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摘下帽子挠了挠头,他留了个三络头,就是脑袋中间剃光,两侧和后面各梳一个小辫。
历史上,游牧民族最喜欢的发型有三种。
披发,就是披散着头发,羌人及其后裔党项人多披发。
索头,不是光头,而是类似于后世" 脏辫" 的发型,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鲜卑人最喜欢索头。
髡顶,就是剃掉中间的头发,再把周围的编成小辫,可以是一条、两条或三条。
髡顶源于契丹人,男女都喜欢髡发。
蒙古人没发迹前是契丹人的附庸,也接受了这个习俗。
对于赵淳来说,披发和索头都可以尝试,但髡顶真心爱不起来。庆幸的是,为了除虱子,屠夫给他剃了个光头。
" 怎么说呢?虎牙思原来是没有监狱的,小罪会被处以罚金或刑罚,大罪会被贬为奴隶或直接处死,都是当场执行的,没必要设立监狱。" 屠夫盘腿坐在了矮床上,也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袋马奶酒,就这么喝了起来。
" 老爷原来是开角抵戏团的,最近几年,越来越流行那种血腥角抵戏,要么人兽相搏,要么真刀真枪,奴隶消耗过快。老爷就想了个办法,进献了一大笔钱给察合台汗,说服大汗设立了监狱,把应该当场斩首的死囚们送了进来,老爷也就成为了第一任典狱长……死囚们只要在角抵场上表现得精彩,就有可能得到大汗的特赦成为白身。" 原来是这样,管不得刚才的院子里关着那么多恶汉。
" 这所黑狱堡分为前堡、中堡和后堡。后堡你已经见过,那是监狱;中堡是我们待的地方;前堡是角抵戏场,以后你会见到的。" 说完,屠夫喝完了最后一滴酒,站了起来,扔给了赵淳一件脏兮兮的罩衣。
" 现在该干活了,我们去准备饲料。" 说完屠夫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赵淳提着一桶井水,跟着屠夫来到另一间木屋前。
推门进去,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赵淳抬头观察了几分钟就放下水桶跑出了屋子,哇哇地大吐特吐。
刚刚喝下去的肉汤全部吐了出来。
屠夫在屋子里哈哈大笑起来。
说实话,在前世赵淳并不是个好人,整天好勇斗狠,为了做边贸生意,和人火拼过,手里也有那么一两条人命。
如果屋子里木案上摆放的仅仅是尸体,他反应不会这么强烈,可是一具开膛破肚、血淋淋的尸体那就另当别论了!
第一眼他以为是头猪或者羊之类的,第二眼他才发觉那是具无头男尸,肚子敞开着,里面的内脏被取了出来,整整齐齐摆放在木案上。
屠夫走了过来,把酒囊递给了他,笑眯眯地说道:" 来,喝口酒,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赵淳喝了口又淡又酸的马奶酒,定了定心神," 这就是饲料?" "废物利用罢了,都是角抵时死去的死囚。扔到外面也是喂野兽。" 又喝了口酒,赵淳突然想到个问题," 刚才你给我的肉汤,里面的肉?" " 你说呢?" 哇,赵淳又开始吐了,这次连胃液都吐了出来。
屠夫这才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说了实话," 给你吃的是羊肉了。人肉又酸又糟,口感极差,只能喂野兽。" 看着屠夫的厚嘴唇一翻一翻,说得头头是道,赵淳感觉自己又想吐了。
说归说,做归做,既然被典狱长分配了这个任务,赵淳知道自己就必须执行。这可不像个讲理的地方,他更不想躺到案板上。
忍着恶心,赵淳配合着屠夫肢解完了这具尸体。
然后今天的事务就算做完了,屠夫顺便在厨房里给赵淳弄了个地铺。
吃过晚饭,赵淳早早地上了床,一会儿就睡死了过去。
一个黑衣人从屋外走了进来。
" 老爷。" 屠夫行了个礼。
典狱长没有说话,自顾自走到赵淳身边,认真检查起来,骨骼、肌肉、牙口,有无暗伤,有无暗疾。
在典狱长翻来覆去的检查下,赵淳竟然没有惊醒,嘴里还打着鼾。
毕竟年轻,睡了一觉,赵淳醒来觉得元气满满,浑身是劲。
看到对面矮床上的屠夫还在打鼾,他轻手轻脚出了屋子来到小院子里,先是打了井水漱口、洗脸,然后就开始锻炼。
