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怪人裂开血盆大嘴狞笑一声道:“纯阳道长,你此乃不智之举,为何吝惜身外之物肇非常之祸。”八名勾魂鬼使内力耗损过巨,退在墙侧调息疗伤。
纯阳子道:“施主请赐告姓名来历?”
头大怪人道:“我乃森罗殿下生死恶判。”
生死恶判叹息:“施主等难免无端寻衅之讥。贫道何曾怀有定风珠。”
纯阳子叹息一声道:“执迷不惜,竟至如斯。”说时右肩微晃,五支鬼爪疾拂而出,五股阴寒澈骨劲风攻向纯阳子胸腹要害大穴。
生死恶判猝然奇袭,左手两指暗点向竖立纯阳子身后的闪电手穆骏。
纯阳子不禁大怒,右腕疾翻,长剑卷挥而出。
剑势方吐,只觉生死恶判掌招一变,奇快若电,漫空飞雪般,无休无止攻来,但觉剑势如遇粘滞之力不易展开,顿时心神猛骇,知先机为生死恶判占去.忖道:“看来,今宵凶多吉少了,但愿杨春安然逃去。”
先机已失,立采守势,剑招缓缓展开,取武学最上乘口诀,“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纯阳子不愧青城名宿,武林商人,虽然剑势为生死恶判阴寒罡气胶滞,不能发挥威力,却能缓中带快,将生死恶判毒辣攻来奇招一一封了开去。
生死恶判喑啃惊佩纯阳子功力卓绝,他知道纯阳于稳重出招,不急不躁之意,俟自己师老无功,躁妄逞险,对方即可乘隙抢同先机,暗日前冷笑道:“牛鼻子如不献出定风珠,今宵管叫你身败名裂。”
一个快打猛攻,一个防守严谨,半盏茶时分过去,生死恶判依然未占半分上风。
夜空中突送来数声清啸,啸声未绝。
人影纷纷坠入院中,八名勾魂鬼使见状大惊,忙功行双臂,防来人对生死恶判不利。
来人正是南天三燕,玉虎帮主展天行及茅焕,彭天麟六人。
生死恶判三菱怪目中锐射凶芒,扫视六人一眼,阴恻恻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南天三燕及展帮主及护身两杰。”
庞镇寰剑眉—剔,道:“你是谁?”
生死恶判沉声道:“我是地府阎罗木严殿下生死恶判。”庞镇寰不禁一怔,武林中未有地府阎罗其人,不禁两眼神深深打量了生死恶判一眼。
生死恶判道:“六位请劝纯阳道长快献出定风珠,不然噬脐莫及,连累六位无辜。”
庞镇寰朗声道:“你也太大言不惭了。”
生死恶判道:“白云观易入难出,庞少侠如不信何妨—试。”
郑嵩燕冷笑道:“未必见得?”
生死恶判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今武林中具有你们南天三燕一般武功者,车载斗量,指不胜屈,你狂什么?不信即请试试出得这院中么?”
郑嵩燕不由激怒得一脸铁青,大喝道:“郑某偏不信邪。”两足一踹,身形倏地冲霄拔起,怒惧交集。
展天行等人不禁相顾失色,生死恶判狞声怪笑道:“我道如何?”
庞镇寰略一沉吟,冷冷一笑道:“朋友,你纵然在此撒下天罗地网,最多是两败俱伤而已,朋友未免把性命看得太轻了点么?”
生死恶判厉声道:“我乃奉命行事,义无反顾之理,何况阁下只寥寥数人,森罗殿派下能手与天罡地煞之数,众寡悬殊,阁下若逞强恃武,岂非不智。”
庞镇寰想了一下,目注纯阳子微笑道:“在下适于荷风榭内小聚,闻郑兄谓道长过门不入,并道青城及郑府之事,因而想到道长必被凶邪暗蹑其后,果不出茅兄所料……”说着望了茅焕一眼,接道:“所以匆匆赶来,道长是否身怀定风珠么?”
纯阳子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诳言,贫道委实不曾携有定风珠,显然这位施主无事生非。”
庞镇寰目光突转在生死恶判脸上,面色一沉,冷笑道:“朋友需索定风珠何用?莫非在白阳图解?”生死恶判立时扬声哈哈大笑。
笑声宏烈刺耳,声播夜空,直冲云霄,入耳心悸欲出。
庞镇寰怒道:“朋友你笑什么?”
生死恶判笑声突然停止,目中精芒电转,道:“家师武功通玄,巳臻化境,白阳图解尘世之物,要他何用。”
“那你要定风珠何用?”
“不瞒各位,我阎罗鬼峰内横亘一道百仞峡壑,终年寒罡狂腾啸卷,弥漫全山,人畜罹中立毙,必无幸理,每日仅有片刻时分风静停止,其时无定,无可预测,故多年来俗于凡夫裹足不前,但武林人物却又不同,由于好奇心理作祟,潜入本山丧命者不绝如缕,故家师深恐武林中人误认他包藏祸心,因此求取此珠以镇黑眚。”
高俊保冷笑道:“口蜜腹剑,居心叵测。”
生死恶判微微一笑道:“阁下不信,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郑嵩燕厉声道:“鬼头毒箭,屠戮郑某家小是你们阎罗鬼峰手下所为的么?”
