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恩熙面色微有些惨白,这种高超的技法,就是她赖以仗恃、企图击败沈文麒的法宝,她自信,便是自己的师傅亲来,也不可能听出骰子的具体点数,只是万万想不到,此番竟然在沈文麒手上落败。
朴恩熙总算也是身经百战之辈,赌局尚未结束,输赢未卜。
即便感受到对方强大的实力,可她也没有露出明显的气馁之意,轻轻吸了一口气,成功的收敛起微有些纷乱的心神。
朴恩熙娇靥展现出百花怒放般的醉人笑容,娇声道:“佩服,沈先生果然是赌界百年难遇的天才,能与沈先生对战,真是三生有幸哪。”
短短数语,朴恩熙微有些散乱的眼神重新变得自信一片,笑语嫣然的将骰盅推到沈文麒的面前,纤手微摆,神态恭谨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面对朴恩熙的优雅风度,沈文麒赞许似的笑着点点头,将六粒雪白如玉、晶莹剔透的新骰子投入骰盅之中。
骰盅晃起,朴恩熙美目微阖、侧耳倾听骰子的碰撞规律,起先她的面上轻松一片,因为六粒骰子在骰盅中的碰撞轨迹完全印入了她的脑海中,不会有半点偏颇。
只是渐渐的,朴恩熙纤眉微微颦起,玉面上神情逐渐凝重,眉宇间带上了一丝不解与诧异,而一旁观战的方应神,精光隐隐的眸子中竟然浮现出几分惊惧之意,仿佛某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在沈文麒身上发生了似的。
最终,沈文麒轻轻将骰盅落在了桌案之上,朝着美目微阖神情沉重的朴恩熙彬彬有礼的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顺口说道:“请!”
朴恩熙凝神沉思片刻,光洁玉润的额头上悄然沁出细碎的汗水。
美目缓缓张开,眸子中黯然一片,无奈的颓然一叹。
道:“我听不出来,我败了。”无可奈何的语气中,有着极度的落寞之意。
唐雅嘴角露出一丝欢欣的笑意,而一旁观战的方应神却突然沉声道:“小兄弟。莫非是‘一字长龙’?”郑重其事的语气中,有着不敢确信般的疑惑,更多地却是浓浓的期盼。
“怎么可能?”朴恩熙闻言失声讶道,因为过度的惊讶,檀口微微张开,而沈文麒笑着点点头,在方应神期待的眼神中,缓缓揭开骰盅。
只见桌案之上,每一粒骰子都以一条棱线与桌面接触,而六粒洁白如玉的骰子一字排开,菱面朝外。
互相之间以棱边依托,保持了不偏不倚、毫不溃散的队形。
这就是所谓的‘一字长龙’,是一种跟‘至尊宝塔’齐名甚至稍有过之的梦幻之技。
只是长久以来,人们也只以为这是江湖传说中的神话,就像是武侠小说中的缩地成寸、御剑飞行一般。
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而更多的赌王,宁肯相信这种神乎其技只是出于先人的杜撰。
只是眼下这种技能却接二连三地在沈文麒身上展现,作为观众的方应神与朴恩熙,除了敬佩震撼之外,心中却再也生不出半点其他的情传了。
而因为这‘一字长龙’中,每一粒骰子都是棱边朝着正上方,所以严格来说,整幅骰子就没有一个点数,也就是所谓的‘空骰’。
对此,赌术界也有明文规定,如果‘一字长龙’现身,那具体的点数,就由摇出这种梦幻之技的高手来定夺。
也就是说,沈文麒说几点就是几点,所以这一战,朴恩熙即便能听出沈文麒摇出了‘一字长龙’,她也只有落败的份儿。
“佩服,佩服……”方应神仿佛苍老了几十岁一般地喃喃着道,“英雄出少年哪,小兄弟,以你的本事,如果不能投身于赌术界,是你自身、也是赌术界地一大损失哪,唉!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别自毁前程辜负了这一身的本事哪。”方应神捶胸顿足,满脸地惋惜与劝诫。
相较于方应神的慨叹连连。
朴恩熙却是连感叹的心思也没有了。
