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WY市内为国党总部大楼前的广场上人山人海、标语彩旗飘扬、欢呼声口号声此起彼伏。
两天前,执政联盟在媒体上公开向在野的为国党发出了进行政治协商、寻求民族和解、结束国内政治对立的邀请。一天后,为国党也通过自己的媒体明确表示接受执政联盟的邀请,并正式提议双方各派三位峰层人士在为国党总部进行面商。当天下午,执政联盟就公开表示接受为国党的提议。
双方控制的各种媒体对交涉的过程进行了全程的追踪报道。所以,全WY的人都知道今天是两大政治势力的决策人物正式见面、决定ZX政局今后走向的日子。太阳刚一出山,大批的人群就开始向为国党总部所在的街区聚集,到上午八点的时候,党部大楼附近的区域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虽然预定的见面时间是上午十点,但文沙、茵楠等为国党高层人士提前两小时就到了,他们一直在广场上和前来声援的民众积极互动,还邀请了部分民众代表进入党部大楼,听取他们对国家前途的诉求。
十点整,三辆黑色高级轿车由警车开道,来到了为国党总部前的广场。聚集在这里的民众自动让开一条路,让这一长串汽车开到了大楼前。执政联盟三大党的三巨头从汽车里鱼贯而出,和等在楼前的文沙等人握手后匆匆地进入了大楼。
为国党方面出席见面会的是沙瓦、茵楠和他侬。六个人乘专用电梯直上顶楼,把所有的秘书、警卫都留在了下面。
六人来到顶楼,直接去了会议室。落座寒暄了几句之后,按照应执政联盟方面的请求事先达成的秘密约定,希马尼和茵楠起身离席,留下另外的四人在会议室里不咸不淡地扯一些冠冕堂皇却又无关紧要的话题。
茵楠领着希马尼进入了主席办公室的内间。关严里外两道门之后,茵楠客气地请希马尼落座,而希马尼却主动向茵楠伸出手歉然道:“抱歉,我们来晚了。”
茵楠微微一笑,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希马尼伸过来的手,不卑不亢地说:“只要有诚意,什么时候都不晚。”
“说的好,说的好……”希马尼尴尬地一笑,顺势坐在了沙发上,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早就期待这样一次开诚布公地交换意见的机会。我们双方现在就像两列满载的列车,沿着同一条铁轨正高速地迎面行驶,马上就要发生对撞的惨祸了。我们提出双方高层面商,就是希望能避免这种两败俱伤的局面。”
“哦,前辈的比喻倒是很生动,不过有点言过其实了吧!我看未必有那么吓人呢。”茵楠不动声色地给了希马尼一个软钉子。
希马尼不以为意地笑笑:“茵楠女士真是后生可畏,令人钦佩。不过,ZX政局一向变化无常,水深莫测。茵楠女士未必就有十足的把握,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吧?”
茵楠听出希马尼话中有话,显然他这次就是为此而来,现在看来是要亮出底牌了。于是她点点头说:“既然前辈这么说,那我就洗耳恭听了。前辈所说的迎头相撞的惨剧究竟是指什么?以前辈的高见,怎样才能避免呢?”
希马尼老谋深算地一笑道:“其实很简单,大家都踩一脚刹车就可以了。”
“哦,愿闻其详。”茵楠依然不动声色。
希马尼显然也是胸有成竹:“我们的要求不高,我们可以交权,但要求贵方保证我方所有要人的人身、家庭和财产安全。”
“我有点不明白。由谁执政要由ZX全体民众来投票决定,自有法定的程序,我们怎么可以私相授受?再说,前辈要求的人身和财产安全保证国家的宪法已经明文赋予了每一个公民,没有道理向我们要吧。”
希马尼的眼中露出一丝烦躁:“好啦,茵楠女士,我们就不要兜圈子了。纸面上的东西未必都可以当真。这个大家都心知肚明,否则今天坐在这里的就不应该是我们两个,而应该是昂潘先生和文沙先生了。你说对不对?”
“前辈说的对,让我受益匪浅。不过正如前辈刚才说过的,有些事情也不是我们都能够控制得了的。”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如果你知道失控的后果,你一定会尽全力去控制的。只要你尽全力,我相信是一定可以控制的住的。相信我,失控的后果一定是两败俱伤!”