生死恶判不禁一怔,道:“阁下言之必有所据,由何而知是我阎罗鬼峰手下所为?”郑嵩燕本是臆测之语,不禁哑口无言。
宠镇寰道:“纯阳道长并未带有定风珠,尊驾难脱无事生非之罪。”
生死恶判道:“我等行事绝不捕风捉影,这定风珠就在纯阳道长怀中玉盒之内。”
纯阳子微笑道:“出家人首戒诳言,施主倘不信,请过来搜察贫道身上,可证贫道言之不假。”他一心挨延时刻,让杨春得以从容逃离。
生死恶判闻言愣住,向八勾魂鬼使喝道:“去纯阳道长房内搜觅,仅留下一人。”七名勾魂鬼使纷纷窜入室中。
只见生死恶判望着纯阳子发出一声冷笑,示意那留下的勾魂鬼使搜查纯阳子全身。
勾魂鬼使犹豫了一下,迈步向纯阳子走去。
南天三燕与展天行、茅焕五人大感诧异,猜不出纯阳子为何如此示惧。
彭天麟则不时留意,庞镇寰神情变化。
纯阳子见勾魂鬼使走来目中似有畏怯之意,不禁微微一笑道:“玄门清修无为与佛家慈悲为怀,均是不念旧恶。与人为善之意,地府主者若如施主所言,贫道何吝此身外之物,可惜……”
突闻生死恶判一声断喝道:“回来。”
勾魂鬼来倏地斜斜跃出七尺,搜觅室内之七人亦闻声奔出,只听生死恶判道:“道长必将定风珠藏在他处,今晚之事就此作罢,但恐道长永无安宁之日了。”话落手掌一挥,与八勾魂鬼使拔空冲起。
庞镇寰冷笑道:“有此容易一走了之么?”—式潜龙升天,右臂疾探,迅疾无伦五指扣在—个勾魂鬼使足跺上,一声惨叫出自勾魂鬼使口中,身形急沉而下,叭一声樟在院中,五官黑血齐出已是气绝毙命。
须臾,庞镇寰电泻疾落,道:“他们人数甚众,不战而撤,恐有诡计。”
这时,王面张良茅焕颌首道:“与兄弟之见相同,生死恶判突然改弦易辙之故,因知今晚定风珠必不能得手,与我等为敌,恐引起轩然大波,不如长线放无鸢,如此才不显痕迹。看来纯阳道长此后寝席难安了。”
纯阳子黯然叹息,目注着王铮、穆骏两具尸体,不禁热泪盈眶。
顺颊流下,道:“贫道虽是方外之人。与世无争,但杀徒之仇,不可不报,在诸位眼中看来,认为贫道似太过懦弱,其实此时此地纵然将生死恶判击毙,事情还是不了之局。”
郑嵩燕道:“在下久居西蜀,独未闻知青城派有定风珠之事,不知是否真实。”神色间隐泛诧疑不信之色。
纯阳子长叹一声道:“生死恶判说得不错,敝派仅有寥寥数人知道此情。武林中人故不获知敝派有此珍异。”
语声略顿,又说道:“贫道所居纯阳宫,位于青城绝顶摩去峰,壁立干仞,雄矗天半,隆冬穷阴瞑合,风势狂劲,纯阳宫建造已数百年,木石多已败朽,非此珠无以镇之。”
郑嵩燕道:“那么定风珠还在纯阳宫中了。”
纯阳子摇首答道:“此珠除镇风外,尚有甚多珠异处,易启妖邪觊觎,是以贫道随身携带,寸步不离。”
庞镇寰不由拍掌笑道:“道长睿智绝伦,虚虚实实,非但生死恶判受愚,在下也居然认为定风珠却不在道长怀中。”
纯阳子正色道:“委实不在贫道身旁。”庞镇寰不禁大愕,面色微变,目中闪出一抹异芒。
纯阳子知面前诸人无一不是介乎正邪之间人物,讲究利害,非可托以腹心之辈,是以将杨春这事隐瞒不露。
展天行乃江湖豪雄,捭阁纵横,心计最工,得茅焕、彭天麟臂助,得以总揽北五省绿林道总瓢把子,气焰不可一世,无奈近日连遭挫折,几乎动摇根本,锋芒大敛。
其实,展天行何尝不欲图谋白阳图解,遂独霸武林之念,定风珠更志在必得,无奈时迁境异,茅焕又始终不露神色,明知纯阳子语焉不详,闪耀其词,电只好佯装恬淡,紧守着茅焕以退为进之策。
南天三燕除了郑嵩燕心乱如麻外,庞镇寰、高俊保两人均垂涎于定风珠,但又不能紧迫追问,恐引起纯阳子疑窦。
庞镇寰淡淡一笑道:“不在道长身旁,是最好不过,否则道长将撄不测之祸。”
蓦地——墙外冒起一条捷逾飞鸟的身影,凌空一翻,似风中落叶飘然坠下,出声道:“纯阳道兄别来无恙。”
人落影定,纯阳子疑目望去,见来人却是武林名宿,方外至友,太白棋圣芮宝麟,不禁面现愉快笑容道:“芮施主何知贫道居处?”
