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华虽说是入定,却也不是极为专心,一方面这儿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必须预防着变故,另一方面,与白浪同处一室的事实也让她颇难宁定。
不过身为女子,在感情上天生就有假作平静的能耐,但这样一来,内息恢复的速度自然是更慢了,刘芳华别无他法,依然运转着内息,让内息逐步逐步的增加。
在这个过程中,刘芳华察觉到自己的感觉并没错,吸纳内息的速度确实比以往慢了许多,比如刚刚一路是来半个多小时,照理应该恢复至少近半的内息,但实际上却还差了许多,刘芳华心想,若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怕还要再一次的凝神内观,只可惜现在不适合。
气息流转的过程中,刘芳华忽然听到远方似传来了喧闹的声音,跟着便传来许多人移动奔行的杂乱声音,刘芳华迅速的收纳了真气,眼睛一睁,便看到白浪着急的在自己身旁守卫,目光正紧盯着对外的窗门。
刘芳华心里不禁有些感动,他果然十分重视自己。刘芳华轻唤了声:“白浪,我没事。”
白浪回过头,诧异的说:“你不是入定吗?”
这可有些惭愧,刘芳华目光一转,微微摇头说:“这地方不安全。”
“还好。”白浪松了一口气,眼睛一亮说:“四面似乎没什么人……”刚刚那一阵乱,似乎近点的守卫也往外移动了。
刘芳华双手一拍椅面,人如飘絮般的浮了起来,点头笑说:“我们溜?”
白浪点点头,率先往门口走去,刘芳华想到很快就能回“馨云殿”洗个痛快的澡,更是亦步亦趋的随着白浪身后。
白浪正要推门时,刘芳华忽然顿住脚步,一拉白浪说:“等等……”
“怎么?”白浪刚问完,马上也是一楞,周围似乎有些怪异的感觉,好像……好像上次那些怪物出现的情形。
两人不敢妄动,正四面观看的时候,房屋中央蓦然无端端的出现了七人,却是刘冥与六个阴阳怪气的人,其中四位两人并不陌生,正是那几个叫尊者的,看来这就是六大尊者了,他们一起跑来做什么?
还用这么奇怪的方式跑来!
白浪倒也罢了,刘芳华却十分生气,若这时正与白浪搂搂抱抱的岂不尴尬?这些家伙活了这么久了怎么一点礼貌也不懂?
刘冥手中拿着一把刀鞘造型极为古朴的厚背长刀,脸色阴沉的望着门口的两人说:“你们想干什么?”
“没什么。”
刘芳华抢着说:“堂叔祖,为什么我们要点茶水都得等半天?”
不过她的目光却是凝注在那柄长刀上,脸上的神色有些讶异,似乎忘了要责怪对方没礼貌。
“现在没时间喝了。”刘冥皱眉说:“闭上眼睛。”
又来了?
白浪与刘芳华对视一眼,刘冥又要把两人变到哪里去?
两人还没做出决定,忽地一声爆叱传来:“冥老六,你是逃不了的。”
这句话从开始到结束,发话的人似乎飞掠了数百多公尺,极迅速的向着这个方向掠来。
“咦……”刘芳华一怔,诧异的说:“那不是……”
刘冥面色一变,怒目说:“还不闭眼,瞎了可是自找的。”
话一说完,两人周身立即又再度出现了不陌生的奇异压力,两人听了刘冥的话,不敢拿眼睛冒险,只好闭上眼睛,但同一时间,上方却传来砰的一声,似乎有人正击破屋瓦往内冲,白浪与刘芳华在那一刹那好不容易才忍住睁眼的冲动,可是这时十分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屋瓦碎裂声、怒斥声、衣袂破空声,就在这一刹那倏忽消失,彷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的将声音割断。
两人诧异间,忽又听到周围一大群人的呼吸声、惨叫声、杀戮搏斗声,竟似乎蓦尔间刘冥把两人带到了战场。
诧异的两人不待吩咐,同时睁眼一望,却见眼前居然是数百人正彼此拼命的杀戮,一方急着内涌,另一方却是拼命防御,两边拼斗的地方正是这个空间的门户。
白浪诧异的是,争斗的两方居然都是黑压压的影军,彼此间正毫不容情地厮杀着,防守的虽有两、三百人,门外想涌入的却似乎有千人以上,两方的功力武技都差不远,论理防守的一面较为吃亏,但防守的却占据了关口般的地势,一时间打了个难分难解。
刘芳华却并不十分意外,她一见此状,立即大声说:“堂叔祖,你背叛了父皇?”在这种场面下,不大声只怕对方不容易听见。
“废话!”刘冥瞪了刘芳华一眼说:“刘然这忘恩负义的家伙,有天我会找他算帐。”
他说话之间,六大尊者同时往四面飞掠,像是认准目标的各自找了一个壁柜取物。
背叛?
