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525章 少妇途穷辟蹊径 老朽冥顽独专行
“啪”,新任的吏部考功司郎中杨廷仪面色铁青,随手将一个青花茶盏摔得粉碎,依旧余怒未消。
刘宇如愿入主吏部,自然也将这亲信部属带在身边,且刘老大人言而有信,对帮他出谋划策的得力助手论功行赏,上表举荐杨廷仪出任吏部侍郎,结果却被刘瑾驳回,直接拔擢了佥都御史张彩回吏部担任右侍郎一职。
即便所在考功司也是吏部一大肥缺,可杨廷仪忙前忙后一场谋划,最终却眼瞧着六部之首的卿贰之位花落别家,心中懊恼失落可想而知,连平日的涵养气度都荡然无存。
府中下人见老爷少有的失态发火,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上前去触霉头,唯有一个门子实在绕不过去,硬着头皮打佥儿见礼。
“何事?”杨廷仪大声喝问。
门子小心翼翼站在厅堂廊下回道:“禀老爷,有客来访。”
“就说某不在。”杨廷仪如今没心情见客,暗骂狗奴才好不晓事,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门子咧了下嘴,“小人回过了,只是来人不易打发,说是愿意在门外枯等,不见到老爷绝不回去。”
杨廷仪微微蹙眉,这般死缠烂打的客人的确少见,“来者何人?”
门子壮着胆子跨进厅堂,凑到主人身前低语了几声,杨廷仪吸了口气,“是她?”
随后略一沉吟,杨廷仪吩咐道:“请人进来。”
门子应声退下,杨廷仪立即命人将地上打扫干净,尽力平复心境,待下人引了客人到来时,杨大人早又恢复了满面春风的翩翩君子风度。
“不知嫂夫人驾到,有失迎迓,还望恕罪。”杨廷仪走到厅前,躬身一礼。
来者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面对杨廷仪,二话不说,噗通跪倒,凄声道:“求杨大人救拙夫一命!”
杨廷仪面色张皇,侧身避过,连声道:“这如何使得,嫂夫人快快请起,有话起来再说。”
好说歹说,妇人才悲悲戚戚起身,甫一入座便再度求恳起来,其实不用她多言,杨廷仪也知其来意,妇人姓李,其夫张文锦与杨廷仪同为弘治十二年的一科进士,职授户部主事,前些时日因往顺天府召商纳草处置不周,以致众商拥门争入,出了事故,有几人在相互拥挤踩踏中丢了性命,事情被东厂逻卒所发,遭锁拿下狱拷问。
张文锦妻李氏抹着眼泪,悲泣道:“外子一介书生,如何经得住虎狼般的厂卫刑讯,若是延宕几日,怕性命也难以周全,求杨大人看在与拙夫往日交情份上,救他一救!”
杨廷仪低眉沉吟良久,摇头道:“此事难办!”
李氏不觉心头一沉,抢声道:“尊兄贵为阁臣元辅,难道不能施以援手,救外子一条性命?!”
杨廷仪一声苦笑,“家兄入阁最晚,资历浅薄,如何能干涉得了厂臣问案!况且莫道家兄,便是当朝首辅……”
杨廷仪微微一顿,似笑非笑道:“嫂夫人应当还去寻过旁人援手,当知其中内情……”
李氏面上忽青忽白,玉指绞着手中绢帕,险些将之撕成碎缕,杨廷仪所言不假,她这几日的确求神拜佛,将自家老爷所有的故友旧交都走访了一遍,自也没忘了张文锦的科场恩师李东阳。
可所有人包括李东阳在内,不是闭门不纳,就是对她说什么爱莫能助,或者劝她少安毋躁,静待朝廷处置之语,呸,又不是你们被关进大牢,自然能静观其变地说风凉话,我家老爷如何等得起!
虽是弱质女流,李氏也听闻许多诏狱惨状,进去之人凶多吉少,如何能安心坐等!
观李氏神色,杨廷仪便知自己所料不差,其实也是意料之中,八虎之中丘聚阴鸷狠辣,行事最为不近人情,且兼提督东厂,耳目众多,若是被他记挂上,今后怕是没甚好日子过了,眼见最近朝中又有兴大狱之势,众人明哲保身还来不及,岂肯为了区区一个张文锦火中取栗。
李氏心丧若死,眼泪如断线珍珠,顺着如玉面颊不停滚落,杨廷仪侧目细看,这妇人梨花带雨,颇有几分姿色,不由心中一动,也许张文锦命不该绝……
干咳一声,杨廷仪道:“其实嫂夫人还有一法可试……”
本已绝望的李氏一听此言,立时惊喜若狂,“大人请讲,妾身无不遵命。”
“暗夫兄虽为番役所拿,但毕竟人关押在镇抚司大狱之中,只要走通了那锦衣帅的门路,想要开释并非难事。”
“锦衣卫的丁大人?他……敢违逆丘督主之意放人?那东厂可是皇命钦差啊!”李氏好歹这几日跑了许多人情,满耳朵听得都是东厂厉害之处,心中不免迟疑。
杨廷仪呵呵笑道:“嫂夫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东厂提督身负皇命不假,但尚位居司礼监之下,丁大人非但是司礼监内相刘公公跟前红人,更是当今天子身边近臣,他要放人,那丘督主也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李氏听了先是一喜,随即沮丧道:“可妾身与那丁大人并无交情门路,这贸贸然上门请托……”
“所谓门路,也不过是一块敲门砖,只要投其所好,自然就有交情可攀。”杨廷仪指点道。
李氏满是热切,探身询道:“但不知这丁大人喜好些什么?”
