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间一张紫檀书案放置有现成文房四宝,紫衣少年面现欢悦笑容,立时将折扇平铺案上,磨墨濡毫,捧砚侧侍。
香玉欠身告座,书下一阕“蝶恋花”绝妙好词。
紫衣少年不禁赞道:“姑娘好一笔端正秀丽的簪花小格。”
格字还未落音,突一声哎呀出口,手中砚池内墨池不知为何倾洒在扇页上,面露惋惜,顿足不绝道:“在下千金不惜,只是这把折扇……”
香五自立起,道:“公子不必焦急,贱妾有颗移墨珠,可移去墨迹,贱妾亦可换一袭衣裳,公子请稍坐。”说罢盈盈一福,婀娜走出厅外。
紫衣少年星目中,不禁泛出一抹异样神采。
厅外檐下一条黑影捷似狸奴,先香玉掠入房内而去。
香玉走入房内,即见一个四旬上下娘姨朝自己笑道:“姑娘恭喜啦。”
香玉双靥顿时发红,娇羞不胜道:“我喜从何来?”
娘姨道:“我方才在厅外偷窥洪公子,只觉洪公子人品出众,与姑娘相配,可说得上天生佳偶,郎才女貌,听说洪公子家世显赫,富可敌国……”
香玉嗔道:“你别胡嚼舌根了。”翩若惊鸿般走入厢房,打开衣柜,换上一身鹅黄镶白衣裙后,取出一支百宝箱。
她纤纤玉手揭开盒盖,顿现眩目宝光,盒内却是珍珠玛瑙,细心检出一粒龙眼大小色作碧绿的珍珠握在掌内,将百宝箱放回放柜,正要转身之际,忽觉腕脉一麻,五指松开,移墨珠竟从手缝中溜出坠下。
香玉也觉有异,只道不小心所致,转身找寻移墨珠时,眼角却发现一条黑影,一溜轻烟般晃出门外而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花容失色,手足冰冷,颤声惊呼娘姨。娘姨直奔房内,目睹香玉神色,诧道:“姑娘,你有病么?”
香玉本是灵心意思才女,虽在过度惊吓中,却想出了其中大有蹊跷,若说是劫盗,为何独取去移墨珠,置百宝箱内珍宝而不顾,忖道:“这位洪公子走未?他如在,就说我突感不适,看他如何说法。”
娘姨口中漫应一声:“是。”转身而去,心内委实猜不出香玉姑娘弄何玄虚,但香玉脸色苍白如纸,又不似假装,满腹疑问不止。
客厅内紫衣少年仍端坐椅上,目凝壁问巨幅山水,似在沉思,耳闻细碎步声,只道香玉姑娘返来,忙转目望去,见是娘姨,不禁大为愕然。
娘姨走入客厅,向紫衣少年福了一福,道:“香玉姑娘突感不适,现已就寝,她说请洪公子明日再来,今晚歉未能奉陪。”
紫衣少年闻言不由面色大变,道:“方才不是好好的么?姑娘是怎么突感不适的?”说时掏出一锭银子,塞在娘姨手中。
娘姨推辞不受,终于勉强收下,叹气道:“看公子与我家香玉姑娘真是璧人一对,急愿促成良缘,怎奈姑娘换衣时,突发出一声惊呼,匆匆奔入,只见姑娘似是惊吓过度,面色惨白……”
紫衣少年不待娘姨说完,便已明白了几分,忙道:“快带我去见香玉姑娘。”娘姨即领着紫衣少年走入香玉香闺,只见香玉斜枕在榻上,皓腕支颐。
香玉—见紫衣少年入室,忙离榻而起,道:“微感不适,怎敢劳公子探视,贱妾承受不起。”
紫衣少年面色平和,展齿微笑道:“姑娘,你要实话实说,可是移墨珠被窃么?”
香玉大感惊诧道:“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紫衣少年眼中泛出一丝忧虑之色,道:“被窃详情可否见告。”香玉将失去移墨珠悄形道出。
紫衣少年不禁顿足叹息道:“想不到在下弄巧成拙,实不相瞒,在下乃武林人物,如今江湖乱象已露,杀劫纷纷,这粒移墨珠关系甚大,风闻甚多江湖凶邪探出姑娘有此移墨珠,在下防姑娘受害,不惜故弄诡计……”接着又是一声惋惜长叹,道:“不料凶邪隐伺在侧,俟隙出手,真乃始所未料,在下决追寻此人,将珠还姑娘。”
香玉对武林之事甚感茫然,但想不出移墨珠与江湖杀劫有何关连,不禁出言询问。
紫衣少年大感为难置容,道:“此事一时之间难说清楚,天色已至午夜,在下不便留此,明晚在下再来详说如何?”
香玉道:“那么明晚务请公子光临。”
紫衣少年辞别香玉后召来中年商贾,面色沉重,一路疾奔华严庵而去。
中年商贾虽觉紫衣少年神色可疑,又不敢询问,但见紫衣少年穿入竹林中即停步不前,只见茂密竹林中,人影疾闪,捷如鹰隼掠至,现出风尘神乞长孙琰。
紫衣少年附着长孙琰耳朵密语一阵,风尘神乞长孙琰神色刚晴倏变,长叹一声道:“看来,我们尚有一段最艰巨的路程要走,姑娘,此事只有两条途径,任姑娘选择其一……”说着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中年商贾立在三丈开外,只是发愣。
金陵仍是车如流水马如龙,行人如织,秦淮河畔,弦管不缀,衣香鬓影,纸醉金炒,一如往日的歌舞升乎,毫无异样。
然而,武林中却震动如沸,有宗传闻在不胫而走。
南海双仙之女陆曼玲组织密秘帮派,在江湖各地设立分舵,总坛设在金陵附近深山“犬牙洞”。
犬牙洞在何处,连金陵成名武林人物均甚感陌生。
传说陆曼玲有一幅白阳真人遗下的泼墨巨画,内隐武林人梦魂索牵的“白阳图解”藏迹,唯无移墨珠移去画上泼墨,是以放出诺言,谁能持有移墨珠,可找上犬牙洞,只要武功不弱似她,也许委身相嫁,共图霸业,这点仅限于无家室之累的后起之秀。
真的么?
