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关,徐定疆可是心乱了好一阵子,才逐渐稳定下来,自己若是不能在明天以前出关,这场仗也不用打了。
倒不是徐定疆看不起“北域王”刘群池,不过若要与蛇族充分合作,可能还是比较奸诈的自己有几套功夫,而且这十万子弟兵毕竟来自南角城,若由刘群池统帅,难免会少了些默契,面对在刘礼领导下,军力、宿将都多于南角城部队的北军,可真有些凶多吉少。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自己能不能渡过眼前这一关还是未定之数,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在毫无头绪之下,只好重新思索理清这几日的过程,希望能找出解决僵局的办法。
四日前徐定疆开始闭关,先是好好调息,足足练了两遍自创的运行方式,在身体准备充分了之后,这才服下那小中包“退蛇软骨”,静等药力的发散。
但当药力一被身体吸收,马上就有股奇异的感受散入全身的血脉,泛入全身,然而在不知不觉之间,那股感受竟是逐渐的消失,仿佛没有存在过。
徐定疆可真是糊涂了,若毫无效果,刘芳华不可能会这么对自己说,难道她自己吃了什么其他的东西却以为是“退蛇软骨”的功效?
徐定疆正狐疑间,忽然发觉身体内的内息正极为迅疾的流转,不断的从头顶纳入,循绕丹田,分入百脉,当然,最后的方向自然是从全身毛细孔散出体外。
这样内息穿流的速度,仿佛自己刚击出“红骨神拳”,正迅速的补充体外内息……
问题是自己不但没有出拳,更未运功,体外的内息更没有散出红雾或经脉,怎么会这么奇怪的纳入又散出呢?
徐定疆自察觉这点就不敢擅动了,他虽然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已经确定,“退蛇软骨”必然在他身上已经产生了效果,至于这个效果是好是坏,还有待观察。
隔了片刻,内息散出的速度越来越快,不但可比出拳后的速度,更仿佛全身体外内息一刹那间送出后的感觉。
徐定疆想了半天,只想到一个可能--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正在不断的吸纳自己的内力。
但那东西吸到哪里去了?
从开始到现在,至少连续吸纳了超过七、八个小时,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天地间的能量固然无穷无尽,但似乎已经逐渐跟不上吸纳的速度,而如果真的有个东西能这么吸纳,它又如何蕴藏这样的能量?
自己刚刚数小时流泄出的能量若是集中起来,天下间只怕没有一个人的身体能够承受,别说身外的房舍了,恐怕宫城都会掀翻一半,也就是说……
那东西一定一面吸纳,一面把能量不知散到哪里去了。
徐定疆虽然百思不解,但对他的身礼来说,除了感到体内不断吸入内息,又散出内息,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异常的感觉。
慢慢的,徐定疆发觉自己体内蕴含的内息正不断的减少,这倒也不奇,平常一运功,全身的内息就只顾着往外冲,也没什么兴趣留着……
难道说,那些内息都流出体外了?
这又不可能,别说这么庞大的能量散出时的威力,自己现在对体外的感受与以往运功时大不相同,徐定疆想到这里,忽然主动的以心念感受体外经脉。
这么一来,徐定疆猛吃一惊,他忽然感受到体外正有一股奇异的能量在身周穿流来去,说内息不像内息,说物体不像物体,而它移动的路线,却又与体外经脉巡行流转颇为相似,这莫名其妙的东西到底怎么来的?
若是碰到什么其他的东西会不会怎么样?
徐定疆讶异之下,更是不敢动弹,心想等它自然散失可能安全一些。
没想到,就这么过了三天,虽然依然不断的有内息从头顶纳入,但纳入的已经越来越少几近于无,往外敌出的速度却不稍减这时徐定疆隐隐觉得,那东西并不是吸纳了内息,而似乎是把内息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就像一个无底大洞般的不断吸收……
若这样下去,自己身体内外岂不是永远内息不足?
那古怪的东西虽然无形无色,但似乎并不怎么稳定,有时会突然产生徐定疆无法形容的些微变化,在变化的同时,似乎也会影响周围的气体、劲力,而刚刚安赐满突然感觉异常,便是那东西忽然有些不乖。
还好内息纵然不足,徐定疆毕竟是早巳转换先天的人物,这几天不吃不喝还没什么大问题,可是现在问题来了,若再不赶快解决这种异状,要如何应付接踵而来的变局?
