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西路六十五弄,九号。
带着锈迹的老旧门牌正下方,是一扇普普通通的红色木门,门旁站着一个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正背靠着墙在吞云吐雾。
从外面看这里其貌不扬,而门内却是在这附近十几条弄堂都小有名气的“九号赌场”。
“不怕赌客赢钱,就怕赌客赢了钱不来。”
这是青帮大佬,旧上海滩大亨黄金荣的名言。
现在是下午时分,赌客们三三两两地来到这里,虽然不是接踵而至,却也零零散散地陆续而来,他们从这条弄堂的两头径直走近过来,便没有一丝犹豫地窜进门里,别看个个低眉压眼,但那兴冲冲的架势却明显带着要过赌瘾的冲动和翻本发财的强烈渴望。
同时这也说明,九号赌场的生意还是不错的。
只见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了九号赌场门前附近,他站定后左顾右盼,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神情中既有几丝兴奋,又夹杂着些许紧张。
可再仔细一看,这少年竟是昨天夜里燕双鹰在那神职人员家中借粮充饥时遇到的少女小贼——小锦娣。
此刻她还是一身女扮男装的打扮,头戴报童帽,身穿一件紫色的小领短西服,米色修身裤搭配高帮黑皮靴,将她青春的身材衬托得非常娇美。
不一会儿,一个神态猥琐的男子也来到了赌场门口,这人贼眉鼠眼,留着八字须,油腻的脑门上大部分头发都被刻意剃光,只剩下头顶十分突兀地留着一根类似金钱鼠尾的邋遢小辫子。
他走到小锦娣身边谨慎地观察着周围,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于是轻轻地碰了碰这个少女的手臂。
两人相视一眼,会意地微微点头,接着便一前一后走进了九号赌场。
进到门里,不禁让人感叹这间隐藏在弄堂里的赌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只见整个赌场里四周都没有门窗,光线显得非常暗淡,但一盏盏铁皮吊灯下,却清晰地照亮着大大小小近十张桌子,有轮盘、摇宝、扑克、麻将等各式赌具玩法,真是中西杂参,南北混合,种类繁多。
而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中,赌客们却毫不在意,他们三个一堆四个一群,或呼么喝六,或唤字叫背,或夹笑带骂,坚守在各自的阵地上激战正酣。
小锦娣和那小辫子兑换了筹码,前后错开来到玩扑克梭哈的赌桌旁。
这赌桌是一张又长又宽的桌子,庄家可以同时和四名闲家进行赌局,此时已经坐着一个赌客,他俩便分开坐到这个赌客的左右两边。
站在赌桌后的荷官是个留着马尾辫的小伙子,他一边洗牌一边向新加入的两位赌客问道:“二位要牌吗?”
落座的小锦娣和小辫子先后点了点头,荷官便开始为落座的三位赌客发牌。
梭哈是以五张扑克牌的排列组合、点数和花色大小决定胜负的玩法。
赌局开始时,每名玩家会由荷官派发五轮牌,每次一张。
第一轮派发的为暗牌,赌客可以提前看,但要背面向上置于桌面。
当派发第二张牌后,便要翻开置于桌面,由庄家决定下注额,其他闲家有权选择“跟注”、“加注”或“放弃”。
后面的第三、第四、第五轮发牌如此类推,所以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张为明牌,并每轮不断加码。
当五张牌派发完毕后,各玩家翻开暗牌来做出比较,以确定最后的胜利者,赢得五轮总和的筹码。
荷官派牌发出的前两轮,小锦娣拿到的暗牌是红桃Q,第一张明牌是红桃10。
荷官便是庄家,他在桌面中央放上筹码开始押注,并说道:“一千元。”
