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高原,但波斯高原和蒙古高原的地貌相差很大,简单来说波斯高原更为贫瘠。
波斯高原北临里海,南接阿拉伯海,西眺地中海,按理来说这里是不缺水的。
但是不幸的是高原外围密布着一圈巍峨的山脉,如北面的厄尔布尔士山脉、西南的扎格罗斯山脉、南面的莫克兰海岸山脉,以及东面的科佩特、兴都库什山脉等。
这一圈山脉牢牢挡住了周围海域吹来的海风,使雨水留在了这些高山上而不能进入内陆。
只有少量雪水融化后夹带着矿物质流进了内陆,而强烈的光照蒸发了水份,只留下了水中的矿物质,越积越多。
最终波斯高原的内陆就成了一片盐漠。
如果说还有什么地貌能比沙漠更恶劣,那就是盐漠了。沙漠只要种植上适合的树木,经常浇灌,保留住水分,还是有希望被治理的。
而盐漠,顾名思义就是被盐水浸渍的泥漠,仅能生长少数盐生植物,连牧草都长不了,是所有地貌中土壤最贫瘠的地区。
所以波斯的大部分城市都集中在外围的高山中,内陆只有一些小村庄。
巍峨坦荡的波斯高原北面就是环流涌动、烟波浩淼的里海,如果说高原是一个是粗犷坦率的牛郎,那么里海就是丰腴多情的织女。
本来郎情妾意地想缠绵在一起,结果中间出现了个冷峻无情、难以逾越的西王母--横亘在波斯高原最北的厄尔布尔士山脉。
海拔高达5000米的厄尔布尔士山脉把北面里海吹来的湿润海风遮了个严严实实,吝啬地一丝风也不肯放入内陆,最终如愿以偿地使自己成为了波斯高原最有经济价值的地带。
东西走向的厄尔布尔士山脉是丝绸之路的一个重要节点,无数的商队在此通行而过。
在山脉左起的三分之一处有一条由河水冲刷而成的狭长峡谷--阿拉穆特峡谷,更是商人们的必经之地。
北出阿拉穆特峡谷就是阿塞拜疆大草原、里海西岸走廊,再向北就是罗斯的广袤大地。
蒙古第一次西征,速不台、哲别的偏军就是走的这条路,越过大高加索进入了钦察草原。
他们绕着里海兜了一圈,从而得知了钦察人、罗斯人的虚实,为十几年后蒙古人的第二次西征埋下了伏笔。
从阿塞拜疆向西翻越小高加索,可到黑海、小亚细亚半岛,最终通过拜占庭抵达欧罗巴大陆。
而从阿拉穆特峡谷南端进入波斯高原,沿厄尔布尔士山脉一路向东,途径波斯的几座大城市,卡拉季、拉伊(德黑兰)、内沙布尔、马什哈德,可以抵达西域、中国或印度。
这种类似于”一线天”的通商要道,一向是匪徒们的必争之地。几番血腥拼杀,最后阿萨辛开派祖师,“山中老人”哈桑·萨巴赫占领了这里。
他在峡谷中设下关卡,收取过路费。
很快积累了大量的资金,在峡谷的顶端修建了一座险峻的城堡--阿拉穆特堡。
城堡远看就像一座巨大的鹰巢屹立在山岭之巅,监视着阿萨辛的第一块地盘。
因为“阿拉穆特”在波斯语中意思是”鹰的巢穴”,所以外邦人多以“鹰堡”来指代阿拉穆特堡。
埃及民族英雄萨拉丁发动政变推翻了信奉什叶派的法蒂玛王朝(绿衣大食),建立了信奉逊尼派的阿尤布王朝。
法蒂玛王朝中的什叶派纷纷外逃,其中就有哈桑·萨巴赫。
哈桑回到故乡拉伊(德黑兰)后,深刻认识到了武力对于传教的重要性,于是创建了非常极端、非常暴力的尼查里派。
后来由于这派的穆斯林喜欢吸食大麻(haschisch),于是尼查里派慢慢被叫成了阿萨辛。
阿萨辛派的正式名称为,伊斯兰教什叶派分支伊斯玛仪派下的尼查里派。
经过几代人的不懈努力,阿萨辛在波斯高原的崇山峻岭中修建了百余座堡垒,占领了波斯最有经济价值的地块。
并且以刺杀为手段,对波斯各城主进行武力威胁,收取保护费,强迫当地的穆斯林改信尼查里派。
阿萨辛以一种监督者的姿态把控了波斯高原北方的大多数城市,形成了蒙古人口中的”木剌夷国”,并最终引来了蒙古人的第三次西征。
前文说过,为了消灭札兰丁,窝阔台派大将绰儿马罕带了三万军马进入波斯高原。
在追击札兰丁军队时,绰儿马罕顺便打下了波斯、阿塞拜疆、亚美尼亚和格鲁吉亚。