徐定疆身子虽然不敢动,脑袋可是动个不停,可是他虽然不断的思索,除了想出那怪异的东西会吞食内劲之外,也想不出对修练有什么帮助,更不知与所谓的“胸怀天地”有啥关系?
那……
那是不是内息的一部分呢?
徐定疆斟酌了半天,终于尝试着以心念控制那团到处乱跑的东西,不过不怎么意外地,那东西毫不理会,依然自顾自的东奔西走,徐定疆暗叹一口气,眼看天色早黑,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怕真的赶不上出发的时间了。
就在这时,那东西忽然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正停在徐定疆的头顶--这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使人有种错觉,似乎那东西从来没移动过。
徐定疆一愣,正涌起不祥的预感时,忽然感到全身发涨,全身血液仿佛受到吸引般,从所有毛细孔往外疾爆,徐定疆眼前立即一片血雾,而血雾正随着体外经脉流转的路线向着那团异物集中。
血液外爆不是受伤,徐定疆并没有什么痛苦的感觉,但人体岂能这么大幅度失血?
何况徐定疆现在体内几乎没有内息?
他在刹那之间只觉脑袋发晕,几乎无法维持着盘坐的姿势。
但当徐定疆感到十分痛苦的时候,忽然有种奇异的感受,仿佛有种奇大无比的压力正向着自己逼来,来源正是那无形无色的怪东西。
那种迫力,比之当初受两位供奉所逼时的压迫力大上不只千百倍,虽然不是有形的压力,但本已昏沉的徐定疆已经全身寒毛竖起,冶汗直流,正是明知大祸临头,仍不知该如何处理。
徐定疆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他却有种感觉,若是真的发生了,只怕不是自己一个人倒楣,威力之大,说不定整个宫城……
不,整个南角城都会有影响……
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徐定疆病急乱投医,顾不得自己之前还不敢动,他勉力一举手,向着那团东西抓了过去。
这么一抓,全身内外的劲力立即产生了有如风暴般的震荡,那东西蓦然一滑,绕过了徐定疆的手,偏开了正常的轨迹,再蓦然一冲,从徐定疆的前胸穿透后背,又蓦然从小腹冒了出来,跟着就这么乱窜,连经络血脉部不管了,所过之处,有如火炙一般的疼痛,但极之邪门的,全身又是一点伤痕也无。
这……
这不是实际的存在。
徐定疆傻在那里,明白就算自己去抓也抓不住,而现在大量失血,也几乎无法动弹,徐定疆手软软的垂下,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那怪异的东西蓦然闯入丹田,跟着毫不停留的绕过尾锥,顺着脊椎往上冲,倏忽间由天庭爆出,蓦然又稳了下来。
不行了……
徐定疆这时的神智已经无法判别那怪东西的动静,他自然也不会发现那东西在最后一段路,突然顺着他自己引入内息的经脉,反向奔行,与之前乱窜一通又颇有不同。
正当徐定疆完全陷入昏迷的时候,突然一股强烈猛疾的劲力有若决堤般的从脑门灌入,一路撕裂着经脉直窜人丹田,跟着散入全身,一面化生血液,同时更在一瞬间爆出体外。
但这么一来,所过之处无不大受煎熬,对徐定疆来说,却是全身每一寸肌肤、骨血都传来剧痛,再是铁打的人也承受不了这种痛楚,他忍不住狂吼一声,喷出一口血柱,当场晕了过去。
刚刚玳香虽然负气未与徐定疆相见,但她自然也知道的状况徐定疆不大对劲,等白玫一走,见没有其他人注意,玳香又假作无事的定了回来,没想到突然听见屋中傅出徐定疆的惨嚎。
她想都没想,猛一个窜到门前,也没问守卫一声,砰的一下就把房门撞开。
两个守卫自然大吃一惊,但玳香虽然不是正室,却也有不可轻侮身份,何况两人听到屋中传出的叫声,也是胆战心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人推门正好,当下守卫与玳香,三人六只眼睛,同时往内望去。
