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清日的临泉城初显热闹,小贩们陆陆续续地上街摆起摊,店铺也开门做起生意来。
“吃过饭咱们便动身返回幽州,刺客绝不止一个,此地不宜久留。”
沐清可小口吃着碗里的餐食,心不在焉得回应佘行简的提议。
她总觉得心里不得劲,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对未婚妻的妹妹如此肆无忌惮地动手动脚?
若不是查房的来了,自己怕不是要…………
这要是嫁给了他,怕不是要给自己找十几个姐妹作伴了?
她撅着小嘴,闷闷不乐的。
然而佘行简心里想的就很简单,姐姐也好,妹妹也罢,自己既已轻薄过她,又怎会让他人染指?
便是要姐妹双收,又有何妨。
吃过朝食,佘行简便去马厩要将马牵来。
然而到了地方,却是一片空空荡荡,只余下些许粮草在槽枥中。
“这……这……,我去将小二叫来——”
沐清可骑的马也自是消失不见,二人像是一起被人算计好了般,她慌慌张张地便要去叫人。
佘行简拦住了她,摇了摇头道:
“不必了,咱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那……那该如何…………”
“你可曾招惹过谁?”
沐清可没作考虑,摇了摇螓首,她性格温顺,哪里会和人起冲突,况且沐家是医药世家,很少参与到江湖的打打杀杀,又怎会惹来谁的仇恨。
佘行简也只是随口一问,看这小姨子被自己三番五次轻薄还一幅逆来顺受的样子,他也知道这如水的性格也不会无缘无故遭来嫉恨。
“走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若是不怕死就尽管来。”
佘行简沉吟一会儿,随即轻蔑道,牵起沐清可的小手转身离开客栈。
沐清可被他这一举动吓得一缩,不过并未挣脱,这男人虽然喜欢欺负女子,不过这时候还蛮让人安心的嘛…………
她微微仰起头,看着佘行简棱角分明的脸庞,不知为何感受到一种没来由的安全感。
………………
不远处的高层酒楼,一个男人站在窗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一处客栈。
盯了许久,他朝身边的下属问道:
“沐家小姐身边那男的,可查清楚身份了?”
“禀李大人,那男人一手枪法耍得厉害,昨日不过三枪便将李兆钢暴毙当场。根据『玉玲珑』的汇报,她昨夜鲁莽行事,趁那男人不备时偷袭但未成,反被其一路追杀,与之过了十几招后不敌,最后只得负伤撤退。”
下属停顿片刻,又继续汇报道:
“江湖上能有此等枪法的人不多,但属下也汇总了几个,只是年纪都对不上。这男人看着也不过二十二三,武功却如此深厚,怕是不好对付。”
此时沐家小姐与那不知名男子已从客栈中出来,李成蹊眯了眯眼,盯着那男人想看出些端倪。
谁知那男人似有所感,竟鬼使神差地转过身,朝他的方向看来。
“咚!”李成蹊没有一丝迟疑,立马回了身,摔上了窗户,眼神幽幽,意味深长地道:
“呵,果然是个高手。”
………………
“怎么了?”
沐清可见佘行简停下了脚步,朝后看去,奇怪地问道。
“没事,只会偷窥的小人罢了。”
?
沐清可更疑惑了,朝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只看到了个酒楼。
“我们要步行回去嘛?”
沐清可收回心思,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此去幽州城,骑马也得两三日,这步行回去得走到什么时候。
“怎么会,马被偷了便再去买一匹好了。不过,想来有些人是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
沐清可听了也是一阵忧愁,自己好不容易出趟门,被男人欺负了不说,还要遭到刺杀,当真是又委屈又可怜。
佘行简和沐清可打听了一番卖马的地方,得知城南有个马市,便欲往之。
今日天气不错,但沐清可的心情并不美丽,一路上沉默寡言的。
佘行简心知这是因为刺客和自己的缘故,不过他也实属无奈,刺客暂不必说,自己的两次冒犯也都是迫不得已。
第一次是中了药,第二次除非他是什么坐定的老僧,不然哪个男人能抵住此等诱惑。
嗯,错不在他。
佘行简暗自点头,深以为然。不过气氛实在过于沉闷了,略有难受。
他也是开口道:
“沐家的二小姐出门,怎么也没个护卫相随,我看你的功夫也没到不需要人保护的地步吧?”
一路的尴尬无言让沐清可真是想说点什么,但前两次的暧昧经历让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佘行简这一突然开口倒吓了她一跳,沐清可忙瞧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道:
“家父平常是不肯放我出来游玩的,我实在闲得无聊,只好偷偷溜出来,没想到来这临泉城的第一天就摊上这种事,唉…………”
佘行简也看了她一眼,心道这大小姐看着端庄大方,没想到这么叛逆。
他心中还在感慨,脑中却忽地感觉有些不对劲。
第一天就遭刺杀?
他突然问道:
“你说你是偷着溜出来的,也就是说没人知道你去哪了?”
