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烨终于回到了皇城。
他负者双手在外站了个把时辰,终于老太监垫步下台阶,向他通报说,陛下召见。
他朝老太监微笑,便踏步走进了那金碧辉煌、气势恢宏的朝心殿。
一步入殿中,抬头便见到坐在殿中龙椅之上的玄岳帝。
他看着玄岳帝,玄岳帝却未曾看他。
那虽然年过半百,却仍旧气度不凡的老皇帝正盯着手中的奏折,怔怔出神,不知思索着些什么。
他又翻过一本奏折,揽了几眼,开口问道:“鹭州的税银还没到?”
“鹭州知府徐善上表称,近段时日魔祸猖獗,频扰民居,掳掠少女,致使收成不佳,是以又拖了些时日。”从旁答话的是一名拄着手杖的中年人,那人身材精瘦,面相和善持重,一双三角眼深邃平静,似藏着无尽机算。
“传口谕,叫张甫崖亲自去催。”口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是。”
夏长烨整了整自己的衣冠,也不下跪行礼,只上前恭声道:“父皇,儿臣回来了。”
玄岳帝仍旧没有抬头,粗声问道:“你很好?”
夏长烨眼珠骨碌地转了转,笑道:“儿子很好。”
玄岳帝点了点头,道:“你派人快马带回的奏报朕看过了,办得不错。接下来与婵宫接洽的事宜,你便无须过问了,交给国师便可。”
一旁的中年人微微欠身道:“臣遵旨。”
夏长烨这才向一旁的中年人微笑道:“辛苦国师了。”
“太子殿下说哪里的话,都是粉墨君份所当为。”
夏长烨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事,道:“此次儿臣擅自作出决定,将长杰留在婵宫……”
话未完,玄岳帝抬手打断了他:“此事朕心中有数,你若存疑,尽可找国师一解。”
夏长烨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他向一旁的粉墨君使了个眼色,粉墨君只眼带笑意地朝他微微颔首。
夏长烨会意,向玄岳帝道:“如此,儿臣便无事了,不再搅扰父皇。”
“嗯。去吧。”
回到承献宫,夏长烨并未更衣歇下,而是亲自煮水泡茶。
不多时,侍从来报,国师粉墨君求见。
“请他进来。”夏长烨吩咐道。
虽是未隔多久再次见面,夏长烨倒是正式了许多,行了一个弟子的大礼,恭敬地称道:“先生。”
粉墨君也未有拘礼,将手杖放在一旁,大喇喇地坐下,拿起一杯已然泡开的香茗细细品味,赞了一声好。
他放下杯子,看着夏长烨道:“此次出访婵宫,明暗两处任务,太子殿下都完成得很好,比之以前,可说是大有进步了。”
夏长烨跪坐着为先生添水,一边道:“老实说,在做决定将长杰留在琼月岛上的时候,我心里还真有些忐忑。如若是我多心,会错了父皇与先生的本意,那事情可是麻烦了。”
“殿下该有些自信。如若此举在殿下盘算之中有利无害,则无需揣度圣上与臣的本意,尽为之可矣。”
夏长烨自嘲地笑了笑,道:“但终究,事情还是照着先生与父皇的计划在走,不是吗?”他顿了顿,问道:“所以,长杰跟着我出访婵宫,也是先生你教父皇安排的吧?故意在这个时间档上跟他说些与婵宫有关的传奇故事,再假作无意间提一嘴月朦胧,就不怕他不主动提出随行。然后,先生你又暗地里授意我趁此次出访的机会,用尽自己的手段去征服月朦胧,只要长杰去寻她,就必能看见我俩之事,从而影响他的心性,对吗?”
粉墨君点了点头,赞道:“你能领悟到这个份上,着实不错了。”
夏长烨疑惑道:“可是,按理说,此事由我亲自执行,难道不是保险得多?”
粉墨君又品了一口香茗,闻言斜眼瞧他,缓缓道:“太子殿下难道没有尝试?”