太白棋圣芮宝麟道:“方才芮某路经城厢发现令徒杨春重伤倒地,经芮某救治赠服灵丹,他说奉了道兄之命前往武夷,送珠……”话尚未了,只见纯阳子递了一个眼色,立即会意,赶收住,但话巳说出不能收回,不禁僵住。
庞镇寰冷笑道:“道长委实令人心寒。”一声走字出口,六条人影先后腾空而起,去势如电,瞬眼无踪。
彭天麟一人最后离去,腾空之际,含有深意地望了纯阳子一眼,似带有惋惜意味。
纯阳子不禁一怔,暗道:“此人目露关切之色,莫非碍于别人在旁,欲言不敢么?”
太白棋圣芮宝麟露诧容道:“芮某只道他们均知或目击令徒闯出重围之事,又令徒伤势未愈,语焉未详,便急急离去,不觉顺口说出,倘为道兄带来危难,芮某百死莫赎。”
纯阳子微微一笑,叹息一声道:“你我乃肝胆之交,语出无心,贫道何能怨斥,但南天三燕与展天行均非良善,如今白阳图解已引起惊风骇浪,那有不觊觎定风珠之理,何况亦为青城带来一场血腥浩劫。”
芮宝麟面带愧惶之色,茫然道:“道兄请道其详,芮某当尽力补救赎过。”
纯阳子道:“你我速离白云观,免连累无辜。”芮宝麟颔首道好,与纯阳子分抓起王铮、穆骏尸体如飞掠出白云观。
一片寂静的旷野,稀疏的矮树,绿藤翠草如葺,星月迷蒙下景物显得异常凄清。
草中席地对坐着纯阳子及芮宝麟娓娓倾淡。
只听纯阳子低声说道:“前月下旬四更时分,天色沉黑,青城为一片凄风苦雨笼罩,却发生怪异,全山各宫殿木梁上钉着一支鬼头毒箭,箭尾并附有书信,警告青城不得参与白阳图解之事,敝派七人亦为毒手暗害,掌门人为此震怒异常,却找不出来人一丝蛛丝马迹,一连三晚,贫道所居纯阳宫遭来人光顾,阵设各物无不翻动,显然此人志在窃取定风珠,贫道惭愧得很,事前事后竟蒙然无知,可见来人身手之高。”
芮宝麟道:“道兄来京定然获知端倪。”
纯阳子摇首答道:“掌门人认为青城威望受损极巨,严令查出此人来历,数日后,风声传来峨嵋、点苍、邛蛛亦发生同样怪异,成都铁掌迫魂郑嵩燕家中祝融降殃,满门老幼几至诛绝,均为鬼头毒箭毙命。”
芮宝麟道:“是以道兄想到此人必与郑嵩燕结有宿怨大仇,才不辞迢迢万里相寻郑嵩燕……”
纯阳子颔首道:“正是,但不仅如此,而是此人鬼箭留书谓于暮冬当至青城与掌门人印证武功,故掌门人必须查明此人来历,好预为之计。”
“其他门派也有印证武功之约么?”
“不错,其他们门派约期亦是暮冬,贫道东来,路经嵩山,少林亦不例外,推想而知武当及其他们派亦发生此事,但嵩山少林似有隐衷,秘不外泄,倘非贫道旁敲侧击,绝难吐露。”
太白棋圣冷笑道:“好啊!此人雄心万丈,图霸武林,芮某就不信他半年之期可寻获白阳图解,练成旷绝武功。”
纯阳子氏叹一声道:“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他如此做,志在涣散武林各大门派联合。闭门自守,沉研本门秘学,以应暮冬此人找上门来。更可制止各大门派参与寻取白阳图解……”
只闻远处传来一声明笑道:“道长与展某之见正好背道相驰。”
纯阳子与芮宝麟大谅失色,他们选择此片旷野之处谈话,正因视界辽阔,可察及三里开外来人无所遁形,不料仍为人窥听。
展天行双手抱拳微笑道:“并非展朵有意偷听,囚燕京地面系敝帮总坛重地,举凡过往江湖人物形踪无不在敝帮耳目之下,须知一肇事端,官府必究问展某,何况纯阳道长有性命之危,展某更难袖手不顾。”
纯阳子微笑道:“展帮主挚意贫道心感,方才耳闻帮主之言,说是与贫道正好背道相驰,不知可否见告,以解胸中茅塞。”
展天行道:“此乃展某一得意之愚,此人之意端在各大门派参与攘得白阳图解,利之所在,绝难同心,鹬蛙相争,他可坐收渔翁之利。”
纯阳子深觉展天行之话不无有理,道:“展帮主必然知道此人来历了。”
展天行摇摇首道:“展某也是不知,此人或就是隐于阎罗鬼峰的凶邪,他如不忘情于定风珠,道长终将不免于难,但非逼他露面不可。”
纯阳子领会展天行话中之意,面色一沉,道:“帮主是想用贫道用饵么?此计虽好,但贫道怀中确无定风珠,也是枉然。”
茅焕忽然微微一笑,目注展天行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帮主,既然纯阳道长已生误会,你我趁早离去为是。”
展天行闻言点了点首,淡淡—笑道:“但展某要把话说明,令徒绝逃不过阎罗鬼峰高手追踪,道长也不免遭受暗算,南天三燕认为道长不够真,有意歧视,巳生敌对之心……”
太白棋圣芮宝麟冷笑道:“南天三燕这些年来也太猖狂了,大有绿林道盟主自居之意,芮某倒要瞧瞧他们有何能为。”
