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云清醒了,郭靖等人喜出望外。
无视他是被曲非烟牵着走出来这点,众人纷纷前去关心。
“罗云兄,真是多谢您!”郭靖直握着罗云的手说道:“您为我们犯险至此,小弟我必会报答!”
“报答就算了。”罗云开玩笑说:“凭你这傻子性格,没再添乱就是报答了。”
杨铁心偕同包惜弱、穆念慈也前来道谢。“多谢罗云先生。”
“伯父伯母有何打算呢?”郭靖问道:“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回大漠,和母亲一聚。”
“不了,不了。我要回南边,好让你伯母和妹子过得安生些。他们随我奔波太久了。”杨铁心此时有些不舍地看向被绑的完颜康。
“只是……我的儿子……”
“他不能跟你们走。”罗云立刻接话道。
“他跟了你们会有麻烦的。”
“为何?”全部人都表示不解,包括完颜康。
所有人都一致认为,既然已经知道完颜康生父是杨铁心,照理说该是把完颜康交给杨铁心夫妇。
“那个金国王爷,可没这么好打发。”罗云走到完颜康面前说:“我收这小子做学生,是以他继续待在金国为前提。没了这前提……那王爷可不会让我们好过。”
“这……父王……应该不至于如此吧?”完颜康硬挤出了一点笑容。
“他可是担保母亲,和我,和这糟老头都……”
“他为了抢女人,攻了没价值也管不着的村子。”罗云冷冷地说:“他又为了女人,放着王府大乱而不指挥。你敢说他不会死咬着我们?”
从罗云的想法来看完颜洪烈这些举止,直白说来就是意气用事。
只要一个转念,他就会做出不合理的决定,包括转头追杀杨铁心等人。
罗云帮完颜康松绑时问道:“你想要你母亲继续活着吗?”
完颜康看了一眼包惜弱,而后点了点头。
“那就先跟着我做学生,不会吃亏的。”罗云再对杨铁心夫妇说:“两位想避险,就尽量往南走吧。至于这小子,他以后想去哪,等他在我这学成了再说。”
“这……可是……”包惜弱还是有让完颜康认祖归宗之意。
“伯母别再说了。”黄蓉推了他们夫妇一把后说:“罗云兄的意思,就是要在金国王爷反悔时,还能靠你儿子劝阻一阵。要是他现在跟你们走了,就没这本钱了。”
听黄蓉这样解释,包惜弱虽然不愿,也只能先跟着杨铁心与穆念慈离开,并希望未来还能与儿子再重逢。
“那你们两位呢?”不理睬还一脸不情愿的完颜康,罗云对着郭靖和黄蓉问道:“有打算去哪儿吗?”
“这个……我想先回大漠,和母亲报个平安。”郭靖说道。
而黄蓉,只是盯着这几个人,没有回话。
罗云想到了从熟客来的请托,还有送到回燕楼那没有署名的九花玉露丸。
他大概能揣摩黄蓉和那个熟客的关系,以及这女孩正在想什么。
“那随我先走一阵吧。”罗云半押着完颜康,牵着曲非烟的手准备起行。
“至少离分别前,还能多聚一会儿,也好照应彼此。”
“好啊,多谢罗兄。”还没留意到黄蓉的异状,郭靖便拱手称谢。
黄蓉也是笑着道谢,并跟着起行。
罗云的猜测是,他的客人八成是想要他带着黄蓉南下;而黄蓉,就是不想南下看见那个客人。
眼下他决定先回避这问题,待到与郭靖分头后,他才打算向黄蓉问清楚。
另外,他也要留神在新收的学生身上。
“重来。”被风吹落的叶子被罗云捡起,重新放回完颜康掌上。
“想办法让叶子停在你手上。”
完颜康试图凝聚内力,使树叶沾黏在掌心上久一些,但这对内功稍差的他来说太困难了。
不过也不只是他,连身边在尝试的郭靖、黄蓉、曲非烟都连连失败。
“罗爷爷,练这东西到底有何用处?又不是杂耍。”曲非烟嘟着小嘴问道。
“我问你们,如果要像我一样空手与穿着战甲的人对敌,该怎么做?”罗云丢了个问题回去。
“深厚的内功?”郭靖有些疑惑。
“但那不是要修练数十年,或是要稀世的武功才能办到?”