“当然了,否则我夜夜征伐,徒耗龙精,难道只为那点闺房淫乐不成?”
“那月朦胧反应如何?”
“她?她被我做得骨体酥软,连声告饶啊。”
“臣指的是,事后呢?”粉墨君进一步问道。
夏长烨被噎了一口,眼神闪烁着道:“她仍有些倔强,但我觉得我不是不能……”声音逐渐降低。
“不能什么?呵呵呵!”粉墨君笑道。
夏长烨有些沮丧,他瞥了一眼依旧笑而不语的老师,问道:“那依先生所见呢?”
粉墨君放下了手中茶杯,手指在膝盖上点着,不知是和着什么节奏,终于道:“民间有句俗语,叫‘一个萝卜一个坑’。那月朦胧看似武功不高,性情温和,实则外柔内刚。仅用殿下善使的强横手段不可取也。”
夏长烨争辩道:“先生此言差矣,焉知我未曾用过柔和手段?”
粉墨君终于忍不住大笑,连连用手指点他,道:“殿下性情本就要强,又身具龙气,所言所行都会不自觉地透出帝王霸气,莫说不用,便是使了那柔和的手段,怕是也不伦不类,难以攻心啊!”
夏长烨叹气道:“皆如先生所料。但是,先生怎么就笃定,长杰可担此任?”
粉墨君笑道:“三殿下是不世出的奇才。他用前十五年养了一颗赤诚之心,博得了婵宫众女,包括嫦君画的无条件信任。是以只有他,才有机会将月朦胧这颗极具关键性的棋子掌握在手中。陛下梦寐以求的帝凤和合,才有可能实现。”
夏长烨仰起头,闭上眼睛,口中喃喃道:“帝凤和合啊……”
感叹完后他又问道:“可是,先生怎么知道婵宫会留下长杰,万一嫦君画为了保险,找到长杰直接派人送他回来,又如之奈何?”
粉墨君摇了摇头道:“殿下还是没有将自己放在上位者的位置去考虑问题。”
“怎么说?”
“臣只问一句,若是有朝一日,殿下继位,塞外三族派使者来访,表达对新君的忠心,希望北旸在贸易交流上继续不遗余力地支持,并且送本国皇子来北旸,殿下会当成什么?”
“那自然是为了表达诚意,所送来的质子啊。”话甫落,夏长烨恍然大悟。
“嫦君画作为与北旸有过宿怨的一方领袖,自然也会这么看待长杰!”
粉墨君的眼神逐渐变得深不可测:“臣已为三殿下打开了局面,就看他如何施展了。”
————————————————————
青滟楼外,一对痴缠男女正依依惜别。
“真的不再留一段日子了?”清柳的眼中充满柔情与不舍。
此时的她已堕入情网不可自拔,只想着与齐九嵋尽可能再多相守一段时日,其余的都不想考虑。
齐九嵋看着清柳那含情脉脉的眸子,思绪翻腾,简直想直接答应下来,可是他们二人眼前阻碍太多,容不得他再沉溺于这见不到未来的温柔乡。
他强笑道:“男儿志在四方,再在青滟楼待下去,于你于我,都没有丝毫益处。”
清柳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问道:“那接下来,你欲往何方,欲成何事?”
齐九嵋想了想,道:“距离省试还有两年不到的时间,我想趁着这个空档,出去历练一番。”
清柳有些担忧:“你要去行走江湖?”
齐九嵋点头:“我在青滟楼这段日子,听人闲聊也听得分明。如今西域魔星重生,魔族潜入中原劫掠,中原武林纷纷起势,届时崇武之风必会再起,朝廷难以遏止。于武林中寻一条建功之路,或有可行。”
“听你这么说,已有第一个目标了?”