展天行道:“芮老师,话不是这么说,南天三燕广结天下,表面上豪放不羁,仗义疏财,其实气量狭窄,残刻异己。此后道长必一夕数惊,寝食难安,令徒杨春恐不易安然逃抵武夷……”话声略顿,又道:“言尽于此,敝帮即置身事外,展某就此告辞,但愿后会有期。”说罢拱拱手,转身与茅焕如飞而去。
芮宝麟道:“展天行之言看来系发自内心。你我应追踪令徒杨春,免生意外。”
纯阳子略一沉吟道:“杨春谨慎稳重,途中谅有惊无险,贫道意欲明晚上官相寻仇地府冥君趁隙—探阎罗鬼峰。”
芮宝麟摇摇首道:“上官相狡诈如狐,示明地府阎罗底细之前,决不肯冒然犯险一试,万—失错,身败名裂,虽然愚者亦不为。”
纯阳子道:“上官相乃绿林豪雄,江湖巨擘,怎能说话不算。”
芮宝麟冷笑道:“地府冥君此人直至目前为止,尚不知是什么知名人物……”
突听—个冷峭语声随风入耳:“谁说不是知名人物?”芮宅麟面色猛变,右掌一扬,打出九颗棋子。交互漩射,锐啸破风,疾逾奔电。
他打出暗器手法奥诡旷绝,武林罕睹,一个棋子首先射入草内。
只听绿草丛中发出一声冷哼,突冲起一条黑影,其余八颗棋子似怒蜂返巢一般,纷纷投在黑影身上。
惨叫腾起,黑影坠地。
蓦地——一片叱喝声中,无数黑影冒起,由四面八方涌袭而来,洁白的月色下,可瞧出均是鬼脸惨白狰狞黑衣人。
为首者正是那生死恶判,嘿嘿怪笑道:“纯阳道长,我们今晚三次晤面了。”
纯阳子面寒如冰道:“施主有何见教?”
生死恶判用手一挥,四面八方涌袭而至黑衣人均停身不前,狰声一笑道:“主人有请道长屈驾阎罗鬼峰一行。”
纯阳子道:“贫道倘不应允前往咧?”
生死恶判道:“恐怕由不得道长。”
芮宝麟突地一掌推了出去,一股如山潜劲撞向生死恶判。
生死恶判衣袂飘飘,凌空拔起,右手一挥,鬼面黑衣人立时发动攻势,由四面八方潮水般涌至。
纯阳子、太白棋圣瞧出这些黑衣人并非乌合之众,竟是按九宫八卦奇门布阵,知如不冲破重围,今夜准凶多吉少。
芮宝麟双掌疾扬,纯阳子长剑猛挥,各展绝艺,身形往前冲去。
尤其纯阳子剑势锐猛,卷起漫空匹练飞虹,当之无不披靡。
惨叫声中,血光进现,四个鬼脸黑衣人断肢折腿。
芮宝麟掌势迅猛辛辣,一连重伤三人倒地。
生死恶判怒喝道:“两位倘欲逃出天罗地网,除非日从西起,还不束手就缚,是不要命了么?”
纯阳子、芮宝麟充耳不闻,宛如疯虎般向前猛冲,掌劈剑挥,锐不可当。
怎奈鬼脸黑衣人群,重重阻截,此退彼进,招式辛辣,刃光电奔,掌风如山,暗器如雨般打出。
纯阳子太白棋圣饶是盖世之勇,也难持久不疲。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一双武林名宿负伤垒垒,为鬼脸黑衣人隔成两处,使他们更首尾不能相顾。
一双武林高人不约而同起念图逃,身形倏地拔起,各自往不同方向掠去。
太白棋圣一式“惊鸿离苇”,半空中连换了两个身法,已在二十丈开久,身形沉落,方欲沾足再起,猛见两条黑影距身丈外冒,挟着雷奔寒光,先后向自身扑来,不由心头一凛,暗道:“他们以倾巢而出,难道定风珠有如此重要么?”
只见一人已扑至身前,忙斜身一闪,五指迅疾无伦一把扣住来人腕脉穴道,望前一送。
后者扑势凶猛,不防有此,一个收势不住,两人身形猛撞,惨叫声中,胸骨全皆断折,倒插入腑,口喷黑血气绝了。
太白棋圣已自穿空斜飞而起,才两个起落,忽觉一片阴寒潜劲迎面撞来,只听冷冰冰笑声随风入耳道:“芮大侠,怎不作我森罗殿上嘉宾?”话音声中,一条人影疾如流星落下。
芮宝麟一眼望真来人形貌,不由心神猛震,只见是个面覆青面獠牙鬼壳面具的老叟,忙疾飘后丈外,沉声冷笑道:“尊驾既是武林人物,为何不以本来面目示人?”
鬼脸老者道:“老朽事非得已,久后自明,芮大使侠请至我阎罗鬼峰一游,便知老朽为何非定风珠不可。”
芮宝麟道:“芮某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必去拜谒。”
鬼脸老者道:“老朽只好强留了。”右手一式“飞星逐月”抓出。
一击出手,含蕴着无数精奥的变化,指逼寒劲,罩及人身大穴。
芮宝麟不禁大惊,忙施独门绝学,眨眼间攻出七招,快若奔雷。
但鬼脸老者那出手一击中竟变化万千,攻势似大河长江般滔滔不绝,将芮宝麟七招俱都封了开去。
鬼脸老者手法愈快愈奇,芮宝麟先机已失,显得缚手缚脚,而且身负有伤,渐渐身形步法也有点呆滞。
破绽一出。
鬼脸老者冷笑一声,两指迅疾无伦点在芮鳞肩上。
芮宝麟只觉肩头—麻,身形暴退七尺,满面冷汗如雨,两道森厉的眼神逼视鬼脸老者身上,—面运功封穴,一面防鬼经者乘机抢攻。
然而,鬼脸老者却立在原外不动?
