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白絮的相遇,是程莱没想到的。正当他愕然的时候,奶奶和姑姑都回来了。
当然免不了一顿关爱的埋怨:生病怎么还随便下床?
程莱心里听着还是很高兴的,久违的感觉,让他又忍不住悄悄流泪。
白絮有点发烧,支气管有些炎症,所以要输几天液。
程莱自然是很高兴了,跟初恋小时候在一起待着,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不是过了三十年,是真的过了一世。
互相交换姓名后,俩人就是朋友了,小孩子的友谊,建立起来就是那么单纯。
程莱又被姑姑抱回床上,叮嘱他好好休息,也是,不一会儿他又犯困了,躺在床上眼皮开始打架,渐渐地,又进入梦乡。
“诶?”
程莱一睁眼,发现自己在一个白色的大房间里。一张大床横在正当中,小程莱正躺在床上,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白茫茫一片空荡荡的。
“我怎么进来的?”
程莱四处看看,发现这个空间连门都没有,不禁琢磨:难道……这里是自己的意识世界?
“啊~诶?你来了?”
小程莱抻懒腰起床,一见程莱就特别开心,招呼他过来。程莱微微一笑,走过去坐在那张大床上,问道:
“你怎么在这儿?”
“我也不知道啊,醒来就发现在这儿了,这儿没门,出不去……不过这里非常好玩!”
程莱看小程莱挥舞小拳头兴高采烈的模样,有一种梦幻的不现实,自己好像在带孩子,可这个小孩子却是自己,一切那么荒谬,又全他妈是真实。
“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好玩啊?”
“这里……这里……”小程莱站起来挥着胳膊环绕四周,“这好像都是电视屏幕,我可以在这里看到外面!”
“嗯?你说这墙和顶棚,都是屏幕……那刚刚姑姑和奶奶,还有那个小女孩?”
“嗯,我都能看到,但我就是看不见我自己……”小程莱想到这儿有些扫兴,又坐回床上。
程莱狐疑地看向四周,要是真像小程莱说的,这里岂不是类似第一视角下的3d电影院?
不对……
应该是第一视角下更大视线范围的射击游戏般的体验。
“那你能听到吗?”程莱扭头问自己。
“能啊,我还在喊他们呢……不过他们听不见,你听到我在喊吗?”小程莱天真地看向程莱。
“额……这个真没有。”程莱啥都没听见,而且并没觉得有异常。
“小莱,小莱?”
突然,房间里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妈妈。”小程莱闻声后,眼神一点一点黯淡,没有了刚才的欣喜。
程莱看着小不点的自己,面色沉重。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开心——一直感情不合,闹离婚的父母。
他忘记自己是怎么得病的,只知道那时候父母马上就要离婚了,因为这件事,他们才有所缓和,但也只是缓和,没有改正错误。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别企图改变一个定型了的成年人,太难了。
可现在不单单是这件事,自己为什么会重生,为什么自己的灵魂会同时存在,自己该怎么掌控这具身体,是自己,还是小程莱……
情绪像自来水一样流尽后,这些疑团如汹涌波涛,一股脑地占领了思绪,让程莱不禁头疼。
“啊……疼!”
不知为何,小程莱居然抱着脑袋开始呼痛。
程莱见状刚要看看,自己脑袋的疼痛突然放大了好几倍,就像被人偷袭敲了板砖,又懵又疼。
“你怎么了?小莱!大夫!”
妈妈的声音突然焦急,程莱只觉得耳朵鼓胀地疼,里面嗡嗡直响……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没猜错的话他和小程莱现在都是意识体,怎么还会有如此逼真的疼痛感。
小程莱已经疼得嚎啕大哭,程莱更是双眼飘忽,视线里的画面开始发黑,伴随着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程莱眼前终于彻底变成一片黑暗。
……
“老公,老公?”
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呼唤,程莱猛地一醒,映入眼帘的便是妻子娇俏的模样,只不过这个妻子不是他的初恋白絮,而是江诗彤。
江诗彤巧笑倩兮,眉目如画,一身洁白的修身纱裙套装,身姿窈窕,清纯无瑕。
“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咱们到家了啊。”
程莱一愣,看向周围,他和江诗彤正站在家门口,自己正拿着钥匙马上就要开门。
怎么回事?