“南山崔崔,雄狐绥绥,人如其名,丁府女眷中不乏收纳教坊乐伎,其心头所好可见一斑……”
“这……”杨廷仪虽说得隐晦,李氏还是心中分明,不免玉颊微酡,毕竟与一个男人当面探讨另一个男人好色的话题,实在有些暧昧。
“在下并无他意,只是忧及暗夫兄安危,略抒浅见,嫂夫人姑妄听之。”见对方已然明白,杨廷仪瞬间撇清。
“妾身谢过杨大人指点。”李氏起身道谢。
送走李氏,杨廷仪在堂中负手冷笑,刘瑾啊刘瑾,某倒要看看,你手下这两人起了争端,你又是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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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文书房。
司礼太监张雄漫步在一行行大书架间,边走边笑道:“这密疏虽说是送呈到司礼监,可也仅只是在此登记造册,随后便转呈给内廷万岁御览,说穿了咱司礼监也就是转手跑个腿,里面写的什么是万不能看的,这也就是丁大人您的面子,又赶上查看的是积年旧档,换旁人来是休想破这个例,丁大人……”
丁寿边走边思量事情,险些与突然停步的张雄撞个满怀,匆忙后退一步,“哦?张公公……”
张雄指着右首一个大书架,笑道:“永乐至宣德几朝的内臣密疏都在这里,敢问您要查阅哪一件啊?”(1)
望着眼前堆叠如山的一函函书帙,丁寿只觉一阵眼晕,揉了揉眉心道:“是有关三宝太监郑公公的。”
“三宝太监的……”张雄确是真心帮忙,从架上一排排书签中上下左右细细寻觅,忽然眼睛一亮,道:“找到了,这个是,那本也是,还有这边几个……”
转眼间丁寿怀中便多了十余份手本,二爷不由暗中皱眉,本以为大多数奏疏表章都在内阁文书房里存放,司礼监内不会有几本漏网之鱼,怎料这位郑公公与皇帝有恁多私心话要说,让本心过来碰运气的他一时竟有些应接不暇。
初时丁寿还欣喜以为能从中找到郑和船队航行的蛛丝马迹,验证他心中的大胆猜想,可翻看几本密疏后这热情又逐渐冷了下来,里面内容多是请安为好,请皇帝为天下臣民计多多保重龙体之类的家常话,塘骑千里迢迢送到京师一份密疏是多不容易,郑公公您老这不纯粹是浪费国家资源么!
丁寿自无法明白,郑和自幼长在朱棣身边,二人之间的关系远逾一般君臣,郑和远涉重洋,常年领军在外,这塘报往来是君臣互通的唯一渠道,自然真情流露,纸笔间对君王关切之心溢于言表。
好在永乐朝之后的奏本少了许多,丁寿只是大略一看便丢在一边,直到拾起一本宣德六年,由福建长乐呈递而来的密疏。
“罪臣郑和锥心泣血叩上:和生自南滇,长于潜邸,躬荷太宗文皇帝抚养训诲,御书赐姓之恩,以臣残缺卑贱之躯托之腹心,领雄师,驭巨舰,扬帆鲸波,播圣泽于四海,此实亘古未有之殊遇也;仁宗昭皇帝恩加深厚,命臣守备南京,抚军安民,厥任匪轻;陛下登基,愈加重任,再付托以赉诏往谕诸番国,三圣大恩,德同天地,国之宠贵,未闻此荣,和夙夜感戴,深切于心,自顾草茅内臣,不能补报圣恩万一……”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郑公公这词儿可是真有点肉麻,丁寿嘬了下牙花,本待丢到一边再看下一份,忽然一瞥间又被下面几行文字所吸引……
“臣蒙文皇旨意,查访建文踪迹,其下落实已侦知,故有隐瞒,因不忍圣人干犯太祖御制亲亲之意,臣亦知此举罪犯欺君,百死莫赎,然若缄口不言,辜负圣恩教诲,狗彘不若,又何以堪处……”
“罪臣自晓建文下落为文皇心中所系,三十年来时刻留意其动向,以臣观之,建文年齿渐高,且醉心武道,夺位复仇之心已淡,然人心叵测,倘变生肘腋,祸及宫门,罪臣地下便受阿鼻酷刑之苦,亦难赎罪愆……”
“建文神功大成,罪臣垂垂老矣,难再有力制衡,幸得早有定计,预留克敌之……”
丁寿整颗心都悬了起来,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建文传人,虽说心里没丁点儿帮朱允炆报仇复国的意思,可他一身所学皆是出自天魔一脉,朱允炆也曾亲口言说郑和武功深不可测,当年若非年老气衰,又不如他三十年来心无旁骛专心武道一途,第三回比武的胜败犹未可知,故而丁寿丝毫不怀疑郑和有克制天魔武学的本事。
心中忧虑,丁寿急忙往下再看,却霍然发现这份密疏后面部分已经被人裁掉了!