呵呵笑道:“不愧当代武林名宿,换了常人若伤在老夫阴风指下,不死也要功力俱废,老夫一击不中决不再击,不过……”
芮宝麟闻言不由心情略宽,突感一蓬黑网临头撒下,只觉腥臭刺鼻,一阵头晕目眩,暗道:“不好……”便已神智昏迷倒下。
鬼脸老者喉中发出嘿嘿怪笑,五指将芮宝麟抓起,冲霄奔空疾杳。
纯阳子长剑疾挥,溢血杀出重围,—路疾奔而去,只觉肩胸膈阵阵刺痛,知内伤甚重,但闻身后厉啸频频传来,下禁暗叹了声。
突然,一个刺耳的怪笑声起自脑后,道:“道长,你杀伤了我手下多人,便一走了之么?”纯阳子不禁大震,旋身一剑“西风卷帘”疾挥而出,寒光如练,撒出万朵寒星。
来人正是生死恶判,见剑势攻至,忙身形一塌,左掌疾探,呼地一招直击纯阳子左肘。
这一式用得奇幻已极,纯阳子顿为掌力击中肘骨,发出一声闷哼,长剑脱手飞了出去。
生死恶判狞声嘿嘿怪笑出口,趁着纯阳子踉跄退出之际,身形暴长,右手五指飞攫在纯阳子“曲池穴”上。
他这得意怪笑尚未了,猛地面色一变,只见纯阳子那口长剑坠下之处,竟冒出一条身影,接着长剑,翻腕疾挥,剑势宛若天河倒泻而上攻向自己胸腹而至。
生死恶判不禁胆寒,忙松开纯阳子双掌反击攻去。
来人却在这一刹那间,扶着纯阳子腾空遁去。
此时黑衣匪徒已纷纷赶到,生死恶判大喝出声:“朋友,你逃得了么?”率众急急追踪。
那条身影挟纯阳子一跃疾奔,纯阳子只觉内腑气逆血瓷,不禁出声道:“施主德意可感,无奈贫道内府重伤,不耐震动,贫道急需凋息行功,尚可救得命在。”
只见那人目光一扫,急向—山谷处投去,找着一个洞穴进入。
这洞穴只是山居士着用来贮存干粮茶果堆藏处,麦的气味充溢,似存粮已罄,那人扶着纯阳子靠着洞底坐下。
纯阳子功力精纯,洞中虽黑暗如漆,却仍能辩出那人形貌,不禁一怔,道:“施主可是玉虎帮……”
那人答道:“不错,在下彭天麟,忝膺玉虎帮刑堂堂主。”
纯阳子身形立起,冷冷一笑道:“君子不饮盗泉之水,贫道宁可命丧在生死恶判手中,也不能受主点水之恩。”
彭天麟道:“道长错了,在下并非奉命而来,希望冀道长有所图报,只望道长安然离去之后,不提及在下相救之事。”纯阳子闻言不禁大困惑,不解彭天麟用意。
彭天麟道:“在下之言句句出自内腑,道长请调息养伤吧。”
纯阳子道:“贫道内腑受伤甚重,须调息三月才可平复,施主请离去吧,贫道不死,必有所报。”
彭天鳞望了纯阳子一眼,知纯阳子立身方正,正邪分明,不由叹息一声,说道:“在下就此告辞了。”身形一动,正要往洞外走去。
蓦闻生死恶判语声传入道:“禀主人,此乃出诺贮粮洞穴,纯阳子被人挟走,又非他独自一人,负伤甚重,步履不便,属下看来断然不在此处。”
只听一个阴森悸人语声道:“你知道什么?老夫就在此足印上判断而出,须知一个平常人物绝不会留有如此轻微的足印,一个武功上乘更不能留下可疑的痕迹,必是负载伤者真力略浊而留下,显然洞内有两人在。”
生死恶判道:“主人观察入微,料事如神,属下自愧不如,但他暗我明,有何方法逼驱出来,主人进入慎防猝袭。”
只闻森冷刺骨的长笑传入洞内,道:“老夫自有方法,不过老夫先礼后兵,你入洞宣谕着他们俯首认擒,不可自误性命。”
纯阳子黯然一笑道:“事急矣,施主不可为了贫道误了性命,如贫道料得不差,未取得定风珠前,他不敢对贫道有何为难,因他不知定风珠用法。”
彭天麟冷笑一声道:“在下决不容道长落入妖邪之手,只望道长日后不将在下来历吐露便自心感了。”说着取出一方乌巾蒙住头面,只露出两眼,又迅疾长衫撩起札住,变成短装模样。
突闻生死恶判语声传来道:“纯阳道长,咱们主人地府冥君已在洞外恭候,并无恶意,只请权为森罗殿嘉宾,有事请教。”
彭天麟趁着生死恶判说话时,一掌猛印在纯阳子胸后命门穴上,低声道:“道长请紧随着在下冲出,在下绊住地府冥君时,道长立即逃去,不要管在下安危,谅地府冥君伤不了在下。”
