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这么对视着,至于时间过去了多久,根本不在考虑之内。
不用想也知道,我的问题她已经听得明明白白,但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并不清楚我问出这个问题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么多年的生活,如果说我们互相之间毫不了解是完全不可能的,问题只在于了解了多少,这样才能预判到对方将会做什么决定。
“我不想伤害你,当然也不像我自己受伤,如果现在你还没有想好,可以等你准备好了咱们再说。”
最终还是我妥协了,给了她提示,但究竟这算不算一次机会,我还不能确定。
她安静地下了床,因为来的时候没穿衣服,就这么向外面走出去。我将自己的睡衣拿给她披上,看到她点了点头,消失在门外。
“希望你不会选错。”我在心里默默祷念,不知道自己所担心的是什么,甚至连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将事情讲出来都搞不明白。
很多人在这个时候想到的处理方式大致有两种:一是彻底解除关系,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而且基本不现实。
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时间里,互相都是付出了成本的,尽管难免有哪一方要比对方付出更多的情况,但感情却是没有办法衡量的。
彻底断绝来往的事情,大概只有冷血的人才真的做得出来,但我却不会选。
还有一种是报复,而且多年的职业生涯里,由婚姻问题引发的恶性事件确实越来越多,可见人们在这方面的容忍性越来越低的现实。
实际上我查阅过资料,婚内出轨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像人们以为的那样少,也不会夸张得遍地都是,每个时代都有其发生的特征条件,即便是在一千多年前的古代也没有多好一些。
但惨烈的报复也是从来都有的,我在公安大学干部进修班认识的一位老师是研究这个问题的专家。
他的研究很有意思:但凡是在婚姻问题尤其是出轨问题上表现出强力报复心态甚至行为的一方,都是基本丧失了感情自信的一方,而另一方的情况相对还要复杂一些。
丧失自信,进一步的解释实际上是丧失了“掌控力”,也就是爱情心理上的“占有欲”的意思。
但这么讲都不纯粹,因为还有很大一部分婚姻只存在“占有”而从没有感情成分的情况。
学者们的表述是放在教材上的,但参考的意义很大,至少我可以用来审视自身。很多现实问题需要一面镜子,比如我现在的处境。
这一页我想我们都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早我给温霁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这几天先不用过来了,尽管之前和他说了我们之间爱你需要冷静的话,但很显然她遵守的并不严格,偶尔还是回来找我。
“苗远,你跟我姐俩人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怎么她打完电话你就打,你们俩是不是出了什么情况?”温霁倒没跟我客气,上来就是一顿抢白。
“你想得还真多,是不是自己担心什么了?别没事胡思乱想的,还是先把自己改弄明白的问题弄明白吧,好不好?”
我这算是对她的一种糊弄了,但想到现在我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才发现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个混蛋。
妻子一早起来收拾早饭,而我则在这段时间继续锻炼着我的身体,我们之间多少有了一点生活中的狡猾,还算不上智慧。
但沉默一下总是好的,即便一早起来充斥的都是之前没有的陌生感。
我的饭是楼下的豆浆油条和一个煮鸡蛋,她的是酸奶加面包,面包里有一点蔬菜。
“你上一天班就吃这么点?”我尽量舒缓着语气。
“减肥!”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但说话很简短,也并不亲近。说完就进了自己的卧室,也没关门就开始换衣服。
我能理解她对我的怨尤,但她并不知道有时候看似充裕的时间很容易被命运打破,而主宰这命运的,恰恰是人在不同处境下的一个选择而已。
常有人说命运无常,其实命运并不无常,无常的是人心。
“你又没胖,减肥干什么?再说节食不如锻炼好,不健康!”我一边收拾,一边说道。
“现在吃这个呢,怕有副作用。”
她走过来,伸手递过一个药盒,是一种长期避孕药的包装,但对这东西我了解的很少,大概真关系的只有女性吧?
“长期吃对身体有影响吧,何苦这么作践自己呢?”我皱紧眉头,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她做这样的选择,或者哪个人能让她做这选择。
“为了谁,为了自己你不会这么选吧?”我低声问道,就像是在问自己一样。
她张口欲言,但我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起身出门而去,我知道现在不是讲话的好时机,眼前的女人失去了理智,或许会一直这样下去。
“邵阳,李辉还在市里么?”我下楼就开始打电话,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不一会过来一个信息,是温雯。
“对不起。”就这么简单。
“你确定这是你的选择么?”我回了一条,发送出去的时候发现自己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冷静。
“我不知道,你能回来么?”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理智而不是冲动,冲动已经过去了,我需要安静地想想,暂时不要再见了,不必找我。”
但我还在楼下,已经看到她正在向我这边张望。
“我需要你回来,现在!”
