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此起彼伏的嘹亮鸡啼从金陵城的各个角落响起,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今日的第一丝光亮。
暖橘色的光线缓缓升起,为大地铺上一层亮闪闪的金光。
又是崭新的一日,整座小城从睡梦中醒来,到处洋溢着生气。
以耕作为生的劳苦百姓趁着天色未亮,已经扛着锄头、赶着老黄牛悠然向田间走去;经营着早餐店的摊贩老板也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准备原料、收拾桌椅,忙得不亦乐乎;正读私塾的孩童们也在父母的督促下极不情愿的从被窝里爬起......
到处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王家老宅附近的街巷里传来行人的闲聊声,还有路过的野猫、野狗的吠声。
习惯了早起的王老五慵懒的从床上坐起,伸着老胳膊老腿儿,一脸茫然的呆坐着。
他沿袭着每晚雷打不动的裸睡习惯,黝黑、干瘦的身材暴露无疑,胯间阳物出现了晨勃的反应,宛如一根粗长铁棒从黑色丛林中钻出头来。
此时的他仿佛丢了魂一般双目呆滞,眼角满是恶心的黄色眼屎,本就浑浊的老眼蒙上一层水雾,更显污浊。
凌乱的花白头发许久未洗,已经一绺一绺黏在一起,根根沾满头皮屑,若是此时他拨弄头发,周遭定会下起一起“白雪”。
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只见他缓缓擡起手臂,满是污垢的糙手随意在头顶上拨弄着发痒的头皮,紧接着漫天飞舞的头皮屑纷纷扬扬的从他的头顶上散落。
已经蓄满一层黑泥的指甲里又多了一层白色的头屑,不过他显然丝毫不在意,拽起一旁的破烂衣服,随意的套在身上之后伸着懒腰出了门。
“额啊~”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慵懒的伸着老胳膊老腿儿,感受着暖洋洋的太阳。
“这夏天也就早上的太阳这么舒服了。”他自言自语道。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三角眼里闪着精光,整个人变得异常兴奋,趿拉着黑布鞋往东厢房门口跑去。
“清仪啊,爹爹想...”
就在他兴冲冲的推开东厢房门的一瞬间,他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接下来的言语如鲠在喉。
只见狭窄的房间内一张破旧的双人床上,楚清仪与不知何时回来的王野紧紧依偎在一起,两个人仍旧处于睡梦中,双方的脸上都带着柔柔的笑容。
呆愣在原地的王老五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走出去还是继续待在这里。
温柔的光线穿过窗户披拂在他们夫妻二人身上,楚清仪的胳膊紧紧环绕在王野的腰际,后者的胳膊也被她枕在脑下。
虽然她正处于睡梦之中,但她的脸上却带着一抹满足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是王老五从未见过的,哪怕他与楚清仪亲密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他也从未见过她如此迷人的模样。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二人相拥而眠的画面格外刺眼,比晌午的强光还要刺眼万分。
回过神来的他手足无措,慌乱间摔上房门向外跑去。
由于他的动作太过着急,导致本就松垮的鞋子在跑的过程中掉落了一只。
门口的动作吵醒了正在睡梦中的夫妻二人,只见睡眼惺忪的王野朝门外张望着,刚好看到了落荒而逃的王老五。
“奇怪,这么早,爹来干什么。”他随口说道。
“或许是喊我吃早饭吧。”一旁的楚清仪连忙回答道。
方才的动静她也听到了,她当然知道王老五前来的目的,昨夜王野回来的太晚,所以王老五压根儿不知道王野也在她的房间,这才会被吓了一跳匆匆而逃。
不过王野的随口一问也让她的心跟着悬了起来,毕竟她与王老五之间的苟且定然不能让他知道。
她的心里十分慌乱,但也只能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哦,这段时间你和爹相处的还算愉快吧?我爹那个人性子有些古怪,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的清仪你多担待些。”王野开口说道,丝毫没有看出楚清仪的紧张。