三个闲家赌客看完各自的牌面,便将自己的牌在桌面放好,接着分别跟上了一千元的注码。
第三轮发牌,荷官用送牌铲将纸牌一一发到三位闲家这一侧的桌面上。
只见小锦娣先拿起那张已经翻开牌面的明牌红桃10,用它将发来的这张牌从桌面上铲起,并牌面对牌面贴合在一起握在自己手掌之中。
接着小锦娣把两张纸牌举到眼前平视,同时拿牌的大拇指和食指一前一后反方向轻轻搓动,贴合在一起的纸牌便错开分离,第三轮发的这张牌也在她的眼前慢慢露出一个小边角,显示出牌面是黑桃J。
赌桌上的各人都看完第二张明牌后,将纸牌放下,并翻开置于桌面,由庄家荷官继续下注。
荷官押上第二轮注码:“两千元。”
三个赌客闲家又全部跟注。
第四轮发牌,小锦娣用刚才一样的手法看牌,显示第三张明牌是红桃6,但这次她却并不急于把纸牌放到桌面,而是将手掌里搓开的两张纸牌重新贴合,不知用了什么巧妙手法,当她再次搓开时,刚刚还是红桃6的这张纸牌却变成了梅花A。
荷官押上第三轮注码:“三千。”
小锦娣把筹码往桌面中央一放,跟注。
另一边小辫子的牌似乎也不错,同样跟注。
而夹在他们中间的那个赌客则把牌一盖,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座位。
第五轮发牌,小锦娣还是用之前的手法看牌,她的神态淡定自若,看到最后这张明牌的牌面后,便将两张纸牌置于掌下并不紧不慢地向桌面放落。
可就在这稍纵即逝的一瞬间,小锦娣拿牌的手难以察觉地微微一颤,从她手腕下的袖口中极其隐蔽而快速地弹射出一张纸牌,同时手掌下最后这张明牌也被吸进了她的袖口之中,刹那间就将两张纸牌进行了交换。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小锦娣将举在眼前的纸牌放到桌面上这个极其简单的动作里,看上去既自然又连贯,任谁都不会起疑。
此时,经过小锦娣第四轮的变牌和第五轮的换牌,她翻开置于桌面上的四张明牌分别是红桃10、黑桃J、梅花A、梅花K,加上还未翻开的暗牌红桃Q,已然组成了一副顺子。
最后一轮下注,荷官押上了五千元。
看样子小辫子这轮手气不好,他把自己的四张明牌翻过来盖住,大叫:“不去了!”
小辫子表示放弃后,小锦娣还要血战到底,她坚定地押上注码:“跟!”
而这时,随着桌面上赌注的不断增加,将围观的看客也吸引得越来越多。
庄家荷官已经翻开的明牌分别是方块8、黑桃10、方块Q、黑桃8,他率先将他的暗牌翻开,是一张梅花8,组成了三条8。
小锦娣微微一笑,也翻开自己的暗牌。
围观的赌客们兴奋地叫道:“顺子!你看,顺子!”
在一片喧哗叫好声中,荷官用“T”字型扒杆将桌面中央的筹码都推到小锦娣这一侧。
赌局继续,荷官从赌桌下拿出一副新扑克并向闲家展示,然后拆开外层的封皮包装开始洗牌,发牌。
前两轮发牌,小锦娣拿到明牌红桃10,暗牌红桃J。
庄家荷官开始押注:“一千元。”
两位闲家赌客都跟上了注码。
第三轮发牌,小锦娣拿到红桃Q。
庄家荷官押上第二轮注码:“一千元。”
两位闲家赌客再次跟上了注码。
第四轮发牌,小锦娣拿到红桃K。
而庄家荷官也亮出了他的明牌,分别是方块9、黑桃9、红桃9。
加上已经看过的暗牌,庄家荷官觉得自己这局胜券在握,这次果断地押上一个大的:“三万!”
如此重的注码顿时将看客们高涨的情绪再一次引燃。
“押这么多啊!是想把人吓跑啊!”
“这么押谁他妈敢跟啊!”
……
只见小辫子犹豫了片刻,将自己面前的筹码往桌面中间一推,大喊一声:“跟了!”
他这是一把梭哈。
就像是嗜血的鲨鱼闻到了血腥味一般,桌面上成堆的筹码让赌桌旁观战的看客们都红了眼。
“跟了!真有跟的!”
“厉害呀!”
“我的天,这么多钱!”
……
接着,仿佛是被这令人窒息的氛围所感染,另一名闲家小锦娣两手一拍桌沿,也将自己的筹码往中间一推,大叫一声:“去了!”
