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依旧纷纷扬扬下个不停,犹如人更烦乱的心情,只是磨难之下,未尝更该如此,夜色更加深了,小贤也早已经睡下了,睡的很香很甜,隔窗听去,鹅毛大雪弥漫中,数声铁马乱骑奔腾呼啸着,狂呼而去。
林萧含笑饮着一杯酒,桌上正摆着刚刚烧好的酒,一碟花生,细饮轻尝间,值得人反复玩味,闭眼为之一饮,一股暖流温遍全身,这戎国的小王爷,眼睛里的笑意更加的浓了,像漩涡一般,如果不是旁边人,是个年少男子,恐怕换做别家女人,仅仅被他这几眼,便看的几分目迷神炫了。
久久沉默之后,林萧目光转向身边人,轻笑道:“宁兄,看你思索许久,是想好了吗?”
同饮酒的林萧不一样,烛光跳动间,映着的是一张神情沉默的脸庞,目中深邃处,唯有一道冰凉的寒光,那是一把刀,一把盈盈如水光的刀,刀上流淌着寒意,比冰雪更要冷的寒,转弄之间,粗布在刀上反复擦拭,擦的明亮,光可鉴人,语声轻忽间,偏脸看在这把刀道:“从海路走,应是妥当一些。”
林萧抬头看了他一眼,把玩着酒杯道:“只是那你为何临走之前,还要夜探宫墙?”
宁逸把刀擦的明亮干净,随手抽来刀鞘,干净利落的收入鞘中道:“有些事,不是一走,便一走了之的。”
说罢单手一合,刀在手中飞快转了个圈,倚入怀里,细细倾听着飞雪落下的声音道:“更何况,我还想再试一试运气。”
林萧虽然佩服他的过人之处,听了这话还是差点嗤之以鼻,摇头晃脑道:“宁逸,旁人不知道你,咱哥们打了这么久交道,你的运气如何,我还不知道么?”
宁逸也不理他,短短时间窗外大道上已是跑过两批马队,全是捉拿要犯的声音。
林萧浅饮一口,盯着他道:“这便是应龙之变了。”
“应龙之变”本是近段时间流唱的民谣,起源于晋皇深宫之内,做的一场怪梦,梦中天降大雪,高墙内满城萧索,便在这梦中,遍宫寂静间,巍峨玉阶下,众多孩童围绕着打闹,高声唱着一首歌,事后晋皇满头大汗,为之惊醒,惊醒之后反复回思,都想不起孩童们唱的歌谣,便发令国内奇人异士,前来解梦,有的人说这是好梦,有的人这是坏梦。
满城尽在风声鹤唳之中,一人揭榜登入皇宫,但见他一手执长杖,一手怀挽拂尘,虽已是步入苍老之年,但却银白长发飘飘,步步登上大殿之时,整个人气度不凡,声如洪钟,大有神仙下凡的模样,一见晋皇,张口便呼:“陛下,此,大凶之兆也!”
晋皇一听,登时急忙询问,老者沉吟片刻,环顾满殿群臣道:“冬月飞雪,正应龙劫!”
晋皇一听,据说当时,便立时踌躇汗下,更对这八个字似有耳闻,老者又道:“陛下乃龙,此凶兆正应宫墙之内,有奸邪之徒,请陛下且更重龙体为好。”
丞相楚奢也急忙上奏道:“梦生邪异,理当速速查清,以示正听。”
更由此引发应龙之变,先是楚奢奉旨到处清查叛逆,后是老者水上船高,一跃而升为国师,有明眼之人,暗说这梦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晋皇与丞相合力演戏,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江湖术士,大肆作弄文章,满城风雨中,竟是从太子宫中,搜出来了咒诅之物,皇帝大怒之下,赐死太子,其所属之人也尽被捕杀,忠勇将军宁之渊一家也是首当其冲。
先是贵为皇妃的萧菲儿,被安上罪名之后不知所踪,后是宁家满门被捕,斩于闹市,宁家于边境领兵的少将军宁祁,一怒之下兴兵来攻,却不料大败而回,虽如此短短时间,也搅闹的边境不宁。
宁逸早早收到风声,正潜来皇城时,却是晚了步伐,应龙余威不减,旁人说怪梦如此,宁逸却不信,父亲宁之渊直言敢谏,素来不被人喜,新登丞相之位的楚奢,也在应龙之变后,位极人臣,唯独宁家下场凄惨,太子也是仁义忠孝之辈,常常苦劝少盖宫室,远离妖妃迷惑,由此引得父子关系失和,这一次劫难,早已是积蓄已久了,只是未曾想,引发出来的偏偏是一场梦,这可叫人啼笑皆非了。