若刘冥当真背叛,还要与他耗下去吗?
白浪这时一面吃惊,一面四面打量,这才发现这里却是个奇异的房间,除了正门一个出入口之外,四面不只门户,连个窗口都没有,除了刘冥这种用跳来跳去移动的人外,谁会设计这种房子?
这时,六位尊者各抱了一个大瓮掠了回来,白浪与刘芳华看的清楚,六人的功夫还算普通,恐怕只接近龙将的程度,看来连都城龙将都不如。
他们可怕的地方就只在那些神出鬼没的怪功夫,真会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对付。
这时,似乎进攻的影军有人注意到刘冥等人也在这间房中,一时之间,攻击的锐气大降,门口的肉搏战又向外退了数公尺。
“别走了叛贼刘冥!”
蓦然门外一声大叫传了进来,影军们被这个声音所鼓舞,又重新振作了精神,不顾生死的往内杀了进来,这一下,两方都是全力以赴,转眼间,厅口内外数公尺内布满了倒地的影军,几乎要把门口给堵塞了起来。
这时六位尊者已经返到了刘冥的身旁,四周的空间又开始产生了异常的压迫感,白浪与刘芳华这时对望一眼,忽然心意相通的同时往外急冲。
刘冥目光一转,暴叱一声说:“哪这么容易?”
两人才掠到一半,忽然像是硬生生的撞到了一堵气墙,霎时往下摔落,还好那堵隐形的墙不怎么坚硬,不然两人猝不及防下,恐怕还会受伤。
不过刘芳华这一撞可是正面撞到了脸庞,头昏脑胀不说,还得担心自己美丽的鼻子变形,这时顾不得畏惧对方的功夫,火上心头的刘芳华回身就向刘冥扑了过去。
白浪自然也是撞得晕头转向,若不知前方有异,哪个人飞掠时不是脑袋在前?
逃命经验丰富的他,诧异之余却与刘芳华的反应不同,他立即催动了凝聚已久的爪力往前急挥,青光一闪之间,前方无形的阻碍硬生生的被他破开一个缺口,白浪正想往看不见的缝里挤,却见到刘芳华往回扑,这下子他也别走了,白浪想也不想的转过头,紧跟刘芳华的身后掠去。
刘冥脸色一沉说:“背信的丫头,与你爹一个模样。”
话一说完,刘芳华与白浪虽然仍在飞掠,却再度感到周身的状态变异,会不会飞到一半又换了个地方?这时眼睛该不该闭起来?
白浪疑惑时,刘芳华却是有些发楞,刘冥说的没错,自己确实答应要学功夫,这么一来岂不是背信?