“没有,爹对我很好,尤其是他做的饭菜,非常对我的胃口。”楚清仪嫣然一笑说道。
“那就好,”王野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去将她拥入怀中,“时辰还早,我们再睡一会吧。”
楚清仪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没过多久,身侧响起均匀的呼吸声,王野再次陷入睡梦之中。
睡意早已消失的楚清仪安静的躺在他怀里,一双美目怔怔的看着他。
无数个日夜,她心心念念着王野能够像现在一样躺在她的身旁,她能够真切的感受着来自他身体的温度以及在胸腔内强有力跳动的火热心脏。
只可惜,在那段时间里,这样的画面只能够出现在她的梦里。
梦醒时分,唯有无尽的夜色与孤独与她作伴。
久而久之,她养成了每晚必定会清醒几次的坏毛病,一旦醒来,再想入眠就变成了一件难事。
但昨夜,她却睡得十分香甜。
她看着日思夜想的王野此时就躺在她的旁边,还是那般俊逸、清秀的五官,还是那样温文尔雅的气质,还是那股熟悉的气味。
不一样的是,他的心里不再只有她一个人。
他的衣衫还是像以前一样散发着好闻的清香,不如香料那般刻意,闻起来十分舒服,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只是,从前他衣袖的位置满是褶皱,如今却整齐异常。
像他这样不拘小节的人根本不会自己打理衣衫,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细心为他打理着这些。
而他已经许久未曾归家,这个细心为他料理一切的人便无比清晰的浮出水面。
意识到这一点的楚清仪连忙停止联想,如果她继续往深处想,很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的眸子里出现迷茫的神色,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王野。
不得不说,他还是像以往那样谨慎,身上没有留下一丝陌生女子的痕迹,哪怕是气味,都干净纯粹,丝毫没有夹杂着陌生的气味。
显然,在进门之前,他已经把一切痕迹都清除干净。
对于此,楚清仪不知道是该感到欣慰,还是该感到悲凉。
她宛如远山峨眉般的秀眉微微蹙起,精致的俏脸满是如水般浓稠的愁云,好像怎么样也无法化开。
深邃如同漫天星河的美丽眸子蕴含着迷茫、悲伤,以及几分不知所措。
本以为王野的背叛在她的心里会像一根锐利的刺一样深深扎根,刺痛的感觉会永远提醒她那日的伤痛,鲜血淋漓的伤口不会痊愈,对王野的怨恨也永远不会消失。
可这一切都在见到他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之前的那些负面情绪被他的温暖怀抱冲散的一干二净。
无疑,她的内心是矛盾的,一直以来的骄傲不允许她轻易原谅王野,但她对王野的炙热情感却像一股无法抵挡的冲力,推动着她慢慢向王野走去。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王野,内心的复杂情绪就像一张由无数根丝线汇成的大网一样将她整个人牢牢束缚在内,动弹不得。
内心情绪百感交集,已无困意的她干脆轻手轻脚站起身来,离开东厢房。
此时的王老五内心仍旧动荡不已,王野已经好些日子未曾回家,他早已习惯与楚清仪的独处时光,现在王野猝不及防出现在他们公媳二人的生活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一张老脸不断变换着色彩,时而呈现羞愤的通红色,时而呈现惊骇的惨白色,时而又变为气愤的铁青色。
在他的潜意识里,楚清仪已经是他一个人的所有物,他不能允许她的身旁出现别的男子,哪怕是他的亲生儿子也不行。
王野与楚清仪紧紧相拥的一幕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恼怒、惊讶的情绪涌上他的心头,他的两只大手也紧紧握成拳状。
此时的他一脸悲愤,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才是楚清仪的夫君。
显然,现在的他早已忘却,王野才是楚清仪名正言顺的夫君,而他才是那个插足儿子、儿媳妇婚姻,做出有违人伦之事的人。
“清仪不是说小野在外面与别的女子相好了么,怎么又突然回来了...”他喃喃自语道,坐立不安的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还有,小野都做出那样的事情了,这清仪怎么还愿意和他睡在一起。”
“他们不会已经和好了吧?”