齐九嵋唇边勾起一丝微笑,斩钉截铁地道:“云落剑池!听说,云落剑池的主母曾一人独闯皇城,武功盖世无双。云落剑池虽然在近年来略有颓势,但依旧是一方武林巨擘。魔族猖狂,云落剑池也绝不会坐视,紧随其后,比大有可为。”
清柳看着他述说自己的规划,眼中异彩连连,只觉得眼前情郎已不再是初识之读书人,那隐隐间散发出的潇洒气度,仿佛是已将天下纳入怀中的领袖。
她牵起齐九嵋的手,在自己嫩滑的脸庞上摩挲,眼中情意缱绻,柔声道:“我等你回来,回来娶我。”
齐九嵋顺势展开手抚摸她的俏脸,道:“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凡事和老板娘商量着做。现时不比往年,胥京也混进了不少有心人,若再被骗一次,我可救不及你了。”
清柳顺从地点点头,乖巧得像只羊羔。
齐九嵋展开手臂搂住了她。
清柳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耳朵贴在胸膛上,含混不清地说:“你的心跳得好快。”
齐九嵋宠溺地道:“你的心也跳得很快吧?”
清柳抬起头来,满腔爱意早已溢出眼角,她看着那近在咫尺,却即将远赴天涯的俊朗面庞,终于踮起脚,将两瓣香唇送了上去。
唇舌相交,无限柔情,尽在不言中。
————————————————————
齐九嵋离开胥京后,往南行了半个多月,一路多有听闻魔族肆虐的事件。
一开始,魔人的目标只在那十五六岁的少女之中,后来变得愈加猖狂无忌,年纪从十三四岁的少女到二十六七的少妇都难免遇难。
而朝廷派出的镇魔使终究有限,况且分散各地追缉魔人,更难以将那分群分批的魔人聚而歼之。
这一日行至鹭州,走得腹中饥渴,便就近在城外寻了间酒肆,随意要了些酒菜。
趁着小二上菜时,他拉住问道:“小二哥,听闻这鹭州城,最近可是被那魔人掳掠妇女的重灾之地?”
小二一听,当即打开了话匣子:“可不是嘛!光这个月,又发了十几起了,就连知府大人的亲闺女都不知被掳到哪去了,镇魔司来了一位副旗使,两位少旗官,却愣是没能查到那魔人踪迹。最终只能顺着点不像线索的线索追出城去,至今未归,你说邪不邪门?”
“那,没有一人获救吗?”
“有啊!前段日子,在我们这小店,就曾有人救下过一个被拐骗的少女。听说那救人的女侠来头可大,是江南云落剑池的三小姐呢!”
齐九嵋惊诧道:“陆檀?”
“对对对!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
齐九嵋摸了摸放在桌上的剑,陷入了沉思。
这剑是他在得到钟图子所赠的剑谱之后的第二天就去托人铸造的。
这段时间以来,除了与清柳相伴,他也开始试着研习书中所载的剑法,以求防身。
然而不开始还不知道,一旦练起来,他发现自己对武学修炼和剑术奥义的悟性竟出奇的高。
不消半月,他便尽得剑谱真传,功力也在那内功心法中的秘诀帮助下,得到相当稳定的控制,并且突飞猛进。
“可以去做些事了。”他暗忖道。
鹭州本是整个中原,除了胥京以外,最为繁华之处,有诗道:“江南好景十分足,总蕴九分在鹭州。”可见鹭州的富庶荣华。
然而,近几月来魔族侵扰骤然加重,朝廷又未能寻得有效的遏制之法,使得整个城中人心惶惶,原本热闹非凡的集市也只剩零星的人群。
忽地一阵惊呼声从街对面传来,只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林立的民屋顶上跑得飞快,那高身长之人身高丈许,虎背熊腰,脸戴面具,那矮人身形佝偻,面貌丑陋,不堪入眼,却偏偏狰狞着笑脸。
那巨人身上还扛着一名人事不省的少女,身法却极轻盈,与高大的身材极不相称。
魔人!