在剿灭了札兰丁势力后,绰儿马罕留在了波斯,成为了“泛波斯总督”。波斯高原名义上也归属了蒙古,但阿萨辛并不认可蒙古人的统治。
三万蒙古铁骑在正面战场上所向无敌,但对上阿萨辛这种”游击队”却一筹莫展。
大部队过去,阿萨辛就往山里一躲;小部队过去又打不过这帮武艺高强的刺客。
阿萨辛潜入城市,化妆成各式各样的人,对蒙古官员不断地刺杀,把绰儿马罕弄的灰头土脸、威信全无。
再加上高原的盐漠地貌,缺乏大规模牧马的条件,军队的补给跟不上。
最后绰儿马罕的三万骑兵只能龟缩在了阿塞拜疆的大草原上,事实上放弃了对波斯的统治。
加兹温位于厄尔布尔士山南麓,是从阿拉穆特峡谷进入波斯高原的第一站。天气好的时候站在城中的街道上可以隐约看到远处山头上的鹰堡。
在蒙古第一次西征时,加兹温受到了速不台、哲别的洗劫,据说被屠杀了近四万人,还好城市建筑损毁不大。
经过十几年的休养生息,加兹温又被南来北往的行商挤满,街上的店铺一家接一家,恢复了繁华的景象。
由于伊斯兰教义禁酒、禁赌、禁嫖,所以城里没有酒馆、赌场和妓院,少了几分红尘的喧嚣。取代这三大娱乐场所的是水房、澡堂和健身房。
澡堂没什么好说的,波斯男人喜欢在里面聊天、讲经、喝茶,当然绝对不会有坦拉克。
至于健身房,Zurkhane力量之屋,相当于波斯的武馆。
除了练武,师傅们还要给学员们传经布道,传教无处不在。
最后是水房,也就是茶馆、咖啡馆。
波斯水房提供的茶饮种类很多,几乎涵盖了所有不含酒精的饮料,当然最受欢迎的还是来自东方的红茶和北非的咖啡。
对了,水房还提供各种风味的水烟。
如果你想忘却生活的烦恼,自然有来自印度的高级大麻,加一点在水烟里,可以使你飘飘欲仙,聆听到真主的声音。
离城中心著名的贾姆清真寺不远,在一条相对偏僻的巷子里,有一家规模颇大的水房。
它的招牌很奇怪,是一对交叉的弯刀,进出者也与众不同,都携枪带剑,气质剽悍。
这里便是加兹温的”战士水房”,暨加兹温佣兵公会。
当工商业发展到一定水平,商人和工匠的流动比较频繁时,公会就必然会出现。
最早的目的是商人们抱团取暖,一起对抗各地领主的盘剥。
慢慢地公会作用越来越大,制定行业规则,协调报价,分享情报等等。
商人公会出现了,伴生职业佣兵公会紧随其后,然后其他各种职业的公会越来越多,石匠公会、画家公会、教师公会等等。
而各个公会颁发的纹章则成了职业证明。
中世纪的农民是不能迁移的,相当于各领主的农奴。
一个旅人如果不能提供相对应的职业纹章,将被视为流民遭到当地领主的驱逐或逮捕。
春天到了,这几天加兹温一直下着小雨,行商们减少,所以空闲下来的佣兵特别多。
战士水房的一楼被挤得满满的,各个族裔、各种肤色的佣兵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吹牛。
没钱的捧着杯最便宜的茶水小口小口地喝着,有钱的则是加了料的水烟,抽的五迷三道。
砰,水房的大门被人推开,细雨刮了进来,淋到了门口的几个佣兵,纷纷怒骂起来。
进来的四个人都穿着小羊皮做成的防雨斗篷,佩戴着武器,显然也是佣兵。
为首的是个大高个,手里提着一个包裹。
雨水顺着包裹慢慢地滴落在地,红色的、有腥味……几个骂人的佣兵马上不开口了,背转身装着没事发生一样,他们只是专门跑腿的木级佣兵,是不敢接见血的任务的。
“你们找个地方坐坐,喝点热茶去去寒。我一个人上去交任务就行了。”大个对同伴们说了句,就抬步走向楼梯。
二楼分隔成了几个小房间,估计是为了保密。可别高估了佣兵们的节操,任务外泄,说不定就给你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
大个随意挑了间门开着的房间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里面一个年轻的波斯人正在书桌上奋笔疾书,头也没抬,“坐,有什么事?”