“那我该怎么办?她不会不要我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
......
此时的他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打转,嘴里不停的嘟嘟囔囔着。
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询问楚清仪,却又觉得他根本没有开口的勇气。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院内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他顺着声响朝外看去,正是楚清仪独自一人坐在院内的石桌上发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冲出屋外,王老五在楚清仪茫然的目光中冲到她面前。
先前掉落的那只鞋子还在东厢房门外孤零零的躺着,此时的王老五一只脚趿拉着破布鞋,一只脚干脆光着踩在地上。
在田间劳作多年的他一双脚又黑又糙,脚底一层厚厚的老茧,所以就算是光脚也不会觉得难受。
“清,我,爹,我想,你...”
他站在楚清仪面前,方才冲动的勇气此时消失的一干二净,他手足无措,吱吱呀呀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本来独自发呆的楚清仪被王老五打乱思绪,惊讶的看着胡言乱语的王老五。
几瞬后,她也大致猜到了王老五内心所想,也明白他现在的目的。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王野做出了那样的事,我非但没有谴责他,反而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楚清仪淡然说道。
听到此话,王老五反应过来后频频点头。
他也不知为何,在看到楚清仪的一瞬间所有冲动涌上脑海,促使着他朝她跑来,但当他真正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他却像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萎靡不振。
“他与别的女子发生过的事,不正与我和你之间一样吗?既然我们双方都背叛了彼此,那么又何来谁对谁错呢?”楚清仪似笑非笑,让人看不出来她内心的真实所想。
她的神色十分洒脱,好像她只是此事的旁观者而已。
“这...可是是他先...”王老五好不容易捋清了头绪,支吾着问道。
“说来你还得感谢他呢,如果不是他先做出那样的事,我也不会在一气之下与你...”最后的言语并未被楚清仪说出,她的目光若有深意的打量着王老五。
“可是,可是,这不是你的错呀,如果非要论个谁对谁错的话,那就是爹爹错了。”王老五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没由来的慌乱。
她此时的表现太淡定了,淡定的有些不似寻常人会有的反应,最起码换作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在得知丈夫出轨,自己又与公公发生苟且之事后,定然不会如她这般淡然。
“是啊,错的是你。”楚清仪顺着他的话茬接了下去。
这可让王老五接下来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他本来就是客套一下而已,谁承想她还真就接了他的话茬。
“我,这,不...”被打乱思绪的王老五又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
“好了,此事你就不用再操心了,你只需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管好你自己,在王野待在家里的这段日子不要露出什么破绽就好。”楚清仪眉头微皱,她十分反感王老五这般毫无男子气概的样子。
听到她用近乎命令的语气,哪怕王老五心里的疑问还没有得到解答,他也不敢再在这里多待一时半刻,只好连连点头答应,然后脚底抹油溜走了。
等到王老五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后,她脸上的淡然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方才的迷茫。
其实对于王野,如今的她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最起码不会像和王老五说的那样洒脱。
而她之所以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不想被王老五猜透她的真实想法,如果那样的话,冲动的他恐怕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所以在面对王老五的时候,她只能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才不会让他有所怀疑。
在这段期间,她要让王野时刻对她保持内疚,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所必要做的事情就是先把王老五稳住,因为如果后者一旦露出端倪,势必会被王野察觉,到时候若是被他发现她竟然与他的亲生父亲发生此等荒谬之事,后果定会不堪设想。
所以在王老五冲到她面前的一刻,聪明如她当然猜测到了他的真实想法,脑海里当即想出对策,以云淡风轻的模样应对王老五。
不过这也好在王老五愚钝,若是他仔细推敲,也会发现她言语里的漏洞。
“唉...”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眉目间满是忧愁。
“好久没睡的这么舒服了。”
