元狩八年。自乾帝迎娶妖妃以来,灾异连连,元狩三年,泰山崩,雷击大明宫。四年,并州六月滴雨未下,赤地千里,饿殍遍野,易子相食。同年东海海啸,死者无数,海水倒灌,良田尽毁。五年,大河决口,水灌三千,水灾之后,又见大疫,千里无鸡鸣。自淄青镇节度使高唐以清君侧,除妖后为名起兵以来,形势一发不可收拾。河朔三镇联袂起兵,虎踞幽冀,剑南节度闭关自守,自称蜀王。南陈雄起,扫荡南国,淮水以南,再无王土一笔。四方诸侯会攻河南,大破王师于虎牢,东都失守,乾帝气急攻心,一病不起。享国二百年的大乾王朝,气数已尽。乾失其鹿,群雄共逐之。
“臣等二十八人冒死进谏,请斩妖后,传首四方,以安天下,妖后不死,大难未已!”
“臣等附议!”
满朝文武跪于阶下,乾帝病危,太子冲龄监国,帝后垂帘听政。这是欺负监国年幼,皇后女流,但这也是大乾满朝文武的共识,代表着大乾百官的意志。
“此事留中再议。”
“臣再请!”
“不准。”
“此事不决,恐有不忍之事!”
“你!”一双秀目猛地绽放出惊怒的光彩,这是赤裸裸的威胁,阶下宰相昂首而视,再无半分委蛇,这已经是最后的通牒了。
“退朝吧,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老臣告退。”
“臣等告退。”群臣如众星拱月,列队而退,空荡荡的朝堂显得格外阴寒。
“梓北,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就是那天生妖孽,只为那天下起刀兵。”
“紫萱,不要这么说,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这只是那些野心之徒的借口罢了。”
“可这偌大的大乾,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就算是肝脑涂地,我也定会护你周全。”高挑的少女站直了身子,棕麦色的皮肤透着健康的光泽,看似纤瘦,流线型的肌肉蕴含着爆发的力量,尖尖的瓜子脸,小巧的五官,一双杏眼泛着些许星光。
“谁也救不了我,梓北,我死后,你到太子身边,如果有朝一日。。。就带他走吧,隐姓埋名,走的越远越好。”
“紫萱!呜呜呜。”少女一把扑入了宫装女子的怀中,英气的小脸满是泪痕。已经成为妖后的女孩也不过二十出头,正是花样年华,却在这深宫之中带上了威严的面纱,举止端庄,有凌然不可侵犯之意,却有种天生魅意。抚摸着怀中温热的马尾,眼角泛红,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陛下有诏,废皇后,斩妖女,传首四方,以安天下!”
一队铿锵的铁甲包围了亭台,长刀在手,寒气逼人。面无表情的武官,持诏而入,龙行虎步,视若无人。“妖女,接旨吧。”
“这是矫诏!”梓北拔出随身的细剑护在身前,英气的目光直视来人,带有审视逼人之意。
“敢有阻拦,格杀勿论!”一个浑圆的包裹丢了过来,带着咕噜噜噜的声响,一直滚到了梓北脚边,一张可爱的圆脸露了出来,已经变得有些灰白,樱唇微启,一截丁香小舌吐了出来,干净的脸颊上沾染了几丝血迹,血肉模糊的断面还不时有血迹流出。
“雨竹!”梓北猛地向后一跳,拔剑而起直扑武官,却被骨感的双手拽住胳膊,阴翳的武官冷眼旁观,面不改色,右手紧握在剑柄之上,隐隐有寒光浮现。
紫萱将少女的头颅托起,小心的擦去脸上的血痕。“本宫也曾是一国之母,请宽限几分,梳妆打扮一番。”
“我等到午时。”一字一顿的声音传来。
“退后十步,请皇后梳妆。”
两女依偎着坐在亭下,面前端端正正的摆放着雨竹的臻首,小巧的圆脸,精致的五官,伸手将微睁的杏眼合拢,托起下颌,轻启檀口,粉红的牙龈已经有些褪色,将松软无力的小舌扯出,整理好后重新放回,少女脸色灰白,面无表情,柔顺的长发编成分肖髻的样子,带着少女的青葱年华,一同归于沉寂。将雨竹的头颅端正,轻施粉黛,画上蛾眉,点上朱唇,扑上铅粉,两颗门牙微微露出,死气沉沉的头颅变得有如生时,只是一双聪明灵动的双眼再也不能睁开。棉白的手绢包裹断颈,系上红艳的蝴蝶结,将这份独一无二的珍宝立于面前。
“真好看。”梓北说,一双小手轻轻拂上面颊,已经有些凉了。
“我也走不了了,正好可以陪你,雨竹也可以在一边看着。”
“我不怕,连累你们了。”
“我都不怕,要不是。。。我就和他拼了。一会儿我先走一步,你可以帮我看看,我还没掉过脑袋呢,也不知道美不美,如果可以的话帮我收拾一下,我会等你的。”
“一定很漂亮,到时候还可以做个伴。”