“我见过的武林人士,多半有这个短处。”罗云空着的手一翻,只见其手成爪式,但五指上都黏着一片树叶,文风不动。
“中原人修练的武功,比我学的东西奥妙。可惜多是专注在直接的威力,而轻视了应用。”
众人还是一脸不解的表情。
“比如说吧,我现在这样轻易吸着叶子,把叶子换成兵器,又会如何?”罗云又问了一句提点。
“不容易脱手吧。”黄蓉答道:“如果换到别人手上,也能更轻易夺下别人兵器,对吧?”
“正是。”罗云轻释波纹,让五指上的树叶飞起。
“我做的不是用多大威力击穿战甲,而是让威力在战甲后的肉体爆发。”
完颜康还是让树叶从手掌上飞了去,随即又被罗云放上一片。
“但这仅是微不足道的技巧,和强悍的武功相比,仍然输了一截不是?”完颜康反驳道。
“死了就是微不足道没错。”罗云笑了笑:“但这小技巧也帮我活到现在,也助我除了不少比我厉害的人,这还不够有用吗?”
完颜康没有答话。说到底,他也只是出于不服罗云才反驳而已。
但罗云给他的教导还不仅如此。
除了内功上的锻炼,包含格斗搏击、山川地理、行军韬略、经商买卖等知识,罗云都对完颜康考了个遍。
以一个师长而言,罗云确实算悉心教导,还比完颜康在王府里碰到的任何师傅教的还周全。
郭靖等人自然是对罗云这样渊博的知识感到惊讶。
完颜康虽然一直表现出不服气,倒也耐心地听罗云指导。
“我能问一件事吗?”完颜康终于问了罗云第一个问题。
“你怎么没要我去认亲生父亲?”
罗云看了他一眼,回了一句:“那重要吗?”
完颜康被这反问弄得哑然,众人也是。
“你想做的事情,不管父亲是谁,跟谁姓,都没有影响吧。”罗云一边清着泥地说:“况且,你毕竟是那个王爷养出来的不是?”
“是。”完颜康还是不解,继续问道:“但你不会说这是贪图荣华富贵吗?”
“这世上谁不贪心。”罗云也没表现出不耐烦,专心回答完颜康的疑惑。
“真正重要的是,你明确答出你的目标了。你要继续在金国,就是要继承现在王爷的事业,对吧?”
“那你怎么不收我们其他人做学生呢?”黄蓉问道。
“首先,他想待在北方。我在北方没有任何经营,想要运作些事情自然有个北方人协助是最好。”罗云毫不避讳说出自己的盘算。
“再者,你们要做我学生,那你们有什么目标吗?”
提到“目标”二字,所有人都是对着老头儿一脸呆然。
显然,他们都没有特别去想这其中差别。
“想做将军,我便能教人做将军。”罗云继续解释;“想从商,我也能教;
就连想去当个抢匪,我也懂得一些。重要的是,你们有想过自己现在如此,是为了以后想做甚吗?”
