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深林,悠悠鸟鸣。慵懒卧榻倚窗,淡看云聚云散。
离开了邱皖城,我和顾宸,韩衣他们搬到这里住有一段时间的。
本打算游玩个几月后便走的,但这里的风景秀美令我流连忘返。
现在我有点舍不得这里了,不过在这里多住几个月也未尝不是个美事。
突然不远的深林中树荫摇动,群鸟惊飞。气氛诡异至极。
我眯起眼,头也不回地唤道,“顾宸,韩衣。你们过来看!”
“小姐怎么了?”韩衣问道。
我眼神沈沈,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惊飞群鸟的深林处。抬了抬下巴,“那里群鸟齐飞而起,你们知道是为什么?”
“有人在那里厮杀。”韩衣摸摸下巴肯定地说道。
“哦。”我轻应一声,不再问话,继续抬头无神地看着风中游云。
“小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毕竟是热血男儿,对这打杀的事情他总是兴趣高扬。
我摇摇头,道,“不了。”
不是我冷血不去相救,只是我不明白他人的是非对错,要是冒然去管他人的事情反而会害了‘好人’也说不定。
──毕竟这世界的颜色不只是只有黑与白,很多恩怨情仇是事外人所不了解的。
过了一会儿,韩衣又皱起眉来,“小姐不好了。他们好像往我们这个方向打来了。”
我笑了,虽然理智要我别多管他人闲事,但藏在骨子里的那份武侠世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骨热诚还是让我不忍心淡看‘好人’死去。
不是我心地有多善良,只是我前世看多了武侠小说被同化了罢了。
“看来,天是要我们管这闲事了。我们先躲起来,看看情况再说。”虽然看一下情况不能看出什么事情,但也决定要帮哪一方吧。
“是小姐。”韩衣比顾宸快上一步捞起我的腰往高高的茂密树叉上。
顾宸不动声色地随后飞上树来。
我双手握在粗大的树枝上,稳稳地立在树丫间。
不一会儿功夫果然听到利器相击发出的刺耳声响。
随后有几百道人影纵横跃到我们的茅草屋前。
几百号缁衣人把一个人团团围住。
我皱眉,几百人打一个人?
唉?那道背影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待我细想,只见他微侧了侧下头,那双妖魅的并存的眸子,眉间锲着一颗血红美人痣。
生得眉目慈悲,有如菩萨在前。
我睁大眼睛,差点叫出声来,风霡?!
“风霡?”韩衣也诧异,“他今儿怎么被人追杀了?”
“啐!他活该!他杀了那么多的人当然也被其他人追杀了!”
见到他,我便恨到整颗心都痛起来了。
要不是因为他,我便不会和长空瑜弄到生离的地步!
“可是很不对劲,风霡手下有那么多人,现在怎么只见他一个?”韩衣明锐地提出疑问。
顾宸道,“看他衣衫破烂不堪的样子明显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可能他的那些人都被杀死了吧。”
***
本想冷眼看着风霡被乱刀砍杀的。但是随后出现的一个人却让我犹豫了起来……
他从空中跃下来。
长风狂虐,墨发乱舞,衣袂纷飞。风姿绰约,他,飘逸如仙子。
“你一直在利用我?”
“是又如何?”
“你真卑鄙!”风霡从齿缝中迸出这几个字来。
“这个世上只有成王败寇。手段从来不是最重要的。”雨霂那隐隐流露出慈悲的翦水秋瞳暗色重重。
“哈哈!你以为凭你也能杀得了我么?”风霡手中的剑光一闪,围攻他的缁衣人一个不留得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好强的杀伤力,若不是心里愤恨到了极致,是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了,看来那风霡定是被雨霂给背叛了。”韩衣在我耳边小声地说道。
雨霂冷冷勾唇,“能不能杀得了你那就看着办吧。”
我拧紧眉,“奇怪,当初风霡做乱天下时没见他雨霂出来‘清理门户’,怎么现在天下太平了雨霂倒要出来‘清理’了?”
不对!
事情好像哪里很不对劲。
狂风大作,天昏地暗。
树下的世界宛如堕入魔域般狰狞恐怖。
一个个缁衣人被风霡手中的利剑肢解开来,血肉漫天飞舞。
这种杀人手法真真是残忍到了至极!