因为没有任何器械,他也只能练练俯卧撑、仰卧起坐、深蹲,正好是手、腰、腿一套。
锻炼了一会儿,才听到屋子里有了动静,屠夫起来了。
然后就是弄早餐,马奶、馕饼、奶豆腐,看来这里真的不缺肉,馕饼里面竟然有肉馅。
赵淳没有再深究到底是什么肉,就当牛羊肉吧,营养跟上、身体练好才是关键。
吃完饭,赵淳歪歪扭扭地推着独轮车,装着饲料,就跟着屠夫去喂养猛兽了。
" 小孩,仔细听着,进了兽穴,一定要跟紧我。你是陌生人,身上没有它们的气味,离开我会被攻击的。" 屠夫严肃地警告赵淳,后者牢记在心。
之所以叫兽穴,是因为猛兽饲养场是建在半地下室的,这里看起来就像个巨大的洞穴。
里面隔出来了一个个单间,里面关押着不同的猛兽,有熊、狼、豹、狮和野猪。兽穴里弥漫着一股恶臭。
赵淳的责任就是喂养它们,然后清扫它们的粪便。
也不知典狱长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猛兽。说到曹操曹操到,一身黑的典狱长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了他俩的身后。
" 老爷!""主人!" 屠夫和赵淳赶紧问好。
典狱长挥了挥手,让两人自去干活。
拎着桶看着屠夫把肉块投入到一间间的单间里。
屠夫还说着注意点:" 注意量,不能喂的太饱。太饱了,这些畜生就不肯和力士打架了。" " 哦哦。" 看着两人一间一间的投食,猛兽们并没有表现出异常,就是抓着肉块迫不及待地进食。
典狱长眼睛里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难道这次又要失败了?
赵淳跟着屠夫认真地喂食,突然他感到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回头。
妈呀!赵淳尖叫一声跳到了屠夫的后面,手里的木桶翻倒在地,肉撒了出来。
前文刚说过赵淳有颗大心脏、见多识广、不大会恐惧,这是被打脸了?
并不是,任谁一回头,看到一颗硕大的蛇头贴着自己的脸,还在吐着信子,都会被吓一跳吧。
" 别怕,别怕。这是阿蟒,这里的元老,最听话了。" 说着,屠夫从地上捡起一条手臂送到蟒蛇嘴边。
怪事发生了,蟒蛇没有理屠夫送过来的美食,而是伸过头继续盯着赵淳,蛇信伸出嘴边轻扫着赵淳的脸。
" 别动,它这是喜欢你,在记住你的气味。蛇的视力很差,靠气味辨别目标。" 屠夫说到这,突然想到了什么,暗暗向典狱长看去。
果真见他一副兴奋的样子,双眼发光,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
发觉手下在看自己,典狱长向屠夫点了点头,然后退出了兽穴。
屠夫暗暗吐了口气,替老爷高兴,看来这次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人。
他把手臂递给赵淳," 你来喂它试试。" 赵淳忍着恶心接过手臂,送到蟒蛇嘴边,这次蟒蛇张开大嘴一口就吞下了手臂。
然后身体全部拉了过来,轻轻缠住了赵淳的小腿摩擦着,就像一条在讨主人欢心的小狗。
它应该是条成年网纹蟒,足有十米,脑袋和赵淳的差不多大,腰身有屠夫的腰那么粗,要吞下赵淳轻而易举。
又喂了蟒蛇一条小腿,屠夫继续说道:" 阿蟒算是角抵团的元老了,来的比我还早。现在已经基本不出场了,典狱长就把它当个吉祥物养着,蛇代表风调雨顺嘛……平时就是睡觉,一动不动,今天却主动来亲近你,看来你和它真的有缘。" 屠夫意有所指,可惜赵淳现在还听不出来。
他在抚摸着蟒蛇的脑袋,心里也渐渐亲昵起这条怪兽来。
下午角抵戏场。
戏场就建在兽穴的上面,屠夫和几个健壮的仆役驱赶着那头豹子钻进了一条向上的甬道,甬道另一头的闸门已经拉起。
这道闸门有个特定的名字——兽门。
等豹子出了场,仆役们纷纷来到了兽门后面,隔着木栅栏观看场上,赵淳也混在里面。
角抵场有篮球场那么大,椭圆形,周围是两三米高的石墙。
石墙上面坐着一位位衣着华丽的蒙古贵族,有男有女,他们就是来观看角抵戏的观众。
再看场上,这头豹子也是个老手了,并没有虚张声势地张牙舞爪,只是慢慢地绕着对手打转,看似漫不经心。
对面的死囚,不对,上了场就要叫力士了。