她也跟着梭哈。
现场的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而紧张刺激的氛围也瞬间被推向高潮。
最后一轮发牌,小锦娣拿到梅花10,她不动声色,再次施展换牌绝技,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放牌的一瞬间将它换成了红桃A。
接下来开牌,荷官的暗牌翻开是梅花9,他的牌组成了四条9,让赌客们忍不住纷纷惊呼。
“四喜呀!我说庄家拼了老命吧!”
“这么大的牌不拼命才怪,换成是我还不干他娘的!”
“这种好牌我从来没抓到过啊!”
……
看到庄家的牌面,小辫子一脸沮丧地摇着头,他开出的暗牌是黑桃A,连同已翻开的明牌,分别是梅花K、方块Q、黑桃J、黑桃10,组成了一副顺子,这又让围观者不禁立刻哀叹连连。
“顺子!”
“哎呀可惜啊!”
“我说怎么他还敢跟哪,是顺子!”
“这么好的牌,唉,真他妈倒霉啊!”
……
喧闹声中,满脸得意的荷官开始用“T”字型扒杆将赌桌中央的筹码往自己这边扒过来。
“等等!”小锦娣高喊一声,然后微笑着提醒庄家胜负未分:“你就不问问我是什么?”
荷官眯着眼傲慢地说道:“小老弟,我不相信你手中的牌大过四喜。”
小锦娣得意地冷笑,将自己的暗牌红桃J慢慢在桌面上翻开,与已经亮出的明牌红桃10、红桃Q、红桃K、红桃A组成一副同花顺。
“啊?!同花顺!同花顺哪!”
“这下发大财了!”
“他妈的,看看人家这运气,他妈的!”
……
赌桌周围顿时炸开了锅,那些围观的赌徒们更是激动得仿佛要哭出来,而站在赌桌后的荷官却目瞪口呆,一副心凉透了的表情。
“怎么样,小老弟,你没想到吧?!”
获胜的小锦娣不忘把这个称呼还给荷官,她从座椅上站起,俯下身子张开双臂将赌桌中央的全部筹码向自己围揽过来,接着转头向后面嘚瑟地大喊道:“小幺,替我将筹码换成洋钱,小爷要走了!”
“等一等!”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从赌场某个角落里传出,让喧嚣嘈杂的环境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只见赌场靠墙的西侧还有一张不显眼的小木门,门上半挂的帘布被掀开,一个矮壮身材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这人上身的黑色短褂自然地敞开着,下身则是一条普通的黑色宽腿裤,脚穿软底布鞋。
他的步履稳健,个子虽然并不高大,但却是一副孔武有力、精壮结实的身型。
待他走近过来仔细一看,这人的国字脸上有着一只又肥又厚的大鼻头,头发微微卷曲,却粗硬得根根站立,令人感觉强悍霸道。
他眯缝着一对小眼,看似普通寻常,但里面闪烁着犀利而狡黠的精光。
这人阴沉着脸缓缓地走到赌桌旁,荷官立刻毕恭毕敬地向他鞠躬,并喊道:“老板。”
老板的嘴角微微向旁边一努将荷官支开,然后他自己站到荷官的位置。
在大家的注视下,老板左右瞧了瞧赌桌上的情形,突然和气地向小锦娣笑着说道:“嘿嘿,这位小兄弟好手气啊!嘿嘿嘿,在下是这里的老板——九头。”
九头老板顿了顿,将双手举在空中一抖,短褂的袖口便自然地向下收紧,露出肌肉精健的小臂,他接着笑道:“想跟小兄弟再玩一把。”
小锦娣一见此人便知道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有些慌了,连忙双手抱拳一揖,赔笑道:“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下次再陪大哥玩。”
接着又转头喊道:“小幺!来,换筹码。”
不知什么时候,几名高大的赌场打手已来到小锦娣的身后,将她围了起来。
此刻赌场里鸦雀无声,也没人敢动弹。
九头老板带着那令人胆寒的笑意说道:“嘿嘿嘿,这位小兄弟想必是出来混世界的,实话告诉你,在这个场子里头,还从来没有人抓到过同花顺的牌。”
他的话立刻引起围观赌客们的一番议论。
“为什么呀?!”
“就是啊,为什么呀?老板他什么意思啊?!”