完颜康的回答,自然是要以金国世子身分继承完颜洪烈的位置;至于曲非烟,则是打算先跟着罗云混再说。
但黄蓉和郭靖并没有办法回答。
黄蓉背景成谜姑且先搁着。
郭靖,他自然是没想过自己骑射练武是为了什么,在武林立身或是征战四方,对这个大男孩来说太遥远了。
“那罗云兄……又是为什么收学生呢?也是为了争名夺利吗?”黄蓉有些疑惑,或者更多是担忧。
罗云看了她一眼,再看向也同样好奇的另外三人。
罗云隐约想起,在自己和眼前青年们岁数相仿时,他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
“年轻时,我的师长、亲人还有朋友……来不及交代我任何事情,就死了。”
罗云神色凝重了许多。
“直到最近,我才觉得自己该把他们留给我的东西,好好交给其他人。”
“咦?”被罗云这般回应吓着的黄蓉,这是反而有些怯缩。
“这个……罗云兄……我不是有意……”
“无妨。”牵起曲非烟的小手,罗云打算先就此打住这话题。
“我们走吧,天黑前还要找地方好落脚才行。”
这时他才又想起,距离他和自己另一个学生林平之分别已经快一个月有了,也是该捎个信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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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平之在这一个月里,除了波纹呼吸法,在华山内功的修练上也没怠慢。
岳不群在这段期间内,也没对林平之有什么试探。
对林平之来说,这才是最奇怪的一点,尤其是在他与宁中则越过禁忌的那条线之后。
只要入夜,宁中则便会以私自教导的名义与林平之在玉女峰碰面。
货真价实的教导确实是有,但最主要还是为了两人在深夜的鱼水之欢。
对于这样可疑的行踪,岳不群却被宁中则一句“指导内功修练”为由搪塞过去,甚至表现出满意的样子。
几次幽会之后,林平之也不再对宁中则抱持戒心。
林平之判断,宁中则明显没把他的心思告知岳不群,否则岳不群不该放任妻子和自己这样亲暱。
另外一点,林平之也打算维持这样的关系。
于情于理,即使多带有是背德的成分,他也能让岳不群以为:可以借由宁中则掌控住他。
“你是这样想你师娘的?”被林平之从后抱着,在当初同样的水池里,赤裸着的宁中则这样问道。
“自然不是。”林平之初尝禁果后愈发大胆,一边揉着宁中则的丰乳一边回答着:“但让师傅以为我必须依赖他,这点是必须的。”
“呀啊……你说的像是……师兄是利用我一样……啊啊……”被林平之这样的举动弄得娇喘连连,宁中则扭动着身躯,但也没有要脱身的打算。
“师娘抱歉。”以现在情景来说,这声抱歉彷佛是为了另一件事情在说的。
“我只是对师傅……还有点怀疑……”
话音刚落,林平之坚挺的龙根在水下直灌入宁中则毫无防备的花穴中,让他怀里的师娘又娇喊了一声。
一边抽送着,林平之还是一边讲着正事。
同时原本抱住宁中则的双臂,突然用力架住她的肩膀,让林平之以坐姿束缚的方式直顶入宁中则的生育之处。
“师娘您放心,我定不会加害华山派。”林平之虽这样说,他早也没有心思在正事上了。
他只是在享受着这样调戏,或是施虐的过程。
“啊啊—小林子—再……再用力……啊啊——”体验过林平之狂暴的举止后,宁中则渐渐喜爱上这样的快感,这就是她持续背弃礼教与林平之幽会的原因。
背俗、羞耻、欲望、疑窦……千丝万缕的情感交错在两人之间,只有现在这样狂野纵情地交合,才能让他们两人都放下这一切。
今夜,两人的鱼水之欢不知又重复了几回。
对林平之而言,宁中则并非不能信任。
两人对岳不群都有着相同看法:他们都不知道岳不群隐瞒了什么。
林平之是不知道岳不群为何留意于他,宁中则是不清楚岳不群为何不在意林平之和她的关系。
连夫妻二人的女儿岳灵姗,也对岳不群抱有类似的疑问。
“小林子,你的信。”一大叠信纸被绑着,像是吊肉块一样被岳灵珊带给林平之。
“北方寄来的。”
知道林平之闲暇都在玉女峰后,岳灵珊找他的次数更频繁了。
这次是连寄给他的信一并带了。
“多谢。”林平之接过那一大叠信,便放在另一边树荫下。
“爹爹还问,怎么这一大叠信都是没写字的,像是单送纸一样?”岳灵珊看着林平之放着的那叠信。
“小林子不先看看?”
“师父有看过?”林平之明显抓住了重点。
“师父会看我们的信?”
“是啊。”岳灵珊背对着林平之,没注意到他明显改变的神情。
“爹爹说最近有些不平静,怕是魔教趁隙作乱,所以每个人来往书信都要检查一遍……最近才都这样子的,大家也都不明白爹爹在担心什么……”
林平之又再问了一句:“每个弟子都知道这件事?”
“是啊,爹爹前阵子才交待的规矩。”岳灵珊转身看向林平之,却只看他皱着眉头,像是在想些什么。
“难道爹爹没和你说吗?”