的确是真。
传闻在金陵武林中如腾中沸,虽是言人人殊,但说法全然一般。
半月来,陆曼玲声名如日中天,武林中几乎无人不知。
不但有白阳图解藏迹巨画,而且杨春亦为她掳去,无疑的已将定风珠落在她手中,连江湖巨擘,诸如老龙神上官相等均被她捉弄得头昏脑胀。
甚至于附会铁蝙蝠就是陆曼玲独门暗器,白阳图解宝钥早落在陆曼玲手中,等等传说,穿插附会,不一而足。
金陵城也未能发现陆曼玲党羽踪迹。
这是一个陷阱么?
故弄玄虚,引人入伏?
谁也不知道,但却引起武林震动,吸引了无数武林群雄赶来金陵。
雨花台上立着神采飘逸,玉树丰神的奚凤啸,他恢复本来面目,掌心中握着一颗移墨珠。
那晚暗蹑紫衣少年身后的就是奚凤啸,他未想到陆曼玲去潇湘院中的目的是为了移墨珠。
这样说来,展天行所说的均是事实,白阳真人留下的藏迹秘图,唯有移墨珠可移去泼墨。
但无论如何梦想不到陆曼玲拥有泼墨巨画,他心中疑虑万千,思路纷纭。
他在思索几个问题,那晚陆曼玲去潇湘院除了自己并无何人知情,陆曼玲聪明机智,照理来论,理应沉稳不露,暗中寻访劫珠人是谁才对,怎么放出风声以身相诱武林群雄,不智之极。
也许她不如此作,无法查出移墨珠为何人所劫。
陆曼玲真的藏有白阳真人真笔藏图?
未必。
奚凤啸姑妄断定陆曼玲此举实为不智,但无可否认陆曼玲具有过人才华,不惜面对整个武林挑战,无法预料她是成功或是失败。
陆曼玲为何要如此做?
在奚凤啸脑中始终是一个谜。
奚凤啸预料此一传说,必引起一场武林剧变,随之而掀起弥天浩劫,他深深考虑着他自己,是否在金陵耽下来,抑或赶往庞镇寰府中查究庞老爷子揭开其来历之谜。
然而,他犹疑难决,举棋不定。
奚凤啸长长叹了一口气,举目四掠,只觉河山壮丽,美景如绣,不禁慨叹一声,道:“万物皆自得,为何人生独有如许烦恼。”倏感意兴萧索,飘然向雨花台下走去,转往宫道上踽踽独行,脸上戴着一方精致的面具,一变而为面目森冷的中年汉子。
他为事烦心,不觉将脚程放快了一点,忽觉身后有人呼唤道:“尊驾稍候。”
奚凤啸不禁一惊,转面望去,只见是一个矮子,身高不及五尺,穿着一袭宽大蓝布长衫,疏眉细眼,酒糟鼻子,粗黄乱髭,一口烟黄板牙,如非他双目开合之间精芒闪烁,定认为他是乡下土老儿。
土老儿冲着奚凤啸一笑道:“尊驾好快的脚程,老朽年纪衰迈,差点赶不上。”
奚凤啸不禁眉目一皱,道:“在下与老丈素不相识,为何唤住在下。”
土老儿嘻嘻一笑道:“江湖飘萍无定处,一朝相逢总是缘,你说是么?”奚凤啸不禁点点头。
土老儿紧接着说道:“是以老朽唤住尊驾结伴同行,—如果老朽猜得不错,尊驾赶来金陵是应这场连台好戏,此乃人生百年难得一见盛事,老朽行将就木,也赶来凑一角。”
奚凤啸微微一笑道:“这台戏恐非你我所能参预其事。”
土老儿道:“有道是耳闻不如目见,瞧瞧也是好的,尊驾可听说过,金陵有一犬牙洞的地方么?”
奚凤啸摇首道:“在下对金陵甚是陌生,老丈询问在下似问道于盲。”
土老儿哈哈大笑道:“老朽知道金陵有一成名老辈英雄裴泽,武林尊称神刀快手,此人乃是望七之年,家财百万,江湖朋友路过拜望,无论黑白两道一律看待,对金陵地面熟若指掌,问他必然知情。”
奚凤啸心中一动,摇首道:“在下无意染指,也不想招惹杀身之祸。”
土老儿唉声叹气道:“尊驾就是如此想不开,这几日武林群雄必相继赶来金陵,他们亦未必知道犬牙洞所在,无疑须向裴泽请教,经此一来,裴泽府中群雄毕集,你我同为座上客,骗骗吃喝,不亦乐乎。”
奚凤啸只觉土老儿说话风趣,定是风尘异人,不禁有心结纳,沉吟一下,答道:“就依老丈,老丈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土老儿道:“老朽姓卢,单名一个迪字。”
奚凤啸一惊道:“老丈可是武林尊称如来妙手卢老英雄?”