纯阳子只觉一股热流自命门穴涌入,飞速疾输全身,不禁精神一振,暗暗惊异道:“玉虎帮竟网罗有如此能手,无怪威震北五省。”忙又道:“施主来历,贫道虽死不露,若得生还,结草衔环誓当图报。”彭天麟身形一动,纯阳子如影随形紧蹑而出。
生死恶判话才落音,只觉面前急风飒然,尚未起念,突感胸前一麻,仅闷哼半声,便自气绝。
纯阳子只见彭天麟身形似电,扬手打出一物,认穴奇准,又迅疾无伦起出,以他的目力竟瞧不出彭天麟施展的是何辣毒暗器。
彭天麟左手持着一柄本是纯阳子之青钢剑,疾换在右手,轻声道:“在下剑势一出,道长请立即逃去。”说着一溜烟似掠抵洞口,他目光锐利,已瞥见一青面撩牙老叟立在洞外两丈远处,身形一踹,疾如奔弩,长剑入出一招“风劲四惊”,洒下漫空寒星涌袭而下。
这本是纯阳子独门剑学的旋风剑法一记绝招,竟为彭天麟展出。
急随身后的纯阳子瞧得极为清楚,暗诧已极,此时不遑寻思其故,忙独鹤冲天拔起,身形一转斜掠遁去。
青面獠牙老者为彭天麟猝袭—惊,青虹寒星眩目。
竟未察觉纯阳子已逃,却认猝袭之人就是纯阳子,忙疾飘开丈外,沉喝道:“这旋风剑法伤不了老朽。不如藏拙为妙。道长杀伤老朽手下,老朽愿既往不究,只请道长驾临敝居一叙,有事求教。”
彭天麟微微暗笑,旋风剑法益发施展开来,只见精芒滚转,察星洒空,罡风排空狂啸,威势骇人。
鬼脸老者显然对旋风剑法知之甚详,冷冷一笑,掌影飘飘虚空拍出,俱都是克制旋风剑法上乘绝学。
但走过七八招法,鬼脸老者竟无法封开旋风剑招。
不由暗感骇异,仔细凝视之下,忽发觉对方剑招中却渗用精妙僻异的招式。
心惊之余,突更发现对方是一蒙面老者,显然并非纯阳子,不禁大骇,厉声喝道:“你是何人?”迅疾飘后两丈,撤掌停攻。
彭天麟冷笑道:“是你自寻上门,无端寻衅,尚问老夫是谁?”
鬼脸老者沉声道:“老朽眼中不揉沙子,纯阳子何在?”
彭天麟发出一声冷峭的阴笑,道:“老夫不识纯阳子,你岂非问道于盲么?”鬼脸老者闻言不禁—怔,森厉目光上下打量了蒙面老者两眼,继而夺口发出嘿嘿狂笑。
笑声宏烈刺耳,扩回夜空,入耳神悸欲飞。
彭天麟道:“你笑什么?”
鬼脸老者道:“老朽笑你掩耳盗铃,欲盖弥彰,欺人欺己无此之愚,旋风剑法创自纯阳子,你说不识纯阳子岂不令人可笑。”
彭天麟冷笑道:“胡说,武学源流实出于一,后人常标新立异,剽窃别人之长,融汇—炉,另创僻异怪招,自称一派宗师,其实似是而非,尽皆雷同。”
鬼脸老者道:“你别狂言不惭。”
彭天麟道:“如若不信,你我再印证一番,你如瞧出老夫武学源自何属,老夫情愿弃剑认输,听命于你。”
鬼脸老者目中神光暴射,沉声道:“真的么?”
彭天麟笑道:“老夫言出如山,从无改悔之理。”
鬼脸老者暗道:“若能收伏此人,当是有力臂助。”当下道了一声“好”字,运掌攻出。
一掌击出,竟然诡界无比,立即展开漫空掌影,似絮影飘飞,攻向彭天麟周身重穴,仍含有克制旋风剑法招式在内。
鬼脸老者十拿九稳的认定彭天辚必使出旋风剑法中三大绝招以抢先机,却不料天麟棋高—着。
忖破他那心意,步法立幻一踏,欺在鬼脸老者左侧,攻出石破天惊—剑。
招至半途,立即撒开如潮寒飚,势若排山倒海。
原来彭天麟展出的竟是“天飚三式”,立时将鬼脸老者逼得连连后退。
鬼脸老者口中突迸射两道惊怒神芒,厉喝道:“原来你是老龙神……”
言犹未了,彭天麟哈哈一声长笑,剑招疾变,攻出“一元太极”,“莲池法雨”两式。
此两式剑法乃武当“太极剑法”及少林“达摩降魔”剑法内二记绝招。
两式合用,不但威力强厉绝伦,而且天衣天缝。
配合得神奇之极。
剑虹—卷,只听嗤的—声,鬼脸老者长衫下右角登时削落一方。
鬼脸老者料不到对方武学如此博杂,并不逊于自己,心中又惊又怒,双掌错攻而出,全是奇绝旷世武学异招,将彭天麟剑势封了开去。
彭天麟暗道:“到底逼出你的真才实学,从武功上不难瞧出你的来历。”剑招迭施,身法幻变,俱是罕见罕睹之武林绝学。
相持了三十余招,双方平分秋色,却无法迫开对方一步。
突然,彭天麟哈哈一声长笑,一招“万丈长虹”施出,身形却穿空腾起,疾如流星掠出十余丈外。