“是我忘了吧。”不想让岳灵珊多起疑,林平之赶忙找理由搪塞。
“今天师姐不上思过崖看看令狐师兄吗?”
“对!我都忘了!大师兄说不定该犯酒瘾了!”岳灵珊俏皮地笑着跑开。
“回头见了,小林子!”
细细思索岳不群这样的作为,林平之更加确定他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的打算,甚至还要找理由看住他。
如果真的是为了提防日月神教,他也不该布达规定时不让林平之知晓。
宁中则或岳灵珊的部分,反而林平之没有太多怀疑。
她们母女二人大概都以为岳不群告知了所有弟子,理应包含林平之在内。
但更重要的事情是……北方来的信。
找了一隐蔽处,林平之拆开了整捆信。
正如岳灵珊所言,除了一封信上写了些闲话家常的话,其余信纸上皆未书写一字。
“洄宴楼……阿芸……这是什么地方……这又是谁?”对于不熟悉的署名和来信地,林平之先是感到疑惑,随后又领会过来:那是罗云寄的信。
看来罗云早就料到岳不群会盯住林平之了。
作为障眼法的虚话就先不管,林平之马上把注意力放在空白的信纸上。
既然要提防岳不群,只有这些空白信纸才能藏住讯息了。
而且只限于罗云和林平之都知道的方式。
林平之从指尖释出波纹,波纹在空白信纸上窜动时,纸张便像是灼烧一般,在其上现出焦黑的文字。
其上都是罗云记下,关于波纹修练与应用之法的记载,并交代了如何避开岳不群与罗云联络。
林平之详细阅过,便小心折好信纸,妥善保存。
(……还是要试探一下。)林平之撕下几张信纸的空白处,随手扔到了方才放信的树荫下。
(这样……他就会以为我销毁信件了……我可不能让他搜到这些信,在我探明他的意图前……)直皱着眉头,林平之独自在玉女峰修练着华山内功与波纹呼吸法。
此时他心乱如麻,却也找不到任何人问意见。
和华山的所有人,他都保持着一段距离。
一段无法让人探明彼此的距离。
就算是有亲密接触的宁中则,林平之也选择不去亲近。
如果没有罗云当初在衡阳的提点,他是不是就会不再有任何怀疑,就像家破人亡前的那个懵懂青年一样?
“小……小林子……”直到夕阳西下,林平之才被哽咽声拉出修练的专注中。
还没等到他反应,刚一转身,岳灵珊便整个人扑倒在林平之怀里。
他连一句“发生什么事”都问不出来。
直到刚才,他才在苦恼着自己和华山众人的关系。
林平之现在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在他怀里放声大哭的师姐。
这个沉默,便被岳灵珊错认成林平之的温柔。
“抱歉……小林子……”岳灵珊平复了情绪,与林平之在玉女峰的大石旁并肩而坐。
“我刚刚失态了……”
“师姐没事就好。”没什么意义的安慰,虽说这是林平之目前最大限度能挤出来的回应。
岳灵珊对林平之的反应一直有所误解。
她把林平之当作沉默而温柔的青年,对着他大吐自己受的委屈。
完全没有发现林平之的表情并非默然,而是呆然。
他只有接收到一个讯息:令狐冲把岳灵珊的碧水剑打落崖下。
碧水剑是岳不群几年前偶然得到的宝剑,在岳灵珊十八岁生日时由父母赠与她作为礼物。
不料就在岳灵珊今天与令狐冲在崖上对练时,令狐冲失手把碧水剑击落,整柄宝剑便直落崖下。
林平之是没有太多思考的,就连安慰岳灵珊的想法都没有。
他只是看着这个师姐一边道出自己的不满,同时再露出一抹强挤出来的笑容。
“抱歉……小林子……”笑容旁的双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再往上就是已经哭得红肿的双目。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样多……是我打扰到你了……”
罗云只有教林平之波纹呼吸法,却从未提过该如何待人。
他是不是该像提防岳不群那样,提防眼前的岳灵珊呢?