“前辈的话让我感到了一丝威胁的味道……”茵楠的态度开始咄咄逼人。
“不是威胁,有些事情你们未必掌握所有内情。如果你知道了,就会明白其中的风险有多大。”希马尼决定破釜沉舟了。因为他知道,现在必须亮出底牌了。如果今天的谈判失败,即使拼个鱼死网破,他们这几个人大概也真的要在监狱中了此残生了。
今天早上,他已经接到警局内线报告,WY湾内发现一具裸尸,经查验,确认是WY知名私家侦探素廷。素廷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被绳索捆的像个粽子,现在素廷死亡的详情还没有结论。但据警局调查,素廷失踪前最后的行踪是登上了一艘豪华游艇。而那条豪华游艇出海后一直向星洲的方向行驶,现在却杳无踪迹了,连卫星定位信号都消失了。
龙坤落网、文叻失踪、查龙失联、宪法院释宪投票真相曝光,现在素廷又不明不白地死了,几乎所有的环节都出了问题。既然对手能够一次次准确地击中自己的要害,那其他所有那些暂时还没有曝光的见不得人的隐情估计也早已不成其为秘密了。一旦政变上台的内幕被揭出来,再加上首相府血案那百十条人命,恐怕自己在监狱里面度过下半辈子都是便宜的了。只有趁事情还没有糟糕到极点的时候利用手中最后的一点资源孤注一掷了。
茵楠也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终于来了。她眼睛盯着希马尼道:“那就请前辈赐教。”
希马尼定定神,用尽量平和的口吻说:“比如说,沙瓦先生府上的少夫人是叫楚芸吧,她最近刚刚生下一位公子,对吗?”
茵楠心头一紧,不知希马尼的话题为什么突然转达楚芸和她的孩子身上去了。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楚芸,确实是她最薄弱的一个环节。这本来是她自己的秘密,连二姐瑶帕都未必知情。没想到希马尼这个老奸巨猾的对手竟然能够一击中的。
茵楠脸上表情的微小变化没有逃过希马尼的的眼睛,他顿时变得自信了许多:“这位公子出生之后,不知道你们是否查过他的血缘。”
“小宝的血缘?”这个问题让茵楠心一下沉了下去,她知道沙瓦确曾有这方面的疑虑,但事涉家人隐私,沙瓦并没有和她深谈此事。而小宝刚刚出生,沙瓦和克来就同时出事,却没有留下任何相关的只言片语,所以茵楠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查得如何了。这一阵诸事缠身,她竟然把这件事忽略了。
希马尼的话让茵楠的脑子里紧张地运转了起来,可希马尼不给她思考的时间,直接点出了要害:“那孩子不是克来先生的血脉。”
“什么,你说小宝不是克来的血脉?你有什么根据?”茵楠条件反射地顶了回去。
希马尼胸有成竹地一笑:“这个很简单,人在你们那里,查个DNA就全清楚了。我没有必要拿这种事情来骗你们。”
“孩子的父亲是谁?你们怎么知道的?再说这件事就算是真的,也是我们的家事,和我们今天的话题有什么关系?”茵楠最关心的还是对方的真实目的。
“那些令人不快的细节我们就不必讨论了吧。”希马尼言不由衷地搪塞着。
“不过我可以给茵楠女士透露一个细节,也许你们更感兴趣。”
“你说,我洗耳恭听。”茵楠心头一阵发紧,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贵方两年前曾有一位重要的家庭成员神秘失踪,就是颂韬先生的妻妹蔓枫小姐,对不对?蔓枫小姐还是WY警局的高级警员,缉毒组的实际负责人。”
茵楠忽然感觉有点跟不上希马尼的跳跃性思维了。明明在说楚芸的孩子的血缘,为什么他又跳到蔓枫身上去了?她略一思索道:“没错,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我们当时就报案了,WY警局进行过正式调查,可惜一直没有结论。到现在这个案子都没有水落石出,蔓枫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不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几个月前曾经爆出过关于蔓枫小姐的消息。她重新现身是在国际毒品大亨的巢穴里面,而且还在那里不明不白地生了一对双胞胎婴儿……”希马尼轻飘飘地说。
