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府撒上流阳,照在一把剑的身上。
青光随风而动,熠熠生辉,黑衣少年在庭中打坐,闭目沉气,双手合在一起,膝上的风不语吞吐新象。
武功秘籍,心法内力,不像体术剑法,日复一日勤能补拙,献朝以剑修为尊,是因为体术门栏低,它不需过人理解,也不需着重感悟,仅一年又一年,照着招式去练,便小有所成。
在以前的年代,江湖高手都是内家宗师,随着剑道成为天下大势,内家路子,越来越少见,门栏,也越来越高。
王愠所修《风秀灵动》,是一门极为高妙的功法,与自然界的风相合,要修炼者有一颗平静,随性的心,感悟自己就是一阵风……
静时,波澜不惊,动则,狂风乱舞。
王愠找不到这种感觉,他记忆里,只有娘亲几十年如一日的平淡,一直待在家后那座瀑布底下。
“飓风,是什么样子?”反问自己,《风秀灵动》有两个阶段,先静后动,先淡后蓬勃,如今,十五年过去,王愠已经平凡这么多年,这武功,只觉得,越修,内力越平庸,若不是一身剑法傍身,恐怕走在江湖上,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剑法愈练愈强,每天都有进步的感觉,内功截然相反,每天都倒退一步,现在,已经到了没有退步的时候,可是大风起的意境,怎么都摸不到。
“那一步,要怎么才能跨越?”他想起娘亲说过的话:“你要的答案,在风中。”
王愠百思不得其解,这个“风”指得是什么……
可惜自家娘的性格,过于冷淡,就连他这个儿子,也很难打动她沉静的内心。更不提他爹十几年的守护,换不来一声“夫君”……
拾起风不语,王愠在院里舞剑,剑光潇潇,他不断重复《出云剑法》前三式,脑海里,全是娘亲的身影,在大瀑布下,演练的出云第四式。
剑光卷起地上枯黄发黑的梨叶,劲道破空的声音,响在这个不大的院里。
“惊云!”
王愠残影伴随剑光,逐渐挥出了那第四式的雏形,如风吹过云,一套潇洒写意的连招,虚幻交加,漫天落叶,剑不沾身。
“成了!”
心中一喜,这剑光随心所欲,变化万千,大有不同,融合前式成连贯,仿佛是一个剑阵,每一次攻击,都是一处杀招。
一遍又一遍,手中剑,未曾停。初次掌握,不熟于心,王愠潜心练剑,剑术无技巧,唯熟尔。
……
“愠儿还再练功?”
侍女闻言,回道:“王公子自皇宫回来后,便一直没出过这院子。”
“嗯。”
王依然闲步走到不远处,于一旁亭中安静坐着,睁着秀眼,端庄看着王愠在梨树下练武。
看着初露锋芒的王愠,她这个做姑姑的,心里也为其高兴,王愠就像一颗幼苗,她自小看着长大,成为如今的参天大树。
反观紫阳城其他家公子,在她眼里,都是野草,有时候也不禁感叹,以后会便宜哪个姑娘?
总有种白菜被人拱了的感觉……
为人长辈,尤其是没有子嗣的女子,特疼爱俊后生,更不提,王依然视他为己出。
……
不多久,唐府外头,王羽天策马而至。
“夫人……”侍女在王依然耳边禀报,打断了她目不转睛的欣赏。
“哦,让他进来吧……”想必是有什么要事,然后给自己倒杯茶,抿了一口。
快步走到院子的王羽天,一眼就被练功的王愠吸引眼睛,不由得拍手称赞:“好剑法。”
王愠听到熟人的声音,立即停下来,又看见姑姑在一旁,打了个招呼。
“来了,打听的事,怎么样了?”王愠不动声色,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王依然瞪着大眼睛,最后忍着没说什么。
“怎么了?姑姑。”瞧她脸色不好,问了一句。
“哦哦,没什么……”内心:我刚才喝过了!
“公子,都清楚了……”王羽天停顿片刻,似乎在思考,眼下合不合时机。
王依然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有什么我听不得的?那我回避一下。”
王愠摇摇头:“没什么大不了的,羽天,你直接说吧。”
“好,公子,我大概调查一番,周王是朱家老三,太后娘娘的三弟,生有一个儿子,大概和公子你差不多大,御天府现在归他管,几个月前,天狼山患匪,周王在朝中多次推荐自己的儿子,林丞相数次反对,太后便没同意,后来多位将军不获而归,周王又竭力推荐,最后结果嘛,都知道,就是公子你出山了。”
“周王?愠儿,你打听他作甚?”王依然看着皱眉的王愠,诧异问道,心里想着难道你们有什么矛盾?
“呼——”王愠冷笑一声。
“原来如此。”突然之间,很多事就能说得通了。
“你还记得我们回靖州时候,遇上的那一批土匪,他们手中的弩弓?”王愠回忆着,足足二十多把,事出太反常,这玩意,还不是一般人能搞来。
“嗯,公子,你的意思是,是周王背后搞的鬼?”