就在这一刹那,屋中猛然爆出激烈的红光,三人忽然间无法视物,同时惊呼一声,捂住了眼睛,两个守卫更是忙不迭的往外退。
在视力未丧失之前,玳香正见徐定疆缓缓上浮,随着浑身爆出激亮的红雾,之后玳香就只觉眼前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到,但玳香与那两名守卫的反应不同,她虽然看不到,却依然摸索着往内走,一面焦急的呼唤:“小王爷、小王爷……”
玳香没有得到任何回音,她急着加快脚步,突然撞到一个矮几,玳香猛一个舱跟,正要打跌之际,突然一个强猛的力量直迫向她,她不但没下跌,反而往外翻飞了出去。
徐定疆惨呼之际,身为亲兵统领的墨琪正好巡到附近,她赶到时,只见徐定疆闭关的房舍中仿佛藏着个红烈烈的太阳,无数条刺目的光华正从门口、窗缝甚至屋瓦间透出,令人无法逼视。
而在她虚掩着眼的时候,却见一个女子失去知觉的从门中飞摔出来,墨琪自然不能袖手,只好紧闭着眼往前一冲,凭记忆一把把那条人影抱住,跟着掠到红光无法射到的地方,才敢睁眼。
墨琪睁了眼还来不及看清怀中是谁,却听轰然一声,整座房舍倏忽间往外爆散,激卷的狂风劲流向着四面飞卷。
墨琪连忙拔腿就跑,带着玳香一个空中连翻,直掠出十来公尺,而后方的爆散气劲却毫不客气的直逼而来,比墨琪身法还快。
墨琪知道无法躲开,只能提起全身功力,一面护着身躯,一面被那股激越的劲力催送出二十多公尺。
总算在全力护身下离开了威力圈,但墨琪却已受了些微的内伤。
而这么一阵动荡,受创不轻的玳香却醒了过来,慌张的不断叫着“小王爷”,而看样子,她的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连墨琪都被逼伤,周围三十余公尺内,自然是片瓦不留,那两个守卫更是被力道逼得往外直滚、灰头上脸,但总算他们跑得快,伤势不比墨琪严重,不过看来也是一时瞧不见任何东西。
这时房舍既去,耀目红光无物遮掩,毫不客气的向着四面飞射,墨琪觉得不妙,莫要自己也瞎了,她连忙抱着玳香往外飞掠,直奔到五十公尺外的殿宇上,才敢回头观看。
整件事情的发生,其实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除了墨琪恰好在附近之外,没有一个官兵或将领赶到,而墨琪怀中的玳香因为无法视物,更是有些慌乱的在墨琪怀中挣扎,墨琪连忙安抚说:“香姑娘,是我。墨琪。”
玳香愣了愣,急急忙忙的问:“小王爷……他怎么了?”
“不像有事吧……”墨琪有些迟疑的说。看这等威势,徐定疆应该没事,但他没事惨叫什么?搞得墨琪又有些没把握。
还好墨琪不用烦恼多久,这么惊天动地的一闹,赶来的人慢慢多了起来,首先赶到的是杜如卡,随后安赐满、白玫、赵才、陈东立等身分够高,又恰好没有职务在身的人也前脚后脚的奔来。
这时的红光依然耀眼无比,衬得天上月星黯淡无光,杜如卡一到场就眯着眼往红光扑,只见他离光源还有二十公尺远,速度就突然慢了下来,脸胀得通红的杜如卡又逼近了七、八公尺,蓦然身子一个不稳,他倏然点地翻身往外飞退,一面摇头说:“不行,过不去。”
连杜如卡都这样,大伙儿除了傻眼之外,一时间也没人敢靠近。
赵才没关心徐定疆多久,很快的就开始四面张望,忽然看见另一方有些狼狈的墨琪,赵才连忙飞射过去,一面大惊小怪的说:“怎么了,你怎么了?”
“别吵。”
墨琪瞪了赵才一眼说:“差不多好了。”
她自从从赵才那获得特殊的运功法,身体自愈的速度就快上许多,刚刚不过是些微的内伤,现在已经好了大中。
“那就好,那就好……”
赵才松了一口气,这才讶异的说:“刚刚你在?发生了什么事?”
被红光吸引的众人听到这句话,霎时之间所有人都跃到了这方,要听听墨琪看到了什么。
白玫却首先注意到玳香,她惊噫了一声说:“这不是香儿吗?你也受伤了?”
“夫人?”玳香听出白玫的声音,她焦急的说:“小王爷有没有事?”
