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傅到底是做人老练,在这原地看了又看,隔了上百步远,忽然说道:“这些人看样子不是一般人,他们都是戎马晓勇的边关士卒,很有可能是哪位将军麾下的亲兵随从,要不然决无这般凶悍!”
慕容熙目光一直看着后边百步远乱象,他把徐太傅的话都听得清楚,并且也平静道:“看他们赤手空拳,又刻意不带刀剑,这般群情激愤样子,倒像是有冤情的人。”
徐云慕听得一头雾水,但害怕柳蝶儿看见血腥场面,一直用背影挡着柳蝶儿视线,很是惊讶道:“他们有冤情?这么强悍的一堆大男人,谁敢让他们有冤情?”
慕容熙似乎猜到了一些端倪,神情之间聪睿明智,当真有临危不乱的大将之风道:“这也难说,你且看这些人个个身形魁梧,满面黝黑发红,一身骁勇善战的胆魄气势,敢在东宫卫队一排刀尖长枪面前,用一双空手来推搡握住刀刃枪尖,这样凶悍的一群人,恐怕还真是老师所说的哪位将军的亲兵随从。”
他说到这里,已下决定的举起一手,干净利落跳下马车道:“东宫卫队让开!”
太子这一声到底奏效的快,他一句话,前边阻挡的东宫卫队已经是呈大雁翅膀阵形一样往两边散开戒备,同时乌压压一片戎装兵马跟随护卫,气氛大是紧张。
徐云慕没敢让柳蝶儿跟过来,他自己自然要跟随太子身边,这样紧张的气氛他是平生都没见过,还没有走近,已经感觉到对面仿佛要老虎吃人一般的凶悍目光,肃杀,静穆!
慕容熙走在最中间,眼看离这些人十几步,巷子拐口这堆人十分强悍,个个满脸凶神恶煞,饱经风霜,连衣衫都有些褴褛了,刚才对峙的中间位置,在雨水湿透的马路上边,当真是一片猩红之色,全都是滴到地上的血融入进水里边,好一副血腥。
徐云慕闻着血腥味都有些想干呕,可是再看到对面那群人许多都是满手滴血,兀自连低头看也不看的动作都没有,个个瞪大眼睛往这里看,真不知是让他们遭受了多大的冤情?
慕容熙毕竟见多了大场面,他站在众人面前,目光望着对面,语声从容不迫道:“你们是哪州的的军马?如何过来冲撞东宫车架?”
对面那群人里,一名彪悍头领双手紧握滴血,看他眼目凶如门神,人有四十多岁年龄,一身粗布麻衣穿在身上也不削弱了气势不凡的胆色,上前一步就抬手合握,十指之间流着满掌的血,声音如虎雄壮道:“太子殿下容禀告,我等皆是前任雁门太守,傅军门的麾下随从,只因奸臣当道,残害我等忠良义士,故而冒荆棘杀头之大罪,拥护我等少主人进皇城而伸张冤情并告状!!”
徐云慕听得一怔,果真是一队戎马之人,还果然是有冤情的人……
慕容熙微微皱眉,似乎知道一些内情,认真端详他面容道:“你们是傅军门的人?”
这头领十分坦率,直接表露身份道:“是,粗人李虎冒犯太子了!”
慕容熙在衣袖里的手微扣指尖,又继续问他道:“雁门太守、云中总兵,他已经自杀谢罪了,你们这样过来拥护少主人来告状,是要告谁?”
李虎脖子一抬,最是硬气道:“一告独孤威,二告孙龙图。”
众人大多听得是目瞪口呆……
徐云慕同样也不例外。
慕容熙对眼前局面也觉得十分棘手,淡声问道:“能让你家少主人出来说话?”
李虎犹豫一下,又往旁边一退,他身边的人全都潮水一样分开,登时就露出长街柳巷,两边高楼朱墙为背景的一条巷路上,一道看去还很是瘦削、单薄的稚嫩少年身影,看他模样还是没有长大成人的十几岁,身形也不是很高,比徐云慕和慕容熙都要矮小,低了他们两个整整一头。
而这个少年孩子,却显得瘦弱肩膀担着不该承担的重担,看他皮肤白皙,长得清秀好看,双眸清澈纯真的样子,很明显是没有吃过苦的贵族少年,可这时候却要直接面对成年人才会参与的血雨腥风争斗,挑战一个不可能赢得敌人。
慕容熙这时候背负双手,朝这少年走了过去,同样端详着他,看这少年不过才十三、四岁左右,正是长身体的阶段,却要跑出来受这份罪,所以他显得在众人面前还会有些明显瘦弱。
慕容熙看着他眼睛,他那张从来温文尔雅,英俊伟岸给人如沐春风的修长身影站在少年面前,低声皱眉道:“你要告丞相和独孤威?”
少年重重点头,紧握衣袖,眼睛里边有躲闪,又有坚定道:“是!”
慕容熙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一时作了难,收场太难道:“你父亲傅军门已经死了,朝廷也已经颁布大赦宽恕你们,为什么还要私自携带兵马护卫,闯入皇城来告侯爷和丞相?”
少年站在他面前,不曾退却,又没有说些什么,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一道明显不同的身影从小雨里走了出来,看那样子身形分明修长了一些,婉约了一些,高挑了一些,即使穿着男人的粗布衣裳,也不难看出这是一名正值芳华的妙龄女子。
她的脸上素颜,未有丝毫脂粉,说她简简单单未曾梳成美丽端庄云鬓发式的乌黑秀发是少了些女子婉约之美,可也掩饰不了那天生丽质、清装淡丽的美人坯子模样,用粗布缠绕的秀发给人一种矫健当中蕴藏灵质的女子秀气。
又从细眉之下,那双望了过来的美丽眼睛深处,是比男子还要坚强的目光,她的脸型是古典美人脸,既不妖媚,也不失了女子的明显清气,没有涂脂抹粉的脸上分外清丽干净,犹如一股清流,细细的飘落雨珠落在她脸上的雪白肌肤,没有涂抹的红唇是很自然的轻粉色。
犹如江南女子,步步从雨中走来,来到了众人面前,站在少年左边直视太子道:“傅军门是被逼迫才自死的,朝廷的大赦和宽恕,只是一道空纸文书罢了,朝中奸臣对我边关的欺压仍旧存在,不来告他,我们告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