眼前苦涩的笑容让他有了答案。
“师姐先去歇息吧。”林平之脱下外袍,披在岳灵珊的肩上。
“我去思过崖看看。”
“咦?”岳灵珊以为林平之是要找令狐冲理论去了。
“小林子不要冲动,大师兄他——”
“我去捡回来那把剑。”留下轻描淡写的一句,林平之趋步往思过崖走去。
一上思过崖,已经是夜幕低垂。
林平之点燃火折子,随即见到在崖边纵酒的令狐冲。
令狐冲正为了自己打落岳灵珊的宝剑而苦恼着……正确而言,是为了他不慎打落那把剑的原因。
“大师兄。”林平之并不明白令狐冲所苦,直接唤了声。
“是你!”听见林平之的声音,令狐冲立刻拔剑指向他。
“你是来嘲笑我的吗?告诉你,不管师妹怎么样想,我都不会让你半分!”
醋意和醉意并起而生的怒火,让令狐冲全然失了分寸,手里长剑直朝林平之划去。
三分不明缘由,七分不愿滋事,林平之立刻向后退了近十步,和令狐冲拉开了距离。
“来!来比划比划!我就不信……我就不信我比你差!”令狐冲明显因酒醉而暴起,但林平之却也不明白令狐冲为何是针对他。
“师兄我哪里得罪了?”林平之问道。
但令狐冲以剑招代替回应,另一杀招又攻向了林平之。
林平之无奈,只能举剑迎击,运起同门华山剑法与令狐冲对招。
华山剑法,虽曰剑法,实则是以气运剑,比拚的非是剑招之精妙,而是内功的底蕴。
当内功愈臻大成,简易的剑招夹带深厚内力,便能以一招克百千招。
在林平之有意示弱下,几招下来他便落于下风。
“怎么!师妹中意的不过就是个无能公子嘛!”令狐冲乘着酒意,又运起另一套剑法。
(这不是华山的套路?)林平之一眼看出令狐冲剑路不同于先前,立刻重整架势。
较先前的回合相比,令狐冲剑路更发刁钻,全然没有以气辅剑的态势,反而招招以攻破要害为主。
“师兄你冷静一些。”林平之知道令狐冲现在是酒醉,因此不断退让。
但令狐冲的剑招凌厉,让他立刻又被杀退。
“如何?你还敢在师妹面前显威风吗?”令狐冲见林平之败退,得意地笑着。
“师兄,我问一件事。”无视令狐冲现在的癫狂,林平之站起身问道:“岳师姐的剑,是从哪里掉下的?”
“你—你是—好啊!是师妹去告状要你来教训我!”令狐冲听林平之一问,又是不由分说再举剑攻向他。
林平之心知令狐冲再也听不进解释,情急之下,从令狐冲身旁的空隙钻过,纵身一跃,直接跳下思过崖。
“什么——”没来得及反应,令狐冲便看着林平之消失在深不见底的崖下。
********************
林平之原先的预计是探听清楚位置后,再缓缓从崖上爬下。
但计划赶不及变化,令狐冲因醉酒咄咄相逼,他也只想得出这种方式。
所幸,林平之的功力足以让他一剑刺入岩壁,虽说划出一道不短的剑痕,但他也得以停在石壁上不再坠落。
以方才情形而言,林平之若不隐藏实力,光凭内功可以轻易制住令狐冲。
但他还不想曝露自己现在的能耐,华山里只有让宁中则知道就够他困扰了。
离崖底还有段距离,林平之不敢大意,以波纹感知周遭岩壁的起伏,并专注于双手双脚释出的波纹,缓缓沿着高耸的岩壁垂直攀下。
夜晚的华山并不温暖,但林平之若是心急,就会增加不慎滑落的风险,他只能顶着寒冷的夜风坚持住。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爬到崖底。
他暗自庆幸自己平时没有荒废锻炼,不然他还真没能耐直攀下思过崖。
思过崖底长了几株果树,亦有几条野溪流过,如果是白天到此,此处应该是一处清幽之地。
(碧水剑……只能先看看四处有没有长得像剑的东西了……)他还没点起火折子,一张望便见不远处有些许火光。
林平之蹑步走向火光处,只见到三人举着火折子,正端详着一柄碧色长剑。
“这剑不会是那些猴儿偷来的?”三人中站最边年轻的男子问道。
“放你妈的屁!猴子是猴子,你当是混元宗的老猴子爬出来掉了剑吗?”另一边的人不屑回道。
中间男子听了明显不悦,一肘敲向回嘴人的腹部。
“嘴巴放尊重!穆前辈他老人家要是出面,我和岳不群那废物都该礼让他当掌门了。”
“反正他们也和咱们一样躲着不是?”碎嘴的男子再度回嘴,只是立刻又被赏了一记肘击。
林平之见三人穿着着非像华山中人,只是他们手中那把剑若是岳灵珊所落,他势必得要上一要。
“前辈打扰了。”林平之向前几步,拱手说道:“在下华山弟子林平之,方才师姐在思过崖不慎落下一柄剑,我是特地下来寻剑的。”
林平之并没有走得太前,要是这三人像令狐冲方才那样发难,他可没自信能再全身而退。
“华山弟子?”听到身后林平之自报来历,三人不约而同转过身去,但脸色明显不大好看。
“岳废人收的弟子吗?”
