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家一会儿,作业才写了一半,我关注的“常山市互联网信息办公室”的公众号就已经发布了通知:
“近日,我市收到了群众的举报,经查实“常山市河滨区书法家协会不雅照事件”中,事件中主人公为旁边“丹凤”旅馆中开房的两名情侣,并非河滨区书法家协会中的工作人员。因位置特殊,河滨区书法家协会(未来路22号)开设在丹凤旅馆(未来路23号)左侧,丹凤旅馆经营主体大楼并非河滨区书法家协会办公大楼,照片已经核实。请广大群众和网友们,务必不信谣不传谣。网络不是非法之地,任何别有用心的人都将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和打击!”
随后河滨区派出所也发布了相同差不多的舆情警报。
刚看完通知同桌大韩就发来了消息。
“兄弟我今天真是吃了屎了!”
我笑了笑回复到,“还不是你活该,你没事讽刺班主任干啥?得罪她你以后有好日子过?”
“唉,这不是上头了嘛,你知道的,我喜欢班主任!”
“靠,你小子是掩饰都不掩饰了哦?”
“有啥掩饰的,我就是贪她的身子……”
“传奇人物!”我给大韩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
“不扯其他的了,兄弟我找你是其他的事情,这次我惹上大麻烦了!”大韩发了个双手合一的表情表情恳求。
我一愣,不是老班程霞的事还能是啥事?
于是我打字问道:“你能有啥事?”
这次大韩直接发来了语音,听语气还挺着急:“余杭,我感觉这次我完了啊,刚才派出所警察来找我了,说我涉嫌散布谣言要刑拘我半个月,我都不知道啥事警察解释我才想起来小区群里面那张照片。就是书法家协会办公室百叶窗里两个裸体打架的照片。现在人家要起诉我,说那俩人不是书法家协会领导,是旁边旅馆的人,我转发到超过500人的群里给他造成了名誉损失,要关我半个月呢!”
“我靠,那个人是你?”
大韩不明就里,发来了几个“问号”。
“对啊,是我,怎么了?”
我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撤回消息,然后发了句:“那照片是谁拍的?”
“不是我啊!”
“那你没事啊,不是你拍的人家才懒得理你呢!人家找的是那个拍照片的人,或许不只是拍了照片,还有可能录了视频啥的!”
“我靠!”这次轮到大韩震惊了,“你是说照片上的人可能是真的?真的是某个领导?牛逼牛逼,能量这么大,直接让官方辟谣!牛逼牛逼!”
我一副你少见多怪的样子:“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找的是源头,现在还没找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要是知道是谁拍的照片,直接就和警察说,把自己关系撇干净,咱们吃瓜看戏就吃瓜看戏,涉及到自身利益就不太好了。”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兄弟。本来我还想瞒一瞒的,这照片是我表弟拍的,本来觉得出卖我表弟不好,现在一看我就是蠢啊。他手里还有一部两分钟的视频,1080p60帧的,可清楚了,我这就让他删了,主动投案自首。”
“那你表弟除了发给你之外,还发给了其他人没有?”
“照片还是视频?”
“当然是视频呐!视频流露在网上人家不扒了你的皮?我家从政的,我知道那些能量大的人的恐怖……”
“这个我得问问,我还真不清楚,先不聊了,我这就打电话给表弟问一下。”
——
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轻吐了一口气,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有些发呆。
这都晚上十一点了,妈妈还没回来。
迷迷糊糊我睡着了。
睡眼惺忪的恍惚中我看见了妈妈摔倒在了鞋架子前,然后艰难的站了起来踉跄走两步又摔倒在地板上,一股子难闻的酒气扑鼻而来,妈妈把我从沙发上拉了起来,然后坐在我身边,嘴里一直呢喃着:“杭杭,杭杭……妈妈爱你……杭杭……”
妈妈醉熏熏的把我的头抱了起来,然后捧住捂在她的胸口,我的鼻子接触到一片柔软,尽管酒气刺鼻,我还是能够依稀闻到妈妈的体香。
“杭杭,杭杭,”妈妈把我的头使劲往她的胸部按压,弄得我很不舒服。
一片朦胧突然,只有窗外的光亮通向天际:“杭杭,妈妈好累,妈妈好累啊,妈妈不想再喝酒了,嗝,可是,可是妈妈……不能拒绝……他们啊……他们是坏人,是坏人……妈妈不听话,他们,嗝,他们就会惩罚妈妈,他们会,嗝,会伤害你,会……伤害我的杭杭,的。”
我主动的用头顶了顶妈妈的胸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索性就让妈妈抱着,露出鼻子,耳边虽然听的莫名其妙。
当然这一切还是抵不过身体传来沉重的睡意,我又昏昏睡过去了。
——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脑子里刚想琢磨去早市给妈妈买点早餐,妈妈就匆忙的背着文件包离开了家门,一声清脆的关门声在我面前悠荡好久。
我愣神半天,抬手看了看时间,这才不到早上七点,今天天气也灰蒙蒙的。
学校里第一节还是语文课,不过和英语换了换。同桌大韩没来,我本以为他迟到了,结果第一节课结束我边上都是空着的。
可能昨天玩笑开的太过分了,本来想吓吓他,没想到真给吓不来了。
“余杭你快来!我表弟被打了,在市第六人民医院。”
没多想,我转头就和老师请了假,朝着医院狂奔而去。
只是传谣言的话,恐吓一下无伤大雅,但是这群“人民公仆”雇凶伤人涉及身体伤害就比较过分了。
大韩表弟我见过两次,才初中,毛都没长开,这样的小孩儿都能够下死手,陈风河是真他妈黑!