“张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张雄一看也是瞠目结舌,张顾左右道:“哎呀,这是为何,莫不是房内进了老鼠?”
“扯淡,哪家老鼠会将纸张啃得丁点儿不剩,还咬得这般齐整!”事关自己未来安危,丁寿可顾不得措辞客气了。
“这……咱家,哦不,奴婢真个不晓得啊!”张雄苦着脸道。
“其他密疏呢?快寻来我看。”丁寿只能指望别处再能寻到线索。
张雄两手一摊,“没了,三宝太监不久后离世,这份便是他的遗奏。”
丁寿面沉似水,沉声道:“此处都有谁人能进来?”
“司礼监的几位公公,另外还有负责日常打扫的小内侍,还有……还有……哎呦我的丁大人,这七八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您让奴婢我可怎么说得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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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正堂。
丁寿寒着脸来回踱步,新任兵部尚书曹元在一旁笑脸相陪。
“丁大人,不妨先坐下用茶。”曹元笑吟吟好心劝说。
“没心情。”二爷一句话就将曹大人的一张笑脸给硬怼了回去。
非是针对曹元,丁寿如今的确没法静下心来,起了一个大早却赶个晚集已经够教人郁闷了,更别说找来找去,最后将自己也绕了进去,郑和留下的所谓“克制”,无论是人还是武学秘籍,都让他有如芒在背之感,尽管早听刘瑾说兵部自成化年起就已不见下西洋旧档,他还是抱着万一之心,想着或许可以再从兵部旧案中找到一些线索。
好在曹元与丁寿在陕西共过事,晓得这位爷有口无心的脾气,看来八成是火烧眉毛了,才会如此失态,只是曹元也纳闷,百八十年前的旧案究竟有何重要,竟让这位锦衣帅这般急迫?
“大人……”今日当值的职方司郎中领着手下书办吏目等人进来回事。
“怎样?”丁寿抢上一步急声问道。
郎中没有回话,偷眼瞧了下自家部堂,见上司微微颔首,才小心回道:“卑职查阅了各朝旧案,未曾发现有关三宝太监的只字片纸。”
尽管心中有所准备,丁寿还是难掩失望之色,曹元见他神情不豫,便帮着问道:“可搜寻仔细了?”
郎中回道:“部堂交待,卑职不敢懈怠,督促人等仔细翻找了数遍,确是一无所获。”
“那不是见了鬼嘛!”丁寿突然叫了起来,身畔曹元被他吓得一激灵,只听丁二跳脚嚷道:“好端端放在库房里的案卷,说没就没了,你们兵部的人都是怎么当得差!都他娘吃干饭的?难道就不怕王法治罪!”
丁寿声色俱厉,本意发泄下胸中怒火,好让心中痛快些,却将这一干人等吓得不轻,这位爷可是管着诏狱,而今朝廷内外被东厂请进北镇抚司吃牢饭的同僚不在少数,天知道会不会就着这由头把他们几个也一道送了进去,一时间纷纷拜倒求饶诉苦。
“大人开恩,我等官资尚浅,这代远年湮之事属实不知,求大人明察!”
“三宝太监七下西洋,距今已有近百年光景,谁知是哪一任的官吏出的纰漏,小人等冤枉啊!”
众人言辞恳切,偏偏这套说辞丁寿今日已听张雄说了一耳朵,早便腻了,没好气道:“既是前任丢弃,你等履职后为何没有清查明白,事到临头才想着委过于人,朝廷俸禄养你等渎职之人何用!”
耳听丁寿话越说越重,众人吓得魂不附体,哭求之声更响,突然有个书吏叫道:“大人明鉴,小人师父曾在职方司供职四十余年,对库中典籍案卷往来了然于心,他可为小人等作证,那三宝太监旧档是否在我等任上丢失!”
哦?本想再怒骂一通出出气的丁寿希望重起,指着那小吏催促道:“那还不快把人给我找来,哦不,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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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关性命,兵部众人办事还真是雷厉风行,没用一刻,就将告老在家修养的老都吏给搬了过来。
“小老儿给两位大人见礼。”这老书吏满脸褶子,须发皆白,看着至少有快八十的年纪了,进门后颤颤巍巍给堂上行礼。
“免礼免礼。”丁寿瞧这位走路都打晃儿,生怕他一跟头就再也起不来,哪敢受他的礼,急忙吩咐道:“来人,快给老前辈看座。”
“谢大人,恕小老儿不恭了。”老书吏坐在椅子上喘了半天气,好不容易恢复精神,这才问道:“不知二位大人寻小老儿来,有何事吩咐?”