听中间那人明显对岳不群有敌意,林平之立刻向后缓缓退开,更加提防着眼前拿着剑的三人。
“师兄……岳不群怕是没和他弟子提过咱们。”一旁较为年少者拉了拉中间为首的衣袖说。
“哼!世人只知道岳不群那王八,要我看……他夫人还比他有格调的多!”
被这样一提醒,中间那人才稍稍收敛一些。
“论辈分……姓林的小子,你该叫我们三人一声师叔才是。”
“师叔?”林平之听了不解。
见林平之一脸疑惑,三人才自报姓名。
中间为首者封不平,方才在碎嘴的名唤成不忧,而最后较年少的为丛不弃。
三人皆是华山门人,但与岳不群所处的内门不同,他们都是华山剑宗的人。
华山内外门之别,是岳不群自身所言。
实际上,华山派下共有为气宗、剑宗与混元宗三支,岳不群在华山中峰领着的便是气宗,也是现今华山派的正统代表。
被归于外门的剑宗与混元宗,则是各自在华山其余诸峰活动。
由于岳不群并没有修缮往其它诸峰的栈道,一般气宗弟子自然难以碰上剑宗或混元宗门人,后来岳不群也干脆不提这两派的存在。
听封不平道完来历,林平之再度拱手行礼。“见过三位师叔。”
“你不为你师父辩白?”封不平有些讶异林平之听完的反应。
“当年宁中则听到这种话,可是冲到岳不群前护着他呢?”
“小侄并不明白这些事,况且……师父为人如何,小侄心里明白。”林平之再度拱手道:“在下今日只是要把师姐的剑寻回而已,也无打算毁谤或寻衅的念头。”
“脑子倒还灵光……慢……”封不平看了看手上碧色长剑,再思量一下林平之所言后问:“你说你是从崖上下来的?怎么下来的?”
“就是……沿着崖壁爬下来的。”林平之回答得有些犹豫,却也没有说谎。
“岳不群的轻功不行,但要论内功……他也没这种本领。”封不平把手中剑交给身旁的成不忧、丛不弃二人,自己拔出了配剑。
“你是凭轻功还是内力?从实招来。”
林平之见情势有些不对,一边如实道出自己如何应用内力吸附岩壁攀下,同时手也伸向自己腰间配剑。
封不平听完,举剑踱步向前,剑尖直指林平之。
他挑了挑剑尖说:“拔剑。”
林平之赶忙后退几步,慌张说道:“这……小侄没有理由要和师叔——”
“是我要看看你功夫如何。”封不平面色凝重说道。
当年封不平也曾在思过崖待过,当然清楚从高耸崖壁攀下是何等遥不可及之事。
他苦修十五载,才有自信能够靠自创的狂风快剑超越岳不群。
但眼前的青年,辈分上不及他和岳不群的师侄,竟办得他们二人都力有未逮之事。
“拔剑。”封不平再度出声,对着一脸惊恐的林平之说:“和我比划比划。
之后那把剑,你说是你们掉的,我自当奉还。”
林平之见封不平如此坚持,也只能拔剑相抗。
和方才与令狐冲交手不同,对方已经揣度过自己有多少实力,这次有所保留只怕会引来更多麻烦。
运起挟带波纹的华山内功,林平之摆出气宗剑法的起手式,准备与封不平对招。
封不平见林平之起手与步伐,更确信林平之所习乃岳不群与宁中则之剑法。
单就这架式来看,他捉摸着林平之大概七成剑法是由宁中则所授。