“交任务。”大个把滴着血水的包裹放在了宽大的桌子上。
强烈的血腥气终于使青年停下了笔,有点厌恶地看了看包裹又看了看脸藏在兜帽里的大个,“什么任务?”别又是一包人头。
“死亡蠕虫。”
“什么?”青年这下绷不住了,一下跳了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发出了难听的摩擦声。
“是卡维尔盐漠的那条死亡蠕虫?”青年咽了口口水。
“是的。”大个伸手想掀开包裹。
“等等,放那边笼子里。”青年指了指墙边的一只铁笼子,那里一般是用来关押活物的。
大个二话不说,抓着包裹来到笼子边上,打开盖板,抖动包裹,一个重物滚落到了笼子里。
“来,验下货。”
“把笼子关上。”
大个叹了口气,砰的一下盖好盖板,锁上。”你不用这么紧张的,它已经死了。”
“这种怪物还是要小心点的,谁知道是不是装死。”青年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靠近铁笼,仔细端详起来。
笼子里是一个狰狞的头颅,光光一个头颅就有巨型南瓜那么大。表皮是角质的,一节一节,血红色。
死亡蠕虫喜欢生活在地下,所以头颅上没有眼睛和鼻子,都退化了,只有一张长满獠牙的口器,像花朵一样张开着,十分恶心可怖。
“从外表看,的确是死亡蠕虫,和记载的一模一样。”青年确定恐怖的怪物已经死了,竟然大着胆子想去摸摸它。
“别乱动。”大个拍开青年的手臂,在后者不满的眼神中,抽出自己的武器碰了碰蠕虫的口器。
唰地一下,大张的口器就合了起来,交错的獠牙像铡刀一样令人头皮发麻。
青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它,它没死?!”
“别紧张,只是神经反应……嗯,就像蛇,被砍下脑袋后一段时间内还能咬人……把它扔在笼子里就行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小心,它的口水是强酸,我的一个同伴一不小心就丢了五个手指。”
大个这样一说,青年更不敢靠近笼子了,于是两人回到了桌前。
波斯青年这次热情多了,“死亡蠕虫的任务可挂了很长时间了,我来公会之前就在任务单上了。听说已经折了很多佣兵,连阿萨辛去都对付不了,号称是波斯最凶猛的怪物……”
他还想问问是怎么完成任务的。大个摘下了自己的兜帽,凶狠的相貌总算打断了青年的废话。
“鞑靼,鞑靼人?”青年看着脸上刺青的男人,抖抖索索地问了句。
在波斯鞑靼人的凶名更甚于阿萨辛,阿萨辛只是刺杀几个官员,鞑靼可是屠了几座城。
光头鞑靼好像笑了笑,左脸上的黑色刺青抽搐了几下,“有问题吗?”
“没。”波斯青年低下头赶紧开始工作,不敢再看对方。
“任务是结算在个人下面还是团队下面?”
“完成者,黑蛇佣兵团,铜级。”说话间,鞑靼拿出一个铜制的纹章丢在了桌上。
“谢谢,谢谢。”青年比较着纹章上的花纹,飞快地按流程走了下去。
……
“大人,这是你的赏金,10个金币,请拿好。”青年谄媚地站起来把赏金递给鞑靼。
鞑靼接过钱袋,也没点,就颠了下,然后收进腰包就打算出门。
“大人,等等。”青年突然惊慌地叫了起来。
鞑靼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不耐烦。青年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猛兽盯住了,汗如雨出。
“大人,对,对不起,我刚发现,根据你的任务完成记录,你的佣兵团可以升级为银级了……还请留下你的纹章,我们需要给你换新的。”青年都要哭了,光头鞑靼身上的煞气实在惊人。
啪,铜质纹章被远远地抛了过来,“我要在城里休整几天,出发前来拿!另外再帮我收集些怪兽相关的任务,我要看一下。”
赵淳已经习惯了波斯人对蒙古人既害怕又厌恶的态度,就像他们习惯把蒙古人叫作鞑靼一样。
鞑靼是个突厥词语,本意是凶狠而野蛮的牧民。
在历史上曾有好几个强大的游牧民族被外邦人称为鞑靼。
而在这个时期,能被称为鞑靼的当然只能是从亚洲杀到欧洲的蒙古人了。
鞑靼,一个令人敬畏的称呼。
为了寻找琉璃水晶,赵淳四人已经在波斯高原流浪了近一年,这是双头龙最后出现的地方。
为了出行方便,他们注册了”黑蛇佣兵团”,四处打探怪兽的消息。
现在佣兵团等级已经从最初的木级升到了银级,琉璃水晶的消息却还是没有。
赵淳的情绪一天比一天差。
他走到楼梯口,却发现大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佣兵也没有了,而娜仁三人也不见了踪影。赵淳的心里顿时一急。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喧闹声,赵淳一扶栏杆直接从楼梯口跳到了一楼,打开大门冲了出去。
战士水房的外面有一块空地,此时挤满了佣兵。赵淳很快找到了娜仁三人,挤了过去。
“怎么了?”