卢迪噗嗤一笑道:“什么如来妙手,分明是老偷儿罢了,尊驾贵姓大名。”
奚凤啸道:“在下彭箫。”
卢迪啊了一声,忽目凝来路上飞身奔来一双人影,不禁鼻中冷哼一声,喃喃的自语道:“真是冤家路窄,他们亦赶来金陵了。”
两条身影疾如流星般擦身而过,突然两人同声怪笑出口,倏地顿住身形,转面厉声道:“老偷儿,我们又在此处见面了。”
卢迪冷冷答道:“谁说不是,咱们这笔陈年老帐总是没了,二位不如办完正事再说,反正一时之间二位也制不了我老偷儿的性命。”
奚凤啸只觉这两人五官尚称平整,但嫌冷漠如冰,说起话来尖锐刺耳。
二人嘿嘿一笑,也不再说,转侧身形疾展而去。
就在此二人一转身之际,卢迪疾如电光石火伸臂望左侧一人腰下一晃,一伸即缩,连奚凤啸都未瞥清他弄何玄虚。
左侧一人起步之际,亦微感有异,闪电旋身.只见卢迪垂手立在七尺开外,咧嘴望着奚凤啸直笑,当下怒喝道:“老偷儿,你少在卜二大爷眼前耍花样。”
卢迪神色倏地一沉,道:“卜老二,你也别在老偷儿面前血口喷人,老偷儿耍了什么花样,你说说清楚,由我这位彭老弟作证,只要你证据确实,老偷儿决不推赖。”
这两人系川边天堂堡主卜鸿、卜鹄,川边道上提起天堂二鸟名号,无不忌惮三分,二卜狂傲自负,残暴不仁,不但喜怒莫测,而且嗜杀成性,倘非如来妙手卢迪是出了名难惹的人物,何况与他们较量过,几乎落得灰头土脸,早就出手制卢迪死命了。
此时卜鹄也无法说出卢迪耍何花样,只觉身后风生未免可疑,闻言大感为难置答。
卜鸿望着卜鹄冷说道:“老二,谅老偷儿也无此大胆,我们走吧。”奚凤啸见天堂一鸟实在狂得要紧,不禁冷笑出声。
天堂二鸟方才乍见奚凤啸时,便自神色不善,闻得笑声不禁杀机毕露,卜鹄一口怒气却向奚凤啸发泄,大喝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奚凤啸眼皮微挑,冷冷答道:“我是什么人,你管不着。”
如来妙手卢迪哈哈大笑道:“这位老弟比我偷儿还难惹,二位还是少树强敌为妙。”
卜鹄冷笑一声,右手疾伸而出,快如电光猛向奚凤啸右肩抓去。
奚凤啸倏地侧身一挪,左手两指急骈,一招“画龙点睛”往卜鹄腕脉戮下。
卢迪目视奚凤啸这招反击之势委实玄奥奇绝,迅快已极,心中暗暗惊喜,暗道:“卜老二此次恐怕要吃大亏。”
卜鹄人虽狂傲嗜杀,却也最识货,一见奚凤啸攻出,即知老偷儿言之不虚,暗道:“不好。”出手快,收手更快,硬将右臂撤回。
就在这一刹那间,奚凤啸指锋仅距卜鹄腕脉半寸疾划而过,那锐利的暗劲,宛如大漠寒风,触腕如割,卜鸿不禁倒退两步,面色大变。
卜鸿突立掌如斧,振腕直击而出,砍向奚凤啸猛出未收的左臂。
奚凤啸如今非昔日可比,一身武学旷绝,冷笑出声,身形斜挫,左腕一翻,五指反向卜鸿肘腕“曲池”穴上扣去。
这一式诚为亘古未有之奇招,卜鸿不禁心底冒上一股寒意,两足急踹,冲霄而起,口中大喝道:“老二,走。”卜鸿亦慌忙不迭地一式独鹤冲天,与乃兄先后掠空遁去,转瞬即杳。
卢迪见二鸟遁走,不禁哈哈大笑道:“老偷儿此行不虚,居然结识老弟,老弟武功奇高,彭箫恐非本名。”
奚凤啸心中一惊,道:“人贵知心,何必斤斤计较来历姓名。”
卢迪大笑道:“好个人贵知心。”右手向怀中一掏,取出一个纸卷,不言而知是方才向卜鹄身上偷得来的。
只见卢迪将纸卷展开一阅,面色微变,忙道:“老弟,你我先赶裴泽府中再说。”
奚凤啸道:“在下追随骥尾。”
卢迪一声好字出口,首先穿窗跃起,奚凤啸紧随腾空,扑向金陵城中而去。
老偷儿似对金陵街衢了如指掌,扑入一条无人暗巷,转弯抹角,快步如飞。
片刻,迎面豁然开朗,眼前已是宽阔石板街道,路人络绎,远远望去,只见一幢气势宏伟的宅第,粉墙暗壁,八字门头,一双密扣劲装带刀彪形大汉护着门首,炯炯神光扫视来往行人,目睹卢迪与奚凤啸疾行而来,面色顿现紧张,右手紧按刀把。
一个劲装大汉迎着两人跨前一步,还未出言,卢迪已自抢着说道:“速去通禀,就说准南卢迪有急事求见。”
这大汉面色一惊,躬身答道:“原来是卢大侠,不消通禀,在下带路。”说着右手一引,转身进入宅内,卢、奚两人紧随而入。
大厅内突传出宏亮的大笑,道:“故友情深,闻得小弟危难在身,卢兄不辞跋涉赶来相助,令小弟铭心刻骨,没齿难忘。”话声中急趋出一个方面大耳,花白长须,双目神光炯炯的老叟。
卢迪诧道:“贤弟为何预知你有危难。”
裴泽目光移往奚凤啸身上,道:“这位朋友,烦卢兄详为介绍来历,免裴某慢客不敬。”
卢迪道:“是老偷儿忘年至友彭箫。”
裴泽神色诚敬,朝奚凤啸长施一揖,道:“请至大厅一叙。”
三位分宾主落座后,裴泽即道:“白阳图解一事,已传遍大江南北,尤其双仙之女陆曼玲一幅藏迹巨画……”
卢迪道:“此事老偷儿业已风闻,如今长话短说,贤弟知否犬牙洞位于何处?”
裴泽黯然长叹一声道:“小弟亦是不知,但江湖凶邪岂能置信,眼看一场无妄之灾已迫在眉睫,那得不心忧忡仲,群雄到来如何回答。”
卢迪冷笑道:“恐怕贤弟性命难保。”
裴泽面色一变道:“这话何说。”
卢迪目光一望厅外,道:“此处说话不便,有无密室供我三人商谈。”
裴泽见卢迪说得郑重,知老偷儿绝非信口开河,忙领着二人去后园一间水榭。
这座水榭筑在环周亩许水塘中心,凭栏四望,澄波潋滟,绿盖红衾,清风自来,扑鼻荷香。
裴泽命人摆下一席酒筵接风,卢迪鲸饮了一口酒后,双目凝望着奚凤啸道:“老弟,请论太极双环刘文杰为人如何?”