但是气宗功夫,并不是看剑法门道,而是内功修为。
抱着试探的想法,封不平先是运起剑宗看家绝学夺命三仙剑,杀向准备好的林平之。
夺命三仙剑仅仅三式,却招招连贯,招招杀招均往要害攻去。
林平之虽慌,仍硬着头皮举剑相击。
封不平内力与岳不群相比,可谓在在伯仲之间,两人仅差在岳不群最终有修得紫霞神功而已。
但三仙剑第一式才碰到林平之的剑,封不平竟硬生生被林平之的内力压住,甚至剑势险些要被带走。
(这内力何等霸道!)封不平一惊,连忙运起内力抽开自己剑锋,向后跃了几步。
(岳不群当年也至少该过了几招才能抗衡我的剑法,这小子……)封不平不做保留,立刻运起独创绝学狂风快剑,再杀向林平之。
狂风快剑出手乍看平平无奇,但封不平运剑同时亦挟带磅礡内力,林平之此番只能格挡,不再能像三仙剑那般压制。
封不平剑围随出招次数逼近林平之,剑势亦随之加快,后来每一剑宛如狂风骤起,好似要直刮入林平之的要害一般。
林平之在封不平强势的剑招下,已经全然丧失主动,宛如任由暴风吹起的孤叶,被困在封不平的剑围之中。
最终,还没来得及重整态势,封不平已将剑刃抵在林平之腰间。
“小子,你败了。”
无视一旁成不忧与丛不弃在拍手喝采,林平之后退几步,收起剑后行礼道:
“多谢师叔赐教。”
“赐教?该是我说的吧?喂……你们把剑拿来,还给这小子。”封不平收起剑后说:“你这内功,比岳不群当年还来得要强许多,只怕不是只有岳不群指点吧?”
林平之一边从另外二人手里接过碧水剑,一边回答道:“是另有人指点没错。”
“是谁?嵩山派的人?还是哪个不世高人?”封不平并没有转身面对林平之。
“你有这等奇遇……何必委身于岳不群那种废物底下?”
“小侄不能透漏是谁指导的……”林平之思量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委身,一是师父和我家关系有些复杂,二是……我正图着师父当前的位置。”
听到此言,封不平三人各自都笑了出来。
“不是吧,这小子想作掌门?这可真有志向。”成不忧带着嘲讽的语气笑道,但立刻又被封不平赏了一掌在头上。
“师兄?”丛不弃停下笑声,看向还满脸笑意的封不平。
那个笑容不像他们二人是因为笑话才笑的,更多是出自于城府,看似有些还出於坦然。
“你知道吗?虽说我和你师父势如水火,但掌门这位子……我也是想要的。”
封不平跺步逼近林平之,手里剑锋看似又要再度发难。
听封不平此言,林平之立刻后退拱手道:“是……是小侄逾矩了——”
“慢。”还没等林平之支支吾吾把话说完,封不平就打断了他。
“仔细看好,我琢磨十五年的剑法。狂风快剑,以快剑为主,并招招与内力相辅相成……”
封不平在林平之三人面前演起自身剑法,并细细道出心诀。
林平之和另外二人才惊讶,封不平打算将狂风快剑传授与林平之。
三人不解为何封不平做此决定,竟将自己苦修的心血轻易传授给初次会面的气宗门人。
封不平崭露完狂风快剑的剑招后,收起了剑。“有记得否?”