程莱还在不知所措中,身前的门突然自己开了,他往后一退,是母亲慈祥地笑着,招呼夫妻二人进屋。
“来来来,就等你们俩了。”
一进门,儿子和女儿就扑过来找妈妈,程莱一看,父亲笑眯眯地坐在餐桌主座,等待儿子和儿媳归来。
桌面上都是父亲母亲做的饭菜,热气腾腾。
程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带上桌,他木讷地坐在座位上,只见父亲举杯庆祝,家人们都纷纷跟着。
程莱只觉这里的一切都很反常,彷徨下忘记举杯。
“你干什么呢?”父亲脸一冷,把杯放回原位看向程莱,语气有点愠怒。
“儿子!”母亲偏程莱一眼,又对老伴说:“儿子累了,歇着呢。”
“吃着饭,大伙儿都举杯,他干嘛呢?没规矩!”
“老公。”江诗彤轻轻拍一下程莱,他才缓过来神。
镬气淡淡,缭绕缥缈,飞过肩头,扑向面庞。它遮不住所有人的脸,可热气却令每个人的面容看起来扭曲,膨胀。
“妈妈!”
朦胧中,孩子们向妈妈示意。尴尬的气氛被孩子的活泼抵消不少。
江诗彤笑得灿烂,幸福。
孩子们笑得天真,无邪。
“爸爸!”
孩子们又朝着父亲示意。
冷脸的程父也笑了,慈祥又满足。
程母也在笑,肉眼可见的勉强和虚伪。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程莱,那哈哈镜一样变大变小的表情,诡异地令人发怵。
他们甚至还不解地问程莱:“你怎么不高兴啊?。”
“我高兴你妈啊!”
程莱红了眼,弹簧般站起来,一下子把桌子掀了!
可桌子突然不见了,飞出去的饭菜碗碟都不见了,孩子们也不见了!
下一秒,程父依然坐在主座,但是他赤裸着,枯黄的皮肤显露着苍然老态,而他胯下却不符合年纪地翘首昂扬。
江诗彤也不知道何时一丝不挂,丰腴的身体跪伏在地上,像只温顺的白羊。
她妩媚地朝程父爬过去,一扭一动,乳摇臀荡。程父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儿媳,又转向程莱看去,似乎在对程莱挑衅:我是老子,你不能忤逆我。
性兽一般的江诗彤樱唇轻启,香舌吐兰,一点一点靠近她最终的目标——程父被岁月雕刻古树盘根的肉棒!
程莱只觉浑身的血液在沸腾,奔涌,分成两股分别涌向胸口和脑袋!
他过去对着江诗彤肚子就是一脚,一脚,再一脚!
把她踢得像虾似的佝偻身子无法动弹,她痛苦地捂着小腹,下身血流不止。
但程莱才不管这些,他回首就掐住在背后要对自己动手的程父的脖子,死死地扼住!
“反了!”程父横眉瞪目,拳头挥在程莱身上。
“儿子!你撒手!那是你爸!”程母上前拉架铆足了力气掰扯紧箍般的手。
拳头的重击一下一下打程莱的脸上,身上,但他的眼神却愈发清明,也愈发疯狂,他似乎想起了所有的事,清明和疯狂混合搅动,汇成一种精致极致的癫狂!
“我掐的就是他!”
“儿子,妈求你,你不能跟你爸动手!”程母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跪在地上求儿子放过他爸。
“今天谁劝都不好使!”
程莱觉得他心里始终有股劲没散出去,一直想不明白是什么,现在他终于知道了,最该死的人,他要亲自动手,不然这道坎,始终过不去!
“妈求你了……你不能造孽啊!”程母声泪俱下,跪在地上,一手抱着儿子的腿,一手无力地捶他。
程父开始面色发青,表情挣扎扭曲,却不忘怨毒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而程莱怨毒又期待地看着呼吸逐渐困难的父亲。
大不了就是死,反正,我压根也没想再活了……活着真痛苦。
两行热泪不知何时从眼眶滚出来,程莱带着少许哭腔,冲程父大吼:“你不配做一个父亲!都是因为你,我们家才多灾多难,到最后家破人亡!”
“还有你!”
程莱又对腿边的母亲呵斥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着这个老混蛋瞒着我!你以为一直瞒着,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我……我也不想让这个家散了啊。都是他造的孽,要是真的告诉你了,你怎么办?他们江家会放过我们么?我也是……也是为了你好啊!”
听到儿子的斥责,程母紧攥心口,痛哭流涕。
“闭嘴!我求求你了,别再说为我好了……我从来都不想让你们为我好!”