奚凤啸料不到有此一问,不禁呆得一呆,忖思须臾,答道:“刘文杰誉重武林,当代名宿,不过古往今来,武林中能克享令名者尚不多见,盖棺论定,在下不敢妄评。”
卢迪颔首笑道:“老弟见解不差。”说着取出纸卷,向裴泽道:“这纸卷是老偷儿在天堂一鸟身上摸得来的,系刘文杰密函,我老偷儿做梦也未曾料到刘文杰竟是一个伪貌善良,心机毒辣的人物……”裴泽与奚凤啸闻言不禁大感惊愕。
只听卢迪说下去道:“刘文杰命天堂一鸟拜府晋见贤弟,如果贤弟答称中犬牙洞确址,一经问出立即施展毒手免使其他武林高手获悉,倘贤弟推称不知,亦当场格杀,对外宣称贤弟被陆曼玲所网罗,故老偷儿立即赶来,天堂二鸟不久即至。”
裴泽接过纸卷一阅,不由冷笑道:“卢兄,你太小看小弟,神刀快手也不是无名之辈,谅天堂二鸟难制小弟死命。”
卢迪笑道:“贤弟岂不知天堂二鸟之后尚有刘文杰么?”裴泽黯然无语,满面怒容,胸头只感热血潮湃,压抑不住。
奚凤啸道:“裴老人自气怒无济于事,目前须从长计议,依在下之见,趁着天堂二鸟尚未发觉密函失窃之前,仿制一函由卢老英雄放回卜鹄怀内,原函待有利时机当众揭发刘文杰好谋,这面裴老英雄还是一如往昔,款待群雄,在下虽武功微末,但保老英雄有惊无险就是。”
裴泽虽觉奚凤啸之言似嫌自负过甚,但一想到卢迪平生眼高于顶,不轻许人,奚凤啸是他忘年之交,武功绝非庸手,同现愉快笑容道:“有彭老师相助,裴某就放心无忧了。”
卢迪道:“老弟想法虽好,但仿造刘文杰手笔之人何处可觅。”
奚凤啸道:“远在天边,这在眼前。”空然鼻中冷哼一声,抓起桌上酒杯疾如流星向外打去。
只见团团荷叶中冒出一条黑影,腾身之际发出一声惨叫,洒下雨点般鲜血,曳空电射遁去。
裴泽见有江湖人物潜入府内窥听,不禁大怒,霍地立起,即欲追出。
奚凤啸忙道:“老英雄无须追赶,此人逃不出三里之遥,在下巳击中此人的哑残二穴。”
裴泽心神不由大震,道:“彭老师武学卓绝无伦,不胜钦佩心感,但裴某有一事不明,人身哑残二穴部位不同,无异南辕北辙,一支酒杯何以伤及不同部位。”
奚凤啸微微一笑,也不答话,抓起卢迪前面酒杯道:“献丑。”反腕一扬,向一盆茉莉花打去。
水榭内置有甚多盆景,繁蕊绽放,沁人肺腑,奚凤啸所择茉莉分景,花蕾最繁。
只见酒杯疾如奔弩飞去,相距盆景约尺许左右,酒杯突然裂成无数碎片,骤雨般打下。
卢迪不禁惊噫出声,原来枝上花蕾已荡然无存,悉数散坠在地。
这—手把卢迪及裴泽惊得呆了,卢、裴二人均是武林高手,都有瞧不出之理,看来平易无奇,其实最难,难在酒杯出手完整无缺,至近目的物处以暗劲震碎,而且能随心所欲,如非武功已臻化境,曷克臻此。
裴泽惊服得五体投地,半晌无语。
卢迪叹息一声道:“老弟,你我是一见如故,正如老弟所说人贵知心,但迄今犹未知老弟真正来历,诚属憾事。”
奚凤啸道:“在下实有难言之隐,日后就知。”
蓦地——随风传来一声尖锐划空啸音,裴泽神色一惊,倏地立起,道:“武林朋友驾到,此事委实使裴某难以应付。”奚凤啸忙低声说了几句。
裴泽不禁面现笑容道:“此一缓兵之计,不妨一试。”说着急急走出,跃入一艘小舟,抡桨如飞而去。
这日,武林群雄到得不少,裴泽特辟各幢楼阁供作迎宾之用。
黄昏日落,裴宅大厅内灯火如昼,巳摆下十二席盛宴,一眼望去,只见黑压压地一片,喧哗如潮。
倏地,大厅内忽鸦雀无声,但见主人裴泽立起抱拳环扫一揖,满面春风先对群雄恭维了一阵,继之话入主题:“各位枉驾,无非询问裴某知否犬牙洞确址何处,裴某虽久居金陵,就记忆所及,并非犬牙洞其地,抑或裴某未能知之,为此衷心歉疚……”
突有人冷笑道:“裴老师既不知其处,为何见面时不说,分明心怀鬼胎,可见江湖传言不假。”
裴泽望也不望那人一眼,微笑道:“江湖传闻说裴某巳为陆曼玲所网罗,裴某不愿力辩其非,但各位试想裴某既然为陆曼玲效力,为何还要讳言犬牙洞,但裴某料测.陆曼玲必有党羽在各位身旁。”武林群雄不禁大震,只见一人缓缓立起,阴侧侧发出一声悸人心魄的冷笑。
裴泽凝眼望去,见是混元鹰爪唐突纶,微笑道:“唐老师有何见教?”
裴泽冷冷一笑道:“请问陆曼玲欲求何物?”
“移墨珠。”
“那么移墨珠在何人身上?”