“你来帮我涂,我来帮雨竹。”紧致的皮肤上涂抹了一层油性的药剂,随着毛孔的吸收,渐渐变得干爽,梓北托起雨竹的断颈,浸润后的脑袋略有生机,朱唇相触,粉润的舌尖钻入温凉的口腔,拖出一条长长的液线。
“又在偷亲雨竹。”
“一会儿,你也可以亲我啊,已经是吻别了。雨竹很开心的,是不是啊,雨竹?”矫健的身躯如雌豹般抱住紫萱的胸脯,舌尖相绕,四目相对,仿佛过了良久,美目中流露着依赖与不舍。
“一会儿我们的头要让他们处理了,也不知道处理怎么样,想想还可以巡游四境,游历大乾的万里河山,也是不错了。”
“是让四方灾民来看你的脑袋吧。”
“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我做了五年皇后,年年天灾人祸,命苦啊,我怕疼。”
“不怕,不怕。还有我陪你,还有我。”麦色的手臂轻抚着,小巧的耳朵在鬓角厮磨,痒痒的。
“吉时已到!”二女抱着人头走出亭落,在甲士的包围下走向竹林中的空地,天朗气清,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暖的,微风吹拂着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竹影斑驳,几名御医已经站在了那里。一颗颗黑白分明的圆球摆在案上,任凭医师翻转腾挪,控干血水后整齐的码入框中,如同一颗颗熟透的西瓜,排列整齐,神情各异。
“这些都是我的人吧。看来你们在宫外也有广有羽翼。”
“恕某不便多言。”
“我都要死了,不让我死个明白吗,到了那边我也不会怨你。”
“陈王。”
“看来大乾的天下真的要完了。潼关守将也是你们的人吧,还有左右仆射,你们已经做好了迎立新朝的准备了吧。我死的不冤。那些人头用来做什么,不会是发给军中将士吧。”
“乾帝大限将至,她们将常伴于地下,继续服侍先皇,毕竟君臣一场。”
“我知道,我这颗妖后的脑袋可以帮你们安定民心,招降纳叛,看来我是不免要在四境走一遭了。”
“恭贺皇后头行万里,无以为贺,愿献锦盒一只,以为贺礼。”
一个龙纹凤饰的锦盒,绣着繁琐的金线,雕出一副美丽的纹理。内中放有上等的黄绸,已经压出了凹陷的形状,显然是用来放头的。紫萱仰面躺了下去,软软的透着暖意,还是蛮舒服的。
“以后这就是我的家了。高晨,别阴着脸,你我也有些君臣情分,答应我一件小事可好?”
“请说。”
“一会儿能将雨竹和梓北的头跟我放在一起吗,漫漫长路,一个人怪孤单的。”
“这。。。”
“你是差那两个盒子还是差那十斤肉了。不出所料,潼关已经降了,兵临城下之日,就是你们献首出降之时。你我君臣一场,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帮我吗?”
“谨受命。”
地上已经铺好了厚厚的棉布,梓北直身而跪,微风带着竹叶的清香吹拂着鬓角碎发,短小的马尾随风飞扬,飘逸洒脱。紫萱跪在对面,玉面清冷,面向着对面的梓北,带着星点的四目灼热的注视着对方。二女中间,圆滚滚的雨竹面无表情,享受着微风的轻抚,见证着姐妹的终局。
梓北顺从的接受了捆绑,高超的武技没有用武之地,捆绑的玉手十指交叉,紧紧的握在一起。“紫萱!看着我,雨竹,你看到了吗?”
梓北浑圆的胸脯有些起伏,渐渐的沉静下来,她不能害怕,紫萱还在看着她,到了那边雨竹会笑话她的。
高晨亲自操刀,握住剑柄,侍立身旁。抬头看看太阳,时间差不多了。
“准备好了吗?”
“嗯。”
“sing~~~”长剑带着长长的尾音顺势而起,剑光一闪,刺人耳目,紧跟着剑柄与剑鞘的碰撞声响,留下一声悠扬的叹息。
梓北还是保持着直跪的姿态,俏脸上还挂着期待的笑意,良久,一条血线自颈中环出,一点点逸散,将洁白的亵衣洒上点点红斑。
“去把小姐的人头请下来吧。”
“诺。”
“小姐,得罪了。”侍从走到跪坐的梓北身前,双手轻轻搭上下颌的轨迹,梓北的头颅面不改色,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令人不忍亵渎。如探囊取物,轻松的将姣好的首级取下,匆忙转身,一股血泉涌起,紧致的皮肤收缩着,露出一截鲜红的肌肉不住的颤动,带有浑圆玉乳的胸脯起伏着,将一股股血泉压向高处,如花洒般洒向四方。侍从的背后已经被鲜血浸润,怀中的臻首却只是沾染上一线血迹。忍不住捏了捏挺翘的鼻梁,引得鼻尖微皱,双手奉头,呈给武官。高晨注视这个英气勃发的奇女子,自己也是早有耳闻,今日让她死在自己最得意的剑下,也算是死的其所。
“梓北小姐别来无恙?”
