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二出生了。和小待预感的一样,是个男孩。好在最初想的小名男女都能用,就叫海娃儿。
我请了两个礼拜的假。
虽然只多了一口,但我感觉家里到处都是人,主要是因为人都四处走来走去的。
本来想把妞妞送到她爷爷奶奶家住一段,但妞妞不乐意,爱凑自家的热闹,小待也不舍得。
小妹给了我们极大的帮助,没了她就难以想象了。
时间过得很快,忙碌慢慢平息了,天气也很快暖和起来了。
我参加了一次小枫的新书签售会。
我上学读书多的时候还不流行签售会,这类活动多起来的时候我的阅读量已经少了,并且读的更多是不在世的作家的书。
狂想一下,如果古人能来办签售会,比如李白吧,那是多么轰动全城的事情,多少文青会连夜排队,只为一睹风采。
可惜现代没有大师了。
我的阅读量还可以,肯定比平均水平高。
很多人抱怨没时间,但我看这不是时间的问题。
我工作比大多数人忙,但我还有时间读书。
我看更大的问题是很多人是耐不下心。
拿电影做比喻吧,以前的电影可以很长,慢条斯理的讲故事。
现在的电影,一开场,必须打,开场不打观众就没兴致了,然后每隔十来分钟要打一架,大家就是来看打架的。
音乐也是,因为现在是流媒体,给作者是按歌付费的,所以歌写的越来越短,反正长短都是一个价钱。
流媒体是听了30秒就付费,所以现在的歌追求前30秒就高潮,不能慢慢的前奏,慢慢推进。
书也是一样的。
好多书,你看不下去,是因为没耐心。
耐心看,就出妙味了,也看出作者的智商了。
作者的智商决定读书的体验,比如一读红楼梦,就知道曹雪芹是个聪明人,读金瓶梅,就看出智商的差距了。
我看到小枫在她的公众号在宣传自己的新书,还有个签售会。我很感兴趣的来了。
这是个很小众但颇有名气的书店,签售是两点到三点。
我提前到了,比我想象的人多。
我拿着书排队,离我还有两三个人的时候,小枫抬头时看到我了,冲我笑着招了招手。
轮到我了,她说:“没想到你会来。百忙中给小女子的新书捧场。”
“我是你的忠实读者嘛。你的粉丝真不老少。”
小枫在书的扉页上用签名笔很秀气的写着“感谢您的支持!”
这些都是大同小异的,但要落笔签名时,她想了想,写道“您的老朋友,小枫。”
还画了个心形。
一般签字她是用正名程枫的。
“独一份的签名版哦。”
她把书还给我。
“等你成名了,过一百年,这就是重要名人文物了。”
我跟她说,“我在店里坐一会儿,你有空过来咱们说说话。”
“好啊。”
她高兴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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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书店里的咖啡厅找了个座,开始读她的书。
我对现在的出版业不太满意,好多书没有书的感觉,就是些名人把现成的博客或已公布的东西,凑起来出本书,真是省事。
但是小枫这本和她的公众号不是一码事。
她公众号是随想,话题广泛,但这本书是一套短篇小说,讲的都是她生活经历中平凡的人和事,我看不出有多少真实多少虚构。
我翻着书,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坐到我对面,我抬头看是小枫。她问我:“好看吗?”
“好看,我喜欢你的眉形。”
我逗她。
“我问书!”
被夸漂亮,她不会真的生气。
“书?好看,我都看入神了。”
我说的实话,看了看表,已经三点多了。我问她:“你的活动结束了?”
“算是。但是作者还要在书店逗留一会儿,后面如果有晚到的读者,工作人员会让他们找我。”
“哦。你这些小说什么时候写的?”
“都是好多年来攒的稿子了。以前没人理,现在写公众号有点小名气了,就有出版社找着出书了。你在看哪篇?”