邵阳打来电话。
“怎么了苗队?接你,有时间啊。”
我坚定地离开了,但还是回头张望了一眼。
她打开了窗户,但只能在窗后露出一张脸,我知道她在看着我。
我把电话拨了过去,看到她伸手接了。
“你和我都是有选择的人,如果你认为跟我之间连谈一谈都不需要的话,那也是你的自由,而我也有同样的自由对吧?”
“你想让我认错?”她问道。
“我感到你现在根本不是理智地对待这件事,所以如果你还尊重生活和你自己,我希望你用成年人的方式和我说话,明白么?我不是跟你玩消失,但你得给我时间,就这样吧。”
邵阳开车到了,本来他的公司离我这里就不远,这让我多少轻松了一些。
“给我安排一个清净的地方,最少能住一个月,有问题么?”开口之前我已经给李辉打了电话,相信他和邵阳沟通过了。
“完全没问题,独门独院,周围还没有楼房能看见,什么设施都有,您看行么?”
对于这群大小老板的能力,我多少是知道一些的,这种问题对他们来说很简单,只是还有没有诚意的问题而已。
邵阳安排的地方我倒是比较熟悉,是坐落在市区外的一处名为“芷芳园”的住宅区,不过这里是高档小区,能在这里面住的一般都是身价“上千”的水平才行。
“苗队,因为您就自己住,大概也不想出门溜达让人看见,我们专门找了一个保洁和一个厨子。人是绝对可靠的,您要是不需要就说一声。”
邵阳想得倒是很全面,至少比我想的合理得多。
“随便吧,也不是多保密的事,我其实就是为了图个清静!对了,这里有健身器材什么的吧?”
忽然我想起来自己不是无事可做,眼前还是恢复身体最重要。
“都在地下室呢,知道您武艺高强,专门给您拉过来的,一会就弄好了。”
进了院子,还真有种穿越的感觉。
收拾什么高档住宅,其实就是以前的老四合院,不过经过了重新设计,做成了两进的样式,分成了前后院。
前院的面积比较小,估计是厨师保洁住的地方。
后院弄得是个两层小楼的样式,高度并不很显眼,看上去很是美观。
一进门就看到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是厨师,姓金;女的是保洁,其实做饭以外的活儿都是她的,姓何。
两个人的年纪看上去并不大,这让我有点诧异。
“这是我哥的意思,”我知道他说的是李辉,“他还在里面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做公司了,顺便还弄了个家政服务培训,总部在北京。这是专门请管家协会的做的培训,目的就是面向高端需求的……”
我一挥手,心中已经小小震惊了一把。一般人只看到城市距离首都这种地方的约束,只有具备眼光和才干的人才能看到优势并合理地运用。
“除了我需要的时候,平时不要打扰我就好,先感谢你们的辛苦。”
我和这两个人一一握手,这是行走江湖的手段,是跟师父学武的时候学到的。
礼下于人,有时候不仅是一种教养,还能很大程度上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第一个夜晚到来的时候,很是难熬,尤其是于我而言。
原本每当烦躁时候我还能对着电脑上的资料麻痹自己,但现在什么也没有,我只能拼命地在健身房运动了。
猴子的电话比我的起床铃声还要早了一些,这多少让我有些不快。
“队长,有麻烦了,局里可能真要把你调走!”这一句话就把我完全弄醒了。
“他们想让我去哪儿?”
我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地方适合我。
文职是我的本业,可现在肯定是干不了了,学的那点东西这些年都忘差不多了。
公检法这个圈子混得太熟,去哪个单位都是高不成低不就,人家要不要我给面子?
要不要给我面子?
这都是麻烦。
“我听领导们的意思,有可能在城建、电力和财政三个局让你挑!”
“你他妈糊弄鬼呢?这是公安局的领导能办得到的事儿么,市委书记都得想想才能说这话吧?”只要智商还没昏迷,谁会信?
“昨天下班我见着惠文了,他跟我说的……”猴子没头没脑来了着这么一句,简直就是石破天惊。
“你们的案子查到谁了?”我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案子现在就是惠文他们组在办,具体原因得问队长了,我听说好像是涉及到经济问题的原因。”
“好像?猴子你是欠收拾了还是怎么地,这前前后后的事儿,你敢说你想不明白?你要是准备好了,就爱他妈哪儿去哪儿去,我不拦着你!”
挂了电话,我只感到愤怒。
不用想也知道事情出了变化,看来下河村的事情触动到了某些人物,有人按捺不住要展开动作了。
可惜,我是这么好整治的人么?