就在楚清仪愣神之际,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的王野睡眼惺忪的从房里走了出来。
他看到坐在院里的楚清仪,脸上浮现幸福的笑容。
清晨的日光温暖而又明亮,轻柔的照耀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其披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辉。
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绝美容颜在阳光的抚摸之下显得愈发圣洁、高贵,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如同瑶池仙子般美丽。
“起来啦?”她柔声说道,脸上带着柔柔的笑容。
眼前的一幕让王野情不自禁看呆了,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楚清仪,再也无法挪开分毫。
离开家的这些时日他见惯了徐阮瑶的风情万种、妩媚多姿,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妖媚的勾人气质,言语间便能把他心底深处最原始的情欲激发出来。
时隔已久,眼下他看着清冷宛如高山雪莲般的楚清仪,圣洁的仿佛这世间最为纯洁的存在,一颦一笑间便彻底征服了他的审美。
“这么看着我干嘛?”楚清仪歪着头看向他,一双眸子灵动非凡。
“还不是因为我家清仪太美啦,论美貌这世间都没有女子都比得上我家清仪。”王野嘿嘿一笑,讪讪的摸了摸脑袋,迈动大长腿走向楚清仪。
“哦?真的?”她似笑非笑的问道。
“真的啊,我骗你干嘛,清仪绝对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子。”王野信誓旦旦的说着,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那你有没有,在外面对别的女子动过心啊?”楚清仪平淡的说道。
话音刚落,她能感受到王野的身体顿时一僵,抱着她的手臂也开始不自然了起来。
她擡起头看着王野,虽然后者的面色十分平静,但她还是从他微微抽动的嘴角看出他此时内心的动荡。
“怎,怎么会啊,守着这么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我哪有心思看别的女子啊,再说了,她们哪里能比的过你。”王野的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她。
“那就好,看把你吓得,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楚清仪的脸上出现不可捉摸的笑容,如水的眸子深不见底。
王野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悸的同时好奇她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看着她明亮的眸子,第一次觉得她的眸子竟然这般深邃,仿佛具有某种能够看透人心的魔力,一旦他深陷其中,便会被对方知晓所有心事。
心虚的他连忙移开目光,不敢再看向她。
“对了清仪,最近城外妖兽肆虐,频频现身伤人,它们中间大部分并不具备灵智,但却训练有素,行动十分有序,慎刑司的人调查之后发现好像有人在暗中操控这一切,而且我追踪了一些妖兽之后,发现了熟悉的气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遇到过。”王野急忙把话茬转到了妖兽身上。
“哦?还有这样的事?”楚清仪秀眉微蹙,眉目间满是疑惑。
她对于妖兽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寻常妖兽根本不具备灵智,捕食弱小、躲藏天敌等都是本能反应,出现闯入人类居住之地的事情也只是偶尔发生,根本没有能力做出一些伤害人类之事。
只有一些具备高灵智的妖兽才有出没人类城镇的实力,但它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现。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一些本身邪性的妖兽在不满足现有生存条件的基础上也会冒险在城镇内现身,做出逾矩之事。
虽然说在一些边境小城妖兽出没的频率会高一些,但根本不会像王野所说的这么频繁。
总的来说,寻常妖兽主动现身伤人的概率很小,更何况发生如此大规模的诡异袭人事件。
如此看来,倘若此事是真的,那么恐怕这些妖兽的灵智已经达到一个恐怖的程度。
“依你所说,这些伤人的妖兽大多不具备灵智,但是行动非常诡异,就好像有人在背后操控一样?”她大致理解了王野的意思,反问道。
“嗯,你说它们会不会受到一只等级极高的妖兽控制,才会做出这些事情?”王野向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也不乏这种可能。”楚清仪表示同意。
王野的话给她带来了某种灵感,她的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转瞬即逝,根本没有办法抓住。
“你刚才说,有股熟悉的气息?”她问道。
“我也不太确定,那股熟悉的气息只存在了一瞬便消失了,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所以我也在怀疑是不是当初我的感觉出了错误。”王野陷入回忆,将当时的感触说与了她。
“不会,你的神识较之我要强大太多,当初父亲在察觉到你异于常人的神魂之后都赞不绝口,足以证明你的神识绝对不会出错,”楚清仪第一时间否定了他的说法,接着分析道,“如果你有这样的感觉的话,那么此事便八九不离十了,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可能是之前与你打过交道的妖兽?”