我在看一篇标题是《粉笔》的短篇。
这个小说的主人公是个聪明漂亮的女孩子。
她的父亲是个重点中学高中部实验班的数学老师。
这种老师,一般是大学老师的水平。
她爸也许因为生性如此,也许因为觉得自己在中学教书是大材小用,对学生格外的严厉。
不单对学生,对自己的女儿也是一样的。
这个女孩在父亲严苛的教导下度过了童年,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父亲任教的市重点初中。
但是在考高中时,她的成绩还没有好到进实验班的分数线。
虽然她的考试已经尽力了,但她爸认为她是想逃避进实验班故意考的低分,以老师的身份把女儿安排到了实验班。
女儿在父亲的阴影下喘不过气。
这个实验班,女生寥寥,她这样的漂亮女生是唯一一个,拥趸就很多了。
有一次,数学课上课前,一个一直暗恋她的男生围着她课桌攀谈,被她爸进教室时看到了。
她爸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上课的时候气氛非常紧张。
这个老师呢,习惯是在黑板上出一道难题,随机点名让学生上去做。
虽然是一班尖子生,也都如临大敌的。
这天他出了一道格外难的,叫数学课代表上去做。
课代表硬着头皮解了一半,解不出,被老师刺儿几句败下阵来。
然后老师的目光在课堂巡视,人人提心吊胆。
最后老师让他女儿上来解题。
这个女孩都惊呆了,自己的成绩在实验班是倒数的,课代表不会的,她怎么可能会。
她上去一点思路都没有,干巴巴的站在黑板前面,右手拿着粉笔抬不起来。
一般情况下,老师会给提示,引导解题,但她爸就一句话不说的看着她。
她感到死寂的教室,背后同学的目光,脑子都半晕眩了。
她都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己觉得恨不得有半小时,突然,手里拿的粉笔咔吧的折断了。
她低头看,才发现自己紧张的一直握着粉笔在自己裤子上划。
她从小被父亲训斥,都习惯性的手指扣自己的腿。
刚才一直不自觉的在裤子上划,所有人都看到了,只有她自己没意识到,而她爸看到了也没说。
粉笔断了,她爸才面无表情的说:“回座位。”
她战战兢兢的走回座位,完全不知道后来这堂课发生了什么,只是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哭,不要哭。”
这篇小说我看到惊心动魄的。
我对小枫说:“我刚看一半,但你写的太好了!我都没词形容了。就是那种令人恐惧的老师,描写的让我深有感触,我就经历过那种老师。他眼光扫过来,就是比看恐怖片都恐怖。我一直觉得应该拍这么一个恐怖片,但是没人有足够的才华用这个题材。你真是写的绝了!”
我滔滔不绝的称赞她。
“过奖了,那篇还好了。”
她谦虚道,又好像是不觉得我该给出这么高的评价似的,补充说:“你可能……最近读的严肃文学少了。”
“怎么会!如果没人给你颁奖,我给你发奖。”
我的兴奋劲儿停不下来。
可我心中有个疑问,这故事里有多少小枫自己的影子。
她笔下的女孩和她的性格非常像,虽然她父亲不是老师而是出版社社长,但是严厉的姿态可是一模一样。
我犹豫着说:“如果我是那个喜欢她的男生,我那时候没能力保护她,我长大了一定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小枫倒没在意,可能也觉得我想的太多,说:“故事,真真假假的,你还是从专业的角度看它吧。”
自从上次偶遇,我们在手机上聊的很熟了,但一直没见过面。
她的眼睛非常的灵动,心思敏捷。
后来有零零落落的晚到的读者走过来让她签字,和她寒暄。
再后来我们看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撤签售台,知道完全结束了。
快到晚饭时间了,我们还没聊够,我邀请她说:“一起吃个饭?”
“嗯。”
她很爽快的答应了。
吃饭的时候,我还是做了勾引她的尝试,成功的希望很渺茫。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正在稳步向知己型密友发展,和上床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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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娜娜出了点小事故。
我刚开完个会,出来看见一些人跑来跑去的,说娜娜在洗手间呕吐呢,不知什么病。
我心底着急,也不好表露出来,毕竟她老公在一起上班,不该是我,而是她老公应该照料。
我到了洗手间门口,几个人在那里帮忙,虽然是女洗手间,但情况特殊,她老公也在里面。
我看娜娜已经不吐了,撑着洗手池不敢离开。我说:“娜娜感觉怎么样?去医院吧?”