王依然此刻虽然还是不怎么明白,但听两人的对话,也能逐渐知晓一些东西。
“我们班师回朝,谁最不能接受?当然是周王!天狼山匪遗,你也知道,难缠是难缠,但说怎么怎么样,根本就是夸大其词。”
王羽天点点头:“的确,只要稍微动点心思,就绝不可能灭不掉,不说别的,切断他们食物补给,就能困死在山中。”
“朝中那么多将军,灭不了匪,根本不可能,只有一种解释,他们都被周王收买。为了借此机会,推他儿子上位,染指兵权,那些接受好处的将军,自然宁愿吃亏,回朝在太后和陛下面前,大夸其夸,添油加醋。”
“因为越是这样,平定天狼山的功劳就越大,他儿子,也能平步青云,只是没想到,这果实……”
王羽天哼了一声:“呵,被我们拿了……”
“太后和皇上深居后宫,高位处久了,所得的消息,都是臣子上报,若有人说谎?他们又曾何处知道真相?只能从只言片语里,听信那些被收买的人所言。”
“不过有一点可惜,他们似乎用力过猛了,吹得太过,以至于太后认为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所以,就请王宗出山,平定乱世?”王依然接过话茬,这阴谋暗斗,她也理清了。
“周王为他儿子铺垫了声势那么浩荡的馅饼,结果落到我们手里,不气急败坏才怪……”王愠不笨,早在进宫碰见周王的那一刻,就有了猜测,看皇帝那表现,不知道被忽悠的多深呢……只是太后没看出信了几分。
“呵呵,怪不得,估计那些被收买的将军也傻眼,自个吹得牛,被公子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破了,估计很快,金霄吹公子的消息,满天飞了……”
王愠苦笑,与其贬低自己,不如夸大别人……
“愠儿,你要当心捧杀啊……”王依然有些担忧,毕竟王愠如今这么年轻,在这皇都里又没有背景,被针对起来,也是相当容易。
“姑姑,你放心吧,我最近一定低调行事,不出任何风头,恰好,太后娘娘让我陪公主去林鹿书院念书,我对着方面一窍不通,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王依然点点头:“这事我也听说过,当今朝中几位德高望重的先生,和大批有贤之才,在林鹿书院讲课,你去听听也好。”
“就是愠儿,你年轻气盛,不要去得罪周王,如今朱家背靠太后,整个朝中,恐怕也只有林家能说上几句话……”
王愠点头:“嗯,姑姑,我会留意。”
“若是周王暗中对你不利,就和姑姑讲,我进宫和皇后娘娘说说,让她去太后耳边磨一磨……”
“唔……”王愠也知道姑姑和皇后关系极好,以前她们都没出嫁的时候,也见过,是一个如水般的女人……
“不过金霄城最近有什么江湖势力吗?这个你打听到没。”王愠还是很在,周王的威胁,倒不怕他直接动手,就是怕借刀杀人。
“呃……”王羽天沉吟片刻:“据一些茶馆走江湖的小道消息,恶鬼阎罗殿,好像来了皇都……”
“恶鬼阎罗殿?”王愠小吃一惊,这可是目前江湖上,最大的邪教反贼,他们不仅杀朝廷命官,还屠虐江湖众多门派,据死里逃生的人都说,他们是一群带着恶鬼面具的杀人狂魔,不加入他们,迎来的就是灭门……
据说恶鬼阎罗殿和曾经先帝第一任皇后有关,也和那位曾经要造反的异性诸侯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不过如今,这一切都成为的禁忌,不准人谈论。
“他们来做什么?”王愠不解,总不能是,找太后报仇?我们隐忍了十几年,力量强大了,而今卷土重来?
先不提御天府,星神宫都……
“算了,不管他们,御天府自会出手,那星神宫呢?”王愠回想起东君神秘的样子,深不可测,宛如滔天巨浪,让人心生畏惧,那真的是凡人?
“呃……星神宫外面流传的消息很少,只知道四大祭祀有一个叫东君,其他一概不知……”
果然,王愠早就料到了,星神宫这种只有名字的势力,传闻掌握永生的秘密,没点东西,恐怕早就不存在了。
“愠儿,这个我倒是了解一点点。”王依然听他们说了半天,总算有机会插嘴。
“哦?姑姑你是怎么知道的?”王愠眼前一亮。
“嗯……以前听皇后唠叨过,她知道的也少,估计后宫里,只有太后清楚。”王依然思考一会,在脑海里寻找有关星神宫的信息,毕竟她当时也没留意。
“……我听皇后娘娘提过,四位祭祀的名讳……”她努力想着,绣眉挤在一起,敲敲脑袋……
“东君……”
“瑶光……”
“卯兔……”
“心月狐……”
“好像是叫这几个名字,我也记不太清,皇后娘娘是这么发音的……”王依然说不清那几个字,众人也没法分析。
院里,几人听得迷迷糊糊,云里雾里,都不清楚其中的意义……
外头,漆黑的乌鸦叫了几声难听,吓跑了不少麻雀,随后振翅高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