听到她的肯定,王野忍不住骄傲了起来,就连上半身都挺直了几分。
“可是我之前接触过的那些妖兽灵智水平一般,最厉害的一只已经被慎刑司镇压,根本没有机会重新出来作恶。”他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道。
楚清仪说的这种可能他不是没有想过,为此还专门跑到关押妖兽的地方细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遗漏之后才放下心来。
听到这里,楚清仪一时也没了想法,陷入了深思。
就在二人讨论的时候,屋内的王老五看着他们琴瑟和鸣、有说有笑的恩爱模样,心里仿佛打翻了醋瓶子一样,酸涩无比。
尤其是看到楚清仪时不时莞尔,娇嫩的脸蛋宛如花朵儿一样绽放,他的心里就好像有无数只蚂蚁爬过,心痒难耐。
他多希望此时陪在楚清仪身边的是他,与她欢声笑语的也是他。
可是他只能羡慕嫉妒恨的看着他们二人恩爱。
他看向王野的眼神复杂,既有对多日不见的儿子的思念,又有对他的嫉妒和埋怨。
嫉妒的是他为什么能够光明正大的陪伴在楚清仪的身侧,而他只能在背地里与她亲密,埋怨的是他为什么好巧不巧在今天回来,要不然今早他还能和她再次颠龙倒凤一番。
“唉...”他郁闷的撑着脑袋趴在窗前。
后来他实在觉得他们夫妻二人恩爱的画面烦躁,干脆闭起眼来睡起了回笼觉。
“你说,有没有可能这只妖兽并没有被关押在慎刑司内?”楚清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歪着头问道。
“没有被关押在慎刑司?不可能,别的影刃我不敢保证,但但凡与我打过交道的妖兽皆已被我收服,不可能存在漏网之鱼。”王野脱口而出,当即否定了楚清仪的想法。
“哦?你再仔细想想?”楚清仪的脸上挂着略有深意的笑容。
“绝对不可能有啊,我记得我...等等!”王野说到这儿,身体猛的一顿,眼睛里爆发出异样的色彩,他不可置信的接着说道,“难道,是它?!”
王野口中的“它”正是当初将他与楚清仪二人引到金陵城附近的玄灵蟒,当初的二人年少轻狂,修行途中恰好听说这玄灵蟒为祸一方,他们二人便凭借一番热血冲到那玄灵蟒的老巢,却没想到他们犯了致命的错误,那便是没有彻底查清楚这妖兽的真正实力。
当初他们听说玄灵蟒作乱时,与它打过照面的修仙者皆说它是玄阶中期的实力,可等到他们二人真正与其交手时,才发现这玄灵蟒早已突破玄阶高期,以他们二人三花聚顶境界的实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毫无疑问,夫妻二人在与玄灵蟒过手几招之后很快落于下风,最后还是依靠楚清仪祭出本源仙气才得以侥幸逃生。
想到当时楚清仪毫不犹豫的挡于他身前以及她拼了命也要护他周全的决绝,王野的心里泛起一阵涟漪,看向楚清仪的眼神多了几分心疼。
“我也只是猜测,毕竟依你所说,根本没有妖兽从慎刑司逃脱,那么与你打过交道的妖兽便只有那头玄灵蟒了。”楚清仪淡然说道,显然早已知晓此事。
“可那玄灵蟒...虽说它拥有玄阶高期的修为,但以它的实力和威信根本没有办法号令其他的妖兽,更别提操控数量如此之多的妖兽。”王野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别忘了,妖兽一旦化形成人之后,修炼的速度可要比普通的修仙者强上太多。”楚清仪说道。
“你是说,它又突破了?”王野的眸子里闪动着震惊的光泽。
要知道,虽然妖兽凭借肉体的先天优势,在化形之后修炼速度要远超人类,但它们的每次突破都要耗费极大的心血,难度堪比渡劫。
而且突破带来的力量增强同样伴随着极大的风险,一旦突破过程中受到外界干扰,或者由于妖兽自身原因导致突破失败,轻则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一切重头再来,重则修为大损,影响修炼根基。
眼下,楚清仪提出玄灵蟒很有可能已经进化的想法,着实让王野吃了一惊。
玄阶高级的妖兽本就罕见,若是再进行了进一步的突破,那便是地阶低级......