齐九嵋心中震动。
他虽是有心理准备,但仍是不曾想到这魔人竟已如斯猖狂,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当众劫掠。
但当他看清那两个魔人身后仍有一道身影紧随其后时,却顿时明白了真正的状况。
那身着道袍、身姿袅娜的中年美妇一声不吭地施展轻身功夫追赶魔人,手中长剑轻抖,不时挥出几道凌厉剑气斩向那两道魔影,那巨人目标明显,身中数剑,已是伤痕累累。
若非顾及那少女安危,中年美妇怕是早就施展绝学,将二魔格杀。
“暗地里做活,结果碰倒硬茬了?”齐九嵋笑着自语道。
“咯咯咯,老道姑,连追了我兄弟二人一个多个时辰了,就不担心你那乖巧的大徒弟死了没?”小鬼开口嘲讽道。
中年美妇没有说话,但剑势已愈加狠厉。
“咯咯咯,急了?还是说,你也想跟着我兄弟回去贡献元阴?按说你的成色实在不错,只可惜年数稍大了些,有个三十五了吧?”
“三十七。”那巨人浑身剑伤,竟还有空打趣。
“哟!那么自信?要不说,咳咳!到底还是你伏象阅女无数,眼光够辣,咳咳!”那小鬼说着,竟咳起血来。
看来先前早有一番恶斗,这二魔受的伤都不轻。
再看那中年美妇,仍是一语未发,脸上却已冰冷如霜。
“再照这么嘲弄下去,早晚是个身死魂消。”齐九嵋看着那屋顶的追逐,暗自道。
那仓皇逃窜的二魔,自然是伏象和鬼自在,而那紧追其后,便是下山渡世的静云子了。
她遣纯桦往京城通钟图子后,便带着纯榕下山查看情况,谁知甫到鹭州,未曾得歇,纯榕在寻客栈时,撞上二魔行凶,便立即出剑制止。
然而二魔修为不俗,战至一半,纯榕不慎被伏象巨掌雄力拍中,重伤不敌,还中了那二魔的奇毒。
静云子给纯榕略微料理了一下内伤,便挺剑追来,直至如今这般状况。
三人身法都极快,不多时便已远离街市,齐九嵋只会剑法,没有学过任何轻身功夫,只好顺着三人追赶离去的方向奔去。
追至一处人迹罕至的小巷,伏象和鬼自在很有默契地一起停下,看着前方挺剑怒目的静云子,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插进了自己的心脏所在,霎时鲜血喷溅而出。
静云子纵然阅历老练,却也难见如此血腥景象,一时间有些愣神。
只见二魔用力一拔,各自从心脉处挖出一颗核桃大小的丹丸,那丹丸一经拿出,整条巷子瞬间魔气浓盈,二魔的气息也随之暴涨数倍。
静云子顿感有些不妙,忙提元功,将手中长剑顿时霞光万丈,准备一抗魔威。
齐九嵋终于姗姗来迟,他看着巷子里剑拔弩张的态势,眼神也逐渐凝重了起来。
“玉石俱焚的手段吗?”他喃喃道。
不等他多想,只见二魔各自怒吼出声,伏象的吼声浑厚,鬼自在的吼声则相当尖利,两种不同的吼声交织间,震人心魄。
静云子怒哼一声,元功释放,与魔气抗衡。
然而正邪两道气机太过庞大,伏象肩上的少女显然已被震得有些承受不住,眼中、口中都流出了鲜血。
“不好!再让他们这么对决下去,怕是还没分出胜负来,那姑娘就已命丧九泉了。”齐九嵋心念一动,倏然拔剑向前,施展出剑招直取伏象。
“嗯?”伏象察觉到有人搅局,急忙将魔气分出一部分来抵御身后暗算之人,齐九嵋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劲力阻碍住了自己剑势,急忙提起元功,聚于剑尖,一点突破。
“轰!”一声轰响过后,齐九嵋颓然倒地,那魔人的魔罩被破,还被他狠刺了一剑,只好将魔气全数爆发出来,将他震倒。
待他勉力睁开眼睛时,已不见了两个魔人,只有那中年美妇将风韵犹存的俏脸凑在他的眼前,查看着他的伤势。
“少年郎,你如何?”她问道。
“晚辈无事。”他强笑道,随即想寻证那少女的生机几何,却不料一转头,却实实在在地撞上了一团柔软的美物,隔着道袍传来温热的触感,以及淡淡的清香。
“唔?!”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正躺在中年美妇的怀中。
“呃……”静云子半生寡欲,这清白身子从未受过男子染指,难得今日事急从权,竟就发生了这等尴尬事,不由得令她由来持重的脸上飞过几朵红晕,愈加动人。
“啊!”他慌乱地坐起身来,向静云子赔了一礼:“晚辈恍惚间,冒犯前辈,望海涵!”