我不敢拿眼去看,瞥开视线。
眸光扫向雨霂,见他静静立在原地,暗如子夜的翦水黑瞳依然隐隐流露出慈悲,表情依然平静如水。
仿佛风霡所杀的那些人与他无关似的。
这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他真真是‘妖物’!
这才叫做真正的人间妖物。
──这样的人一般不会刚心于隐蔽山野,他有野心,更有实力。
心狠手辣,没有是非的底线,就像是一只潜伏的凶猛老虎。
倘若让他寻到机会,他定会反‘山’为王,更可能会祸害天下……
回头想想刚才他们的对话:
‘你一直在利用我?’
‘是又如何?’
‘你真卑鄙!’
‘这个世上只有成王败寇。手段从来不是最重要的。’
利用?雨霂利用风霡做什么?风霡。风霡做的最大事情就是搅乱了天下的安宁。我睁大眼,难道他是被雨霂给利用了?!雨霂想要天下大乱?
天!这个雨霂的野心不会正是这整个天下吧?
待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雨霂风驰电掣的跃起数丈之高,挥鞭向风霡。一道冷光闪过,风霡躲避不及,受击倒地。
我心一颤,背后偷袭,简直奸诈、卑鄙到了极点。那风霡被杀死了?!
一缁衣人过去,手抚上风霡的脖子的动脉。
“回鬼越主,他还有脉象。要不要属下立即割下他的头颅?”
雨霂双手负背,抬眼望向我们居住的茅草屋。淡淡道,“不用,毕竟是师兄弟一场,留他一个全骨吧。把他拖到茅草屋里用火烧了。”
“是。”几个缁衣人拱手回道。
我顿觉全身发冷,风霡人还没有死,他不要人一刀解决,却想用火把风霡活活的烧死!
用心歹毒至极还是说什么‘毕竟是师兄弟一场,留他一个全骨’??
啐!
简直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雨霂冷眼看着风霡被拖进了我们住的屋里。
茅草屋很快就被点上一把大火。
茅草燃烧发出的呛鼻气味令雨霂皱了皱眉。
他伸手稍微揉了揉鼻子,转身离去,冷声命令道,“记得要看着这屋子化为灰烬为止。”
“是。”数名黑衣人拱手恭送雨霂离开。
趁着他们低头的瞬那,我轻唤道,“韩衣,救人!”虽然我恨不得那风霡被烧死,但是事情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是。”韩衣一跃身便从茅草屋背面的窗户窜了进去,捞起风霡的身子被又飞快的出来。动作只在一瞬间完成。可见韩衣的武功有多高……
***
待熊熊的火舌把茅草屋燃烧殆尽的时候,那些缁衣人才离开。
顾宸抱我从高树上下来。看着化成灰烬的茅草屋心疼道,“我们用三天时间建成的茅草屋就这么被毁了。”
我拧眉,我只可惜这山清水秀的地方被血腥给污染了。
“好了,我们别说这些了,顾宸,你说风霡来有的救么?”
顾宸蹲下身去,拉起风霡的手,把了脉,“他虽然伤的重了点,但是他的武功底子好。应该是有救。”
“嗯,那你就救他吧。”
“小姐为什么要救他?他不是害小姐最深的人么?”韩衣蹙眉问道。
“这个你以后就会知道。”我不想多提风霡。提了他就难受。
***
在另一个小山坡上,我们又建了几个茅草屋,只是这个茅草屋里多了一个让我心生厌恶的人。
“小姐,风霡醒了。”
“哦?这么快就醒了?”才不过修养了半个月而已他就醒了?看来伤的也不是那么的重。
“我去看看他。”我站起身来,缓缓向他养伤的茅草屋走去……
见我进来,风霡睁开了微阖的眼,惊讶道,“是你?”
我冷笑,“好记性,居然还认得我。”
他缓缓闭上眼,“少废话,既然落到你手里,要做什么随便你们!”
我冷冷道,“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说话?”
“哼,你们救我不就是为了折磨我么?这世间不是只有死才是最痛苦的,有时候生着比死了还要痛苦。”救命恩人?呸!鬼才信。
“哦?那被大火活活的烧死,是不是最大的痛苦?”