老头子在家中被自己带出的徒弟急三火四给架了过来,还未来得及弄清楚状况,曹元与丁寿二人相视一眼,曹元问道:“听闻老前辈在兵部供职四十余年,库中案卷典籍了如指掌,有一桩旧档想要请教您老,还请不吝赐教。”
老书吏闻言甚是自得,捋须笑道:“原来如此,大人尽管下问就是,小老儿身虽老朽,这记性可还好得很,不是夸口,这四十多年来经手往来的兵部文档案宗俱都在脑中清清楚楚,何时何地,何人报送,何……”
人老话多,丁寿却没那闲工夫听他抚今追昔,直截了当问道:“有关三宝太监的案宗,老前辈可曾记得?”
方才还沉浸在自矜得意中的老书吏笑容倏地一僵,变色道:“大人问的是三宝太监的案宗?”
“不错。”丁寿点头。
“你们就是为了这个把我找来?”老书吏转首问自己徒弟。
“可不是嘛,丁大人要治我等渎职之罪,求师父您老人家给做个见证,我等接手案库时那些卷宗可曾还在?”几个书办眼巴巴望着前辈哀求道。
老者神色变幻,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丁寿见这老家伙神神道道,不由皱眉道:“老前辈,三宝太监的案宗究竟在不在兵部,您老给个准话?”
“在,当然在,老朽景泰三年供职兵部,彼时三宝太监七下西洋之海图船志,连同奏本文书共文牒一百四十七道,俱都在册存放。”
“现在何处?”丁寿兴奋得站了起来。
“丢了。”老书吏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险些将丁寿气背过气。
“丢了?谁人丢的?”丁寿横眉立目道。
“便当是老朽丢的吧。”
老者无所谓的态度把丁寿给气乐了,冷笑道:“兵部案牍,国之典籍,轻飘飘的一句话说丢便丢了,老前辈可是以为年老体弱,便不会被治罪?”
老书吏颤巍巍站起,缓缓跪地道:“老朽愿领责罚,只是此事与这些后辈无关,请大人勿要加罪。”
几个徒弟连忙一同跪倒,“大人,师父老人家在兵部数十年做事一向勤恳,断不会无故丢失案册,求大人明察。”
“尔等不必代老朽求情,我这一把年纪,命中注定该有此劫,听凭大人处置就是。”老书吏神色惨然,一副认命待罪的架势。
丁寿微微蹙眉,挥手命书吏们退下,亲手将老者扶起,“老前辈,是否别有隐情?”
老者断然摇头,“大人不必多想,老朽甘愿认罪伏法。”
“本官曾有耳闻,当年成化爷欲效太宗故事再开西洋,事下兵部索要图档,时任车驾郎中的刘大夏抗旨不遵,大言什么”旧案虽有,亦当毁之以拔其根“,从此兵部再不闻有关旧档,此事可实?”
老者干瘪的嘴唇蠕动几下,欲言又止,旁边的曹元一听牵扯到前兵部尚书刘大夏,不禁心头一跳。
“丁某无意追究过往,只是西洋旧档乃是前辈先人耗费心血无数,历尽千辛万苦探索而得,非是某人一家之私物,倘若就这般消失得不明不白,非但有负朝廷,更是愧对前人,这身后恐也不得安宁……”
许是人老更敬鬼神之说,丁寿这话戳中老书吏心中痛处,思量再三,重重一叹,施礼道:“请二位大人恕小老儿失仪之罪。”
二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老书吏宽衣解带,将外边衣袍除去,身上只剩了一件轻薄里衣。
老书吏不言不语,连那件里衣也一同脱掉,露出瘦骨嶙峋的两排肋骨,“二位大人请看。”
这老儿怎么忽然打起赤膊来了,曹、丁二人四目相对,都是摸不着头脑,却见老书吏背转过身,那干瘪的脊背上竟然纵横交错,足有数十道鞭痕,虽然年深日久,痕印已变得浅淡,但仍可想象当日所遭惨况。
“这是……”
拉上衣服,老者转身苦笑道:“大人看见了吧,当年成化爷向兵部索要西洋旧档,可那文牍早被刘郎中先行调走,项部堂入库翻检旧案不得,便如今日二位大人一般,当场责问群吏,小老儿因着素来博闻强记,自然首当其冲,可当着上司之面,老朽又如何敢道出实情,项部堂怒不可遏,下令当众鞭笞,呵呵,刘大人当时便在一旁……”
老者难掩悲凉愤懑,丁寿听得同样心有戚戚,疑惑道:“刘时雍就这样一旁看着你被打?”
老者伸出三只枯瘦手指,“三天,整整三天,幸好科道言官纷纷上奏,请成化爷收回成命,再开西洋之事作罢,项部堂才停了追索,此时刘郎中方才道出实情,其言辞一如大人方才所言。”
“你代人受过,又不曾揭发于他,想必那刘时雍对你必有重谢,这才至今还为他遮掩?”
老书吏一声苦笑,自嘲道:“大人未免太看得起老朽了,老朽不过一介小吏,生死祸福岂能入得了贵人法眼,当日项部堂听刘郎中阐明缘由后,当即降位揖谢,称刘公此举阴德不浅,来日必居其位,后来刘大人果然执掌兵部,至于老朽,几十年蝇营狗苟,终究只是一吏罢了。”
品出老者笑容苦涩,丁寿也是感怀一叹,“那刘时雍藏匿的案宗现在何处?”