满枝赶紧告状,“一个家伙估计抽多了,摸了下香农的屁股,被香农折断了胳膊……现在按公会规则,两个佣兵团以决斗解决纠纷。”
“哦。”那没事,因为鞑靼人的身份,各种截杀、挑战他们也经历多了。
就当这些人是给黑蛇佣兵团送补给的呗。
现在四人的衣服都是高档的布料,马是八匹最好的大食马,各种钱币太多,只能寄放在小八的体内。
想当初刚进波斯高原时,一男三女都是相貌俊美之辈,看起来人畜无害,各种心怀不轨的人像臭虫一样围了过来,杀之不净。
有凭权势刁难的、凭武力截杀的、暗地里下药的……
赵淳这才让阿蟒重新缠满了全身,故作凶恶状,来吓退心怀恶意者,减少麻烦。
赵淳抬头看了看天,雨停了,于是解下短斗篷,露出真身……周边的喧闹声立刻低了下来,周围的佣兵们下意识地向外挤了挤,尽可能远离这个凶恶的鞑靼。
赵淳还是穿着无袖的质孙服,他们四人也试过其他服装,如波斯和大食人的长袍,比较下来还是质孙服最适合打斗。
意外的是娜仁的女红不错,他们的戎服都是娜仁裁剪和改良的。
在路人眼里,赵淳身高健壮,行动敏捷。只要露在外面的部位,就有吓人的刺青,胳膊上、脖子上、脸颊上,乃至头顶都有。
就是看不出纹的是什么,头顶上分明是个狰狞的蛇头,胳膊上却是翅膀和兽爪……
这个鞑靼一看就是个亡命之徒,还是不惹为好。
一个公会人员走到了场中充当决斗裁判,众人安静下来。
“今天的决斗双方是黑蛇佣兵团和疾风佣兵团,请各派一人上场。”
香农拉住了赵淳,“我来吧。”
“你的手刚好,还是我上吧。”在和死亡蠕虫的战斗中,香农的左手不幸被蠕虫咬住,五个手指被腐蚀掉了,刚刚重生完成,还缠着绑带。
“没事,我正好需要新鲜血液……肢体元素掌控者很难死亡的。”
这倒也是,香农手指的重生给同伴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哥,不是说好的,大家轮流上。不能总是你冲在前面。”满枝说话了。
“好吧。”赵淳无奈地让出了位置。
香农微微笑了下,脱下斗篷递给满枝,又解下背上沉重的鬼头刀,把刀鞘递给了娜仁。在同伴们的祝福声中上了场。
香农一露面,场上就骚动起来,口哨声、怪叫声四起。
也不能怪这些佣兵孟浪,主要是伊斯兰教义,穆斯林妇女出门必须穿戴黑袍、头巾、面纱,只露出眼睛。
这些佣兵们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女人了。
香农又是个美女,麻花辫一甩就钩走了大半佣兵们的灵魂。
“女人,我支持你,打死对面的。”
“女人,要不要代打?我不要你钱。”
香农没理这些佣兵,淡定地走到场中,看了看对手,摘下腰间的黑铁面具戴在了脸上,一股浓郁的杀气冒了出来,场上渐渐安静下来。
疾风佣兵团出战的是他们的团长,一个三十几岁的大食人。感觉到香农身上浓郁的杀气,也收敛了笑容,认真起来。
他拔出弯刀,随手一劈,一道模糊的风刃飞了出来,在地上斩出了一道刀痕。
“退后,让出地方,小心被我的风刃误伤。”他警告众人。
“是‘风语者',散开,有盾牌的到第一排。”决斗裁判第一个躲到了盾牌后面,还对香农问道:“对面是掌控者,你要不要认输?”
香农当然摇头拒绝。
“那好,开始吧。”
风语者,穆斯林主流派别风系掌控者的职业名称,类似于萨满、圣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