程莱浑身颤抖,失控地哭喊道。
“我恨你!我恨你!你为什么是我亲爸……这样我就能!”
程莱双目赤红,不知何时,眼泪,变成了血。他看着已经翻白眼的父亲,狰狞凶狠的表情里再也没有对死亡的期待……
那双泛白的手,像是被施了魔法,再也无法继续用力。
“我就能……亲手……亲手……”
程莱泣涕凝噎,不再与程父对视,而是不甘又沮丧地垂着头,泛白的双手手渐渐恢复血色,也无力地从程父脖子上坠下来。
尽管恨意滔天,但是从小被家庭的影响,学校的教育……最后关头,他下不去手。
“哈哈哈哈哈!”
突然,地上的江诗彤鬼魅般飘浮起来,笑声尖涩难听!她全身赤裸,长发耷拉,正遮住面容。她幽灵般飘倒程莱三人面前,凄厉地咆哮道:
“杀啊!杀啊!你个窝囊废,给你戴绿帽子的人就在眼前,你还不动手,是不是男人?!”
刚刚还漂亮美丽的女人,转瞬间变成了骇人可怕的厉鬼。
江诗彤一出现,程父程母又突然消失不见了,而周围的一切再次变化!天地之间一片黑暗,唯有程莱身后的那片火海,才有光芒。
那火不像寻常的火焰,是一种诡异地血红色,它们燃烧,静静地燃烧,却一眼望不到尽头。
那种炙热,让程莱觉得,这热并不是从外部而来,而是从自己体内开始燃烧。
而且那火,仿佛在呼唤自己,去吧,去吧……
“这里就是地狱。”
恶鬼般的江诗彤突然出现在程莱面前,她邪魅地微笑,赤裸着羔羊般的身体,她撩开半遮住脸的长发,程莱这才看清,她面无血色,唯有嘴唇血红!
而且……
一双杏眸没有眼白,仅有恐怖的黑色!
她扭扭满是紫黑色淤痕的脖子,继续对程莱说:“还有几个老朋友也来了。”
与此同时,她身旁也凭空出现了四团黑影!
它们从一团黑雾慢慢弥散开来,就像有生命的黑色泡沫,渐渐膨胀,堆积为人形,而且一边变化,一边鬼嚎低语,着实阴森恐怖。
“还我命来!”
“杀人偿命!”
“爸爸~”
程莱一听,只觉有些熟悉,但是魔音灌耳,震得他不禁捂住耳朵。
“你杀了人,早晚都会下地狱,不如我们来帮你吧,呵呵呵呵……反正你也不想活,早死,早超生。”
江诗彤魅惑的声音足以让人心神一荡,不过程莱并不吃这一套。
他放开双耳,反倒面露喜色,揶揄道:
“呵,要是这里真是地狱,看见你,我才高兴呢。”
“是吗,我们看见你来,也很高兴呢。”
话音刚落,四道膨胀的黑影彻底凝为人形!
“这!”程莱顿时惊愕失语。他这四个人,就是之前被他杀死的江父江母,和两个孩子!
他们和江诗彤一样,飘在原地,面无血色,一双全黑的眼眸像深渊在凝视着你,让你不由自主,发自内心地恐惧!
江父浑身赤裸,也是苍老的身体,胸膛出插着一把刀,但没有血流出来。
江母也光溜溜的,但看起来皮肤光滑,双乳略微下垂,但心口处也有一把刀,同样没有血迹,只是双腿间隐有浅浅的水渍。
两个孩子倒是穿着衣服,只不过嘴边都是粉白色的沫子。
他们分别都是死时的模样。
五个人围成一圈把程莱围在中间,慢慢向中间靠拢。可程莱却毫无惧色,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江父怒指程莱。
“我笑你们,报应啊,报应!下地狱就对了,这才是你们的归宿!”
程莱朗声大笑,笑声里满是说不尽的痛快!
可他看到那两个孩子,笑就突然停住了。
他喃喃地说:“可你们……不该跟他们一样啊。”
“爸爸……为什么?”儿子伴着哭腔,问自己的“爸爸”。
“为什么……呵呵,别怪爸爸心狠,怪,就怪你们妈妈和爷爷吧!”程莱怜惜地看着两个孩子,随后突然变脸,恶狠狠地看向江诗彤!
“你残害亲人,草菅人命!”
“你奸淫妇女,滥杀无辜!”
江父和江母僵硬地抬起手臂,双手作掐握状对着程莱,齐声怒斥程莱犯下的罪行!