……
议论声中,只见九头老板从赌桌下又拿出一副新扑克,并当众拆开封纸包装,朗声道:“请诸位上眼!”
接着,他将扑克牌均匀地摊开摆在桌面上。
大家凑近过来仔细观察,立刻就有眼尖的赌客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副牌里,每个10以上的不同花色都少了一张!”
“这不可能抓到同花顺啊!”
“是啊,最大的就是四喜了!”
“天呐,这怎么可能抓到同花顺呐?!”
“肯定是作弊呀!”
“出老千啊,作弊!作弊!”
……
眼看情势急转直下,小锦娣指着摊开的纸牌大声质问道:“这什么意思?!难道说你们当着客人的面,拆开的纸牌不是新的,是做过手脚的?!”
九头老板笑着解释道:“我们赌场买进扑克牌的时候,就要求10以上的每一个不同花色都要缺一张。怎么样,这回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小锦娣感到喉咙有点发干,但还是硬撑着大声道:“刚刚这副牌经了你的手,谁知道你做了什么手脚。”
“好!说得好!”
九头老板微笑着甩头称赞,接着他把手一抬,指着赌桌上花花绿绿的筹码朗声道:“这样吧,你我再赌一把。只要你赢了,同花顺的事情不再追究,兄弟,你拿着钱,走人!”
顿了顿,九头老板又狞笑着说道:“可如果你要输了的话,嘿嘿,那,可就得说一说啦!”
“凭什么?!你开赌场的愿赌服输,都靠自愿,你凭什么强迫我?!”
小锦娣见势不妙急欲脱身,她毫不客气地将桌面上自己刚刚赢过来的那堆筹码一手扫开,并叫道:“好了,大不了这钱我不要了!”
说着她转身就想挤出人群,可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跨步一站,用身体把她硬生生给撞了回来。
“识相的,坐上来老老实实地赌一把。否则的话……”九头老板一撩短褂,从腰背后掏出一支盒子炮手枪放在赌桌上,并阴森森地威胁道:“别怪我九头不仗义。”
一看赌场老板掏出这个家伙,周围的赌客们顿时都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见小锦娣没有答话,九头老板催促道:“怎么样啊?!”
桌面上的盒子炮让小锦娣这下明显没了底气,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一步看一步了,便怯生生地坐回到椅子上,低声道:“好吧。”
九头老板不再说什么,将那副摊开在桌面上的新牌收起,开始坐庄洗牌,发牌。
第一轮发牌,九头老板看也不看,下注一万。
小锦娣谨慎地看完自己的牌面,跟注一万。
第二轮发牌,九头老板还是根本不看自己的牌,这次下注三万。
小锦娣心里越来越慌,但此刻已没有回头路了,只能寄希望于赢下这把牌局好脱身走人,看完牌面后她也跟注三万。
这下后面的看客们又立刻激动了起来,有人议论道:“这跟下去,玩命嘛这不是!”
第三轮发牌,想要破釜沉舟的小锦娣故技重施,再次使出换牌绝技。
但这次却没了之前的好运,她快,九头老板更快,就在小锦娣换牌的那一刹那,早已识破伎俩的九头老板拿起手边推拨筹码的“T”字型扒杆,并出其不意地狠狠敲在她那只偷偷换牌的手腕上。
“啊!”
小锦娣顿时仰面发出一声惨叫,整个身体犹如瞬间石化了一般僵硬得不能动弹。
不明就里的围观者议论道:“怎么?!还打上了!”
小锦娣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断裂了似的痛入骨髓,而她身后两名打手也迅速上前,一左一右将这个少女的身体架了起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九头老板从赌桌对面向小锦娣这边绕了过来,却突然伸手将还坐在邻座的小辫子一把推倒在赌桌上,另一个赌场打手趁势上前,将小辫子死死按住。
原来九头老板也早就看出坐在一旁的小辫子是负责打掩护的,他接着走到小锦娣身旁,提起她那只被击中而僵硬的手腕并举在空中摇晃,从她的袖口里一下子晃出好几张纸牌。
得意的九头老板将这些作弊的纸牌拿在手里,转过身展示给后面的围观者,赌场里顿时又发出一阵惊呼。
“作弊!”
“是啊,作弊!出老千!”