这一迟疑间她的速度立即慢了下来,被从后赶上的白浪用不能施力的左手一把搀住。
白浪眼见刘芳华这个模样,他一瞬间没想到刘芳华心里的迟疑,反而以为刘冥暗下毒手伤了她,白浪心一惊,右爪一抬,只见一道青光倏忽间冲出,随即幻化成一大片青色的爪形恶狠狠的向着刘冥等人盖去,正是许久未施的“青灵爪”。
刘冥微微一皱眉,他右手蓦然聚成一个锥状往前直溯,一股锐利如枪的无形劲力立即破空向着青灵爪力轰去,两方一碰,空中传出嘎的一声刺耳声响,青灵爪力被刘冥的劲力从中穿出,却依然从四面向着刘冥抓去,而刘冥的无形劲力却也没怎么受阻,仍然向着白浪直轰。
刘冥的劲力扑来,不躲可是会受伤,白浪左手施不了力,不得不拉着刘芳华闪开数尺,刘冥却也没用左手,他目光一凝,白浪的青灵爪扑到一半蓦然受阻,也不知道是内劲还是什么怪东西挡住的。
“芳华公主在里面。”门外又有人向影军下令:“快冲。”话声刚落,三十余公尺外的殿门两旁猛然崩裂,两个人影迅如流光的率先冲了进来。
刘冥与白浪稍稍交手,意外之余发觉带不走两人,他目光一凝恨恨的盯了刘芳华一眼,叱声说:“走。”只见七人的身形又渐渐淡失。
白浪还没来得及庆幸,那两道流光已经追到刘冥失去踪影的地方,倏忽间停了下来。
居然比刘芳华还快?白浪吃了一惊,只见那是两个十分年长的老人家,除了服装颜色一灰一蓝之外,其他部分几乎一模一样,这两人是谁?
“达爷爷、莽爷爷?”刘芳华回过神来,又意外又高兴的叫。
“芳华丫头?”蓝袍的刘尉达皱眉说:“你怎么在这?”
这可说来话长了,刘芳华正不知如何回答时,一直低着头没理会两人的灰袍老者忽然向着北方一指说:“这一边!”
“追。”不知谁说了这一句,只听话声未落,两个老者的身影已经同时消失。
白浪张大了嘴,才在想莫非每个刘家长辈都会这种怪招时,却听得北面蓦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那儿的墙壁已经出现了一个大洞,石块纷飞间,两道模糊的身影已经穿出了殿墙,向着北方飞掠,同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还平心静气的在身旁响起:“芳华丫头,快回去。”
却是两老的声音。
原来毕竟不是用变的,但与变的也差不多了,这两人的功力已经到了白浪无法想像的地步。
当年在北疆第一高手“北域王”刘群池一掌下重创,白浪虽觉毫无抵抗的能力,也还没感到这么大的震撼,今日一见却是让他十分震惊,没想到真有人能把功夫练成这样?
其实白浪也是高估了两位老者,虽说两老的功夫可能比刘群池还高明,但今日的白浪与当时相比,眼光、能力可说都增进不少,才能体会真正高手的功夫,也因此感到不同程度的震惊,话说回来,若不是这种层次的功夫,也不容易让当年的白浪看不懂。
刘冥一走,门口影军的气势立即大落,何况现在门口的宽度又加大了两倍?
转眼间,数十人直往殿心猛退,很快的就被百余人围住狠杀,看来是毫无生机。
刘芳华与白浪这时反而闲着,他们望着惨烈的杀戮,两人都有些不忍卒睹,正想绕过侧面出门,却见门外出现一个短发中年男子的身影,望着两人欣然的说:“芳华公主、白浪龙将,你们果然是被刘冥所擒,皇上为此正十分心焦……现在皇上在寝殿待讯,两位快去见皇上。”
此人正是“龙安护国使”徐干,他受刘然嘱咐,暗中掌控影军人心,在刘冥高压恐怖统治下,他的工作十分顺利,简直可说是事倍功半。
果然在决定性的战役中,五千影军里,还听从刘冥命令的不到五百人,而在数千影军围攻下也转眼被杀的干干净净。
刘芳华与白浪见到徐干都有些讶异,刘芳华正想问到底出了什么事,白浪却吸了一口气说:“末将还是先回去一趟,之后再去拜见皇上。”
徐干自然知道白浪师弟妹等人全部离奇失踪一事,他见白浪这么说,怔了怔才说:“白龙将还是先去见皇上一面,令师包老先生也在那儿。”
白炰旭也在?
白浪心里带了点疑惑,白炰旭去见刘然并不奇怪,但徐干怎么特别强调此事呢?