茵楠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希马尼提起蔓枫时的轻佻语调让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轻轻地咬住嘴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却听到希马尼继续说:“据我所知,你们调查过蔓枫小姐所生的这两个孩子的血缘,结果证明他们并非出自同一个父亲,而是来自两个不同的男人,其中一个的生父是已经伏法的B国大毒枭登敏,另外的一个孩子生父究竟是谁却一直扑朔迷离。”
“天啊,他怎么会知道这些隐秘的细节?茵楠的心在滴血。
希马尼根本没有在意茵楠情绪的波动,继续着他的话题:“我知道你们动用了许多资源,却始终没有查出那个女婴的父系血缘。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点线索,可以提供给你们做参考。”
茵楠的心砰砰地快跳出嗓子眼了。阿兰的父亲究竟是谁对全家来说一直是一个巨大的迷团,它对破解蔓枫失踪之谜关系甚大,却一直苦无线索。没想到今天希马尼竟然会主动报料。她抬眼看着希马尼。可希马尼并没有直接说出谜底,而是慢条斯理地说:“你们现在手里有两个迷,不妨把它们放在一起,同时查一下这两个孩子的血缘,说不定有惊人的发现。”
茵楠的心头猛地一震:“他什么意思,把阿兰的血缘和小宝的血缘进行比对。这能有什么意义?除非……这两个孩子的父亲是同一个人……”茵楠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可希马尼确实就是这么说的。
希马尼看到茵楠眼中狐疑的表情,耸耸肩说:“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肯定相信科学。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们会做的。”茵楠干巴巴地说道,这个时候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吧,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假如……我说是假如,这两个孩子的生父是同一人,而且是贩毒集团中间的某一位重要人物……你知道的,蔓枫小姐失踪后的行踪显然和贩毒集团有无可否认的交集,所以,她生下的孩子的生父是毒贩,这应该不是什么天方夜谭。事实上,那个男婴的生父就是大毒枭登敏嘛……那么,如果女婴的生父也是一样的人,而且和某个惊天大案有脱不掉的干系,那是不是你们西万家族就和贩毒集团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如果再爆出楚芸女士的初生婴儿和蔓枫小姐的女婴竟然出自同一个深涉贩毒甚至牵扯到惊天血案的男人,会不会很吸引公众的眼球?如果有人把这件事拿出来和大家一起讨论、甚至要求你们公布两个婴儿的DNA检验结果,是不是会让你们觉得很受伤?“
希马尼的话让茵楠心跳加速、脸色越来越难看。见到茵楠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希马尼摊开手说:“我知道,这种事情不管让谁摊上都会很受伤,更何况西万家族这样在政坛上如日中天的名门望族。其实我们也不想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但是,如果我们被逼到绝路上,我们中间就可能有人会丧失理智、铤而走险、会无所不用其极。局面如果真的失控到这种地步,我们就难免两败俱伤。”
茵楠面无表情、沉默不语,似乎陷入了沉思。希马尼知道自己的战术开始奏效了。他决定再加上一码,把所有的赌注都一股脑押上去,现在这个时候,他绝不敢再有任何保留了。
他眼睛盯着茵楠继续说:“其实,像这样的小秘密还有很多。虽然每一件都只涉及个人隐私、似乎无关政局,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放在一起其破坏性却难以估量。比如说,前几天大马那边有人报料,说是当年宪法院释宪表决的时候,耶塔大法官受人胁迫临阵反水,转投了我们阵营。
很多人都在骂我们手段下作。可好像没有人注意到,报料中虽然提到,耶塔大法官是中了别人的美人计,受人胁迫才临阵反水,可对这位诱惑大法官反水的美女却始终语焉不详。那么这位美女究竟是谁呢?大家好像都默认是我们派去的人,我们对此保持了沉默。这不是因为我们理亏,而是因为我们不想把事情做绝,我们只是想保护一位身份不同寻常的美丽女士不受伤害。“