……
“你们大家都看到了吧?刚才她的同花顺就是这么来的!”
九头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将纸牌狠狠地甩到小锦娣的脸上。
小锦娣见自己和同伴都被识破,眼泪忍不住哗哗直流,开口求饶道:“大哥,求求你,饶了我吧!下次不敢了!”
“哎呀,现在想起求饶来了,”九头老板狞笑着,接着瞬间板起脸吼道:“晚了!”
一旁的小辫子见势不妙,突然挣开背后的压制,缩着头就往外逃。
可他哪能逃得了,赌场里多的是九头老板的人,只见小辫子刚刚窜到赌场中央,一名高大的打手从立柱旁跨步而出,接着一拳一脚就将他打趴在地。
九头老板见状走过去,抓起小辫子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大人不计小人过,你们饶了兄弟吧!”
还不等九头老板亲自动手,只见这个猥琐的小辫子就抢先作揖求饶,接着他指着小锦娣哭喊道:“都是她,她让我来的!”
九头老板见他指认出主谋,不禁回头看了看小锦娣,脸上又露出那令人胆寒的狰狞之色。
而发现九头老板的注意力转移到小锦娣身上,小辫子连忙趁热打铁,继续检举揭发:“她叫小锦娣,是个贼坯子!她早就想到你这儿来捞一票,我贪财,就,就答应了她……”
九头老板其实早就看出这小子是个姑娘装扮的,他走过去张开大手捏住少女粉嫩的下巴,并厉声问道:“说!是谁让你来的?!”
看到小辫子背叛自己,小锦娣的脸上露出伤心难过的神色,她犹豫了片刻,强撑着胆子用干脆的语气说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九头老板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观风问俗、察言辨色可以说是阅历无数,这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主使之人,看样子不动粗是不行了,他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小锦娣抽倒在赌桌上。
九头老板吼道:“臭婊子!我再问你一遍,是谁让你来的?!”
小锦娣的半边脸顿时被打得通红,却依然倔强地不改口:“真的……真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九头老板点着头恶狠狠地说道:“我知道!是小都会歌舞厅的老板马志成派你来的,对吧?!”
九头老板的话让在场围观的人听得有些不明就里,也不知是不是被他说中,小锦娣趴在赌桌上一时没有开口。
气恼的九头老板见这贼坯子还不承认,又回身走过去一把揪起小辫子的衣领厉声问道:“你知道?!”
早就泄了气的小辫子哭丧着脸说道:“老大,我要是说了实话,能放我一马吗?!”
九头老板松开小辫子,一边撸起袖子一边说道:“你要是说了实话,我就饶你一命。”
小辫子一听这话,仿佛将要溺死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他指着小锦娣,供词立刻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倾泻而出:“她是马志成的姘头,就是马志成要她来的!还说好,事成后给她三百块大洋!”
“你!”
小锦娣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刚才为了掩护小辫子还义气地将事情一人揽下,而这个同伴为了活命竟如此卑鄙地将她推下水。
九头老板冲小锦娣阴险地狞笑道:“好!好极了!”
但让大家始料未及的是,九头老板的话音刚落,他突然转身,一只手攥住小辫子头顶那根邋遢得油亮的辫子,另一只手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乌黑的折腰刀,只见九头老板胳膊一抬,竟将小辫子的左边耳朵给生生割了下来。
围观的人群顿时又发出一阵惊呼。
小辫子颤抖的手捂着自己的左边脑袋,鲜血从指缝间哗哗流到地上,痛得他哇哇惨叫。
九头老板拿着那只血淋淋的耳朵,恶狠狠地向小辫子骂道:“你这个鸭屎臭!给我听好,再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我扒了你的皮!”
说着他就将那只耳朵往小辫子脸上一扔。
“滚!”
九头老板接着又是一脚,将小辫子踹倒在地。
如盟大赦的小辫子既顾不上喊疼叫冤,也来不及捡起自己那只血肉模糊的断耳,赶紧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处理完小辫子,九头老板将还滴着血的折腰刀递给旁边的手下,接着转过身走到小锦娣面前。
“别……别别别,我,我不知道什么大……小都会,也不认识马志成……”小锦娣早已被眼前这样凶残暴戾的场面吓得眼泪横流,她战战兢兢地指着小辫子逃出门的方向哭道:“刚刚那……那是我师父,是他让我来的!”