他想之不透时,刘芳华已经先说:“徐护国使,能不能先弄点饮食来,我们已经几天几夜没吃东西了。”
“刘冥居然这么狠?”徐干十分意外,连忙吩咐手下影军准备饮食。
“对了。”白浪忽然想到一事,连忙说:“徐护国使,我有个师弟可能也被刘冥抓住了……”白浪忽然想起当刘冥发现两人时所说的话。
“竟有此事?”徐干连忙吩咐下去,要人在刘冥所掌握的几个殿宇中好好搜寻,看有没有白垒的踪迹。
等待的同时,三人聊起事故的发生,这才知道不久前刘冥在寝殿偏厅违抗军命,似乎因为两老在场,刘冥借着诡异的“幻灵大法”逃出寝殿,在几次的转换位置中,不但联系上了六位尊者,还带走了裂地刀,不过两老不知为何总能一直紧蹑着刘冥的行迹,所以刘冥在任何地方停留的时间都不长。
三人聊到刘冥的“幻灵大法”,在惊叹之余,免不了有些钦羡,尤其是刘芳华本来大有机会学到此功夫,更是有些惋惜。
至于两老到底怎么发现刘冥等人的去向,三人更是一头雾水,反正两老功力深不可测,加上活了这么久的岁月,说不定有些神通也难说。
皇上传来的命令,自然是一丝也不能拖延,在徐靖率领下,徐定疆、陈东立指挥着部队往皇城北端急速前进,众人虽知道部队调入必有原因,却没想到才刚抵达,宫中命令已经传来,徐靖顾不得南角城一行人尚未安顿妥当,见部队集合完毕,立即随军出动。
但部队移动到一半,前方又忽然出现了一小队影军,远远在百公尺外扬声说:“请见南角王徐王爷,皇上有旨送达,请暂缓部队接旨。”
徐定疆一怔,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虽说刚刚传来命令的也是影军,但命令的内容却是包围影军大本营“秘阁殿”,也就是说影军有了问题,若这些人是假传圣旨,误了大事可就麻烦,他转回头望着自己父亲,不知老爸怎么打算?
徐靖脸上也是微微露出异色,随即一举手说:“缓进!”南角城万余大军立即缓了下来。
“老爸?”徐定疆叫了声。
“嗯。”
徐靖没多解释,手一挥,龙马的疆绳落到了徐定疆手中,徐靖已经飘身而起,倏忽间掠过了百余公尺,神定气闲的出现在那小队影军面前。
那队影军约莫十余人,眼见徐靖忽然幻现在眼前,那群人不由得大吃一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徐靖微微皱了皱眉说:“皇上的旨意呢?”
“是、是……王爷请看。”
领头的影军小队长从怀中取出命令,躬身交给了徐靖,徐靖看了看,思忖了片刻才说:“请回复皇上,徐靖立即率部队回‘馨云殿’待命。”
“小人立即回去转达。”
影军小队长行了礼后转身而去,这时徐定疆与陈东立也已经赶到,恰好听到徐靖的回话,两人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行军到一半又不用去了?
“回去吧。”徐靖转头说:“用不着我们了。”
“老爸。”徐定疆皱眉说:“皇城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别管这么多。”徐靖目光一转,蓦然望着另一个方向。
徐定疆与陈东立的目光同时转过去,只见部队的另一边,有两个人正远远向着部队打量,脸上都是诧异的表情。
陈东立与徐定疆望见那几人,两人微微一怔,目光对视一眼,陈东立首先凝目说:“是那两兄弟。”脸上的神色有些怪异。
“他们也在这儿。”徐定疆脸上却是似笑非笑,摇摇头向徐靖说:“老爸,那是东极王仅存的两个儿子,陈儒雅、陈儒庸。”
“我知道。”徐靖点头说:“昨天你们都不在,他俩曾来见过我……怎么了?”却是徐靖注意到两人的神情不大对劲。
“也没什么……”陈东立的表情有些尴尬,倒是徐定疆不在乎的笑了笑说:“当时一起学艺时闹过些意气,现在没事了。”
徐靖眉头皱了皱,也不多问,过了片刻才说:“他们一家都死在东极城的战火之中,也算可怜。”
“孩儿明白。”徐定疆一拉陈东立说:“走,我们去打打招呼。”
陈东立的脸色还有些为难,不过仍被徐定疆拉着往那儿走,部队这时在徐靖示意下,也正转方向往“馨云殿”退回。
两人接近了陈氏兄弟,徐定疆先朗声一笑说:“儒雅、儒庸,好久不见了。”
“安国使客气了。”陈儒雅目光中交杂了一丝的妒意说:“没想到皇上居然要两位的部队镇守皇城,皇上如此信任诸位,实在是令人羡慕。”
“不敢当……两位还是叫定疆顺耳,别这么生份嘛。”
徐定疆露出惋惜的表情说:“那时若不是两位突然有事离开,未能参与皇族大会,定疆未必有机会获得此职……你说是不是,东立?”