“应该……还没事……”白玫有些没把握。
待墨琪说完看到的事故,已经一阵子没理会徐定疆死活的赵才突然呃了一声说:“好像没这么亮了……”
众人一愣,转回头望,却不足这么有把握,隔了好片刻,安赐满才首先说:“光芒真的在减弱。”
这时,众人慢慢的也有感觉,而刚刚会让赵才首先发觉,自然是因为他没望着红光的时间最久。
白玫望着望着突然说:“大家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我在这儿守候就好了。”
事实上,明日即将派兵出城,所有人确实都有一堆事情要准备,见白玫这么说,看徐定疆又似乎没异状,众人也就渐渐散去。
这时,玳香的视力也恢复了几成,她也坚持留下,两人望着红光中的身影,玳香忽然迟疑的说:“玫夫人,小王爷为什么会发出……发出那种叫声?”
她本想以惨叫形容,临时改口。
“也许真的出了点事。”白玫凝望着已经不大刺眼的红光说:“他会解决的。”
玳香不知为何也生起了信心,是啊,小王爷一定能解决的。
牧固图纪元一一零二年一月二十日“今日已经是第十日了。”
在幻粹阁地牢口,刘尉达正沉着脸与刘尉莽商议:“若不叫南角王妃来处理,等她醒来,除非我们两人轮班守候,只怕留不下芳华丫头。”
“我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刘尉莽脸上也有忧色:“她既然练成了那妖术,昏迷这十日,该不会有什么变化,怎么脸色越来越差?”
两人刚刚才探视过依然昏迷不醒的刘芳华,对此都颇不安心。
“难道她并未练成?”刘尉达顿了顿说:“若真是如此,再让她睡下去,会有性命之危。”
“还是请示皇上吧?”刘尉莽说。
“不妥。”刘尉达摇摇头,压低声音说:“还是我们商议妥当了再请皇上认可。”
这话也对,刘尉莽表示同意,刘然颇有些糊里糊涂,别让他忽然做了个莫名其妙的决定,两人还得帮他擦屁股。
“对了。”刘尉达眼睛一亮说:“听说南角王圮颇善歧黄,请她来看看如何?”
“好主意。”刘尉莽点头说:“不过算算时间,芳华随时会醒,我去找南角王圮,你留着。”
刘尉达点点头,向着关闭刘芳华的地牢栘步。
既然刚刚才探视过,刘尉达也不开铁窗,就这么立在走道之中等候,隔了好片刻,直到刘尉达颇有些不耐的时候,表情不怎么乐意的陈晶露,才手提着一个不小的提篮,随着刘尉莽走来。
“可真慢。”刘尉达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她说要准备这些。”刘尉莽向着陈晶露指了指说:“还念了我几句。”
“当然啦。”陈晶露没好气的说:“一个女孩子家睡了十天,醒来时要准备的事情多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尉达有些莫名其妙,刘尉莽似乎已经与陈晶露谈过,解释说:“她说若刘芳华脸色不好,代表她生机尚存,一定要让她醒来吃暍沐浴什么一大堆的。”
“吃喝也罢。”刘尉达瞪眼说:“沐浴又有什么大不了了?”
再老还是臭男人。陈晶露不高兴的说:“十天没洗澡,芳华公主怎么受得了?”
两个老男人果然只能瞪眼,陈晶露接着说:“放心,从醉梦旬日香中清醒,至少一个小时无法动弹,半日内全身乏力,走不脱的。”
刘尉达不再罗唆,取出锁匙打开铁锁,哗的一声将门打开。三人鱼贯而入,只见刘芳华依然昏迷着,毫无动静。
陈晶路走到刘芳华身边蹲下,忽然转过头说:“有些事不便旁观,两位供奉可否先出去?”
两个老头自然不好意思追根究柢,只好退出门口,掩上了门,但却不关得十分紧密,足以透出里面的对话。
陈晶露看在眼里,也不在意,她轻握着刘芳华的手说:“芳华,我知道你醒了。”
这话一说,仿佛死人一般的刘芳华突然睁开了眼,目光中都是怒气,陈晶露接着说:“伯母寄人篱下,你别怪伯母……该勉强能动了吧?”
刘芳华眼中的怒气消了三成,她微微点了点头,咬牙低声说:“为什么要抓我,又是为了白浪吗?”