“你是什么意思?”茵楠从刚才的思绪中跳了出来,却发现自己又面临着一个不知有多么凶险的谜底。
希马尼微微一笑,从随身的皮包里面拿出一张照片,放到茵楠的面前。茵楠定睛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照片拍的是在床上缠绵的一男一女,都是赤身裸体、一丝不挂,两人显然已经陷入温柔乡中,都是如醉如痴。照片的质量很高,角度也很精准,男女二人的面目都照的非常清楚,男的确实是耶塔,而女的却是楚芸。照片下面有时间,正是宪法院表决前两天晚上的午夜前。
茵楠简直要崩溃了。她无法相信,自己一向信任的楚芸竟然有这么多的秘密,都被对方抓住了把柄,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希马尼似乎还不想就此罢休,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劝你不要怀疑这张照片是用技术手段合成的。我以我的人格保证这是原版,没有被动过手脚。这样的照片我这里还有很多,甚至还有视频,高清晰度的。但我说了,我们不想让它们曝光。
我知道你们手里也有料,对我们不利的。希望你们和我们一样对对方都充满了善意。不过,如果你们执意要撞过来,我们方面可能就会有人忍不住把手里的这类令人不愉快的东西放出去。到时候有的是专家,他们会在大众媒体上对这些东西评头论足,他们会证明这些照片还有视频是不是货真价实。
这就是我说的不希望双方对撞、不希望两败俱伤的含义。“
“好吧,说说你们的条件吧。”茵楠觉得自己累极了,真的不想和对方再纠缠下去了。
“你看,我就知道我们的诚意会得到你们善意的回应的。
我说过,我们的要求很简单。我们不希望那两个限制人身自由、限制财产自由的议案被通过。理由嘛,这些与宪法的主旨相悖,够份量吧。当然,作为回报,你们的不信任案这次肯定能够过关,然后就是政府总辞,大选,然后就不用我说了吧。
顺便说一句,我不得不承认,论治理国家我们不如你们,远不如你们。你们那个稻米贸易的思路简直是神来之笔,举手投足之间就让你们立于不败之地。这样的主意本来应该是出自执政团队的,可我们这么多智囊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到。这一点我们输的心服口服。
好啦,一切都要结束了。再重复一遍:我们不希望发生互相揭短那样令人痛心的事情。“
“好吧……”茵楠长长地出了口气:“晚辈受教了。前辈的提议我们会慎重评估的。估计他们那边商量的常态化联络机制也应该有眉目了。我们随时沟通吧。”
送走执政联盟代表团,爱国党方面的几个大佬都回到了会议室,瑶帕也从下面的办公室急急地走了进来。她看到茵楠疲惫的神情,刚要说话,茵楠只简单地说了句:“我要去趟星洲。我必须马上去见大哥,二姐你也和我一起去。”
瑶帕眼睛一亮:“我过来就是说这件事的。刚刚大哥打电话过来找你,要我们俩马上去星洲一趟,他说有要事要和我们商量。”
“什么事?”茵楠表情凝重。
瑶帕摇摇头:“不知道。大哥说,电话里说不方便,点名要我们俩过去面谈。我已经让他们查询最近的航班了。”
“不用了。”茵楠果断地打断了瑶帕:“我去通知他们,我们坐集团的公务机过去。我记得星马航线我们是随时可以飞的。让他们马上向航管报备,通知机组立刻就位。”
瑶帕奇怪地看了眼茵楠。她知道茵楠出门一向是轻车简从,集团的公务机她几乎就没有坐过,今天可是一反常态。茵楠根本不理会瑶帕的目光,拿起自己的小包,拉起瑶帕的手说:“二姐,我们走,去机场。有好多事情我还要和你商量。”
当天晚上,WY各大媒体同时对政坛对立双方高层的会晤进行了密集的报道。执政联盟的媒体甚至高调宣称,双方对达成民族和解形成了广泛的一致,将携手合作,建立常态化的沟通机制,共同努力化解目前复杂纷乱的政局,引导国家恢复正常秩序。
次日上午,议会继续就政府要人及家人出行报备制度和大额资金流动监控制度两个提案进行辩论。但执政联盟方面明显退避三舍,此时的辩论几乎已经变成了为国党议员的独角戏。临近中午的时候,辩论多日的这两个提案终于付诸表决。结果,前一个议案以微弱的票数差距被否决,而后一个则大比数获得通过。随后,议会宣布成立专门工作小组,立刻落实刚刚通过的议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