“呸!你们有什么可冤屈的!你们他妈算什么亲人!算什么好人?!”
程莱指着江父和江母破口大骂:“你江博林贪恋权力,处心积虑,市侩又势利!当年先上车后补票,你敢说不是故意攀高枝?!攀了高枝就了不起了,目中无人,连自己的亲戚都瞧不上,什么东西!”
他肆无忌惮地大骂曾经的岳父,发泄心里积攒多年,由来已久的鄙视,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还苦口婆心地说拿我当儿子培养,要是你儿子被戴绿帽子,你也让他忍吗?!
若不是我还有点能力,我不就是另一个夏昌?借着老丈人势力拉帮结派这么多年,困在正处级上不去,你以为自己有什么政治头脑?珍惜自己的破烂羽翼,逮住我这个科级不松口,还逼我忍?!对了,老王八,我操你媳妇的时候,你是不是想冲上来杀了我?你他妈自己都这样,凭什么要我忍!你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
“还有你,江婉婷!你自己又是个什么好鸟?美其名曰大户人家出身,官员贵妇,那么大岁数跟自己的外甥通奸,晚节不保,还无辜?你那个娇生惯养,不知羞耻,自甘堕落,毫无底线的贱货女儿,是不是你生的你养的?!子不教,父母之过!真是随了你了,一样跟自己亲人偷情,你还说无辜,脸呢?!”
“那你呢?”
江诗彤突然开口,刻薄地嘲讽道:“你和你姑姑私通相奸,还是血亲违伦,乱纲辱常,杀弟杀妹,逼死父母,不孝不仁,丧尽天良!”
程莱目眦欲裂,他没想到江诗彤这么不要脸,竟然敢质问谴责他,反驳骂道:“闭嘴!谁骂我也轮不到你!你们公媳乱伦,还他妈生了两个孽种,你们不无耻!你们不丧良心?!你个放古代浸猪笼的贱货,有什么资格说我!”
“那我们凭什么被你杀死,我们就罪该万死吗!”
五鬼齐声质问,声浪凛冽,冲击强大,直把程莱刮倒,后退两三米远,直接倒飞出五鬼的包围圈。
靠近了火海,那种由内而外的炙烤愈发强烈,可程莱竟然一点也感觉不到痛苦了,反而更兴奋,胸中一股浊气压抑不住,乱撞窜动!
“哈哈,哈哈哈哈!”程莱不禁诡怪地大笑,他慢慢爬起来,眼神坚毅,清晰地吼出两个字:
“该死!”
他目光寒厉,从左到右,依次扫过江诗彤、江父、江母,冷静地喝道:
“你骗我,背叛我们的感情……你欺我,逼我当缩头的王八……你害我,生出这个女儿来方我……你们两个,你们没有错,可错就在于你们活在这世上!你们活着我就会想起那耻辱!”
程莱的黑眼仁,正在细微地扩散。
“逼死父母……我没有逼死他们,我没想到会发生意外!欠他们的,我下辈子再还,但是杀了你们,我不后悔!就算是我错了,我也不后悔!”
程莱好像已经陷入癫狂,他居然慢慢朝着江诗彤他们走过去!
“杀了我!反正我造了孽,没什么可悔改的,死了肯定成鬼!到时候看看是你们厉害,还是我厉害!”
此刻,他双眼全黑,浑身散发阴阴黑气,脸上挂着诡怪的微笑。面对索命的恶鬼,他全然不怕,反倒是十分期待!
“来啊!来啊!”
……
“来啊!来啊!”
稚嫩的小男孩,在病床上发疯似的叫喊,空洞的双眼,惊悚的微笑,挂在这么一张人畜无害的孩童的脸上,更让人觉得诡异、可怕。
程爷爷和程奶奶分别扳住小程莱的两条腿,程梅在背后架住程莱不让他乱动。
小程莱依然不依不饶地往前冲,奶生奶气的叫喊声里满腔怒火!
小程莱说胡话又发疯已经有一阵儿了,总之说不出的诡异。白絮挂着点滴,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父亲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病房里的人都还好,不敢上前,病房外有不少人挤在门口,议论纷纷!
有人说是犯癔症,又有人说鬼上身,你一嘴我一嘴,搞得护士都在往外赶人!
“吵什么吵啊,这是医院!都回去,别看了!”
医生准备给小程莱打安定剂,可是八岁的孩子已经按不住了。
护士本来也想帮忙,但刚想上去,程莱像猎犬一样龇牙咬过去!