“不。”陈晶露摇摇头说:“是为了”幻灵大法“。”
“”幻灵大法“又怎么了?”刘芳华一怔说:“我又不是第一个学的。”
“别说这些了。”
陈晶露其实也不清楚细节,她轻轻扶起刘芳华说:“肚子也该饿了,先吃饱了,然后净净身子,我帮你带衣服来了。”
她一面在那大提篮中取出一盘盘的菜肴。
“谢谢伯母。”刘芳华这下真的从愤怒转为感激,上次进来可没这么好的待遇。
两个女人忙了半天,两个供奉在门外则等得快要冒火,连催了好几次,陈晶露只回一句:“现在芳华衣衫不整,不准进来。”
就把两老堵得死死的。
好下容易一切打理妥当,陈晶露才一拉铁门说:“她身体一切都正常,再过几个小时药力消退,内力就会逐渐复原。”
两老早已商量妥当,刘尉莽问:“若再昏迷十日,会不会有问题?”
陈晶露脸色变了,口气不好的说:“再这么昏迷下去,芳华公主非死不可,你们要她死,还不如一掌杀了她。”
两老对视一眼,刘尉达点头说:“有没有办法让她昏迷又不会有问题?”
陈晶露还没回答,刘芳华已经忍不住说:“我又没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芳华丫头。”刘尉达目光凝住说:“你练了”幻灵大法“,慢慢个性就会改变的。”
“我不会。”刘芳华生气的说:“你们又没练过,怎么可以妄下断语?”
“有往例可证。”刘尉莽接着说:“何况你当初也是逃出这里,皇上可还没下令放你自由。”
刘芳华一窒,想起了擅入密室之罪,她顿了顿才苦笑说:“若不是为了替父皇出一分力,我何必回来?没想到……今日却被当成妖怪。”
这话没人能回答。陈晶露见两位供奉都说不出话,她开口说:“若是为了之前的事,也没必要让她昏迷。”
问题是若不如此,谁能长久看住“幻灵大法”修练有成的刘芳华?不过两位供奉口头上却不爱这么说,刘尉莽哼了一声说:“这不关你的事。”
陈晶露轻哼了一声说:“迷药重复使用可是会失灵的,那时才真的不关我的事。”
这话一说,两位供奉不得不好好的思索。
刘尉达叹了一口气,转向刘芳华说:“芳华丫头,你可知道,当时我们若是捉到刘冥,会直接废了他的功夫,不会考虑这么多的……”言下之意,这么对待刘芳华,还是客气了许多。
“如果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刘芳华无奈的说:“就让我一直昏迷吧,我没有意见。只不过这么一来,他们五人只怕也不会听我命令了……也许他们会杀了我也不一定。”
这话可有些玄机,刘尉达诧异的说:“那五个自称尊者的家伙吗?”
刘芳华点点头说:“冥堂叔祖已死,我以武力逼服他们后,命他们北上暗杀北军重要人物,至少每隔半个月要送一个人头回来,但我昏迷他们自有感应,也许不会照命令执行了。”
两老同时一怔,这下很难决定了,陈晶露适时的又说:“就算每次都先让芳华公主调养一天再迷倒,她的身体慢慢也会习惯药性,睡不到几天就会醒来,那时未必有人来帮忙,一不小心死在这里可则不来。”
陈晶露这么说其实有些危言耸听,不过除了她自己之外也没人知道,她自然放心大胆的胡认。
那该怎么办?
刘尉达刘尉莽两人都傻眼了,不迷昏刘芳华就没把握关得住,迷昏了又等于杀了她,这还真是麻烦,而且她说的若是实话,刘芳华清醒着,对于讨伐北军大有帮助,不可等闲视之。
刘尉达还在思索,刘尉莽已经横下心说:“反正已经昏了十日,就先让她再昏一次,我们再去请示皇上。”
但这么做对刘芳华的身体实在没有好处,陈晶露妙目一转说:“其实我倒有个办法。”
刘尉达目光转过说:“王妃请说。”
“两位供奉就是怕公主借着”幻灵大法“脱逃吧?”
陈晶露说:“其实就我所知,”幻灵大法“虽然可以穿墙过壁,隔空取物,但却有所限制。”
陈晶露毕竟是掐山老人的不记名弟子,对“幻灵大法”的了解也比一般人多。
“王妃请说。”刘尉莽也起了兴趣。
“这么说吧。”陈晶露思索一下说:“修练”幻灵大法“的人,没有办法在移位时,把衣服留在原位。”
这话说得刘芳华直皱眉头,谁会干这种事?两位供奉也是疑惑不解的说:“留下衣服做什么?”