静云子仍旧维持着双腿横陈的坐姿,脸上红晕已褪去,端庄地向他摇了摇头:“没关系。”
齐九嵋看了看一旁晕死过去的少女,问道:“这姑娘……”
“没有伤及到脏腑,我已用内力为她疗伤,并无大碍。多亏你出手得早,否则我今日逞一时之快,将酿成大错。”静云子缓缓道。
“那就好。”齐九嵋放下心来。
静云子美目看着齐九嵋,问道:“少年郎名姓?”
“晚辈,齐九嵋。”
“方才你阻断那魔人的剑招,可是诀暝七式?”
齐九嵋有些惊诧,他没想到第一次在人前显露武功就被看出来了,只得答道:“前辈神目如电,晚辈用的,确是诀暝七式。”
静云子眼波流转,忽而想到了什么,问道:“可是一位身带酒葫芦的道人传你的?”
“不错,前辈与钟图子道长有何渊源吗?”
静云子露出微笑,道:“他是我的大师哥。”
齐九嵋肃然起敬,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弟子见过师叔”
话一出,顿时有些后悔,因为钟图子只是传了他剑谱,却并未正式收他为徒,他这生师叔叫得委实有些唐突。
但是话已出口,不好收回,只好先将错就错。
他在心里打定主意,等再见到钟图子,定要行正式的拜师礼。
静云子不知这番周折,倒也不作多想,只问道:“你来鹭州,也为了调查那魔人劫掠少女的案子么?”
齐九嵋原本想着南下去投云落剑池,然而当下巧遇师叔,便也不作那般想法。
便道:“魔人猖獗,不容纵放,是以弟子便自京城追查到此。”
“是你师父派你来的么?”
“非也,师父在传我剑谱之后便云游四方,不见踪影,是弟子自己起念。”
静云子赞许地点了点头:“我辈习武,当秉承侠义,力行正举,你做的不错。”
“师叔谬赞了。”
静云子忽而色变,叹道:“只可惜,被那两只魔物脱逃了。”
“那两只魔物使那般玉石俱焚的招数,想来命数不长,再难作恶。也无甚要紧。”
静云子懊恼地摇了摇头,将纯榕之事告知齐九嵋,道:“我这般穷追不舍,也是想着,从那魔人身上寻个解方。如今,又不知从何下手了。”
齐九嵋闻言,忽地将手伸向静云子,展开一看,竟是一颗魔气萦绕的内丹。
“这是?!”
齐九嵋道:“方才我聚凝剑气破了那魔人的气罩,被震开前,那魔物气力已散,我便顺手取了他手里的内丹。或有可用。”
静云子惊喜道:“魔人多以自身魔力制毒,这内丹说不定大有可用,九嵋,你帮大忙了!”