以他们二人现在的实力,对付玄阶高级的妖兽尚有一战的可能,但面对地阶低级的妖兽,恐怕连逃生的手段都还未使出便已命丧黄泉。
“我们的修为皆有所突破,那么那玄灵蟒的突破也就没有那么稀奇了。”楚清仪走向一旁的石椅坐下。
她把玩着手里的一串彩萤石手链,这是她偶然间在集市上淘来的,每颗萤石被人工打磨的十分圆润,以金丝线串绕在一起。
当时她便觉得这串手链做工精致,颗颗萤石色彩不尽相同,各自熠熠生辉,在阳光下跃动着五彩斑斓的光泽。
对这彩萤石手链爱不释手的她几乎时时刻刻将它戴在手腕上,晶莹剔透的彩萤石映衬的她本就雪白的肌肤更加诱人。
“当初我们便不是这玄灵蟒的对手,如今它有所突破...”王野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眉宇间满是化不开的忧愁。
楚清仪显然与他有着一样的忧虑,深沉如水的眸子里荡漾着隐隐的担忧。
“这玄灵蟒不仅实力恐怖,灵智还极高,如果它真的突破了,这金陵城内恐怕没有几人会是它的对手。”王野接着说道。
“如果事情按照你我所想的这般发展,那么突破后的玄灵蟒实力定然恐怖,就算是整个金陵城的强者都无法与之相抗,而且此事涉及到普通百姓,处理失当便会引起百姓恐慌。”楚清仪沉声道。
不止是百姓,若是被慎刑司的人知晓此事,恐怕会让司内人心惶惶,到时候还没等真正的危险来临,他们自己内部早已乱成一锅粥。
再加上隔墙有耳,此事万一真的传入平民百姓耳中,将会引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骚乱,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如果此事是真的,万万不能泄露出去。
片刻后,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惊讶的问道:“清仪你刚才说,我们都有所突破?难不成你,你也?”
楚清仪并未回答他的问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看到她并未出声否认,王野下意识的放出神识,向她的身体探去。
就在他的神识将要触碰到她的一瞬间,他感觉在他与楚清仪之间好像凭空竖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屏障坚固而深厚,将他的神识完全排除在外,根本无法深入分毫。
他在震惊之余,将神识汇聚成一柄长剑,以蛮力向那道屏障刺去。
砰!
一声巨响过后,受到冲击的王野接连向后倒退几步,在楚清仪淡然的目光中勉强稳住身形。
“清仪你...这...”他整个人如遭雷击,怔愣的看着楚清仪。
如果他没有感觉错的话,在他方才想要蛮力刺穿那道屏障的时候,他的神识遭到了来自屏障强大的反噬,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神识好像一只渺小的蝼蚁,而那道屏障内的力量宛如汪洋大海,根本不是他能够窥伺的。
赤裸裸的现实摆在眼前,王野就算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楚清仪在修仙上的造诣早已远远超过了他。
“清仪你,突破了?”他弱弱的问道。
“侥幸而已。”楚清仪淡然一笑,看着他灰头土脸又小心翼翼的样子,恍惚间心生感慨,她一直觉得王野天赋异禀、自信非凡,不论身处何种境况都会淡然处之,而眼下从他骨子里流露出来的自卑让她有些恍惚,她已经记不起上次见到他如此怯懦的样子是在何时。
看来这段时间里,他也是有了些许变化啊...