唐奕纶不由愣住,转首冷笑道:“这个唐某急欲知道。”
裴泽目中神光电转,哈哈大笑道:“陆曼玲所要的是移墨珠,只要探出移墨珠在何人身上,她自会设法引人前往总坛,犬牙洞不过是故弄玄虚而已。”
话声方落,唐奕纶厉声道:“裴老师之言虽有理,但误会我等来意了,我等须知犬牙洞在何处,劫夺那幅白阳图解藏迹图。”
裴泽道:“这个裴某不知,无法奉告。不是裴某危言恐吓,陆曼玲之意尚不仅在移墨珠而已,唐老师自应腹内有数。”
此刻,厅外忽如鬼魅飘进一双人影,正是天堂二鸟卜鸿、卜鹄,四道慑人精芒泛在裴泽身上,卜鸿道:“身为主人,目睹我兄弟之来,怎不趋前迎接,裴泽,你这是待客之道么?”
裴泽冷笑道:“两位不待通禀,潜入宅中,目中无人,狂妄巳极,责人不如责己。”
卜鸿立时容颜一霁,哈哈大笑道:“兄弟知错,乞裴老师原谅。”抢步趋前一揖。
弯身之际,倏地身形暴伸,五指倏如电光石火攫出。
裴泽虽留神戒备,却不料卜鸿身手如此诡疾,待警觉不妙时,已是不及,只觉腕脉如中钢钩,一阵酥麻袭体,行血逆攻内腑。
卜鸿一把扣住裴泽后,迫不及待挟着裴泽穿空射出厅外而去,卜鹄双掌一挥,狂飚顿生,灯火俱熄。
暗中群雄纷纷大喝追出,首先两人正是卢迪、奚凤啸。
他俩早知天堂二鸟来意不善,却不料二鸟竟敢在大厅广众之前施出卑劣手段,心头怒火狂炽着,疾展上乘轻功追出。
天堂二鸟挟着裴泽左闪右挪,身形倏沉倏现,翻出城垣,奔往郊外。
卢、奚二人由于天堂二鸟身形滑溜,宛若捉迷藏般,扑捉不易,难于认准方向,身形为之延缓。
但天堂二鸟始终逃不出两人的追踪之下,只见二鸟逃向栖霞北岭一片干坦的山谷。
一幢矮屋筑在谷中,一点灯火隐约闪烁,云遮月隐,显得异常阴森。
奚凤啸心中一动,低声示意卢迪刹住身形。
卢迪惊诧道:“老弟是瞧出有什么蹊跷么?”
奚凤啸点点头道:“二鸟必是奉命而为,事实上裴泽定知犬牙洞,一则须逼匝裴泽吐露,再则也是有意诱使群雄赶来此谷。”
卢迪半信半疑,道:“难道刘文杰心存毒念,将武林群雄一网打尽。”
卢迪不禁恍然大悟,两人隐在长草暗处,身侧如风疾掠而过十数条人影扑向那幢矮屋而去。
突然,那一点灯火全熄,谷中顿为一片阴暗所笼罩。
奚凤啸低声道:“你我缓缓蹑至近前,无论如何莫让他们发现形迹。”身形一动,鹤行鹭伏,悄无声息,远在十数丈便稳住不动。
卢迪发觉江湖群豪亦潜伏在屋外,似不敢造次扑入。
半晌,屋中发出一声冷笑,一条魅样人影轻烟般闪了出来。
此人面目瞧不清楚,似为纱巾蒙面,目中两道神光如电,森厉悸人,只见他四外瞥了一眼,冷冷道:“诸位朋友既然来此,怎不现身出见。”语声随风四散,尖锐刺耳。
但久久不见—人现身回答,此人冷笑一声道:“可怨不得老朽手辣心辣了。”呼地一掌劈出。
一股潮涌暗劲击向草中,掌力堪堪击实时,忽冒起一条身影,旋身飘落三丈开外,道:“天堂二鸟呢?”正是那混元鹰爪唐奕纶。
“原来是唐老师。”
唐奕纷不禁—怔,道:“你是何人?”
“老朽无名居士,唐老师远来不易,请至舍下一叙,老朽有事请教。”
唐奕纶饶他身为黑道高手,此刻视矮屋如同鬼门关,易入难出,冷冷答道:“有话但说无妨,何必多此一举。”
无名居士道:“唐老师真是快人快语,请问老龙神将纯阳子与伍梦龙囚在何处。”
唐奕纶冷笑道:“在下不知。”
无名居士喝道:“你真的不知么?”一掌劈向唐奕纶,势若闪电奔雷,呼啸破空。
唐奕纶只觉来掌才及半途,劲力如山逼人,不敢硬接,全身一仰,侧腰一个旋转,虚空转出五尺,猛地长身,十指箕张,迅疾无比攻出七招。
扫式歹毒无比,攻向部位全是人身要害重穴,而且混元鹰爪功力已蓄足十成,划空带起一片急厉啸声。
无名居士赞道:“好奇的身法。”双掌虚拍而出,迅快如风,掌影飘飘迎出,招式奇奥绝伦。
唐奕纶攻出三四十招,招招辛辣,都无法逼开无名居士寸步,不禁大骇。
这时,忽有三条人影疾扑向矮屋而去,这三人算准无名居士无法兼顾,岂料无名居士生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左掌趁势反甩了出去,依然闪电般又攻向唐奕纶。
三条人影如受重击,纷纷发出惨叫,身形被暗劲撞飞半空坠下,重伤不起。
唐奕纶见状更是一惊,鹰爪手法不得缓了一缓,无名居士身子诡疾一转,右手疾翻,一把扣住了唐奕纶右臂“曲池”穴,登时臂酸痛欲裂,半身发麻,不禁闷哼一声,无力抗拒。
无名居士道:“唐老师,还有几位朋友,一并请现身出来,免遭不测。”
唐奕纶道:“桥归桥,路归路,他们均是裴府宾客,与唐某陌不相识,何能强人所难。”
无名居士登时哈哈大笑道:“唐老师倒也硬朗得紧。”说着右手一拧,向矮屋内一送。
奚凤啸远远窥见,心头不胜骇然,低声道:“此人就是刘文杰么?”