“刘大人调走案宗后再未归还。”
“什么?他真把兵部案库当成他自家书房不成!你难道就没向他索要归还?”
老者如同看着一个怪物般看向丁寿,“连项部堂都盛赞刘大人藏匿旧案之举为国为民,阴德昭彰,老朽有几个胆子再去自讨没趣?”
“这……”丁寿语塞,兵部尚书项忠眼瞅着和刘大夏穿一条裤子,易地而处,装聋作哑的确是最好手段。
老者叹了口气,“小老儿与那西洋案宗许是命里注定的孽缘,快三十年了还是没有躲过,如今大人又来追索,老朽风烛残年,来日无多,情愿领罪,只求大人不要罪及他人,彼等确是毫不知情。”
事情来龙去脉既然已经清楚,丁寿自也不会为难几个小吏,命人送老书吏返家,他拄着脑袋坐在椅子上发呆。
“不知丁大人下步如何安排?”这瘟神坐在自己衙门里,曹元心里总觉没底。
“自然是去找刘大夏那老东西把案卷要回来。”丁寿眼神空洞,望着前方虚空处说道。
“这个……”曹元犹豫一下,还是劝道:“刘东山四朝老臣,门生故旧在朝中盘根错节,根基深厚,缇帅还是不要轻易招惹为好……”
丁寿噌地一下跳了起来,咬着牙道:“他刘大夏就是只虎,丁某也得去捋一下他的老虎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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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吾纡尊贲临,老夫有失迎迓,恕罪恕罪。”尽管刘大夏心中奇怪,他与丁寿素无交情,何以会突然而至,不过刘大人为官多年,胸有城府,面上未有丝毫表现,将人迎至府内,奉茶待客。
(2)
“宫保乃官场前辈,下官本当早来拜会请益,只是俗务缠身,延宕至今,还求宫保见原。”
刘大夏笑道:“丁大人言重,公乃天子近臣,朝中新贵,执掌卫事以来屡立殊勋,天下有目共睹,刘某不过一致仕老朽,日夜除却秋风鲈鱼之思,再无他念,何敢言教!”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日文华殿上被自己当面指斥的毛头小子摇身一变,如今已成了朝中不可轻忽的一股力量,刘大夏不得不慎重相待,一些违心之言在老大人看来也是无伤大雅。
“宫保客气,实不相瞒,下官此来确有一事相求。”丁寿折腾了一天,实在没心情兜圈子。
“大金吾但讲无妨。”
“宫保昔年调走的兵部三宝太监旧档,可否容在下一观。”丁寿不愿多费唇舌,直接点明了晓得东西在刘大夏手里。
刘大夏果然也没有否认,似笑非笑道:“大金吾原来是为此事而来,怎么,朝廷又要行下西洋之故事?”
“绝无此事,丁某仅只是好奇而已。”丁寿生怕刘老头矢口否认,再来一通为国为民的闲扯淡,连忙表明心迹,打消他的疑虑,他如今自己还一脑门子官司,的确也没有撺掇开海远洋的兴趣。
“如此最好,须知三宝太监昔年下西洋靡费钱粮,死伤军民巨万,纵得奇宝,于国于民……”
眼见刘大夏又要滔滔不绝诉说一通,丁寿赶忙抬手打断,“宫保,其中利害下官已然知晓,只请宫保将旧案取出一观即可。”
“案卷么……”刘大夏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道:“已然烧掉了。”
“烧掉了?”丁寿霍地站起,满是不可置信道:“宫保在说笑?”
刘大夏老神在在,皓首微杨,“老夫从无戏言。”
猛吸一口气,丁寿沉声道:“宫保可知,七下西洋乃是皇明永乐、宣德两朝盛事,这些记录的文牒图档更是耗费心血巨资,用无数条人命换回来的,实属国之重典,你何敢轻言处置!”
丁寿只当这老梆子和自己打擂台,故意如此言说,还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怎料刘大夏闻听他言后嗤的一声笑道:“大金吾既晓下西洋之举劳民伤财,老夫为国除弊,拔其根本,如此利国利民之举,有何不可!”
“纵然为断绝海途,那毁去航线海图即可,那些记录文献何必一同毁掉?”
刘大夏轻振衣袖,哂笑道:“老夫观那文献所载多是缥缈虚妄,恢诡谲怪之言,唯恐其蛊惑后人,自当一并焚毁。”
(3)
丁寿咬着牙忿忿然道:“兵部典册乃是朝廷公物,宫保付之一炬,可知其罪非轻!”