可怕就可怕在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有这么凶恶的表情过来咬人,她们吓得没法下手。
程梅死死架住程莱,焦头烂额,对病床前的哥哥嫂子埋怨:
“你们干嘛呢?站半天了,还不搭把手!”
她也不管什么礼节了,喊他们半天,就跟听不见似的,孩子都这样了,这做父母的怎么眼睁睁地看着!
“程辛你干嘛呢?!还不滚过来!”程爷爷发话了,他不是制不住孙子,是怕把孙子胳膊腿扭坏了。
但见程莱的父母——程辛和周慧琴,夫妻二人像木头似的僵着,他们好像被吓到了,不敢过去,呆愣愣地站住不动。
“程辛!慧琴!”奶奶又急又气,对儿子和儿媳怒声尖叫!
“哦哦。”他们俩面色苍白,手忙脚乱地过去按住小程莱。
可这时,小程莱像发条没劲后的玩具一样,突然一动不动,安静下来。医生看准时机,擦好酒精摸好血管直接一针下去!
“对……对不起。”
小程莱性情大变,再也不闹,反而眼神清明,热泪盈眶,声泪俱下。
周慧琴伸手抹去儿子的眼泪,自己也是满眼泪花。程辛紧皱眉头,表情却复杂,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小程莱气喘吁吁,彻底安静下来,眼神也逐渐从空洞变得有神了,他呆呆地看向身边的人,疲惫的神色看着可怜。
在累和安定剂的作用下,小程莱终于身子一歪,倒在母亲的怀抱里。病房之前紧张得让人喘不上气,现在病人被控制,里面的人齐声松了口气。
“等药效过去,再看他还闹不闹……还是建议给孩子先做个脑部ct,先初步了解症状,结果出来后,再看要不要再去精神科那边简单检查一下。”
医生给出一个很中肯的建议,便带着护士离开病房,程奶奶还哭着,看着儿媳怀里的孩子,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
下午很快就过去,程莱醒来后就没再闹,又恢复到小孩子的状态。做检查也没发现什么情况,于是又建议转精神科看看。
程辛和周慧琴是上午才恢复的,这么一家人都跟遭邪似的,这一下午病房里的人都多多少少退房了,连白絮都转移到隔壁房间了。
程奶奶中途也不知跟谁打了一通电话,打了快一个点儿,回来被程爷爷呲哒一顿。
现在这间病房里,就剩程莱一家人了。程梅本打算继续看孩子,被程辛夫妻二人劝回去了。
夜深,程莱又甜甜地睡着,只是偶尔一皱眉,不知梦到什么。
周慧琴坐在床头灯这边,眉宇间透露着深深母爱,关切地望着儿子的睡颜。
而程辛坐在床的另一边旁,缩在阴暗中按揉着太阳穴,眉头快拧成疙瘩,面目可见的憔悴。
“头还疼吗?”程辛问周慧琴。
“多多少少还会一直疼,这个月来已经好了不少了。”
周慧琴给程莱掖掖被子,一撩长发,看向程辛,说:“看来那些记忆是真的,他们……也是真的。”
程辛和周慧琴从上个月开始,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开始疼痛,一开始症状很严重,直接痛得昏厥过去。
醒来后不光脑子多出不少奇怪的记忆,而且还会有另一个声音跟自己说话,说是什么26年后的自己。
这种情况隔三差五就会出现,所以他们偷偷报了精神科,可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再之后的症状稍微好一点,还有跟脑海中另一个自己对话都是在睡觉的时候,外人看自己就是在说梦话,就是这梦话像自言自语。
等到他们主动去想那些不存在的记忆时,才发现这一段一段的记忆,居然就像电视剧一样,真的是在播演他们以后的日子。
只不过同步这些记忆时,会感同身受,非常失态……
所以夫妻二人被各自的领导放了一个月的病假,希望他们去医院检查检查。
那些记忆里,有自己变老的模样,儿子长大的模样,还有各种不认识的人和事,儿子考高中,上大学,有工作,结婚,儿媳进家门,然后和和美美一家钱……
再然后就是扒灰事件的记忆。
本来两人情感一直不合,这件丑事的共同的记忆之下,二人就更容易吵得不可开交,大打出手。
这几天儿子发烧前,他们还在闹离婚,现在因为程莱,他们才算是缓和点儿关系。