对面的力士脸色发白,双手紧紧握着一把弯刀。
他也是个杀人无数的主,知道现在逃跑没用,鼓起勇气直面猛兽。
豹子逼迫着力士,不知不觉地往墙边退去……就在力士的后背将将碰到墙壁时,豹子突然低吼一声飞快地冲了上来。
力士咬紧牙关,也大吼了一声,双手持刀用力劈了出去。
" 上当了!" 屠夫在边上笑了起来。
谁上当?上什么当?赵淳不大明白,然后他就知道屠夫的意思了。
那头老豹子非常狡猾,它看起来是冲向力士,高高跃起,但在空中那么微微一扭却落在了力士头侧的墙面上。
墙面是砖石垒成,凹凸的缝隙,足够它借力,让豹子来了个滞空。
力士全力的一刀劈空了,然后就没有机会了。豹子从墙上反弹了下来,扑倒了力士,一口就咬住了他的脖子。
在观众们兴奋满足的惊叫声中,力士就像个洋娃娃一样被豹子甩来甩去,一股股鲜血从他的脖子上飙了出来。
铜钱、金银从墙上雨点般地抛了下来。
" 所以说,绝对不要看不起任何一个对手,尊重对手就是尊重自己的性命。" 屠夫拍了拍赵淳," 走了,上场收拾了!" 赵淳就很奇怪,也不知屠夫哪来的这些大道理,明明是个文盲。
赵淳就这么开始了黑狱角抵戏团的生活,上午喂养猛兽,下午观看血腥角抵戏,傍晚料理饲料。
这天傍晚,屠宰室,屠夫一刀干净利落地把死尸的脑袋剁了下来直接滚进了案下的垃圾桶里。
然后看了眼赵淳," 小子,看了这么多天,是不是该上手了?" 说完,也不等他答复,就把厚背剁肉刀塞进了赵淳的手里," 来,试试。我正好休息下。"赵淳没办法只能走到案板旁,还好几天下来对于这血淋淋的场面总算是适应了。
他对着尸体比比划划,最后决定先从胳膊开始,举起剁肉刀就向肩膀劈去。
" 慢!" 屠夫就等着他这一刀,赶紧叫停了他,开始显摆。
" 知道草原上什么最贵?" 屠夫抢过刀问赵淳。
这个暗示不要太明显," 屠大哥,是不是金属?" 没听错,屠夫就姓屠,当然屠夫是他的花名,真名不知。
赵淳原打算叫他师父,屠夫却不肯接受,最后定下来叫屠大哥。
" 你说对了。我这把刀可以换一匹好马加一个大屁股的婆姨了。你就这么劈下去?要蹦口的……看好了,要这样。" 屠夫用手摸了摸肩关节,然后剁肉刀轻轻地切了下去," 新手你要这样,找准关节的缝隙,用刀慢慢切进去……等到以后对这些关节了如指掌了,你才可以像我一刀两段,干劲利落。" " 庖丁解牛。" " 什么?" " 庖丁解牛,游刃有余。书上的一个故事,说一个厨师杀了很多牛,最后可以用很薄的刀在极短的时间内把一头牛肢解得干干净净。" " 好像和我有点像啊。" 屠夫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然后拍了拍赵淳," 小子,看不出还是个读书人嘛,现在这世道能识字的太少了,挺稀罕的……现在开始干吧,慢慢来。"
等赵淳成功地分完肉,天已经黑了,屠夫弄好了晚饭在等他了。
" 屠大哥,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怎么对这活这么熟练?" 赵淳给屠夫添了酒,顺势问道。
屠夫喝了口酒,呵呵地笑了起来。
" 我以前是开黑店、卖人肉包子的……想当年' 血手人屠' 在绿林中也是响当当的,一手快刀也是难有对手。" 屠夫停了下来,陷入了回忆," 后来蒙古兵来了,一切就都没了,老婆、客栈、兄弟……我被抓进了军队,成为了奴隶军团的一员。" " 还好命大,打了几场硬仗,侥幸活了下来,攒够了军功获得了白身……后来辞了军想回老家看看,路上遇到了马匪,危急时刻侥幸被黑山羊救了……" " 黑山羊?" " 就是老爷,典狱长,黑山羊是他的花名。像我们这样混江湖,刀口上吃饭的,为了不连累家人,都会起个花名。" 说完看了眼赵淳," 这就是我不问你姓名的原因,等你哪天出道了,我帮你取一个响亮的花名!" 打蛇随棍上,赵淳当下谄媚地笑道," 屠大哥,能不能教教我刀法?就是你那手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快刀。" 哟,赵淳这句马屁拍到了点上,屠夫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花,"这样,你先练基本功,等哪天你能像我一样能一刀劈开关节,我再教你刀法。"等你过了老爷那关再说吧!