她如此这般想着,眸子里闪动着无法捉摸的光。
“不愧是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伤势不说,实力都有了如此大的进步。”王野嘴上夸赞着,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
当初他和楚清仪的天赋在天师府中都是数一数二的,甚至从某种程度来说,他的神魂、悟性都要比她强上几分,所以修为也一直领先与她,这也让家世、声誉都不如楚清仪的他找到了几分优越感。
但眼下的事实狠狠的给了他当头一棒,他本以为自己在三个月内突破几个小境界已经实属不易,谁知楚清仪竟然不知不觉中早已超过了他。
这如何能不让他的自信受到打击?
楚清仪看出了他的想法,莞尔道:“我能够突破,多亏了母亲的丹药,在治愈了我体内的伤势之后,还有小部分药效未发挥作用,这才会让我侥幸突破。”
“我家清仪这么优秀,我也该继续努力了啊。”王野苦涩一笑,他知道这番言语只不过是楚清仪安慰他罢了。
不过导致他远远落后于楚清仪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他自己。
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逃避自己,沉迷于与徐阮瑶的肉体之欲,还有来自她最真实的崇拜与敬仰,让他忍不住有些飘飘然,心思完全不在修仙上面,这才会导致他的实力自从上次突破后再无半分精进。
“那你现在的实力?”他继续问道。
“应该算是半只脚迈进了阴阳交汇境界吧。”楚清仪思索片刻,回答道。
云婉裳为她炼制的福源丹确实是治愈了她体内的伤势,也确实让她有了进一步的突破,可也只是让她突破至三花聚顶后期而已。
而在她失身之后,她本以为修炼的天赋和悟性会因此受到影响,但事实却是,她的修为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大大加快了她的修炼速度。
这也一度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无法想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老天仿佛和她的人生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在她还是处子之身时,为了防止修炼进度受到影响,与王野约定突破至一定境界后再行同房之事,可眼前赤裸裸的现实就像狠狠的打了她一个巴掌,失身之后的她非但没有出现半点不良影响,反而十分可笑的因此获益。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世界上也没有后悔药可吃,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她也只能面对眼前的事实。
“半只脚迈进阴阳交汇么...”王野垂头丧气,他本以为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就算遇到阴阳交汇境界的修仙者也勉强有着一战之力,实在不行,逃跑的实力也还是有的。
但方才他面对楚清仪时,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究竟有多么可笑。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就像一只蝼蚁般任人揉捏,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
“嗯,最近瓶颈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想来只差一个合适的契机便可以正式突破阴阳交汇境界了,到时候与那玄灵蟒交手时,也不至于实力悬殊太大。”楚清仪点了点头说道。
“与玄灵蟒交手?”王野诧异的看着她。
依照她所说,过不了多久,她就会顺其自然突破至阴阳交汇境界,到时候也离他们归去天师府的时日不远了。
她大可以不必管金陵城发生之事,挥挥衣袖返回天师府便可。
而且妖兽这件事是属于慎刑司的分内之事,她根本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嗯,既然我们当初来到这金陵城是因它而起,那么便也应该因它结束。”楚清仪的语气虽平静,但却夹杂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如果此事真是玄灵蟒所为,那么它的实力势必已经达到一个恐怖的程度。
在这金陵城之内,实力顶尖的那几位领导人物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到那时,能够与之交手的也只有突破后的楚清仪。
她本可以撒手离去,但以她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放任其不管。
再者,当初开启她金陵城生活的正是这头妖兽,唯有她亲手解决它,她才能够安心结束在金陵城的一切,回归天师府的正轨。
阳光温柔的照拂着她的容颜,为其完美的脸颊更添几分圣洁。
她的眸子里闪动着坚决的光芒,其实还有另外一个让她无法撒手离开的原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这座带给她无限回忆的小城产生了某种莫名的感情,她喜欢清晨时它被薄雾笼罩的朦胧样子,喜欢它被金灿灿的落日余晖温柔抚摸的样子,喜欢傍晚时分从它身上袅袅升起的炊烟,喜欢从阡陌交通的大街小巷里传来的鸡鸣狗吠之声。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在天师府无法经历的烟火气息。
就连眼前破败的王家老宅,都变得无比亲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