“呃……”陈东立被徐定疆一挤,只好干笑了两声说:“当然,当然,两位兄台的武艺我一向佩服。”
提及往事,陈氏兄弟也有些黯然,陈儒雅叹口气说:“当时先祖母过世,我俩赶回奔丧,没想到刚回都城就……还好皇上圣明,顺利的赶走盘据东极城的蛇人,我兄弟也算是出了一口怨气。”
一旁的陈儒庸忽然说:“在东极大战中大放异彩的白龙将,听说与定疆兄堪称莫逆,也是定疆兄转介给芳华公主的?这件事可有些蹊跷。”
徐定疆还没回答,陈东立已经耐不住性子的说:“这话什么意思?”
“怎么?”陈儒庸不在乎的说:“我说错了吗?当年白忙了一场倒是小事,不过我兄弟倒没想到定疆兄居然这么宽怀大度。”
“儒庸,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
陈儒雅责备了自己弟弟之后,转回头向着徐定疆说:“徐兄请勿见怪,当年大家都还年轻,才有赌约之事发生,现在儒雅对那时的糊涂也颇觉好笑,想到因此与两位失和,儒雅便十分惭愧。”
“哪里哪里。”徐定疆强笑着说:“两位不见怪定疆与东立当时的强出头已是万幸。”
“我倒不是在讽刺。”陈儒庸又开口说:“只不过想不通而已,既然你这么容易就放弃了芳华公主,当时为什么要阻止我哥哥?”
见对方似乎真的没有敌意,陈东立也不再发火,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不知道,当时……”
“东立。”徐定疆笑着岔了进来说:“儒雅兄都说不再记挂了,过去的事还提什么?”
陈东立望了徐定疆一眼,叹口气摇摇头说:“好,其实若早知道,当初我也不多事了。”
这话可说的徐定疆脸上有些尴尬,不过这个表情也是一现即隐,他立即哈哈一笑说:“真高兴能与两位化解昔日的歧见,今日军务缠身,若有兴,随时欢迎两位到‘馨云殿’,就由定疆备酒,咱们好好叙一叙。”
“一定一定。”陈儒雅连忙说:“定疆兄有事请自便,不打扰了。”
等两人退去,徐定疆、陈东立策马向着南角城部队追去,眼看即将追及,陈东立蓦然说:“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当初阻止陈儒雅追求芳华,根本是芳华拜托我们的。”
徐定疆瞄了陈东立一眼,晃晃脑袋说:“何必?”
“我真是搞不懂你和芳华在搞什么。”陈东立似乎一肚子气:“早知如此,我当年才不帮你对付这两兄弟。”
“嗅嗅。”徐定疆瞪眼说:“是芳华要我们帮忙,怎么说帮我?”
“我若不是以为你对芳华有意思,就要芳华自己直说了,咱们干啥淌这滩混水?”
陈东立不甘示弱的回瞪说:“他们若不是也这样想,刚刚陈儒庸怎么会又说‘蹊跷’,又说‘宽怀大度’?其实我才觉得莫名其妙呢。”
“这你就别费心了。”徐定疆加速往前赶,一面呵呵笑说:“把心思用在梦羽身上吧。”
陈东立一听,却也有些脸红,还好梦羽、墨琪率亲兵守卫“馨云殿”,没跟着队伍,不然若给她听到了,岂不是大大不好意思?