剑光眩目,待鬼脸老者察觉,彭天麟已远在数十丈外,身影如豆,消失夜色沉沉中,不禁咬牙切齿,恨恨不已。
他猛然忆起生死恶判入得洞去,迄未见出,心中一惊,暗道:“莫非凶多吉少。”身形一动,疾望洞中掠去。
他才及洞半,猛然发现生死恶判已横尸在洞径中,遍察致命伤痕,只发现左胸有一针尖小孔,审察凝思之后,不禁骇然,喃喃自语道:“怪事,怪事。”一片阴影笼罩他心头,亦未去洞内察视,怀着惴惴心情转身而去。
东方蔚现紫红霞彩,朝日欲升,燕京城漫弥着霏霏薄雾,街上行人寥落,人影宛在梦境。
雾烟中隐现出一双玉丰神如玉,步履轻捷的身影。
这两人一是玉燕客庞镇寰,一是五面张良茅焕,只听庞镇寰道:“彭堂主年已知命,尚涉足花丛,可称得起风流人物,不逊年少。”
茅焕朗笑道:“这位彭兄,对待女人有独到的功夫,六艺俱精,外丑内秀,兄弟有愧多矣。”庞镇寰闻言望了茅焕一眼,意似不信。
茅焕含笑不言,往八大胡同走去。
凡是久居燕京之人,无有不知八大胡同的,这八大胡同位于南城音寺地大街以南,乃石头胡同,陕西巷、韩家潭、万佛寺,百顺胡同,二条营,王寡妇斜街,胭脂胡同之总称,枇杷门巷,千金买笑,真个销魂之处。
每当华灯初上,笙歌不绝,寻芳之客川流不休于山阴道上,风光旖旎。
时当凌晨,八大胡同寂静无人,朱门深闭,管弦久缀,胭脂胡同一家怡红院倒是开了门,只开了半边。
一个瘦长猥琐的短衫汉子在门前打扫,鼻中哼着小调,一股懒洋洋的劲儿,无精打采,挥动无力,显然没睡够,不时张开嘴巴呵欠。
他突然发现庞镇寰与茅焕的入朝怡红院而来,不禁一怔,忙甩掉扫帚,垂手哈腰谄笑道:“茅老爷,这么一大早光临……”
茅焕微笑道:“彭老爷在么?”
“在、在、在。”那汉子答道:“彭老爷昨晚三更时分前来,与素馨姑娘留宿院中,现在好梦正浓啦。”
庞镇寰与茅焕点点头走入怡红院中客厅坐下,向紧随而入的汉子道:“陈二,泡上两杯好茶,不必张罗费事。”
陈二谄笑道:“二位老爷难得光临,怎能怠慢。”说罢转身急急趋出。
茅焕忙道:“无须唤醒彭老爷。”
陈二应了一声:“小的知道。”便消失于厅外。
茅焕随即向庞镇寰道:“事非必要,兄弟不愿惊醒彭兄,此处亦甚幽雅,稍坐如何?”
庞镇寰微笑道:“在下遵命。”忽目注悬挂厅壁一轴条幅,墨迹犹新,正是彭天麟手笔,上书两阕词曲:“朱粉不须施,花枝小,春偏好,娇妙近胜衣,轻罗红雾垂。琵琶金书凤,双条重,卷肩低,啄木细声迟,黄蜂花上飞。”
“江东苏小,天斜窈窕,却不胜采鸾娇妙,春艳上新,肌肤过人香。佳树阴阴池院,华灯绣缦,花月好岂有长见,难聚此生缘,何计问苍天。”后书王辰夏月麟醉填“醉弯鞭”、“梦仙乡”两词以酬怡红素罄女史。
笔力刚健,字写钟王,不递名人手笔。
庞镇寰笑道:“这位彭堂壬名士风流,文武兼资,无怪展帮主有茅彭二兄相辅,威望日隆。”
茅焕歉笑道:“只弟才学实不及彭兄十一,只不过彭兄大智若愚,大才若拙含蓄不露而已。”
庞镇寰诧道:“这样说来,展帮上称评彭堂主身负卓绝武学并非虚语了。”
茅焕道:“与庞公子岂能相提并沦。”虽然谦逊之语,庞镇寰聪慧绝伦,那有听不出茅焕弦外之音,彭天麟武学一定是差不了。
这时陈二率领小厮两人,送上八样精致小菜,一壶陈年状元红,一罐莲子红枣羹。
两人把酒细斟,畅论武林大事。
庞镇寰不愧武林奇才,精论精癖,系然中肯,茅焕倾服备至,如非对庞镇寰心有所疑,早就引以为挚交了。
半过时辰过去,两人微醺,庞镇寰长叹一声道:“在下本欲尚逗留燕京,无奈家父沉疴不愈,昨日接奉家书,说起家父病势又增,不禁忧心如焚,所以决在明晨离京返闽省亲。”
茅焕道:“公子孝心不匮,诚能恪天,令尊当勿药可愈。”
只听厅外传来一声哈哈大笑道:“两位早来,恕彭某好梦正甜,未能起身恭迎,乞海涵是幸。”说时踏步跨入精神奕奕目光炯然的彭天麟。
两人霍然起立,庞镇寰朗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在下何能惊人好梦,素罄女史怎不出见?”