“不是为什么要留下衣服,而是没办法不带走。”
陈晶露一笑说:“他们移动所带动的范围并不能这么精细,所以若是加上固定的锁链,应该就走不脱了。”
说着向刘芳华怀着歉意笑了笑。
这话倒是颇有道理,刘尉达思忖片刻,越想越对,他一点头说:“正该这么做……”
刘尉莽似乎也同意了,他沉吟着说:“以芳华现在的功力,只有一样东西锁得住她。”
这话提醒了刘尉达,他们两人当初南追徐定疆时,曾见识过刘芳华的功夫,虽然这次见面时刘芳华已经昏迷,看不出有没有长进,但单以那时的状态来说,普通的锁已经无法限制住她。
刘尉达点头说:“就用那种。”
两老说话高来高去,陈晶露与刘芳华却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东西,刘芳华摇头说:“何必麻烦?若是五尊者回来,我不能动弹,还不是一样?
干脆迷昏我算了。“
刘尉达一扬眉说:“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快到了,我们会先看着,你无须担心。”
刘尉达认为,若到时五尊者真的带回北军重要人物的人头,说不定可以放了刘芳华。
而刘芳华却没想到这层,只心想五尊者固然怕两位供奉,但就如之前的问题一样,他们也不能日夜守候,反正算来算去自己都逃不了一死,想到自己父亲这么对待自己,白浪又与自己恩断义绝,徐定疆也娶了--不,不关他的事。
刘芳华掹一摇头,把烦人的念头抛开,反正自己生无可恋,死又如何?
陈晶露倒没注意到刘芳华的神色,在她听起来,似乎已经不必担心刘芳华,陈晶露放心说:“既然没我的事,我先离开了。”
刘芳华见陈晶露要走,她忍不住叫了声:“伯母。”
陈晶露带着微笑回头,和蔼的望着刘芳华,她顾不得两老在旁,顿了顿说:“见到定疆,您能帮我说一句话吗?”
“当然可以。”陈晶露失笑说:“不过那不孝的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
“若北军南下,他一定会率兵来援的。”
刘芳华还不知道北方大军已经越过激漉渡口,正向南方推进。
她顿了顿说:“请您告诉他,他希望我做的事,必须要拜托他做了。”
这话也是有些不明不白,若是其他的事情,陈晶露也不会多问,但这毕竟与自己儿子有关,陈晶露顿了顿说:“这么说他就知道吗……可以告诉我什么事吗?”
杀白浪这三字如何出口?刘芳华低下头停了片刻,终于缓缓的说:“他应该知道的……”美目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凄婉。
见刘芳华如此痛苦,陈晶露也不追问,点头说:“我会告诉他,但我认为定疆既然希望你做,还是由你自己处理比较好。”
话一说完,陈晶露见刘芳华又露出迷惘的表情,她不置一词,缓缓的踏出了囚室。
陈晶露沿着地道往上走,到了“幻粹阁”的一楼,这儿以前的格局只适合刘冥等人,现在阁内正在重建,许多的房间都被拆除,变成一大片的空间。
陈晶露走出地道,她望着守候在地道口的秃顶中年汉子说:“走吧,归勇。”
归勇目光中透出柔和,点点头随着陈晶露往外移动。
两人走出“幻粹阁”,到了皇城外围无人的地方,陈晶露忽然放慢脚步等候归勇。
归勇当即快走两步,到了陈晶露左侧低声说:“三公主醒了?”
“醒了。”
陈晶露一面走一面疑惑的低声说:“看样子,芳华心神未变,不像掐山老人说的样子。”
想到刘芳华提及自己儿子时的模样,陈晶露才不相信那是已经断绝感情的人。
“哦?”归勇说:“他老人家不是说这是生理影响心理,所以心态不会立即有变化。”
“可是她的生理也不像有变化啊。”
陈晶露一笑说:“现在她全身真力涣散,看不出功力高低,不过就她的体质来讲,算是个很正常的女人……除了……”
“除了什么?”归勇问。
陈晶露迟疑了一下,想到刚刚替刘芳华检查时,发觉刘芳华体内似乎隐隐有着另一种奇异的内息脉动,与一般人大不相同,而看她身体的脉息,似乎已转换先天,但在脉流出入上又没有相关的佐证,可真让人有些糊涂了,不过这与“幻灵大法”应该没有关系。
陈晶露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反正各种感觉应该都还在。”
“那我也不懂了。”归勇顿了顿说:“又把她迷昏了吗?”
“没有。”陈晶露说:“她的生理机能既然正常,这么昏下去对她不好。”
归勇又往四面望了望,更压低声音的说:“晶露,我还需不需要出城收集草药?”