这么心神一乱,陈东立倒也忘了继续追问,脑海只转着梦羽的倩影,想到甜蜜处,他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倒是让身旁的士兵们一头雾水,不知能将为何满面春风?
很快的回到了馨云殿,各校骑分别率队入殿,这一趟的部队移动,除了梦羽、墨琪的两队亲兵没有离开外,连赵才的一千人也跟着出动。
这时,连赵才在内的六位管带向着徐靖、徐定疆、陈东立三人集合,等候指示。
徐靖则对徐定疆说:“就由你处理,为父先去了。”
“老爸放心。”
徐定疆送走了父亲,回过头说:“你们也该负点责任了,赵才,你和梦羽、墨琪合作一下,看着后殿。”
后殿居住的便是南角王夫妻及随侍、徐定疆与玳姿等四婢,还有就是白家一行人。
赵才想到与要与墨琪碰面,不由得微微一怔,再转头一看,几个难兄难弟都在对自己挤眉弄眼,看来才不到一下子,每个人都知道了墨琪的事情,这下日子难过了……
“赵才?”徐定疆见赵才没答话,诧异的又问了声。
赵才回过神来,连忙尴尬的说:“是……小王爷,我这就去。”
“至于你们……”徐定疆望向正偷笑的杜给、锺名古等人说:“部队就交给你们了,五旅分批,轮班操练、看守,有没有问题?”
话一说完,徐定疆目光扫过去,只见锺名古和池路两人一脸疑惑,似乎不知道应如何是好,毕竟他们脑袋的纹路不多;而吴平在这种场合一向不说话,只彷佛有些事不关己的站在一旁;杜给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来对这些似乎颇有心得;徐疆目光转到袁业家,两人目光一对,袁业家便有些胆怯的说:“启禀小王爷,属下不明白该怎么轮……”
陈东立急着想往后跑,忍不住说:“这还不简单……”
“等等。”徐定疆止住了陈东立,目光转向杜给说:“你觉得呢?”
杜给有一丝意外,但仍随即说:“我们五人每人各负责两旅,每旅一千人……不知一旅操练、一旅看守,半天一次交班如何?”
徐定疆微微一笑说:“这有两个问题,其一,既然一族操练,管带必定在场,若另一旅防哨怠惰,谁来监管?其二,你莫非半夜也想操练?不怕吵到旁人?”
虽说牧固图大陆日夜分际不大,但多数人仍在夜间休息。
杜给微微一怔说:“小王爷教训的是,属下恭聆教益。”
“其实也差不多了。”徐定疆微笑说:“就安排两旅操练,一旅防守,你们五人辛苦些就是了。”
杜给一点即明,立即躬身说:“属下明白了。”
我可还不明白。池路睁大了眼睛正想发问,再想想杜给总会跟自己说,他又闭上了嘴。
“就由你安排。”徐定疆一笑,不由分说的拉着陈东立说:“走吧。”
两人掠出没多远,陈东立就有些担心的说:“定疆,没问题吗?”
“你就是这样。”徐定疆微微收起笑容说:“他们跟着我们,就要他们学点东西,总是你来安排,以后怎么办?”
这话似乎颇有道理,陈东立也不再吭声,眼看距离后殿越来越近,随时都可能遇见梦羽,陈东立又开始有些患得患失,心神不安起来。
牧固图纪元 一二○一年十四月十二日
秘阁殿之战已经过了两日,这几日已经探明,北方的队伍确实是习回河城军,据说已探得“磐石龙将”何威凡、“灵川龙将”风紫婷、“玄枪龙将”唐赣、“碧戈龙将”关胜男都在阵中,而虽未见到“神山卫国使”刘礼,但想来也在阵中,只不知道“习回河王”徐苞是否也随军南下。
因习回河城部队一直没有接近的表征,反而有长久驻扎的倾向,城门的管理也就较为松懈了些,东埔口许多的大户为了逃避战乱,多想尽办法涌入都城中避难。
其间白玫也曾派人去东埔口一些白彤曾去的酒肆妓院寻找白彤,却仍一直没有白彤的踪影,众人也只好把这事放在一旁,暂时不做理会。
现在最重要的是──白家人面临了两个类似的问题,徐定疆与刘芳华都已经得知白家人身分,也同样要求白家人效忠现在的皇室,现在到底该如何是好?