林平之还有些惊异于封不平的举止,只点点头答道:“有记得八成。”
“莫要记剑招,去体会剑意。”封不平做出最后的提点:“狂风快剑,自然以快为主,且是剑招愈发愈快,方能在数招后压过敌手。”
“明白,多谢师叔教诲。”林平之再度答谢。
“走吧。丛师弟、成师弟……随我带这小子离开这里,让他找着路回中峰去。”
封不平说完,便信步离去。
丛不弃和成不忧见状,立刻冲上前对封不平咬耳朵。
“师兄……您怎么将压箱底就传给了这个气宗的小子?要是——”
“他这种内功修为,虽不知来自何等奇遇,但早已是我和岳假道学所不能企及。”封不平叹一口气,接着说:“我苦修十五载,现下只能体会到……要争,已经不是我这代该去争了,该是轮到像这样有机缘的人。”
“师兄……”成不忧仍然有些不满。
“我们不是答应了嵩山派,岂能——”
“这里是华山。”封不平略显凶色瞪向成不忧。
“我答应嵩山派的事情,自然不会食言。但,华山里的事情,就是华山的人解决。”
成不忧不再回话,和丛不弃二人随着封不平,将林平之从崖底领到一处小径。
“从这里前行,会看见一个叉路。往有林木生长的那路走,就能走到往玉女峰的栈道口。”封不平对林平之指了指路。
“多谢师叔。”林平之行礼道别后,便揣着碧水剑从小径离去。
由于久未有人迹,林平之好不容易才钻过林木茂盛的小径,这才发现出口通向了玉女峰山脚下的主栈道。
此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他三步并作两步,直从栈道奔上,一路往中峰华山大堂而去。
“林平之?”一进正气堂,林平之便碰上坐在主位,且因他的到来而惊讶万分的岳不群。
难掩惊讶之色的,还有一旁众华山弟子,以及跪在地上的令狐冲。
原来在林平之离开玉女峰后,岳灵珊担心林平之与令狐冲冲突,便立刻禀报岳、宁夫妇二人。
但他们抵达思过崖时,林平之已摔落崖下。
林平之在崖下这段时间,令狐冲已经被罚跪了大半夜,若非林平之现在闯入,岳不群手里的戒鞭就要挥下去了。
“小林子,你没有事!”岳灵珊难掩欣喜之色,不顾众人在场,直接抱住了满身脏污的林平之。
林平之被抱住没有太多回应,只是面无表情将碧水剑晃了晃。
“你的剑,我捡回来了。”
“林平之,你是怎么从崖底回来的?没伤着吗?”宁中则问道。
林平之先让岳灵珊放开他,回答说:“恰好摔到一个深潭里,被刚好在那儿钓鱼的人救起来。”
“钓鱼?崖底会有人钓鱼?”岳不群有些疑惑。
林平之将碧水剑交给岳灵珊,向前几步,对岳不群行了个礼。
之后又再往前,靠近到只有岳不群能看到他的脸。
“封不平,封师叔。”
林平之的回答只有岳不群听见,在场其他人都不解林平之这些举止用意为何。
岳不群强压心里惊讶,故作镇定继续和林平之咬耳朵。
“他和你说了什么?”
“就发发牢骚,没有刁难。”林平之说完,后退了数步,立刻长跪在地,叩头喊道:“请师父网开一面,原谅大师兄!”
岳不群没来得及问清楚,便被林平之强制带开了话题,他不可能在华山众弟子眼前询问剑宗的事情。
令狐冲还不明白两人在斗把戏,以为是林平之遭逢变故还能这样宽容他,心里对当时醋意惭愧万千,不禁啜泣成声。
“请师父原谅大师兄!”这样阴错阳差的一搭一唱,让其他人也纷纷跪地为令狐冲求情。
岳不群看话题被这样带开,无法在弟子面前质问林平之,只得挥挥手说道:
“唉!令狐冲你这顽徒,罚你在思过崖上多待两个月罢!林平之,你刚大难归来,就不用议事了,回去歇息吧。”
“谢谢师父!”林平之与令狐冲双双磕头称谢。
“灵珊。”岳不群对女儿说道:“你去帮林平之备些饭菜,还有更换的衣料,你也先别在这儿了。”
“好的!”岳灵珊笑颜大展,直接挽住了林平之一臂,半强制地把他拖离正气堂。
“走吧!小林子!”
令狐冲见此景心里又发不是滋味,但岳灵珊明显被林平之吸引了去,自己还让林平之帮忙求了情,他也只能悻悻然自己回到思过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