眼下的她,只希冀能在下一把的麻将比试中,与方应神完美配合,将沈文麒击败,这样,自己才有翻本的可能。
第二局麻将 为了防止有人在掷骰子的时候动手脚,三人选了不谙赌术的唐雅坐庄家,也就是东风位置,其他三人抓风色决定了排列顺序,依次是沈文麒、方应神跟朴恩熙。
麻将摆在桌案上,按照赌王级数高手对战的惯例。
起先所有的麻将牌都明面朝上,然后由唐雅将麻将挨个翻过身来,这就考究了所有人的记忆力,记得牌面越多,赢的几率就会加大一些。
“稀里哗啦”的声音中,四人开始洗牌,这期间,夹牌、带牌的手法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甚至为了抢夺某一张牌,沈文麒三人在桌案之上暗自较量起了手底功夫。
很快,四条长龙在桌面上摆好,唐雅拿起骰子,却只觉得平日里轻若无物的骰子,此际却有如泰山般的沉重,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纤手里满是汗水,迟疑着不敢掷下去。
“放松点,没关系的。”沈文麒朝着唐雅启齿一笑,神情安定闲适。
许是受了他的感染,唐雅勉力恢复了平静,挥手将骰子掷出,在唐雅心底的默默祈祷中。
骰子落案、几个翻滚定住身形。
唐雅定睛一看,玉面不由得死灰一片:四点,找末家,而她的末家,正是朴恩熙。
朴恩熙心中却是暗自松了口气,看样子,上帝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而适才一番不着痕迹的手势与唇语交流,她与方应神面前所摆的总计六十八张牌,早已是了然于胸,而唐雅与沈文麒面前的牌面,她也记住了约莫四分之一。
当然最关键的是,唐雅将骰子打到了自己的眼前,这一下,要什么牌基本都由自己一手掌控,这一把。不赢都难。
朴恩熙气定神闲的掷完骰子后,四人开始抓牌,理顺手中十三张牌后。
朴恩熙眉宇间微有几分得色。
眼前的牌面早就在她的计算之中:上手就是大四喜,四副风刻(杠)已经全部到齐,只剩一张红中做将牌了,而朴恩熙也知道方应神手中肯定有一张红中,是以悄悄将手势打出。
方应神心领神会,二人嘴角均都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坐庄的唐雅神色郑重的打出了一张‘一万’,结果没人吃或是碰,唐雅神色稍有些放松。
身处唐雅下家的沈文麒对朴恩熙眉宇间地得色视若无睹,俊雅无双的面上依然恬淡一片。
缓缓伸出手去摸牌,方应神与朴恩熙的两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手势身形,自然是防备他出千耍诈。
沈文麒摸到牌,拇指压在牌面上,慢吞吞的收回手,望着眼前的十四张牌,挠挠脑袋,皱着眉头轻声笑道:“呵呵。真是‘病去如抽丝、运来如山倒’,好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唉,这么好的牌,真的不知道该打哪一张才好。”
朴恩熙听得他的胡侃,心底暗自冷笑。
沈文麒地十三牌都是从自己与方应神面前所垒的牌面中抓走的,他的每一张牌朴恩熙都是心知肚明。
她也知道,沈文麒的牌面是奇烂无比,而他抓到的这张牌,是不折不扣的死张,对他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眼下望着沈文麒做作的为难神色,朴恩熙只觉得自己快要笑出声来,忍不住故作惊讶地道:“不知道打哪一张?呵呵,你该不会是地胡了吧?”轻柔的话语中,有着隐约的奚落之意。
却不料,沈文麒闻言神色蓦的一变,继而一拍脑门,欢声道:“哈哈,朴小姐,多亏你提醒我了。可不是嘛,我差点没看出自己已经胡了。”
“什么!”朴恩熙与方应神忍不住一愣,一脸的不可思议。
沈文麒长笑出声,爽朗的笑声中有着说不尽的傲然与嘲讽之意,‘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牌按倒,沉声道:“不好意思,真的是地胡。”