昨日白玫曾对徐定疆保证,在今日皇上登基之前,必定会商议出一个结果,白浪得知此事,索性也遣人通知刘芳华,让她知道自己并未忘了此事,刘芳华的回信十分坚决──她同意暂缓上禀此事,但若白家决定坚持反抗,请尽速想办法离城,她将于皇上登基后上禀,到时侦骑四出,想逃只怕也来不及。
直到信末,刘芳华才透露出一丝情意,表明若白浪不幸身亡,她也不会独活,白浪见得此信,感动之际,却也忍不住叹息,若两人命运乖舛若此,也只能怨叹天意了。
另一方面,曾经重探皇城的白垒当时果然也在秘阁殿中深处,后来才被影军放了出来。
刘冥确实因擒获正要退出的白垒,这才发现白浪与刘芳华的踪迹,若不是白浪特别拜托徐干注意,只怕白垒的下场堪虑。
从昨夜到今晨,白家众人为了商议此事,整整一夜,却拿不出主意来,白浪自然不会鼓吹投降,只把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略去两人的风流韵事,不过众人倒也心里有数,不然刘芳华为什么这么好心?
白玫提出的倒没这么多,她只说明了徐定疆期望白家忘记过去,就没再多说什么,可是这却是更强烈的威胁,白家人现在等于在南角城万余部队的掌握之中,若一个回答不小心,只怕又要做一次阶下囚。
其实,说讨论,还不如说是难堪的沉思,现在的“飙”字一号房中,白炰旭、白浪、白汉、白广、白垒、白玫、白敏以及白述潘都在房中,连白浪、白玫在内,几乎没有一个人想答应这个要求,但若不答应,至少要想出个妥善的办法。
刘芳华那一面还好,若是不愿投降,大不了先逃出都城,日后再卷土重来,可是徐定疆这一关却是极难通过,连白玫都不敢自认了解徐定疆,若他这时已经派了人马看守,白家三百余人,只怕插翅也逃不出“馨云殿”。
眼见天色渐亮,看看约莫是五时许,白浪心里越是焦急,今晨九时正式开始刘然的登基大典,到整个仪式结束,差不多是十六时左右,若要逃,只剩下不到十一个小时,可不能再拖了。
白浪望望四面众人,见白炰旭无神的脸上充满了失望与颓唐,就这么一夜之间,他竟似乎老了许多。
这也难怪,若选择卷土重来,就算不考虑南角城部队的问题,白炰旭有生之年,只怕再也看不到白姓皇朝的复兴,想到这一点,白浪不禁替白炰旭感到深切的悲哀。
他不敢询问白炰旭,只沉声说:“小玫、阿广,你们主意最多,拿一句话出来吧。”
也许因为牵涉到自己,白玫从一开始就没说什么话,而白广虽经妥切的调养,毕竟重伤未愈,一直躺在一旁,说的话也不多。
白玫见白浪追索答案,仍不表示意见,目光转向白广说:“广哥,还是你说吧。”
白广皱了皱眉,正要说话之际,门外忽然传来声音:“禀告,徐小王爷请见浪大爷。”
屋内众人都是一楞,其中白浪最为诧异,徐定疆明明知道众人这时必定在商议,怎会在此时要找白浪?
莫非他改变了心意?