卢迪答道:“看来不似,刘文杰为保令誉,绝不致于露面,此人神似……”
只听无名居士怪笑道:“诸位已在老朽天罗地网之下,山谷四周均有伏桩,插翅也难飞,现身露面老朽当以宾礼相待。”潜伏群豪目睹唐奕纶被擒,知力所不敌,为势所迫,纷纷从草丛中站了起来。
无名居士微微一笑,颔首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诸位辛苦远来不易,老朽屋内巳备有酒宴.稍时与诸位接风。”忽地双掌一击。
只见矮屋顶上掠下一个黑衣长衫人,无名居士道:“都在此么?”
黑衣长衫人引了群雄一眼,答道:“尚有四人未露面现身。”
无名居士阴阴一笑,回面向群雄道:“诸位请进,以免误伤,老朽并非凶引,稍时自然明白。”群雄互望了—眼,不得已昂首迈入那幢矮屋而去。
奚凤啸忙道:“老英雄速退,由在下一人应付,免在下无法兼顾。”
卢迪目睹奚凤啸武功旷绝神化,足可应付,答道:“老弟小心。”回身疾窜了出去。
无名居士阴恻恻一笑道:“四位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说着望了身旁黑衣长衫人一眼。
黑衣长衫人立即右手朝空一扬,只见空中突爆射一蓬红焰,宛如璎珞四垂,炫耀夜空。
奚凤啸隐身开动,知无名居士此举必然辣毒已极,突见山谷四周疾射出无数火珠,似为连弩发射,宛如漫空流星,飞坠落地。
一球坠地,均冒出丈许高火焰,转眼之间,谷中千万火焰冒起,顿成一片火海,焚烧如烤,谷中兔狐纷纷逃窜乱奔,惨叫不绝。
令人惊异的是,火势竟不附草蔓延燃烧起来,只是酷焚逼人,令人藏身不住。
无名居士及黑衣长衫人仍距屋外七丈远处屹立如山,四道炯炯回顾扫视。
奚凤啸仗着三元神功护体,逼使焚热距身尺外,仍稳住不动,暗道:“无名居士如此大张旗鼓,定是要将武林群雄一网打尽,难道裴泽对他如此重要么?”
脑中灵机突然一闪,恍然大悟地道:“他此举端在捕获陆曼玲手下,无疑地陆曼玲手下必稳身在武林群雄中,还有唐奕纶极为重要,因为唐奕纶必悉知纯阳子及伍梦龙囚处。”
奚凤啸暗觉自己所料不错,忖道:“那黑衣人长衫人说尚有四人未现身露面,除了自己与卢迪外,其他两人呢?”眼角忽发现两条淡淡黑影在矮屋角一晃而杳。
他明白这两人定欲潜入矮屋中救出裴泽,敌我权衡之下,知不现身牵制无名居士是不行了。
此刻,火势已渐渐敛低,无名居士目中泛出惊疑之色,向黑衣长衫人道:“你没算错么?”
黑衣长衫人道:“决错不了,只有多没有少。”
奚凤啸倏地露出,欺身电奔,两指虚空向黑衣长衫人“期门”穴点下。
只听黑衣长衫人闷哼一声,应指倒地。
无名居士大感震骇,倒退一步,冷笑道:“尊驾无疑是陆曼玲手下。”
奚凤啸道:“阁下料事有余,兄弟仍裴泽至友,阁下如何将他擒去,速将裴泽放出,不然兄弟耍施展辣手了?”
无名居士冷冷一笑道:“尊驾已在天罗地网之下,尚自恃武勇,未免太狂妄了。”说时右手在腰间一拍,一支寒气逼人的软剑应手而出迎风一晃,精芒流射。
奚凤啸一见而知他手中是一柄切石若腐,锋芒犀利的宝刃,不禁倒退了—步。
无名居士突辰吭发出一声长啸,随风散了开去。
奚凤啸倏伸右腕,疾向无名居士右腕点去。
指势恍若电萍,玄奥绝伦。
无名居士真叫他点中,非但一支右臂被废,而且手中宝刃必将易主。
但无名居土却非易与之辈,奚凤啸两指相距腕脉五寸,突冷声笑出,手中耶柄软剑突如灵蛇旋躯缠向奚凤啸右臂而去。
这反击一择用得诡异已极,而且使奚凤啸无法撤回右臂,眼看奚凤啸一条右臂即将绞成粉碎。
奚凤啸不禁心神大凛,急中生智,三元神功立即贯输右臂一弹。
无名居士只觉为一股巨大无朋的罡力震得剑身荡了开来,虎口发裂,剑几乎脱出手外。
但他究竟是登峰造极的武林高手,紧握着剑,趁着一震之势,仰身倒出,翻身半旋,软剑三式“弱柳摇丝”、“金穗飘雨”、“恕云幻卷”攻出,幻起漫空剑气寒星。
这三式是罕见罕睹,亘古未有之奇招,剑势袭向奚凤啸全身任何部位,距离既近,搏击雷奔,不容奚凤啸有反击之机,奚凤啸目睹无名居士剑式奇绝,暗感刘文杰此人极为可怕,竟网罗如此高手,倘不及早揭穿他的阴谋,日后必成大害。
他是个悟性极高,聪明绝顶之人,在这电光石火一霎那间已将这三式精奥变化记忆脑中,忖出解救奇招。
只见奚凤啸不退反进,揉身电扑,右手两指疾晃,幻起无数指影向无名居士胸前十三处要害重穴点去。
贸然看来,奚凤啸存心两败俱丧,若非如此,不能解救剑下丧身之罹。
无名居士不禁大骇,料不到对方如此辣手,他不想两败俱伤,剑势疾收,身形疾飘两丈开外,沉声道:“尊驾武功机智均属超绝无伦,武林中尚难找出数人能逃出老朽这三式剑招之下,可惜尊驾不明正邪之分,不悉处身之道,老朽不胜惋惜,似裴泽、唐奕纶两人包藏祸心,以血腥残杀为乐,君子不为……”
此刻山谷四周已电疾风飘纷纷扑来无数黑影,知为无名居士啸声引来,四面望了一眼,冷笑道:“阁下也不似磊落光明行径,正派高人何能如此不择手段,天堂二鸟更非正人君子。”
无名居士大喝道:“住口,二鸟已改邪归正,应既往不咎。”奚凤啸不由仰天朗笑,笑声露震荡心魄。
无名居士大喝道:“尊驾笑什么?”