“你到底想做什么?”风霡睁开眼,眼神如刀地望向我道。
“这话问得好。”我赞赏地点了点头。“这世间没有白得的恩惠,我既然救了你的命,那么今后你就是我的人。”
“你的人?”风霡扬了扬眉。
“做我的仆人。我要你往东你就不得往西。”
让这么高傲的人做他人奴仆不就是最好折辱他的办法么?
──他说得对,这世间不是只有死才是最痛苦的,有时候生着比死了还要痛苦。
“做梦!”风霡那漆黑如夜的眸子凶狠的半眯起。
“你真是个懦夫!”我轻啐了一声。
他狰狞的睁大他那妖异的眼睛,狠狠的盯着我,像是受到了很大的羞辱。“要杀要刮随便你,少说废话!”
我诧异,我本以为这风霡定是个至邪之人,没有想到会有如此血性的一面。这是好现象,太邪的人我可是控制不了的。
“如果要杀你,我们就不会花那么多精力去救你。救了人,又把人给杀了,你当我很闲不成?”
我笑了,“俗话说的好‘大丈夫能屈能伸’。又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难道你受了那么大的侮辱,不想报仇?难道你就甘心让雨霂的阴谋就这么得成了?”
他的身子明显一震,妖异的眸子在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你有什么目的?你怎么又会知道我与雨霂的恩怨?”
“我没有什么目的,我只是正好少了个仆人而已。至于我怎么知道你与雨霂的恩怨,这个不是你该知道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你信也罢,不信也好。那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强迫你。”
我淡淡冷笑,“但是我只给你两条路:一是答应做我的奴仆,这样一来你就有机会报仇了。二是不答应做我的奴仆,那么我会就割断你的手筋脚筋,然后把你囚禁在一个黑无天日的密室里终老一生。”
“……”他抿紧双唇,没有答话。
“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想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你自己最有利。”
话说完,我便坐在小木桌旁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幽幽品茗。
“好,我答应你。”一盏茶后,风霡冷静地给了我一个答案。
啧!有几分做大事的气魄,这么快就平复下来了?不简单呐!
我点点头,抬眼看他,“嗯,那等下你就签个卖身契吧。”
“我风霡说到做到,更何况若我要反悔一张废纸是不能约束我的。”他像是又被我侮辱一般,拿眼瞪我。
我摆摆手,随便敷衍了两句,“嗯,我相信你说到做到。但那是程序,不得不照办。”
“你不信?”风霡又眯起眼。
我发现我很不喜欢看到他眯起眼,这个样子的他太过诡异了,我看着不舒服。
“还有以后不要动不动就眯眼,你难道不知道做人奴仆是该低眉垂眼么?”
“你!”风霡发火。
“不要再犯了,不然别怪我按奴规处置你。”
“韩衣,顾宸你们进来。”
“是,小姐。”
“真是的,两个大男人像个小媳妇似的躲在门外成何体统?!”
“小姐我们知错了。”韩衣,顾宸低眉垂眼。
我一愣,他们这是角色扮演上瘾了么?
我敛眼,算了。
不去理这两个家伙了。
“你们去弄个白绢来,让他写下卖身契。”说完,我便慢悠悠地踱步往门外走去,想回自己茅草屋里窝着去。
韩衣,顾宸和我一同走出来。
“噗嗤!”韩衣忍耐不住地笑出声来。
我敏感的回头,“笑什么?”
“没。我只是不知道小姐还有虐待人的天赋。”
“什么?”我眨眨眼,我什么时候有虐待人了?
“小姐你不是想要割了风霡的手筋脚筋,然后把他囚禁在一个黑无天日的密室里终老一生么?”
“呃,我只是吓吓人的。”其实呢,这比穿人琵琶骨可是要轻得多了。
“小姐,风霡说的是,他若要反悔一张契约是约束不了他的。”
我淡淡瞥了一眼韩衣,“那是他为奴的证据,他将来若反悔,我也有个说理的地方,不是么?”
“可是我们要像没有立过什么卖身契。”韩衣有些困难的说。
他还真他是我的奴仆?“你们不用了。我相信你们。”
“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风霡立了,没有道理我们例外。”韩衣又道。
我低叹,“随便你们。”
“是,小姐。那我就准备三份白绢来。”韩衣激动说道。
“嗯。”我哑然失笑,无奈点点头。这天下做人奴仆做到如此开心的恐怕就只有韩衣和顾宸了。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又或者说他们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