她停了一会儿,虚弱的点点头。
她老公扶着她。
我看她走出来的样子,心疼极了,总是健康带着活力的娜娜这时候脸上血色都没了,白白的,额上是细细的虚汗。
同事七嘴八舌的说是她们今天中午在外面吃的饭有问题,可能食物中毒了。
大家拿了些纸袋子,预防着万一路上又吐了。
我说:“别叫车了,我送你们去。”
娜娜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她老公说:“那谢谢李总了。”
她老公扶着她,我们三个一起离开公司,上了电梯。电梯里,我只想去扶娜娜,去安慰她,照顾她。但是我没有这个权力。只有她的老公才有。
从电梯下了车库,我快步的打开了车后门,让他们两个进去。路上,我开着车,从后视镜看着娜娜,问:“是中午吃的不对?”
“她们一群女的出去,吃了生鲜什么的。”
她老公回答。
到了医院,我对她老公说:“你照顾她,我去挂号。”
然后挂急诊,看大夫,跑化验,等等。娜娜被安排躺在床上,打了个点滴。
等事情忙完了,医生说没什么事,点个点滴,回家好好休息。我在走廊等着,过了一会儿,她老公出来了,也站到我旁边。
我从来没和她老公单独相处过,有点尴尬。
我们三个人的关系是心知肚明的,但没挑明过。
小张对我和娜娜的宽容的态度,我还是满感激的,但对这个年轻人,我又有点摸不着头脑。
“李总,您帮了大忙了,楼上楼下跑来跑去的。本来都是我该办的。”
小张说,“您是大人物,没什么架子,对下属那么好。”
“别客气。娜娜帮我做了那么多事,我理应帮忙的。”
小伙子缓了缓,讲:“您和娜娜的事,我知道。娜娜也跟您讲过我们的情况吧?”
我看着局面变成娜娜的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了,不知道什么走向,说:“我大概知道。谢谢你。只要你对娜娜好就好。”
“唉,”他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是那么想的。只要您对娜娜好,她开心,我就都开心了。”
我看着这个年轻人,我不反感他。
我一直觉得有淫妻癖的人很猥琐,但是小张一点都不猥琐。
娜娜讲她老公的癖好时,我听着还怪怪的,但小张自己说出来,还显得光明正大的。
我真是不理解他的心态。
我们说着话,一个医生又进屋看了看娜娜,很快就出来了,对我说:“你是她先生吧。”
医生没给我回答机会很快的接着说,“你们中午一起吃的吗?你有不舒服吗?”
我哦了一声:“没一起吃。和她一起吃的别人没问题。”
“不是食物中毒。打完这瓶点滴,就回家去休息。多喝热水,睡觉重启。”
大夫说出了两大灵丹妙药,“娶了这么漂亮的老婆,多心疼着。”
嘱咐完匆忙赶着看别的病人去了。
我心里想,真是上次买首饰时娜娜说的,我们两个出去,别人都当我们是一对。
我和蒋莉那次出去装扮夫妻,立刻就被人识破了。
看来夫妻相的说法成立。
小张这时觉得没处站了,说:“刚才娜娜精神已经好些了。您要不要进去看看?”
他说中了我的心事,我立刻应道“好。”
推门进屋。
娜娜躺在病床上,白皙的小臂平放在身侧,手背上扎着吊针。
我看她脸色是好多了,有点红润了。
我坐到床边,拉起她另一只手,关切的看着她。
“谢谢你帮忙。”
她用重新恢复的体力说。
我心里真是觉得这些客套在我们两个之间完全不需要。我看她老公没进来,大着胆子上去轻轻抱住她的身子,亲她。
她也有点动感情的接受了我的亲吻,但很快就放开了,说:“我嘴里味道不好。”
“娜娜,”我握着她手说,“看着你受苦,我心里也难受。”
“我知道。”
她说,又反过来劝我,“没大事,别难受,我明天就好了。”
“多休息几天。你都好久没请过病假了。我跟他们说一声就行了。”
娜娜脸上是感激和轻松,说:“没了我,你在公司会捅娄子的。”
她灿然一笑,让我的世界立刻明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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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滴打完后,我把他们俩送回家。看了眼时间,过了下班时间了,自己也就开车回家了。
我觉得心里的柔情无法化解,像是满足了,又像永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