奚凤啸道:“阁下真是无名居士么?”
无名居士面色一变,道:“那么老朽是准?尊驾既然执迷不悟,说不得老朽要开杀戒了。”
奚凤啸道:“阁下认为那几手剑法便可制兄弟死命么?哼,来必见得。”语气之狂,真不似奚凤啸为人。
无名居士啸声召来的党羽已赶至,为首三人扑向奚凤啸,忍光电奔,猛袭而来。
奚凤啸冷笑—声,身形疾侧,右臂横攫出手。
只听一声闷叫腾起,一条身影如同断线之鸢般侧飞出去,奚凤啸手中多出一柄青钢长剑。
就在此弹指电光间,奚凤啸左足狠踢迎面扑来匪徒,右手长剑反腕振甩一扫中“惊鸿离苇”。
“喀喳”一声随即腾起一声凄厉惨叫,迎面扑来匪徒胫骨被奚凤啸踢折向无名居士侧撞而去。
身后扑来匪徒,料不到奚凤啸出剑如此奇诡,不禁魂飞胆寒,势子用老,闪身不及,一道寒芒透体而过,声却未出,便自横尸在地。
这不过转瞬间的事,其他匪徒不禁慑住,无名居士大感震骇,他瞧出奚凤啸方才剑招依自己三手剑法变来的,愕眼凝视奚凤啸久之,忖想不出所以然来。
无名居士为面前之人震惊,对屋内之事,天堂二鸟久久不出其出,全然忘怀。
奚凤啸忽瞥也淡烟似的两条人影在屋后一闪而隐,心料这两人必得手了,当下朗笑道:“阁下可是不信兄弟所说么?那么就请施展剑招?尽力施为,如毫发有损,兄弟甘愿弃剑束手。”
无名居士暗道:“我这大衍剑法独取其诡,是我毕生心血参悟仅得四十九式,我就不信此人在我的四十九式下不损毫发。”
当下沉声道;“好,尊驾如能在老朽剑扫下不损毫发,老朽就此披发入山,从此不问武林是非,尊驾请出招吧。”口中虽这么说,但深知对方武功极高,不敢掉以轻心,软剑一振,横胸凝势待发。
奚凤啸道:“有道是强宾不压主,阁下请先赐招。”
无名居士冷哼一声,道:“尊驾倒也狂傲得紧。”软剑振腕挥出一招“鹏搏万里”,紧接着一招“鲸游四海”。
两式一出,剑罡宛如天际怒潮,强风如山,寒飚漫空,洒下万朵金星,威势骇猛之极。
奚凤啸存心要偷习这套剑法,宁守不攻,剑中套诡,天飚三式化作源源不绝剑气,势若长江大河,无休无止,幻成一道剑墙,守中取攻,身法飘忽,不让无名居士识破他偷习剑法。
无名居士愈战愈骇,四十九式剑法施毕,均被奚凤啸奇诡的身法,雄浑的剑势,巧妙闪避得宜,居然毫发无损。
奚凤啸飘身疾退,朗声大笑道:“阁下这四十九式剑法固然奥奇,兄弟亦可照样施为,但较阁下更为诡异。”
无名居士黯然长叹一声,道:“老朽当遵行诺言,决披发入山,从此不问武林是非,但尊驾无须如此奚落老朽,老朽为爱惜尊驾一身武功,并未全力施为,仅使尊驾微伤认输,弃暗投明。”
奚凤啸道:“阁下错了,兄弟并非江湖凶邪,但阁下此举显为人所利用。而不自知罢了。”这几句话用蚁语传音之法。
无名居士神色不禁一变,道:“老朽如何为人利用,尊驾何不把话说得清楚一点。”
奚凤啸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目前尚属言之过早,招致无谓烦恼。”
无名居士沉声道:“老朽一生耿介,黑白分明,尊驾如不说个清楚明白,便是危言耸听。”
奚凤啸道:“兄弟何必故作危言。”他知道此刻说尽刘文杰坏话,也难使无名居士信服,反谓刘文杰此举如霹雳手段,菩萨心肠,无可厚非,那时自己将哑口无言,说着,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其实兄弟并非有意为敌,但天堂二鸟凶残狠毒,积恶如山,就是兄弟不出手除他,也另有其人致他们死命,所以赶来……”
无名居士见奚凤啸越说越离题,言语闪烁,茫然不知其用意,诧道:“尊驾说话离题太远却是为何?”
奚凤啸聪颖无比,深信无名居士方才未全力施为,自己亦无能耐胜得他—招半式,更知无名居士披发入山之言不能置信,大凡武林人均有僻性,把自己武功名望看得比性命还要重些,无名居士此刻心头已是杀机积蕴,怒火澎湃,欲待伺机施展毒手。
无名居士不知奚凤啸巳看穿他的心意,故而奚凤啸出言闪烁,使无名居士煞费疑猜,心神不定。
其实奚凤啸暗中在沉思克制无名居士大衍四十九式之奇招,果然无名居士中计,一时之间心神不能贯注,胸头怒火也渐渐消敛不少。
此刻奚凤啸傲笑道:“说来话长,叫兄弟三言两语如何说得清楚,阁下既自守承诺,就此离开此处。”
无名居士闻言目中怒射精芒,冷笑道:“老朽说话算数,再者老朽也未败在尊驾剑下,实无须咄咄逼人。”
奚凤啸哈哈大笑道:“算数就好,请阁下释放被擒囚之人。”
无名居土道:“老朽并未承允此项诺言。”说着手中软剑连连晃动,在夜空中闪出眩目精芒寒的星。
双方又是剑拔弩张之势,奚凤啸道:“那是阁下意欲如何?”