“嗯…………我爹他们自然是不知道,但家中下人几日见不着我,自是知晓我出去贪玩了,不过我也曾告诫他们为我保密的。”
佘行简摸了摸下巴,按理说沐清可偷摸着跑出来,刺客不可能在她落脚的第一天便找上门来,极有可能是沐家有人暗中通风报信。
沐家有叛徒。
沐清可见他不说话了,反倒一脸认真思考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嗯,有什么问题嘛?”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佘行简想到这些,但沐清可却没想那么多。
既如此,他也没打算把想法告诉她,毕竟只是猜测。
佘行简笑了笑,调戏道:
“没甚问题,只是想到在下对二小姐作出几番出格之事,二小姐还愿意既往不咎地与我说话,实在愧疚。”
话音刚落,沐清可便脸色涨红,美目微瞪,连忙退远了两三步,手指指着佘行简,嘴上急嗔道:
“你,你这无礼之徒,我为了姐姐本不想提及此事,你却还要拿出来乱说,莫不是想调戏女儿家!”
“诶诶,绝非此意,只是我有心解释。昨夜是中了春毒的缘故,沐家是医药世家,应当看得真切吧”
沐清可其实当时便觉有些不对,只是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哪受得住那等场面,又是亲又是舔的…………根本不敢回顾。
如今听他解释,细想一番,当时佘行简气息紊乱,神色癫狂,脸色不是正常般的涨红,倒真像是如他所说,中了春药般。
佘行简又接着道:
“今晨之事,也是事出有因,对二小姐多有得罪。”
说着,佘行简满脸歉意地低了低头。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因”是什么原因,只随口胡扯道,反正只要能搪塞过去便行。
而沐清可毕竟也不是傻白甜,见他说得含糊不清,便不信了一半。
“什么事出有因,我看明明就是心中淫虫作祟!”她心里腹诽道。
只是又想起来自己像个八爪鱼似的贴在人家身上,又蹭了“水”上去,沐清可的脸色又红了几分…………
最终,她还是相信了夏怜口中的“翩翩公子”的形象,她觉得夏怜不会骗自己,万一这真的都是意外呢,岂不是冤枉了人家?
而且听他语气认真端正,不似昨夜的轻佻,应是真的吧?
沐清可一番自我PUA之后,也是选择息事宁人了。
“…………好吧,看在你救了我的份儿上,暂且相信你一回。不过你要好好待姐姐,否则我就讲这些事全都抖落给她!”
自己当面跟未婚夫要求好好待自己…………
沐清可觉得自己失心疯了不成,怎么要说出这等话儿。
毕竟她可没有佘行简的厚脸皮,说出这一番话来,脸红的就像要滴出水一般。
“当然,沐大小姐毕竟是在下的未婚妻,虽是儿时的联姻,但某自是会善待她的。”
不管如何,漂亮话肯定是要说的,只是相对于那沐家大小姐,他此时倒是对这时刻关心姐姐幸福的二小姐感兴趣。
“嗯…………嗯,你心里有姐姐便好。”
沐清可得到他的保证,心里也并未开心几分,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她应当是认了命,没有感情的政治联姻便没有感情。如今有了机会,便想为自己谋求幸福吗,自己原来是这样害怕,这样缺爱吗?
她有些不懂。
一旁的佘行简见她语气低落了起来,也不知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想开口询问但互相又不甚了解,怕触了雷区,所以竟沉默住了。
伤春悲秋时最易触景生情,临泉城地处青幽二州交界处,往来经商不断,自是富饶。
但此刻行至城南的偏僻处,一路上见到了不少流落街头的乞丐流民,令得沐清可一时同情起来:
“大周正值强盛之时,怎会有如此多的穷苦之人?”
佘行简没想到话题转变得这么快,心中随即苦笑,果真是不谐世事的世家小姐么。
“再富丽的背后也总有困苦。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无怪乎此。”
沐清可诗书识得不少,却也未曾听过这首诗,不过其中意味不难理解。
沐清可没有纠结那“朱门”是不是在指她,或是他自己,她只是走到一个有气无力得坐在地上,蓬头垢面耷拉着头的乞丐男人身前。
佘行简并未阻拦他,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乞丐男人双手捧着一个破碗,颤颤巍巍地举了起来。
“行…………行行好”
离得近了,沐清可才发现,这乞丐的手并不骨瘦嶙峋,却是布满了老茧与刀疤…………
“砰楞——”
破碗碎裂的声音如炸雷般在沐清可的耳边响起,藏在碗底的毒镖在她的瞳孔里逐渐放大。
她呆滞住了,眼里只剩下那“乞丐”阴谋得逞的狞笑。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沐清可身体还未反应过来,脑子里已有了想法:
这次,自己真的要…………死了吗?
咆哮般的破风声呼啸而来,一柄朔亮的银枪宛如苍龙卧道,在沐清可的眼前将那毒镖精准拦下,顺势一记横扫在“乞丐”胸前,在其惊恐的眼神中将之扫飞出去。
佘行简的声音悠悠传来:
“二小姐,发善心也要看场合,我们现在可是在被追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