“谁?”
病房里没几个人,很远就看见病床上一个全身打石膏的白色“木乃伊”在哼哼唧唧,大韩站在旁边,愁眉苦脸的,不用说他,他负罪感已经够深了。
“也不知道,这还是今早的事,我表弟早我二十分钟出门,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躺在死胡同里了,要不是看见胡同口扔的那个书包眼熟进去瞅了瞅,我表弟说不定真死外头了……操!”
“报警查监控啊!”
“都说了死胡同了,棚改区,哪有什么监控,就道口洗头店门头上有一个,老板娘图省电也没开。警察刚立案,现在只能等我表弟好起来能把话说囫囵了才能有点线索。你不知道,就刚才,病危通知书都下几次了,他爸妈一直在外打工,我二舅爷带大,要不是……唉,操,这些黑社会还没被扫黑除恶,清除干净吗?”
“你没和他父母说?那谁签的字?”
“张医生,还有我,我俩一人一半责任。当时他爸妈电话都打不通,医生是个好医生,这些规定流程上也没卡几分钟,所以救治的及时。”
我点了点头,看看“全副武装”的韩庄(大韩表弟),怒火积攒胸腔。
“余杭,你说会不会是那几张照片的事?我昨天刚给警察交代,今天我表弟就被打,我怎么感觉是我害了我表弟呢!”
大韩坐在小桌子上,两只手紧张的扣着手指甲,一脸自责。
我拍拍大韩肩膀,“别乱想,不可能复杂的,也许,我是说也许,下黑手的人我认识呢……”
——
很奇怪,晚上妈妈回来的很早,吃晚饭的时候,她和我聊起了天。
“你今天请假了?”
“嗯,同桌表弟住院了,我去看看……”
“生病了?”
“没,被打的,全身24处骨折,三级重伤。”
妈妈夹菜的筷子一顿,看着我说:“什么人打的?打的这么狠。”
“不清楚,已经报警了,警察正在查。”
妈妈夹了一口米饭,嗯了一声,然后说:“那妈妈就不参手了,没事你多去看看人家,现在的黑恶势力啊,真是太猖狂,下个月我再主导开展一次扫黑除恶,严惩凶手,这些人真没人性,一个小孩子都下死手……”
妈妈明眉皓齿,眉头打了个弯儿,我又瞥了一眼发现她“明眉皓齿”的原因是换了唇色,破天荒的,身上香水也换了味道。
脑子里继续不由得的开始回忆起那一晚上。
我不清楚妈妈去了哪,我也一直不愿意相信,可微妙的肉体画面感似乎是一种诱饵,撩拨着我的情绪。
我闻着有些陌生的气味,沉默很久,最终也没选择回话。
刷碗的时候,我从妈妈手里抢过来一摞碟子,倒好洗洁精,准备下手。
不料被妈妈责备,“你洗不干净,去玩你的。”
其实我本意是想打听一下“陈风河”的消息,奈何妈妈不近人情。
近距离,很少的,我又再次闻到了这种奇怪的香水味。
我对香水了解不多,所以也没有具体问出来是哪种味道,倒像是一种复合后期制品,味道小清新,刚开始闻着鼻子痒,气味一股一股的,入鼻有些像菠萝,再到后面慢慢淡了,开始像芒果。
“妈你今天去开会了?”顿了顿心神,我抽抽鼻子,问道。
妈妈把视光从瓷碗上拿下,转头看了看我,“eng”了一句,算是淡淡回应。
关于她工作的事情,妈妈向来都不愿意和我聊的太多,顶多说一些肤浅意义上的,新闻中的政治语言,听起来让人乏味。
“陈风河他……”
“去写作业吧!”妈妈脸上样子说不清的疲惫,额,形容有些不太恰当,应该说是落魄!我傻愣愣站在原地,不知道从哪里打开话题。
妈妈用毛巾擦了擦手,然后对我摆摆手,书房去了,只留我一个人在厨房里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