二人这便将那少女送到府衙安置,便赶回客栈医治纯榕。
————————————————————
胥京,锦王府。
夏昀正在书房里,手执画笔,描着一幅明珠美人图,他的笔触很轻,仿佛稍稍下重一笔,画中美人便会痛得叫出声来。
老仆夏缜缓步走进书房,通报道:“王爷,太子殿下驾到。”
夏昀的手中画笔一停,一滴墨珠就要滴在画卷上,他一伸手,将墨水接在手中,而后放下笔道:“请他进来吧。”
夏长烨手里拿着一个锦盒,缓步走进书房。
他看了看背对着自己的夏昀,又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书桌上被卷起,却未及收回的画卷,道:“七王叔,别来无恙啊。”
夏昀睁开眼睛,转过身来,对他笑道:“太子甫一回京,就上门来访,真是难得。”
“自然是有事。但也是真的想,跟飞熊和惨豹再交回手。上次被碾压,可令我记恨至今啊!”
夏昀哈哈大笑道:“飞熊和惨豹的本事,乃是多年战场杀伐,在刀风箭雨里,用命拼出来的,非是那么容易超越啊。”他顿了顿,又道:“可惜,他二人在上个月,已被我派给陛下,后来南境战事吃紧,陛下便遣他二人领兵驰援去了。”
夏昀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道:“连跟随多年的两员最亲密的战将都送了出来,看来七王叔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把这个闲散王爷做到底了。”
夏昀淡淡道:“老了,早已没了那心气,飞熊和惨豹正值壮年,跟在我身边虚度光阴太过可惜。不如交由陛下调遣,还可人尽其用。”
夏长烨眯起了眼睛,语气不善地道:“七王叔要说尽忠为国,我或许还信。但要说没了心气,我看不尽然吧?”
夏昀疑惑地看向他,道:“太子的情绪不太对,是做叔叔的哪里不小心开罪到你了?”
“七王叔何必在侄儿面前装蒜呢。”夏长烨将放在茶几上的锦盒一把掀开,盒中嵌着一枚泛着青色荧光的玉珏,以及一方纯金刻制的印信。
夏昀的瞳孔剧烈地收缩起来。
“七王叔不妨自己猜猜,这玉珏和印信,是真还是假?”夏长烨冷笑道。
夏昀眼神几度变换,终究长叹一声,坐到夏长烨的对面,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还是瞒不过你。”
夏长烨哼了一声,道:“七王叔何其糊涂啊,你但凡多掂量一下清柳在我这里的重要性,都不会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满足你的色欲。”
夏昀用手狠狠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道:“我偏偏就是知道清柳对对你东宫的重要性,所以才一时急色,想着用最小的代价去达成这件事。”
“看不出来,七王叔还是个生意人。”夏长烨嘲弄道。
“不必多言了,将此事揭过,你开价吧。”夏昀干脆道。
“一,把飞熊和惨豹调回来,供我调遣。二,将手无两的卖身契给我,从此他归为我东宫之人。三,和你暗中往来的那些魔族之人断绝联系。”
夏昀听到第三条,睁大了眼睛,他咬着牙冷笑道:“太子知道可真不少啊。”
夏长烨悠悠道:“偷取太子印信谋取私利,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三个条件算便宜了。”
夏昀站起身来,踱步到窗前,沉默了半晌,忽而答道:“可以。”
“七王叔爽快人!”
夏昀霍然转身,一字字道:“我还可以给你加一笔。”
夏长烨挑了挑眉:“那就是另一笔生意了。”
“就是要与你做另一笔生意。”
“愿闻其详。”
“我还有不少旧部尚未随我退伍,你该知道。”
“当然,比如镇魔司总旗使,夏侯瑶,就是七王叔你当年的副将。”
“她是明里的,暗中还剩多少,除了我之外,谁都不知道。”
夏长烨抬眼盯着他,问道:“七王叔能为我寻来多少支持?”
夏昀终于露出了笑容:“这就要看贤侄愿不愿意下本了。”
“只为一个清柳?”