陈晶露脸上更为凝重,摇了摇头说:“做了那么一大包应该够了,该可以迷昏个七、八干人。”
“那好。”归勇一笑说:“掐山前辈也是这么说。”
“多亏掐山老头帮忙。”陈晶露一笑说:“他要待在几十年前的老窝里多久?
什么时候才要回南边的掐山?“
“还要过几天。”归勇说:“这次搜集药物,掐山前辈帮了不少的忙,也延迟了他的行程……他几十年没回西荒谷,这一次似乎颇为高兴。”
掐山老人以前称号为“西荒修七”,隐居的地方--西荒谷,距都城本就不远,后来为了避开刘冥以及方便向陈晶露取药,才搬移到南方掐山。
这次北上,在他以为刘冥已除的情形下,又回到故居稍作停留,这几天为了帮陈晶露搜集药物,倒是好好的忙了一阵子。
陈晶露口中对掐山老人一向不尊敬,但心中还是颇感激,她隔了片刻突然一笑说:“回去的时候,可以去看看他。”
“那太好了,老人家一定很高兴。”归勇高兴的说:“我们什么时候走?”
“本来七、八日前就可以走,但这么一来,芳华八成会破他们胡搞搞死了。”
陈晶露叹了一口气说:“为了她留了这几天……没想到情况似乎有变化了。”
归勇一怔说:“变化是指……”
“你怎么了。”陈晶露诧异的望了归勇一眼说:“没发觉军队调动不大一样吗?”
“我当然知道。”归勇微笑说:“大不了北军来犯,我们往南走,该没有问题。”
“是吗?”陈晶露有些迟疑的说:“若他们包围了都城四面,我们怎么逃得出去?”
“该没这么快。”
归勇屈指计算:“都城有反应,是三、四天前的事情,算起来,北军最快不过经过激漉渡口,要到都城还有好几天。”
归勇不愧曾为龙将,分析的十分精确。
陈晶露对这方面可没什么经验,她点点头,下了决心说:“既然如此,你先一步离开,我晚两天才走。”
归勇一愣,站定了脚步。陈晶露跟着停下轻笑着说:“怎么?”
“你……”归勇欲言又止的说:“要我先走?”
陈晶露忽然露出有些调皮的笑容说:“舍不得我?”
归勇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他老脸一红,退了一步说:“别胡说。”
陈晶露笑容微叙说:“你出城不会有人拦阻,本来就该先走。”
归勇沉默片刻说:“那……我在城外等你不是一样?”
“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陈晶露忽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见归勇不知该如何反应,陈晶露才接着说:“我直接返回南角城,你可以先去帮定疆吗?”
说完,陈晶露又补充了一句:“若是顺路,也许我们还会在定疆的部队中碰上一面。”言下之意,这得看南角城部队的行军路线决定。
归勇目光别过,脸色十分沉重,似乎十分想拒绝,却又说不出口。陈晶露沉默片刻,突然向归勇走近一步说:“勇哥。”
睽别了三十多年的称呼突然从陈晶露口中出现,归勇浑身一震,目光中充满意外与迷惑,他凝望着陈晶露,只听陈晶露缓缓说:“你这么伴着我……已经三十多年了,真的没有必要的。”
归勇惨然的笑了笑说:“我说过,你若是真要我走……”
“不是这样。”陈晶露阻住了归勇继续往下说,她缓缓的说:“只不过,现在王爷毕竟不在了……”
归勇猛然醒悟,他目光中带着几分萧索与无奈,停了片刻,才缓缓的说:“我明白了。”
“真的对不起……”陈晶露垂着头低声说。
“没什么。”归勇苦笑一声。
“真的对不起。”陈晶露又说。
归勇愣了愣,哈哈一笑说:“都说没什么了。”
陈晶露头垂得更低了,却仍说:“对不起。”
“不用再说了。”归勇有些不耐的说。
陈晶露缓缓抬起头来,隔了片刻还是说:“对不起……”
“你……”归勇笑不出来了,他怔怔的望着陈晶露,陈晶露却不知为什么,依然缓慢而重复的说这句话,声音却越来越是哽咽。
不知道到了第几遍,归勇的眼眶也红了,不知道到了第几遍,陈晶露逐渐的语不成声;两人悄然对站在秋风之中,良久良久,在蒙胧的目光交织之间,彼此心意了然于心,至此,言语已属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