将头颅托住断颈与视线一平,疲惫的秀目透着欣赏的光,失血的嘴唇微微开合,宛若失水的鱼儿,一头干练的马尾随着微风飘逸,挠过脸颊,蹭的人心发痒。
“能交给我吗?我想送她一程。”
一只黑麦的绣球凌空飞来,被紫萱双手接住,捧到面前,鼻尖与鼻尖相触,侧脸的汗毛相互勾连。人头刚离开身体不久,还是温热的,纤瘦的瓜子脸有些骨感的滑润,柔顺的发丝犹如上等的锦缎,逸散出幽幽的发香。梓北的唇角带笑,眼神里带着鼓励,舌尖不可抗的吐了出来,又被手指压回,关回少女的口腔之中。梓北的神情有些迷离了,毕竟只是一颗脑袋,鲜血还在点点滴滴的从断处滴下,只是在最后咧开细唇,留下一个灿烂的笑。
“能容我清洗一番吗?”
“可。”
梓北的两排白牙被血迹染的发红,豆蔻年华的宫女战战兢兢的提来水桶。
“不要怕,她是梓北,你认识的,没什么好怕的,她又不会害你。一会儿还得麻烦你为我清洗。”
“殿下?”
“我现在已经是妖女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姐姐吧。”
“姐姐?”
“哎。”一双巧手将梓北的脑袋沉入水中,披散的黑发如浮萍般飘浮在水面,熟悉的面庞慢慢下沉,一串气泡漂浮上来,揉搓着梓北薄薄的脸肉,将表面的血污和残留的血迹排出头外。氤氲的血色在桶中弥漫,投洗了两番,将水润的脑袋放在案上,取出柳枝沾上牙粉,在洁白的贝齿上来回摩擦,一只手握住残颈,随时调整着角度,血口一点点变得干净,将梓北的人头高高捧起,俯视自己,阳光透过竹叶洒向大地,给梓北的发梢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灿烂阳光下的璀璨笑容,红颜的唇瓣触碰到温润的肌肤,紫萱有些痴了,真美。
梓北和雨竹的俏脸并排放在身前,慵懒的看向紫萱。紫萱微微低头,一条修长的鹅颈完整的暴露在眼前,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颤抖着,少女的手臂也在微抖,努力的克制着。
“殿下,该上路了。”
“嗯,我准备好了。”深吸一口气,双目紧闭,银牙紧咬,装作一副毫不不在意的样子。
“咔嚓!”一声脆响,斗大的脑袋化作一道弧线,坠向面前的姐妹,沉静的雨竹和灿烂的梓北越来越大,落地停顿一下,没有立住,翻滚了几圈,最终撞到了雨竹的脸上。
“我来了,等等我。真的是同年同月同日死呢!真疼,梓北,你骗我。”眼前慢慢发黑,隐约看见雨竹和梓北手牵着手,微笑着向自己招手,又看到一场场少女间嬉闹玩耍的场景,最终只下一道寄托着无限留恋的泪。
高挑的身子瞬间弹起,圆润的长腿踢蹬着,释放着女孩最后的活力,被武官抱在怀中,渐渐瘫软下来。
当夜,元狩帝崩于掖庭宫,谥号未定,三日,陈军兵临长安,群臣奉太子出降,末帝谥号,炀,并奉上妖女首级于上,大乾,亡,共历12帝,享国208年。既斩妖后,风调雨顺,四方咸服,人心思定,兵发汉中,逆江而上,两路并进,攻灭蜀国,大军北伐,倾国之力,战三载,北地乃平。陈王于健康称帝,国号陈。
三女首级奉上,容貌怡然,宛若生时。王感起烈,许三首共传之。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一骑戎车,三颗风尘仆仆的脑袋一同被囚禁在高高挑起的木笼中,时间有些长了,断面的肌肉已经干涸,露出腊肉般酱紫的颜色,散发出一股肉香,然面色如常,只是沾染上些许沙尘,三年里,妖女的首级游历了大江南北,经历了山河的秀美,也经历了万人空巷的热闹,三颗相貌各异的头颅,流露出风情各异的美,传首天下世人皆知,有人说她们时天上的灾星,有人说她们时无辜的牺牲品,也有人说她们是红颜祸水,妲己褒拟般的人物,可是,谁知道呢。
三颗寄托着女子上最宝贵的容颜的臻首被收入宫中,刻为印玺,收于武库,成为大陈克乾的大义的象征。一封封重若千钧的诏书从这里发出,传遍天下。大陈共历14帝,享国320年,亡于草原胡虏之手,三首也因此分离,当过可汗的酒杯,做过反王的金印,几经周折,难得团圆。
“你们现在看到的是1000年前三颗女子的头颅,她们容貌如生,皮肤还保有生前的滑腻和弹性,举世震惊,西洋入侵时那颗名叫梓北的头颅曾被掳至海外,直到去年才被购回,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她们三人几百年来的首次团圆,标志着我们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的提升,很难想想当时就能做到如此程度的保存,有关技术还在研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