“只要一个清柳。”
夏昀看着夏长烨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又补了一句:“听说上个月,二皇子所部在西境取得大捷,陛下应该快要召他回京受赏了。照此次军功来评,怎么着,也该授一等亲王爵了。”
夏长烨闻言脸色终于一变,将身体往后一靠,长出一口气,喃喃道:“真不知是我拿住了王叔的把柄,还是王叔捏住了我的七寸。”
“哈哈哈。”夏昀爽朗地大笑起来。
————————————————————
魔丹虽然脱离了宿主,其中充盈的魔力却未减分毫。
静云子破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其中力量提纯,并用自己独门的内功心诀运功,灌注到纯榕体内为其解毒。
齐九嵋在一旁观摩静云子运转元功,只觉得其中门道高深莫测,配合着钟图子所赠内功心法中所述,竟忽然又有所悟。
他顺着心中所悟,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运转元功。
静云子帮助纯榕解完毒,转身看向齐九嵋,只觉得他身上气机玄妙非常,与自己方才所用有许多相似之处,却又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她看了一会,索性也在齐九嵋身前坐了下来,为他护法。
然而他纵然悟性奇高,研习内功的时间终究不长,缺乏经验与与对自身强大功力的掌控力。
很快,真气脱出奇经八脉,游离到了身体各处,却始终收不回丹田。
他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静云子见他情状有异,倒也不意外,在分辨出他身体里的症结所在后,便立即出手,助他运功。
可当她将内力导入齐九嵋身体里的时候,却还是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有如此强大的根基,怎么运功还这么容易出岔子?”
她不及多想,加大了内力输送,同时口颂真诀:“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两股内力在齐九嵋体内交织游窜了一个时辰,终于逐渐稳定下来,他徐徐睁开眼睛,只见眼前的静云子面带疲倦,成熟娇艳的粉脸和雪白的玉颈上香汗淋漓,无限诱人。
她这一日下来,先与二魔拼斗,再为纯榕解毒,为齐九嵋维持功体,内力损耗大半,一时间竟有些脱力。
“弟子愚钝,让师叔费心了。”齐九嵋拱手道。
静云子虚弱地摇了摇头。
示意他不用担心。
接着问道:“我看你似有所悟,现下感觉如何?”
齐九嵋舒了一口气,答道:“感觉修为又精进不少。更有一番玄妙体悟,在脑中徐徐展开,一会有形,一会又变得虚无缥缈。”
静云子欣慰地道:“看来你的悟性极高,多体会一下我方才所吟真诀,对你一定还大有裨益。”
“多谢师叔。”
“时候不早,回去歇息吧,明日我与你细讲本门心法要诀。”
“是。”
静云子欲站起身,竟一下子没能使上力气,软绵绵地向前倒去。
齐九嵋见势下意识伸出双手,往前探步,将静云子抱了个满怀。
二人均感到有些尴尬。
齐九嵋感到佳人入怀,娇躯香软,竟一时间没舍得放手,静云子感受到男子有力的臂膀虽有些僵硬,却仍是收紧了一些,潜意识里想沉溺进去,却仍是顾及二人辈分有别,挣脱了开来。
气氛仍有些旖旎。
“呃,弟子先回去休息了,师叔也早些歇下吧。”说罢逃也似地离开房间。
静云子呆呆地望着齐九嵋离去的方向,温柔地一笑。
“倒是个不通人事的青涩少年郎。”
齐九嵋没有失眠,但他做了个春色无边的绮梦。
梦里,他与一名风情万种的女子抵死缠绵,当第一次将胯下阳物贯入女子阴穴时,女子竟并未发出破瓜的疼痛尖叫,而是舒爽地呻吟出声,其声婉转悦耳,充满着成熟的诱惑力。
他下意识将对方当成了清柳,于是毫不留情地大力捅入,女子配合着他的节奏叫喊着:“九嵋,九嵋,师叔好舒服,好舒服!”
他听见那女子话语后逐渐放慢了动作,疑惑地问道:“师叔?”
