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御空而立,整座重华仙岛全笼罩在一片欲散不散的薄雾中,凉凉的风拂过,隐约嗅到了早秋的气味。叫他忍不住多了几分惆怅。
那次后,他便将她的铁链除了去,连修为的封印也一并除了去。是走是留全任了她,不再限着她。
每日她瞧见他,低垂蛾眉。脸容幽静,他总会忆起第一次与她邂逅,在那繁华集市中,她嘴角带血,伸手望他时的模样。
『……如你救我,我便永生永世随你左右,任你差遣,以报救命之恩!』
抬手,他忍不住轻按左胸,仿佛这么做可以将那些拼了命也要钻出来的,极度顽强却也相当让他厌恶的情丝阻了开去。
『……掌门说了,只要你将心法偷出,回去便让你与大师兄成亲。师姐,大师兄可是……』
俊逸无双的五官陡凛,他不禁合睫,胸膛一阵撕裂之痛冲出。
忍不住闷哼一声的同时,一大口心头血从他口中喷溅而出,沾落在雪白的外衫之上,宛若片片梅瓣。
“啊!夏侯钦……你……”
熟悉的女声在身后惊呼。语气中透着明显的忧色。
他微微一愣,长睫颤了颤,身后的惊呼之人已急急奔近。
微微抿唇,懒得言语。他掏出帕子抹去嘴角的残血,挥手从储物戒中拿出一粒丹丸,看也不看的丢入口中。
他用的丹药自是极好的,药刚入口,即化为一阵热而不烫的暖流,他能感受得到之前因吐血而反震受伤筋络迅速愈合时所兴起的刺麻。
才眨眼功夫,那伤已然消失。
无需内视确认,他心中再清楚不过。
“夏侯钦,你……你没事吧?”
她在他身侧眨眸望他,见他态度冷淡,有几分挫败的咬了咬下唇。
沉默的站在一旁,只是眼底的那抹担心清晰可见。
他深晦的瞳仁闪过不明之色,从她身边挥袖转身,飞入紫竹楼。
步入屋内,他挥开心中那恼人的翻涌情绪,盘腿席地而坐,努力压下丹田与胸中那些不舍和躁动。
她走入紫竹楼最高层,站在阴沈木长廊上,望着他打坐的静室,伫足不动。
她垂着头,脸色不明,明显心中有事,且还因为此事沈吟不决,萦回在胸。
日出东方,映照了廊上整排整排的镂花刻纹栏板,金红晨光染得她一身锦色,将板子上的镂空精巧花纹点点投印在了她的脸上,身上。
光影微颤之间连霞光都仿若随风舞动一般,她的额前碎发,粉脸桃腮皆沾染上了一层薄金,将那咬着唇儿蹙着眉的神情渲染的迷离万分。
看着她流露出的那种近乎绝望的神情,他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叫他动心,更会为她不可抑制的感到闷疼。
静谧的空气隐隐透着波动,她扬起了小脸,迷惑的望着霞光眨了眨眼,随即猛地侧过了脸蛋,望着几步之距外,立在静室门前的男子。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凝。只是他的眼深幽的不可见底,难以再让她读出心思。
“你……我……我只是看看日出,马上就走。”
一出口,嗓音的涩哑连她自己也怔了怔。
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她清了清喉咙又道:“那,那你继续打坐吧。我下楼了。”
他背过身回到静室,却听得身后传来极轻一叹,之后,女子的脚步渐行渐远。
她垂眸转身离去,并未看见那个男人的那双狭长漂亮的幽瞳中似有若无的闪过了些什么。
『……有一药名为【相思苦】。用千年相思花做引,再合上八瓣莲,菀梦果,龙芝,凤凰葵等几种极难入手的材料,集精华之大成,提炼而出。』
『……若饮下此药,与人交欢,药力便会随着精血或阴元渗入对方体内。既是【相思苦】,往后自然是对方只需思及心中所念之人,一旦分开不能相见,那血脉中的迷毒就会发作,不能遏止。哪怕是圣人之尊,大罗金仙也无药可解,那滋味可谓是苦不堪言。』
早前看过的一本上古丹方中的这段话在他脑中浮现。
未识她前,他还曾玩笑着想,若有一日他爱的人不爱他,他定要先在身上种下相思苦,再强把毒渡给那人,之后他可以将毒逼出,再杀了那个他中意女子的爱人,叫她生生世世见情郎不着,想一次便受一回煎熬。
他苦笑,未曾想到,那前日偶尔玩笑之思,有朝一日竟会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