刘大夏朗声长笑:“大金吾如要问罪,老夫恭候缇骑大驾,若要明辨是非,不妨将此事交诸廷议,看看六部九卿,满朝文武,是否界说老夫此举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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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月光之下,苍龙驹的马蹄哒哒轻响,敲打在青石板路面上,背上骑士伴着马蹄震动身躯微微摇晃,一张清秀俊脸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刘大夏摆明了油盐不进,照丁寿本心剐了这老东西都不解恨,可是师出无名,仅凭一个损毁文牒,还难以撼动这位四朝老臣,搞个不好,没搬倒刘大夏,还教他那套为国为民的歪理邪说传之天下,平白给这老儿在仕林中扬名,那二爷非悔得肠子都青了不可。
“食古不化,冥顽不灵,老而不死……”丁寿坐在马上,心里不停咒骂着刘大夏,不知不觉已到了自家府门前。
“老爷回来了。”府门前已然掌灯,见了丁寿归来,丁府门房赶忙上前迎候。
丁寿翻身下马,将马缰绳随手一丢,低头就要进府,门子凑前道:“老爷,有客来访。”
丁寿如今没甚好心情,头也不抬道:“不见。”
“念着妾身在府门前恭候多时,一片苦心,万求大人拨冗一叙。”靠府墙的一乘小轿内,走出一个云鬓花颜的妇人,向着丁寿遥遥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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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一桌酒席,珍馐齐备,两只木匣,宝气珠光,纤纤素手捧着白瓷酒盏,殷勤劝酒,对坐之人如老僧入定,不为所动。
“尊夫处置失当,办事无序,致人亡命,罪有应得,夫人以为本官会贪赃坏法么?”丁寿冷冷说道。
张文锦妻李氏面色微变,强作欢颜道:“妾身不敢言拙夫无罪,只是求大人高抬贵手,保全他一条性命,张家一门老小感激不尽。”
目光微垂,从两只檀木匣中盛放的珠宝上轻轻扫过,丁寿一声冷笑,讥嘲道:“尊夫不愧在户部任职,出手好阔气啊!”
听出丁寿话中讥讽之意,李氏笑容微窘,道:“大人若嫌不足,妾身再去筹措就是,张家虽非大富之家,不过只要能救外子性命,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免了,夫人找错人了。”丁寿起身离席,“丁某明日还有公务,不好再多叨扰,承蒙款待,告辞。”
见丁寿欲走,李氏仓皇站起劝阻,“大人莫要心急,妾身还为大人精心准备了四名教坊乐伎,这便唤她们出来佐酒。”
虽然早做准备,但李氏毕竟闺阁女流,不惯那等风月应酬,只想先谈明情况,再做打算,故而一直未曾唤人出来,谁料丁寿不循常理,不到三言两语便要拂袖而去,既然不能动之以财,只好诱之以色了。
怎奈丁寿去意已定,抬手拉开一扇房门,头也不回道:“好意心领,丁某府中自有歌舞乐班,旁人看不入眼,就不劳夫人费心了。”
“大人!”
背后一声娇叱,听出语气有异,丁寿微愕,回头看去,只见李氏罗裙委地,雪白肌肤已然露出大半。
李氏咬着下唇,声音微微发颤,却坚决无比,“不知妾身蒲柳之姿,可否入得大人法眼?”
不得不说,李氏很懂得男人心理,单只官家命妇这层身份,就比那些教坊卖笑的乐户更多了几分禁忌诱惑,更别说丁二如今,也迫切想找人发泄一番,李氏此举,丁寿只能说:看人真准!
回腿将房门勾上,丁寿缓缓走近半裸娇躯,李氏身子轻轻发抖,更不敢面对男人,悲愤羞恼,把头扭向一边。
好在丁寿并不在意她的情绪,手指划过光滑细腻的肌肤,将李氏仅存不多的遮羞之物一一除去,不多时,眼前已是一副完全赤裸的女性娇躯。
灯光映衬下,李氏丰满酥胸微微起伏,丁寿目光从她高耸的胸部看向平坦小腹,又到达女人神秘的三角地带,李氏两手放在两腿根处用力遮挡着,难以窥到全貌,玉柱般的大腿紧紧并合,小腿匀称修长,再下面的脚踝玉足则被落地衣裙隔挡,他的目光又回到女人不知是因酒醉还是羞愤而变得酡红的娇容上。
手指轻勾女人下巴,将她的俏脸扳正,丁寿凝视着泪水打转的一双黑亮晶眸,淡然道:“你可曾想好了?”