女子转过脸来,赫然是披头散发的静云子。
只见她双眼迷离,向齐九嵋发出渴求的叫声,还将粉舌伸出,舔舐着红唇,诱人至极。
他万分惊诧,但身下动作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不到一百下后,胯下似乎感到一阵强大的吸力,将他的阳精尽数吸出,他也同时达到了极端高潮。
那女子反应如何,他已看不见,也听不清。
“啊!”他惊醒过来,发下裆下早已梦遗了一大片。
“呼!”他擦了擦额上的汗,仿佛历经了一场生死大战归来。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奇怪的是,分明做了那么乱伦的梦,他的心中却没有什么愧疚感。
“莫非我竟对相识了才一天的师叔抱有想法?”他自嘲地笑了笑,这未免太荒唐了些。
其时丑时刚过,他起来清洗了身子,换了身干净衣服,习惯性地往窗外看去,却意外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在远隔几条街的屋顶上飞奔。
“那两个魔人受了这般重伤,竟还没有离去,他们在鹭州逗留,究竟想做些什么?”他念及此处,拿起佩剑就走出房门。
刚一踏出房门,就听见隔壁开门的声响,静云子同样整装带剑步出房门。
“师叔?你这是?”他忽然醒悟,问道:“师叔也看到了?”
静云子颔首道:“既然你也准备前往一探,就一起吧。”
“师叔。”他叫住了静云子,面带忧色地道:“师叔今日损耗太过,还是弟子一人去吧。”
静云子闻言莞尔,屈指敲了他一个栗子,道:“我虽有损耗,却也还轮不到你一个运功都运不明白的半吊子来担心。”
齐九嵋听着这温柔的批评,心中却莫名感觉有些愉悦,但还是坚持道:“可是……”
“安心吧,我没那么脆弱。”静云子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道。
齐九嵋拗不过她,只好道:“弟子明白了。”
二人直接翻上客栈的屋顶,运起轻身功夫向着二魔身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师叔,你和师姐下山以来,可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比如这些魔人劫掠少女的目的。”齐九嵋一边赶路,一边问道。
静云子道:“线索倒没有查出什么,但是魔族如此针对年轻女子下手的行径,倒是让我产生了一个猜想,与纯榕商谈过后,我们认为可能性极大。”
“什么猜想?”
“我年轻跟随师父学艺时,曾听他说,魔族有一种阵术,取年轻女子的处子元阴之血,于众星蒙尘的月圆之日炼成。阵成之后,所有在阵中与贡献处子之血的女子交合之人,皆可获得巨幅的魔力提升。”
“年轻女子?处子元阴?!”齐九嵋有些震惊。
“很匪夷所思是么?我初听时也是如此,魔人阴毒淫邪,不可不除!”静云子语气还是那般柔和,却透着一股不可动摇的坚定。
“是。”齐九嵋附和道。
随即他又觉得有疑点,问道:“可是,众星蒙尘之时,如何有月圆?”
“那是一种极少见的奇异天象,我也是根据师父留下的一本有关天象的典籍中看到,并且推算出,三月后的望日,便是众星蒙尘之日。”
“原来如此。”
二人顺着一路留下的踪迹追到了城外的一处偏僻地带,几间草屋孤零零地立于此地,草屋看着没有一丝破败零落之感,显然是刚搭建不久。
齐九嵋和静云子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这草屋,极有可能是魔人用来藏匿掳掠来的年轻女子的。
静云子刚要上前,却被齐九嵋拦住,她疑惑地看过去。
齐九嵋道:“师叔,一会若有动手的需要,还请由弟子主阵,师叔气力大损,只从旁协助即可。”
静云子摇了摇头,刚要否决,却见齐九嵋脸上带着不容商量的神情。
终于还是妥协,无奈地笑笑:“好,师叔依你。”说着牵起他的手,轻轻地握住拍了拍,示意他放心。
齐九嵋望着向前走去的丽人背影,看了看自己刚才被牵起的手。
他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