就算能将马惠文也牵扯进来,那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但我还没来得及冷笑一声,对我的冷笑却瞬息而至。
“苗远,你再不接我的电话试试!”是温霁的消息。
“苗远,你混蛋,你他妈在哪儿?!”听这喊声,两姐妹已经见过面了。
“别烦我,让我清静几天行么?”我很烦恼,但对她却说不明白,也不能说。
“我不管你怎么着,你就跟我说,是不是我姐犯了错?”听到那边的环境很安静,我多少还算放心。
“你跟是在一块呢?”我问。
“甭管!你跟我说是不是?”她怒气冲冲,但我并不确定他知道多少。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不适合掺和进来,你也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我不懂的你不也在我身上都做了么,你说啊!我什么不懂?”这女人,一冲动就没有道理可讲。
“那你说说,我怎么做你才满意?你也可以跟你姐沟通下试试。”他的话让我急不起来却又着急,怒不起来但很生气。
“我……我操你大爷!”那边的温霁顿时就哭了,让我一阵揪心。
做个娘们真好啊,想不讲理就不讲理,讲不出来了还能想哭就哭。
真是一个闹心的早晨!
“邵阳,帮我个忙,给我拿个新手机,号码也要新的;这边没电脑,弄一台过来,得能连上网;还有上次我找你问的孙家那个儿俩,我要知道他们这两天算计什么了!”
“苗队,你饶了我吧!手机电脑这都不叫事儿,孙家哥儿俩这个不是我业务范围啊,我哪能知道……”
“你忘了咱俩怎么认识的了是吧?监控器材你说卖就卖,我不信你不往对手身上用!我也不跟你废话,这种案子我们查过多少你知道么,要我不我找俩人马上去你公司和工厂挨个扫描一遍?”
“卧槽苗队,我真服了你了,翻脸无情啊你这!”这年头手脚干净的都在教科书上呢,商业场上要说不用点手段的,连摊煎饼的都不信。
“我现在就要见你!”电话虽然挂了,但温霁的消息依旧传了过来。
我想了想,回道:“我需要的不是充气娃娃,你想好再跟我说。”
“我想好了一半,但我现在想见你,行么?”她很固执。
“一个人,打车过来。”希望她不要耍小聪明。
在一楼的餐厅,我要的是两人份的中餐,静静等着温霁的到来。
保安那边打来电话确认,的确只有她自己。小区内是不允许出租车进来的,但有专门送人的工具,她很快就到了我这。
“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躲人都能躲得这么安逸,我是不是该佩服你?”温霁很不高兴的样子。
“先吃饭,吃饱了说事儿。”尽管眼前只有我们俩人,但我并不想说太多。
“吃饱了就是说事儿?说话用不着那么多力气!”她坐在我对面,一手的手肘支撑着桌面,脸放在手腕上,歪着头看着我。
“我让保安送你走?”拿起手里的遥控器,我伸手就要按下。
“你试试!”她马上暴怒,将手指伸到了我鼻尖的位置。
我已经吃饱了。
“能成熟点么?你先吃饭,好不好?”我没理会她,但是手指在桌面上戳了戳。
“上次你说的事儿,我很严肃地考虑了,而且现在有了点进展。”她低头摆弄着眼前的汤,一口一口喝着,看上去有点喜欢。
“你要是想说就说,我都听着。”
“可我不想在这儿说。”她转头看了看,四下无人,但却因为是的餐厅的缘故,显得有些冷清。
“那我楼上等你,我先去沏茶。”我说道。
“我要喝酒!”
“没有。”
“我自己找!”
“随便你!”
当她提着一瓶红酒上楼的时候,我才知道这里果真有酒,可惜我并不太爱喝酒,从来没有注意过。
她的手里拎着两这个杯子上来,但显然在此之前还喝了别的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两家还带着红晕。
“我喝了点白酒,壮壮胆儿!”她这么说。
“那你现在胆量大了吧,那就说说吧。”我递过一杯茶去,但她没有动,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我找了小军一趟,给他正式道了个欠……”
“挺好的。”
“然后我把他打了。”她笑着说道。
“为什么?”
“他说他想再干我一次,我同意了。”她终于低下头,笑得有点勉强。
“被强迫的?”
“真心的,我想让他干!就是……有点可怜他。”
我看到温霁的眼里有泪光,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那又为什么打他?”
“你也想不到?”
小君这次做得很好,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短小而无用,这是温霁没有想到的。
两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是很快,小军就说出了实情。
他说他的变化是因为和另一个女孩在一起的缘故,似乎一夜之间就长成一个男人一般。
这无从解释的现象令温霁恼怒,或者说是羞愤了。
刚刚被眼前的男人到达的深度远不及真相刺入得更深,顷刻间那个不久前还在她的体内进出的这个男人便被他一拳打倒,但却再没有机会羞辱了。
“说不明白,你怎么想?”我也不能评价什么,这是她自己的事情,我没有资格谈论。
“心安理得,恩怨两清!”她干了杯中的酒,又给自己续上一杯,“然我我就去找了另一个人,你知道的。”
“嗯,孙伟。”
“这段时间我天天和他在一块……我说的是晚上。”
“他结婚了吧?”
“工作的问题,经常不在家里,尤其晚上时候多。”
“什么单位这么忙,我怎么没听过?”我茫然。
“想表现好点混成副科,然后就能上正科……官迷,你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又抿了一口,摇头叹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