无名居士沉吟一下,道:“老朽不愿自毁诺言,尊驾离去吧,老配今晚须交代一个清楚,才可返山。”
奚凤啸话声一沉,道:“兄弟行事一向有始有终,决不半途而废,不把被囚江湖朋友带回,岂不是有违兄弟初旨么?”
无名居士冷冷一笑,道:“休怨老朽自毁诺言了。”说着剑身一振,洒出漫空寒星,迈身进攻。
蓦地——山谷远处突随风传来刺耳厉啸,令人神悸欲飞。奚凤啸疾向后跃,道:“阁下,真正强敌来了,兄弟恕不奉陪。”转身持剑大步走去。
布伏四外匪徒无名居士未传言狙击,均不敢拦阻,任由奚凤啸离开。
无名居士闻得啸声,不禁面色微变,循着啸声传来之处望去,只见十数条身影掠来,迅如流星。
一俟近前,只见为首之人正是老龙神上官相,随后紧随着丰都鬼王滕文星等人,都是黑道顶尖高手。
老龙神身形一落,上下打量了无名居士两眼,道:“你就是无名居士么?”
无名居士闻言不禁一怔,暗道:“上官相怎知自已是无名居士,看来谷中尚有安然逃离之人,不然,上官相为何得知。”当下答道:“老朽正是。”
“唐奕纶在何处?”
“现在屋内。”
“速将他放出。”
无名居士冷笑道:“将唐奕纶放出并无不可,但须将纯阳子交换。”
上官相立时向肩头一挽,寒芒电奔,一点金星直向无名居士胸前七坎死穴飞去,大喝道:“这未必由得你。”
无名居士冷笑一声,身形倏地拔起五六丈高下,翻身扑下,一招“天河倒泻”猛出,剑势如排空飞瀑,向老龙神上官相当头罩下。
上官相武功哨绝,已臻化境,剑招疾变天飚三式首招“星移物换”向空挥去。
一声惊天大震,剑劲猛接,寒芒倏分,两条人影复又挥剑攻去。
丰都鬼王滕丈星迅疾无伦掠入矮屋内,一眼望去,不禁诧声惊噫出口。
老龙神上宫相与无名居士拼搏猛烈,忽闻丰都鬼王滕文星诧声惊噫,就知道事有蹊跷,身形倏地一分,抢步向矮屋走去。
两人先后掠入室中,一眼望去,只见屋内横尸凌乱,不下二十余人,除裴泽、唐奕纶武林群雄外,均为无名居士党羽在内,当然天堂二鸟卜鹄、卜鸿也不例外。
无名居士不由惊得愣住,上官相伸手一扶唐奕纶腕脉,只觉触指冰冷,六脉俱无,显然气绝多时。
唯死者面目安祥,并无半点死前痛苦惊悸之色,栩栩如生。
但敌对双力俱已死绝,不言而知是第三者所为,那么此人呢?
为何不挟持裴泽、唐奕纶而去?
此中玄虚,令人困惑,如老龙神、丰都鬼王、无名居士等人,无一不是当今武林顶尖高手,盖世凶邪,也如坠入五里云雾中,浑然摸不着边际。
蓦地——一个彪形大汉疾掠而入,神色匆惶向上官相道:“禀令主,纯阳子被劫……”说时,山谷响起一片异啸,此起彼落,凭添了暮夜恐怖气氛。
上官相神色一变.喝道:“快走。”人影纷纷疾闪夺门而出。
只留下无名居士一人犹豫了一下,也快步窜出门下,只见群邪电疾风飘向西北方向奔去,自己党羽惊疑四顾,啸声仍是此应彼和,暗道:“一着错,全盘输,倘枯守此处,必成瓮中之鳖。”他拿不准对方是否故张声势,虚声恐吓,在一个时辰前,无名居士乃气焰不可一世的人物,但自遇奚凤啸后一腔锐气全敛,知武林人物人才辈出,不能恃强,用手一挥,率众向东南而去。
星斗闪烁,夜空苍茫,距黎明尚有一段时刻,谷野风势狂劲,啸林回空,沙沙盈耳之。
远处悸耳异啸嗄然寂灭,沉暗中人影纷纷疾闪,遂如流星向矮屋扑来。
只听一个娇脆悦耳银铃语声道:“将屋内之人悉数带回。”
闪烁星光映照下,隐约可见屋外立着一个娇俏少女,衣裙飘飘,仿佛甚美。
矮屋内尸体俱已搬出挟着如飞奔去,仅有四个娇小女婢身形望这少女前掠落,道:“姑娘,还不动身么?”少女似对这片山谷怀有无限留恋,转面四顾,发出一声轻叹,缓缓走去。
在这五女之后尾随一条黑影,其后又有一双人影遥遥尾随。
朝阳未升,万山丛中霏雾如烟,朝露染得群峰苍翠碧绿,一座岭脊上现出五女婀娜身影,罗衣飘飘,乘风凌虚,宛如姑射仙子。
陆曼玲穿着—身黄色的罗衣,星眸剪水,靥泛朝霞,云鬓坠环,肌肤胜雪,荧艳绝伦。
她忽然停身另面嫣然娇笑道:“那位武林朋友追踪于我,何吝于现身。”突然一个转身,纤手向路旁一块凸出的岩石后打去。
一股暗劲挟着一蓬银针暴射而出,四个女婢取剑出鞘,精芒掣空飞扑而去,“啪”地一声,岩石嘴为陆曼玲掌力摧折了尺许方圆一角,石屑溅飞如雨,那蓬银针疾射石后而去,四女婢剑势交织罩压而下。
倏地石后一条身形冲霄拔空,竟在精虹交织中穿隙而出,身化秋风落叶飘然沾地立在陆曼玲两丈开外。
陆曼玲柳眉微皱,细细打量这人,只见此人是个四旬左右黑衣中年汉子,虽嫌面目森冷,但英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