可怜的娃。
就这样赵淳开始疯狂地分尸,同时在角抵场上偷学别人的武技,倒也学会了那么一两式小花招。
一个月很快过去,赵淳比刚到虎牙思时又壮了很多,现在活像个小兵张嘎,当然他的脸要比嘎子哥好看好多。
说到脸,也可怜的,到现在为止,赵淳还不知道自己的长相。
一是没那个条件,镜子可是奢侈品,屠夫的院子里也没什么能反光的东西;二是他也不在意自己长的如何,身体没有残缺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在生死面前,姿色一钱不值,力量才是根本。
但赵淳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他这份毫不关心的姿色,已经有人盯上了他,给他引来了大祸。红颜祸水?
作为半官方的黑狱角抵戏团是有政治任务的,就是每年七月要代表察合台汗国派遣四名力士去大都参加那达慕,进行血腥角抵戏赛。
如果表现优异,被窝阔台大汗看中,不光能免去奴隶身份,还能加入大汗的禁卫军——怯薛军,直接成为贵族。
为此,典狱长在角抵戏团设立了" 四巴特尔" ,四大勇士的意思,由最能打的四个力士担当。
一旦成为巴特尔,就能离开监狱,搬入独立的小院居住,在城堡里行动自由。
现在盯上赵淳的正是四巴特尔之一的蜗牛……怎么有这么怪异的花名?当然是因为人怪异了。
一是从他的武技上来讲。
蜗牛是个印度人,精通古瑜伽术,武器是一对镰刀。
和他对战会感到非常别扭,镰刀总是能从意料不到的角度袭来,一不小心就中招了。
二是他是印度教性力派的教徒,信仰原初之母沙克蒂,认为性是是宇宙万物创造和诞生的本源。
他本人更是男女不限、老少通吃,而蜗牛是种雌雄同体的生物。
明白了?
所以,力士们都觉得这个花名很适合他。
蜗牛偶然一次在角抵场看到了赵淳就迷上了这个小孩,明明是个男孩却长着一副女孩的清秀面容。这正是蜗牛最爱的性爱对象。
蜗牛想接近赵淳,可是他被屠夫保护得好好的。屠夫是角抵团的第二号人物,他也知道蜗牛,肯定不会让这个变态接近赵淳的。
但是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屠夫想不到的是他已经宣示了对赵淳的保护,还会有人这么不怕死地觊觎赵淳。
这天,屠夫临时被典狱长叫了过去,他就让赵淳一个人去喂养猛兽。
经过这一个多月,猛兽们也习惯了赵淳,只要赵淳不去主动招惹,它们是不会攻击他的。
拎着桶进了兽穴,没走几步,赵淳突然听到背后的门被人关上了。
赵淳急转身,就看到兽穴门口站在一个皮肤很黑的异族力士。他锁上了门,眼睛色迷迷地看着自己。
赵淳明白这种眼神的意思,前世他也碰到过这种对他有想法的Gay. "你是谁?" 赵淳问道,同时放下木桶慢慢往后退,寻找着武器。
" 我……喜欢……你!" 蜗牛磕磕巴巴地说了句蒙古语,痴迷地向他的小宝贝走去。
还有谁能救自己?阿蟒?可是它前几天已经开始冬眠了。
" 你要想清楚,屠夫马上就来了,他会剥了你的皮的。" 对于想逃跑、不听服从的死囚,黑狱角抵团只有一种刑罚,就是让屠夫当众剥皮。
蜗牛一愣,屠夫、剥皮他是听得懂的,眼睛快速地转了起来……不能浪费这个机会,要遵从沙克蒂的指引,蜗牛决定了,向赵淳冲了过来。
赵淳转身向后疾跑,很快看到了一根靠在墙上的套马杆,那是用来驱赶猛兽的。他拿了起来就向后猛扫。
啪,一道银光闪过,套马杆断成了两截。蜗牛的手里出现了一把镰刀。
蜗牛舔了舔嘴唇,眼睛里出现了凶意。他上前一步,镰刀一挥,准确地插进了赵淳的布腰带里。
然后一拉,噗,裤子掉了下来,露出了一个白白嫩嫩肥嘟嘟的小鸡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