“妾身所求大人已然知晓,不必多说,此处已被包下,大人今夜只管尽兴就是。”李氏双眸微阖,一副认命架势,只是几滴泪珠还是不争气地从玉颊滚落。
“好,如此——多谢了。”丁寿抄手将裸躯抱起,在女人娇呼声中,将之丢到了里间大床上。
红罗帐内茵褥厚实,李氏并未觉得疼痛,可当她看见脱光衣物走近的丁寿时,却不由失声惊呼。
早为人妇,李氏自然识得男人物件,可是丁寿胯下阳物粗若儿臂,七寸有余,望着就像是一根小棒槌,比之自家丈夫大了何止一倍,这若进了自己身体,还不得将人痛晕了过去。
男人走到床边,李氏惊恐地蜷缩身子向床里避去,丁寿探一把手握住她一只脚踝,向外一扯,赤裸娇躯便被拉到床边。
丁寿虎躯伏下,两条雪白大腿便被男人身子迫向两边,李氏感到腿根处火烫巨物蹭来蹭去,心中不由张皇不已。
“大人,可否先容妾身……啊!”李氏突发一声惨叫,男人腰身用力一挺,巨龙瞬间破关而入,二人胯间紧密相连,一丝缝隙也无。
李氏感觉仿佛重回新婚破瓜之夜,男人那件东西狠狠顶在自己花心尽头,疼得她全身绷紧,蜜穴宝蛤不觉收紧,死死包裹住了腔内巨物。
丁寿试着向外抽动了下,穴壁内嫩肉蠕动,轻轻按摩着他坚挺火热的阳根周身,他只缓缓抽送了数下,便觉穴腔逐渐润滑,阻碍渐小,立即挺动屁股,大起大落猛干起来。
“哦……大人……求慢着些……啊……”毕竟成熟妇人,适应得快,挺过初时不适后,穴腔内渐有淫水分泌,变得润滑起来,尽管李氏心中不愿承认,可身体却做不得假,这年轻锦衣帅的确是床笫间的一员悍将。
巨硕阳根在肥厚蜜唇的夹裹中来回抽送着,翻转搅动着李氏的花心浪穴,李氏蛾眉时攒时舒,说不清究竟是痛是爽。
丁寿闷头蛮干,双手紧抓着李氏一对玉乳,又搓又揉,掐得她胸前片片淤青,李氏吃痛不过,出声告饶。
“大人轻些……痛……哎呦……”
妇人苦苦哀求,丁寿无动于衷,前面干了数百下,他动作忽地一停,将阳物抽了出来,李氏连忙趁机喘了几口气,只听男人吩咐道:“转过身去,将屁股撅起。”
“就这般……不可吗?”李氏一时犯难,那等如狗爬的交媾姿势,想想也让她觉脸红。
“不是说让本官尽兴么?”丁寿面色一沉,李氏记挂自家男人安危,不敢再多耽搁,立时翻转身子趴好,将雪白玉臀高高翘起。
丁寿在妇人屁股上简单把玩了几下,便俯身握住李氏双乳,从后面重又强力插入。
李氏被男人顶得娇躯向前一耸,还没等她反应,纤腰又被男人握着拉了回去,雪臀撞到男人小腹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随即肌肤撞击声迅速连成一片,狰狞男根在她穴腔中肆意往来,无所不为。
雄健腰身不知疲倦地往复运动,雪白丰腴的玉臀在强烈的冲撞下,臀肉如波浪般翻滚不休。
李氏无奈地配合着男人抽送,尽力将屁股撅起,柳腰来回摆动,毛茸茸的阴部摩擦着男人下体,期望他早些出火,结束这场荒唐噩梦。
不知泄了多少回,桃源洞口涌出的淫液已将二人胯间毛发打成了绺儿,李氏手足酸软,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榻上,“大人……妾……妾身真的不成……求……我缓……一缓……”
丁寿并未停歇,索性趴在绵软娇躯上,晃动屁股一通快筛疾挺,这般短促快捷的连绵攻势,妇人更加消受不起,不过片刻,一声长长娇吟后,娇躯猛地痉挛绷紧,一股热烘烘的淫水再度喷薄而出,妇人抖了几下,便四肢瘫软在榻上,再也呼唤不起。
用手探了下鼻息,晓得她只是暂时昏迷,并无大碍,看她青白面色,丁寿晓得妇人已经不起阴元再度损耗了,不过他并没打算就此放弃,跨坐在妇人腿根,掰开两片如雪臀瓣,亮出浅褐色的后庭妙处,丁二露出一分狰狞笑容。
李氏正在魂游天外,隐隐觉得菊门处有些胀痛,似乎一根火烫圆柱正在试图插入。
“大人不行,那里不行!”李氏瞬间省悟了那根“圆柱”是何物件,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挣扎着要从床上起身。
丁寿一只手压在玉背上,坐实了双腿更教李氏使不上力,手脚无力扑打着床头,只得苦苦求饶。
“大人,那里不可,那里连外子都没有碰过啊!!”
“这么说此处还是完璧,甚好。”丁寿一个冲刺,将硕大菇头硬生生挤入了李氏后庭。
“啊——”李氏疼得大叫,眼泪都迸了出来,双手紧紧抓住身下衾褥,手背青筋更因过度用力而根根凸显。
“太大了,裂开了,呜呜……”泪珠扑簌簌滚落,李氏疼得出了一身透汗,比肉体疼痛更加她难受的,则是心底那份屈辱。
本想着自己并非完璧,用这残破之躯换回丈夫平安也还算有些慰藉,可如今连身体最隐蔽污秽之处都在被男人亵弄,怕是勾栏中最下贱的婊子也未必会如她一般,更紧要的是,那后庭连自家夫君也没碰过,自己如今这可算遭人破身?
大滴的汗珠自额头滚落,滴在光洁玉背上,混着妇人香汗向下流淌,逐渐在凹陷腰窝处汇成了一汪浅洼,丁寿双手使劲抓弄着雪白玉臀,指甲在臀峰上留下的掐痕清晰可见,鲜红肛肉被巨硕阳物带动不住塞进翻出,一丝丝嫣红沾染了棒身。
好像出血了吧?