白浪一咬牙,霍然起身往外走去。
走出屋外,转过了一排房舍,白浪便见到徐定疆一个人孤伶伶的站在小庭院中,抬头仰外着天空,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
白浪望着徐定疆,脚步随即缓了下来,徐定疆缓缓的转过头,两人目光一碰,霎时间,两人谁也没开口,就这么静静的对望着。
到了都城后,两人还是第一次碰面。
白浪功力大进之余,眼光也随之增进不少,他一眼就看出,徐定疆的功夫只怕比自己进步的还多,他周身气势流转之间,隐隐牵动着周身数公尺内的气氛,若是运起功来,威势只怕更大。
而从那股气势中,白浪隐隐感到,徐定疆应该已经通过后天转先天的阶段,功力施用之际,只怕已与之前大不相同。
徐定疆望着白浪,却感到白浪肌肤下似有隐隐宝光流转,正是内力已达玄境的征兆,若再上一层,便是反璞归真,到达外人完全看不出来的程度,比如自己父亲徐靖,又或是左、右督国王,两位供奉等人,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中,白浪必定又有突破,只不知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自己是不是对手?
两人沉默良久,不自觉的,都把对方当成假想敌来揣测,过了片刻,徐定疆蓦然又重新望天,脸庞露出一丝微笑说:“白老弟,你有没有想过,一天为什么是二十一个半小时?”
白浪一楞,自然而然的说:“什么?”
话一说完,两人脸上目光对视,忽然间一股亲近的感觉涌起,这正是两人初识那晚,在南角城外待敌时说过的一段对话,当时,白浪的回答也如出一辙,两人也就此谈到白氏一族被三族合剿的缘由。
回想起往事,两人间的气氛又突然产生了变化,要知道两人都已算是高手,心意的转变之间,已经可或多或少的影响到了周围的气氛,两人心念这么一由防御转为亲近,周围的气氛自然立即和缓了起来。
白浪感受到周遭氛围的转变,他轻叹了一口气说:“徐兄,对不起,当时骗了你。”
“无妨。”徐定疆挥挥手说:“芳华知道了吗?”
见白浪点了点头,徐定疆心里微微一阵抽紧,刘芳华既知情不报,两人的关系不言可谕,徐定疆沉默了片刻才说:“你们做了决定吗?”
果然想提前发难,白浪没想到今日就必须与徐定疆对决,还好自己左臂虽功力未成,但已经该能运用普通的功夫,不至于太过吃亏。
白浪缓缓的运起功力,沉声说:“还在讨论,你现在就要结果吗?”
徐定疆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沉默片刻才说:“不是你找我来吗?”
啥?白浪一楞,诧异的说:“不是你找我吗?”
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目光对视,心里都是莫名其妙,但这时也不是探究的时机,徐定疆眉头一舒说:“既然如此,你快回去,小玫答应我八时前会给我答案,我不会变卦的。”
“好,我去了。”
白浪知道,登基大典虽说是九时开始,但徐定疆等人自然要先到场等候,八时已算是极为宽松,他与徐定疆的目光再对视片刻,终于一个转身飘然而去。
白浪掠回“飙”字一号房,一开门,便觉得众人的神情颇有不同,似乎已经做出了决断,白浪心一紧,双脚莫名的有些难以挪动,这一步竟似乎十分难以迈出。
“浪大哥回来了?”白广目光转过来,轻嘘了一口气说:“还好没打起来。”
白浪一心以为会听到结论,没想到却是这一句,他稍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太过紧张,他踏入房中说:“怪了,徐兄说是我找他。”
白玫皱了皱眉头,却没再说话,白汉却没头没脑、有些生硬的说:“不是来杀我们?”
“不是。”白浪懒的再说,望向白玫说:“他会等你到八时。”
白玫才点了点头,白广却深吸一口气说:“我们投降。”
这话一说,白浪大受震撼,这是真的吗?白广这么说?
只听白广接着说:“这样至少能保住白氏一脉,我白广从此侍奉刘氏不存贰心,不愿意的可以离开。”
众人没一个说话,白浪心中暗暗庆幸,幸好白彤不在,不然他一定头一个反对,第二个呢?
白浪目光自然而然的转向白炰旭,等待着他的答案──倏忽间,白浪身上冒出了冷汗,原来自己这么希望投降?
自己还配当白家的子孙吗?
白浪正自责之际,却见白炰旭极慢极慢的抬头,苍老的脸上看来似是颇为平静。
众人等待了片刻,白炰旭终于缓缓的吐了一句:“我们……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