“死到临头了,知道害怕了?!”九头老板狞笑着调侃,接着狠声质问道:“这些话刚才你为什么不说?!”
小锦娣顿时被问得哑口无言,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九头老板懒得再跟她废话,声色俱厉地向这个少女吼道:“你准备死吧!”
小锦娣彻底崩溃了,求生的潜意识让她不管不顾地就往门外逃,可没跑出几步便被两名大汉一左一右又将她整个身体架了起来。
赌场里的事情已然解决,九头老板向围观的赌客们抱拳并朗声道:“诸位,不好意思啊!吓到各位了,大家继续玩吧!”
接着他便招呼手下,将这个出老千的贼坯子押进自己刚刚走出来的那扇小木门里。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
小锦娣凄惨的喊叫在赌场里回荡。
赌客们却似乎对于这种江湖恩怨和互斗仇杀早已见怪不怪,赌性坚强的他们不一会儿便又迅速沉迷到紧张刺激的赌局之中,九号赌场里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嘈杂和喧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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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锦娣被绑在椅上,赌场的打手们已经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她和九头老板两个人。
她惊慌地看了看四周,这里是赌场的一间内屋,墙边还有一扇小门,可以看到通往二楼的楼梯。
内屋里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自己正坐着的椅子,还有墙边的一个保险柜。
没过多久小锦娣便收住了哭喊,她双目微闭,刚才紧张的赌局加上情绪受到的巨大刺激让这个少女萎靡不振地靠在椅背上,显露出一脸疲惫的神色,而门外传进来的嘈杂而喧闹的叫牌声和吆喝声像是在催眠似的,这不禁更让她有了些许倦意。
就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九头老板却眯起了他那对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锦娣那被麻绳绑住而更显鼓出的胸脯,只见这个部位十分美妙地隆起让人蠢蠢欲动的弧度,并随着少女的呼吸正在诱人地一起一伏,看得他眼里的精光渐渐有了狡黠之色。
这九头老板是个从小混迹于江湖的歹人,凭着一身精强的功夫和好勇善斗的狠劲在上海滩摸爬滚打多年,后来收了些铁杆弟兄,便在此做起了赌场营生,但之前那些偷摸盗抢,恃强讹诈,甚至杀人奸淫的恶事却也都干过,尤其对那男女性事更是瘾大得不行。
一想起刚才绑住少女的身子时,手掌有意无意地触碰到她胸口,那绵软饱满的触感让他感到有些口干舌燥了。
此刻,眼前这个贼坯子已尽在自己掌握之中,而她与死对头马志成的关系更是让九头老板心里的邪恶歹念变得越来越盛,只见他冷哼一声,走到桌子旁边用茶壶倒了一杯水,接着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纸包,将纸包里的粉末溶进杯中摇匀,便转身回到小锦娣面前,一手钳住少女的下巴,一手持杯要将水灌进她的嘴里。
恍惚中的小锦娣立刻惊醒过来,并连忙紧咬牙关。
杯沿在洁白的牙齿上磨来磨去,水也洒出一些,但九头老板的手指暗暗使劲,少女的腮帮子顿时感到火辣般疼痛,挣扎之下不得不张开了嘴。
前面洒出的水其实也渗进小锦娣的嘴里不少,她初尝并无异味,加上从进入赌场后经历到现在确实早已口渴,倒也不是十分抗拒,连喝带灌便将大半杯水吞咽了进去。
九头把杯子放回桌上,又拿起毛巾不紧不慢地擦干双手,这才转过身来,眯缝着他那对小眼睛向小锦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听说马志成还有个姘头叫桔子的,不知道你跟她比,马志成更喜欢谁。”
“我不认识马志成,更不认识桔子……”小锦娣眼里噙着泪水尽力辩解,又哀求道:“大哥你放过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九头逗着她说道:“下次?!如果下次你还敢,该怎么样?”
小锦娣连忙摇头道:“不会的,不会有下次了!”
九头带着另一种笑意沉声道:“是啊,是不会有下次了,嘿嘿……”
心痒难耐的他又眯起小眼睛,眼缝中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淫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