彭天麟淡淡一笑道:“她云鬓未整,唐突佳客,少侠何事赐教?”
庞镇寰尚未答言,茅焕已自说道:“帮主有命请彭兄前往武夷,一路探觅那杨春下落,务使免落入妖邪之手,帮主已分派数拨能手赶下,彭兄主其事而已,本不敢相劳,奈小弟一时之间不能分身。”彭天麟面有为难之色。
庞镇寰微笑道:“卿卿我我,难舍难分,彭兄真羡人也。”彭天麟赧然窘笑。
茅焕道:“小弟知彭兄之意,当日决不出京不誓言仍在,但那是无心之失,事过境迁,何必耿耿于怀。”
庞镇寰诧道:“这是何故?”
茅焕叹息一声道:“昔年彭兄奉命离京,以他心细如发,行事谨慎,不幸铸成大错,愤极几欲自刎,帮主善言劝慰之下,才转任刑堂堂主,仅对帮内执法量刑,誓言不出京城,伸手武林是非。”
庞镇寰恍然说道:“既是无心之失,何必长事歉疚。”
彭天麟目露黯然之色,道:“良友含恨而死,几至灭门,彭某终身负疚,愧恨难赎。”说着虎目中不禁两点豆大泪珠夺眶而出。
庞镇寰虽不明彭天麟铸错何事,见状不难揣及当是惨绝人寰,使彭天麟神明内疚,当下劝慰了数句,道:“在下明晨就要回闽,你我何妨结伴同行。”
彭天麟摇首道:“要走就走,军令如山.十万火急,何必等到明日。”
茅焕道:“帮主已有安排,数拨能手已分头赶下,稍迟一日也无妨,庞大侠意欲今晚暗窥上官相约斗地府冥君情形。”
彭天麟略一沉吟道:“如此甚好,容我思考一日可奉命,并非我忤令不遵,因帮主昔有诺言在先。”庞镇寰这等狡智饥诈人物,不曾察觉茅焕、彭天麟如此一吹一唱,竟是做作,令他深信不疑。
君子可欺之于方,小人亦可欺这于诡。
突然陈二匆扩匆忙走近,禀道:“展帮主与岷山姜大侠驾到。”三人闻言立即起立,深觉展天行与姜兆南此来用意极不简单,正待出厅相迎,展姜二人已翩然走入。
展天行道:“方才姜大侠驾临总坛,谓青城纯阳道人与太白芮大侠同时失踪,可能遭了地府冥君毒手,或擒住阎罗鬼峰,是以命展某协助探觅下落。”
茅焕闻言沉吟思索了片刻,摇首道:“纯阳道长之徒已携定风珠逃向武夷,地府冥君擒掳纯阳道长及芮大侠何用,在下臆料纯阳子芮大侠必追踪杨春以免落入妖邪手中。”
姜兆南只觉茅焕之言,亦不无道理,只听茅焕接道:“但看今晚阎罗鬼峰下情形如何,倘无动静,地府冥君与上官相也追往武夷途中去了。”
庞镇寰道:“茅堂主料事如神,谅错不了,但据生死恶判言那阎罗鬼峰黑眚潮罡非定风珠不可,不知确否?”
忽听厅外天井上一声阴侧侧冷笑传来,道:“自然不假。”庞镇寰面色一变,扬手打出一把暗器,身形逾电疾穿掠出。
那知落上屋面,只见一条身影已远在数十丈绵瓦无尽屋面上弹丸星闪而去,不禁愣住了。
这时,展天行、茅焕、彭天麟、姜兆南四人先后亦掠上,见状亦不禁一怔。
连智谋出众,料事如神的茅焕也大感困惑,揣不出此人用意为何。
岷山逸叟长叹一声道:“如今草莽江湖,滔滔武林,更形混乱了,敌友不明,恩怨难分,举止更是离奇乖异。”
只见庞镇寰脸上笼罩着一重阴霾,剑眉郁锁,默默无言跃下走入厅内落坐,瞑目沉思。
展天行等人竟想不出宽慰之词,因为知此人真正来意及冲着谁而来。
最后还是展天行打破了沉寂的局面,目注眠山逸叟姜兆南道:“青城纯阳道长、太白芮大侠均是武林名宿,并非易与之辈,谅均逢凶化吉,遇难呈详,真要在敝帮地面出了意外,决无查不出之理,展某已命彭堂主向武夷赶去,途中一有汛息,即飞书来京转与姜大侠知道。”
姜兆南道:“多谢展帮主。”
展天行叹息了一声,方欲启齿,忽见一支灰白狸奴蹑入厅内跃上桌面,鸣地一声。
这支狸奴小巧玲珑,似是怡红院豢养,逗人喜爱,它用前脚伸入盘内,搜起一尾鱼慢慢咀嚼吞下。
那知它意犹未足,正欲仲爪搜起又一尾鱼时,忽惨叫一声,满桌翻滚,哀鸣不绝,展天行等人不禁大惊,只见狸奴翻滚哀鸣一阵,七孔流血而死。
如此一来迹象显然,必是掠上同时有人潜入厅内施毒,那出声冷笑之人调虎离山委实歹毒。
经此剧变,举座不禁相顾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