李氏趴在榻上,贝齿紧咬着身下衾枕,男人的物件实在太大了,涨得她几乎要呕出来,耳边只听见臀后不断传来的噼啪声响,如马蹄声般散乱纷杂,直肠深处翻江倒海一般,一股浓浓便意充斥下身,她强自忍着,不慎丢丑事小,若是惹怒了身后男人,便彻底断送了丈夫性命。
菊门已经被肏得殷红肿胀,丁寿浑然不觉,紧抱着李氏腰腹,机械般耸动着屁股,粗胀巨物连续不断进出着妇人后庭,雪白玉臀被他坚硬小腹撞击得呱唧作响,红彤彤一片。
肏你娘的刘大夏!肏你娘的六部九卿!肏你娘的左班文臣!我肏,肏,肏!!丁寿两眼血红,咬牙切齿,狠命作践着李氏肉体。
身后男人突然加快了速度,李氏竟然觉得有一阵痉挛般的快意,她不禁为自己的感受而觉得羞愧,难道自己果然是个淫妇,连被男人肏弄后庭都生出快感!
肛肠深处的阳物突然涨大了几分,还没等李氏反应,一股浓稠精液扑地喷进了她直肠深处,李氏被烫得哇哇乱叫,一下扑倒在床上,汗湿秀发紧贴着潮红玉颊,除了吁吁软喘,身上再无一丝力气。
丁寿抽出巨蟒,直接拿妇人衣裙将棒上血迹秽物擦拭干净,随手丢在她汗津津的玉背上,“你男人的事交给我了,在家等消息吧。”
房门声响,男人步履声逐渐远去,李氏忽觉悲从中来,伏在榻上嘤嘤低泣……
注:
(1)“故事,阁臣密揭皆留中。”(清 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明代密疏一般都存放在内阁文书房里,至于宦官密疏存放在哪里是真没查到,既然阁臣的都留中不发,估计内臣的也差不多,小说里姑且设定给安排在司礼监存放,另外司礼监按制不能干涉密奏,直到九千岁魏忠贤才破了这规矩,司礼监各房传看个遍。
(2)刘瑾掌权后不准致仕官员长期逗留京师,历史上刘大夏这时候已经回了湖广老家。
(3)刘大夏是否真的烧毁海图众说纷纭,不过他眼看着小吏挨打是众口一词。
“项(忠)使一都吏检旧案,刘(大夏)先检得之,匿他处,都吏检之不得。项笞都吏,令复检,凡三日夕莫能得,刘竟秘不言。会科道连章谏,事遂寝。后项呼都吏诘曰:“库中案卷,安得失去?”刘在旁微笑曰:“三保下西洋时,所费钱粮数十万,军民死者亦以万计,纵得珍宝,于国何益?此大臣所当切谏。旧案虽在,亦当毁之,以拔其根,尚足追究有无邪?”项悚然降位,向刘再揖而谢之,指其位曰:“公阴德不细,此位不久当属公矣。””(明 焦竑《玉堂丛语》)
“诏索郑合出使水程。兵部尚书项忠命吏入库检旧案不得,盖先为车驾郎中刘大夏所匿。忠笞吏,复令入检三日,终莫能得,大夏秘不言。会台谏论止其事。忠诘吏谓:“库中案卷宁能失去?”大夏在旁对曰:“三保下西洋费钱粮数十万,军民死且万计。纵得奇宝而回,于国家何益!此特一敝政,大臣所当切谏者也。旧案虽存,亦当毁之以拔其根。尚何追究其有无哉!”(项)忠竦然听之,降位曰:“君阴德不细,此位不久当属君矣。”(大夏后果至兵部尚书)自后其国(古里)亦不常至,间一遣使朝贡云。按:《灼艾集》中刘大夏为兵部郎中,有中官用事,献取交南策。以中旨索永乐中调军数。公故匿其籍,徐以利害告尚书。余子俊力言阻之,事遂寝。与此相类,因附记以俟考。”(明 严从简着《殊域周咨录》)
明代焦竑和严从简记载的都是刘大夏事前藏匿郑和旧案,评论应该烧而不确定实际行动,严从简还特别注明了这记载和藏匿安南档案的事情类似,所以究竟是张冠李戴还是刘大夏两件事一个做法还需考证。
不过另外一个明代人顾起元在《客座赘语》中则明确记载了刘大夏焚书,且此君也是少有的肯定郑和下西洋意义的明代官员,“案此一役,视汉之张骞、常惠等凿空西域尤为险远。后此员外陈诚出使西域,亦足以方驾博望,然未有如(郑)和等之泛沧溟数万里,而遍历二十馀国者也。当时不知所至夷俗与土产诸物何似,旧传册在兵部职方。成化中,中旨咨访下西洋故事,刘忠宣公大夏为郎中,取而焚之,意所载必多恢诡谲怪,辽绝耳目之表者。所征方物,亦必不止于蒟酱、邛杖、蒲桃、涂林、大鸟卵之奇,而《星槎胜览》纪纂寂寥,莫可考验,使后世有爱奇如司马子长者,无复可纪。惜哉,其以取宝为名,而不审于《周官王会》之义哉。或曰宝船之役,时有谓建文帝入海上诸国者,假此踪迹之。若然,则圣意愈渊远矣。”
所征方物,必不只限于奇珍异宝,可惜后世纵有如司马迁者,也无从记录可考,倒是给了写小说者发挥想象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