满城都在搜捕要犯,梦境之说,宁逸不信,信的唯独就是眼前,满门忠烈,战场寒骨埋雪,却落得如此下场,表姐下落不明,身边小贤亦是不在城内,才幸免于难。
林萧任他烛光下,神情似冰似冷,一双手紧握长刀,他已知道,此人是决然拦不住了,果然,宁逸起身开窗,刚一开窗,门外鹅毛大雪已是飘飘可见,便在一声轻响之间,人已不见,化为一道残影。
诸多宫室熄火就寝之时,远方遥远可见灯火明亮,染红了半边天,那里有二十万的壮夫,不分日夜的忙着修建高宫仙境,大片宫殿成云,令人壮观处,似能摘到繁星一般,更饲养着许多珍奇异兽,供人游乐取兴,此事,更是之前招致太子坚决反对,不知流尽多少人的血水和泪。
残影飘忽之间,诸座宫殿之顶犹似如履平地,长刀静静藏于怀中,夜色中,便在那鹅毛雪纷飞中,他藏在宫墙花安树掩饰,无声无息的停住了身躯,静静的倾听。
但见雪花飘飘下,那国师手持木杖,立在雪中,犹如得道仙人,满头银发明亮,一身道袍华贵,声若洪钟,掷地有声道:“待鹿宫大成之时,陛下便可尽兴游于其中玩乐了,臣已从民间遍访美女千余,藏于鹿宫之中,如今鹿宫已是不足十天半月,便能迎陛下大驾,请陛下再稍等时日。”
从寂寞无人处,缓缓渡出那尊贵至极的人,似曾酒色误,体态臃肿之处,更有些威严,抬头仰视头顶片片鹅毛飞雪道:“只是其中繁琐,更是有劳国师烦心了。”
国师摇头转身,看在他身上道:“看陛下,龙威繁盛,不知臣进献的丹药如何?”
赵奢沉吟一笑,抬手整理一番襟口裘衣,心情为之舒畅道:“国师果真神人,饮用仙丹之后,果真精力充沛,令人十分痛快。”
国师手提木杖步步走来道:“为陛下效力,乃微臣之本分。”
赵奢又道:“还有,宁家的那两个没除干净,也是丞相疏于用心了,不然何至于如此烦忧?”
国师又道:“狡兔之类,虽亦逃脱,但不长久,陛下大可不必在意。”
他说罢回头一看,不禁低头整理衣袍,朗声道:“微臣见过娘娘。”
他说的娘娘,好一个娇娆美人儿,她步步从鹅毛大雪中走来时候,先是花伞下,露出一道美女窈窕倩影,一袭粉衣襦裙穿在身上,人未近身香风已来,姿态婀娜之间,但见如瀑长发落在香肩胸前,纸伞轻转,倾国容颜缓缓展现出来。
整个人玉肤胜雪之时,仿佛夜色都因她,而被逼去了几分暗淡,目光诱人瞧来时候,那种媚态如数绽放,素手轻拂脸庞一丝乱发,一张倾国容颜美的竟是让人不敢逼视,更有一番魅惑众生的姿态,红唇轻抬道:“陛下,臣妾等许久了呢……”
赵奢果然看见她便是眼前一亮,急忙上去伸手揽在美人腰间,触手柔滑生香,一具曼妙温软的玉体随之依偎君王怀中,目光娇媚之处,已是勾了魂,夺了魄,美人玉手也是扶在赵奢胸膛,温香软玉在怀,便是当着国师之面,那赵奢也是颇有几分失态。
她姓柳,名蔷,素有晋国第一绝色之称,深得赵奢喜欢,入宫短短半年,便独宠后宫,艳压群芳,以至于美貌才情如萧菲儿,也只得独守香闺,更何况她人?
美眸善睐瞧来,先是咯咯一笑,后是几分端庄高贵道:“国师在此为何?”
国师低腰道:“陛下召微臣论道。”
赵奢含笑道:“正应是如此了。”
柳蔷语声娇笑道:“刚才路过,望见了楚月妹妹,兴是梅花开的太好,一个人在那儿赏花,问了缘由,原来是珲公子所请,今夜特意来观赏梅花歌舞的。”
赵奢听的楚瑾月也在宫里,不由得笑容满面,便是脸上皱纹也模糊了几分道:“美人清冷,自也喜爱梅花了。”
柳蔷听了更加几分娇嗔道:“早就知道陛下志不在此呢……”
赵奢瞧了国师一眼,使了个颜色道:“只是与国师还有要事需谈,美人且先自去准备一番。”
国师正好踏前一步道:“娘娘,微臣还有许多话要与陛下说。”
柳蔷本就聪明,见计也不点破,娇懒一笑道:“那臣妾先自去了,国师与陛下慢慢相谈。”
说罢娇娇美美的撑起花伞,婀娜去了,留下曼妙背影,修长动人处,留有芳香无数,那国师果真是厉害之处,见这美人刚走,便抬手道:“陛下,请随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