不过现在……程辛和周慧琴夫妇完完全全地相信了这件匪夷所思的奇异事件。
“那儿子回来,咱们……”周慧琴拉长音,不知道,或者意思是想听程辛怎么说。
“装傻,不能承认。”程辛神色凝重,冒出这么一句。
“可我怕咱们瞒不住,到时候……唉。”周慧琴忧心忡忡,长叹一声。
“现在说开,对你我和孩子都没好处。唉……瞒一时算一时吧。”
“睡一会儿,你都累半天了。”程辛对妻子说。
“你也趴一会儿吧,我睡不着,打会盹儿就行。”
夫妻间好的时候,真的和谐,可一生气,就乌烟瘴气,你死我活的,程莱从小到大都十分无奈。
由于病友都走了,两边的床就都空着。周慧琴把灯一关,夫妻二人自然就各自躺在一张床上休息了。
一时间,黑暗的病房里,只有三人轻微均匀的呼吸声。
可没过多久,两人又起来了,他俩很有默契,黑暗里同时看了一眼小程莱,然后蹑手蹑脚,轻轻溜出房间。
就在房门外,程辛和周慧琴各自在走廊两边的墙壁旁靠着,毫无刚刚的一点温情。
门外昏暗的灯泡下,这对夫妻的表情,就像凑合在一起过日子,感情已经消磨殆尽的老夫老妻。
他们才三十多岁,眼神却如年近花甲的老人。
“小崽子回来了。”程辛吐了一口烟沫,明明对面还有一个人,语气却仿佛自言自语。
“嗯。”周慧琴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接下来怎么办,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没看到他今天的样子,呵。”
“能怎么办,要么打死不承认,要么就敞亮儿地说明白。”
“呸,敢情你是好人了。这小崽子玩意儿是真的敢杀我。”
“那是气话。”
“真不是,你是没来得及看见。他拿把菜刀差点儿就要剁了我,要不是老江家那俩人拦着……”
“那他妈也是你活该。”周慧琴冷冷地打断程辛的话。
程辛抽完烟,也不生气,把烟头扔脚边,踩着烟头一碾,嘟囔着:“……这崽子玩意,老子养他30多年,养出孽来了。”
周慧琴不想搭他话茬,自言自语道:“我是没想到,儿子居然这么恨我们……”
“他恨?命都是我们给的,他有啥资格恨我们,我们养他还养出错了?”
“你可闭嘴吧,怕死的玩意,儿子不能干出那事,你别给那小人之心了。养到最后让儿子报恩,把儿媳妇给睡了?都是你造的孽。”
“别都推我身上,江诗彤她也不是个好玩意……说到造孽,我有他造的孽大吗?今天你不是没看见,他说的不是胡话,五条命,他把老江家一家都杀了。”
周慧琴听到这儿,忽然想起什么,慢慢朝程辛走过去。
“干嘛?我……”
啪!周慧琴二话没说,一个大耳光直接扇了过去。
“你个……傻老娘们儿……”程辛马上要发怒,可一想又生生压下去,对周慧琴低声骂道:“你他妈要干啥?”
周慧琴狠狠地瞪着程辛,质问道:“那俩孩子是你的?!”
程辛一愣,斜着眼睛,不去看周慧琴。
“你说话。”
“……”
啪!又一个耳光。
“我他妈让你说话。”
“你再跟我动手一个?”程辛面色不善,威胁道。
“我说你咋那么稀罕那俩孩子呢,恨不得天天都抱家里来,原来是你和她的种啊,两个不要脸的。”
“哼。”程辛只是冷哼一声,没说什么。
周慧琴气得大喘,摩挲摩挲心脯还缓过来点儿,继续说:“离婚吧,以后你离我们娘俩远的,就我娘俩过,你不是怕死吗?正好躲远远的。”
“哼,你以为咱俩离婚了,你和儿子就有好日子过吗?”
“你什么意思?”
“你就没想到?”
“快说。”
“咱们死了,现在都能活过来。我寻思老江家,会不会也像咱们这样,活过来了?万一他们真活过来……能放过咱们吗?”
程辛面色凝重,隐有惧色。
周慧琴一脸惊愕,不由自主,咽下一口唾沫。
门后,程莱猫一样蜷着身子,无声无息地躲在黑暗里,侧脸把耳朵贴在门上。
思索之下,他稚嫩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后语:请不要骂主角这种死不悔改的做法,都是为了后续剧情的铺垫,如果看客觉得不够爽,为什么不杀die,请记住我当初的设定,一个普通人。
尽管他可以说黑化了,但他还有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