朴恩熙与方应神探头一看。脱口讶道:“九莲宝灯!这……怎么可能?”二人面面相觑,眉宇间堆满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所谓的九莲宝灯指的是由一种花色序数牌子按1112345678999组成,见了同花色任何一张序数牌即成‘胡牌’而沈文麒适才摸到手的是第四头的‘九索’,自然是不折不扣的自摸胡牌。
唐雅心底惊喜交集,嘴角微微颤抖着,美目柔柔地望着沈文麒,一脸的开心与感激。
如果不是碍于有外人在场,唐雅定然会飞扑到沈文麒怀中,连连献上香吻以表达自己的由衷谢意。
而朴恩熙却颓然坐倒在凳子上,呆呆地望着沈文麒,美丽的眸子中堆砌着浓浓的惊诧莫名,她跟方应神都知道。
沈文麒出了老千,而且肯定是换了六张牌才凑成和牌,只是悲哀的是,他的千术太高明,高明到将自己与方应神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地步,这种千术,闻所未闻,即便是澳洲赌场第一高手出马,也绝对不可能这般的厉害。
而最最关键的是,沈文麒适才摸到的那张牌明明应该是最后一张‘东风’。
怎么可能在瞬间就变成了‘九索’?
而那张‘九索’,明明被自己垒在了海底,照理说,永无出头之日才是。
朴恩熙急促的喘息着,不信的将海底牌张尽数推倒,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摆置‘九索’的位置上,赫然被人换上了一张‘东风’!
“你出千!你出老千!”事到如今。
一败涂地的朴恩熙也没有丝毫的回天之力,只能瞪着一双美目,无力的盯着沈文麒,徒劳得说出这个大家俱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而楚楚可怜的面上,神情凄苦间微有几分无助,倒也益增佳人的妩媚诱人。
“彼此彼此。”沈文麒笑嘻嘻的耸耸肩,他的隐晦之意,自然是说方应神与朴恩熙联合起来妄图求胜的事情。
而在二人面色微红之际,沈文麒已经接着冷笑着道:“十赌九骗,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再有。你应该也知道,我的技巧没被发觉,那就算不得是千术。好了,眼下两局结束,我两胜你两负,接下来的事情,应该比较明朗了吧。”
望着沈文麒嘴角间的洋洋自得之意,朴恩熙心中愁苦一片,却也极力喘了口气,镇定住纷乱的思绪,沉声道:“你放心,我的允诺,在我失败的这一刻起,就已经兑现。”斩钉截铁的话语中,隐隐流露出高手应该有的风度与傲气。
“那就好,那就不打扰了。”沈文麒赞许似的微微一笑,正待与唐雅告辞离去,却不料朴恩熙突然柔声道:“唐小姐,方老爷子,我有点私事要跟沈先生谈一下,不知两位……”
朴恩熙欲言又止,唐雅与方应神自然是心领神会,方应神笑着道:“好好,我先走一步。”
方应神说走就走,唐雅心中有些为难,只是见沈文麒无所谓的点点头,转念一想,也觉得这是在自己的地盘。
谅澳洲人也搞不出什么鬼来,这才微一颔首,和声道:“好,文麒,我到办公室等你。”
待二人都走出门去,朴恩熙望着眉宇间颇有些不解之意的沈文麒微微一笑。
柔声道:“沈先生,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以什么手法,换走了海底里的那张‘九索’?”
沈文麒尚未开口,朴恩熙又已经满怀歉意地急急道:“沈先生,我知道这是业界内的最大忌讳。可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知道你所用的手法,我如此做,也只希望自己能在以后的日子里,有一个明确的奋斗目标,希望你能成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