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车厢里,一名劫匪正无聊地守在车厢尾端的门口,这时另一名劫匪大摇大摆地向他走了过来,并说道:“老四,你到六号车厢看看,那边怎么半天没动静。”
这老四一听就有些来气,瞪着眼说道:“嘿!你他妈倒是会支使人,你自己怎么不过……”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轰隆”一声爆炸,进入五号车厢的门被手雷直接炸开了。
爆炸的硝烟还未散尽,只见燕双鹰一马当先地冲了进来,举枪便是一梭子扫射,将靠近门口的另外两个劫匪撂倒,同时朝车厢里的人质高喊:“趴下!都趴下!”
此时的燕双鹰已不是单枪匹马,余茹萍和两名男旅客手持冲锋枪一同加入,在五号车厢里与劫匪展开了激烈的枪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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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面的三号车厢,大队长带着刘全等手下劫匪正在这里察看装配剩余炸药引线和信管的进度。
五号车厢交火的枪声隐约传来,顿时引起了大队长的警觉,他立刻问道:“怎么回事?!哪来的枪声?!”
正说着,一个在五号车厢看押人质的劫匪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喘着粗气报告:“大队长不好了!那个硬手子率人攻击人质车厢,弟兄们快顶不住了!”
大队长一听大惊失色:“什么?!他没有死?!”
这名劫匪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没有,还有个女的,他们一起。”
大队长转身走到刘全面前,板着脸质问道:“你不是说已经解决他了吗?!”
刘全面露惭色,心虚地说道:“我看见他掉下去了。”
他的回答将大队长的怒火瞬间点燃,大队长厉声吼道:“你亲眼看见他的尸体了吗?!回答!”
“没,没有……”刘全立刻吓得低下了头,又偷偷地抬起眼皮瞄了大队长一眼,怯声说道:“我没有亲眼看见他的尸体。”
大队长的语气突然变得平静下来,并意味深长地点着头眯着眼说道:“也就是说,你是假设他已经死了。”
刘全却对这位平常凶暴狠厉的顶头上司突然转变的态度感到心里发毛,只好心惊胆战地硬着头皮回应道:“我……我假设他死……死了。”
果然,大队长大骂一声“浑蛋”并甩过去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的一声,刘全顿时被抽得一个踉跄。
大队长咆哮道:“假设是失败之母,懂吗?!”
刘全捂住半边脸,带着哭腔说道:“我立刻带人去宰了他!”
大队长狠声道:“杀不了他,你也别回来了!”
“放心吧!”刘全手一挥,大叫道:“弟兄们,跟我来!”
车厢里除了大队长和还在装配炸药引线的四名劫匪,其他人立刻跟随着刘全小队长鱼贯而出。
大队长对出去的这些人没有多少信心,更没有丝毫的怜悯,“让他们去送死吧,至少还能拖点时间。”
他暗暗想到,脸上又显露出那阴狠的表情,“反正留在后面车厢不是被打死,就是被炸死!”
这个阴毒的匪首计划是让这列火车和上海火车站同时毁灭,他向一名装配炸药的劫匪问道:“还有多长时间到上海火车站?”
这名劫匪答道:“还有二十分钟。”
大队长忍不住狞笑道:“哼!来不及了,现在不管他想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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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号车厢这边,燕双鹰在余茹萍和那两名男旅客的帮助下解决了挟持人质的劫匪。
尤其是余茹萍,她的射击和掩护都做得有模有样,让燕双鹰不禁对这个女人有些刮目相看。
大家终于得救了,战斗过后,五号车厢的旅客们围拢着救命恩人——这位身穿黑皮长大衣的青帮大哥欢呼起来。
燕双鹰站到车厢中间的座位上向旅客们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大家静一静!大伙儿静一静!听我说!”
车厢迅速安静下来,燕双鹰指着地板上劫匪的尸体说道:“这些王八蛋要把这火车给炸掉。”
他的话让旅客们顿时都惊愕不已。
“啊?!炸火车!”
“炸掉?!”
……
燕双鹰又大声说道:“想活命的,你们就听我指挥。这车上有没有会使枪的?”
立刻就有几名男旅客走上前,勇敢地推荐自己。
燕双鹰指挥道:“好,你们,你们几个,把他们枪捡起来,站在两边连接处警戒。其余的大伙儿都坐在座位上,不要乱跑。”
旅客们回到座位各自坐好后,燕双鹰和余茹萍带着三名持枪的男旅客来到五号车厢和四号车厢的连接处。
余茹萍忍不住向燕双鹰问道:“你要做什么?”
“别多问了。”燕双鹰让他们站好位置,指着前面车厢说道:“你们在这里警戒,有枪手过来马上开枪。”
大家立刻端平枪口齐声答道:“好!”
燕双鹰举起枪托砸开了连接处的车窗玻璃爬了出去,他攀爬到四号车厢一侧,一脚踹开两个车厢之间的连接器。
“呲”的一声,连接器的脱钩分离,乘坐着所有旅客的五号车厢和六号车厢脱离出去,仅剩下半列的火车再次分为两段。
在火车车轮辗过铁轨的有节奏的撞击声中,两段车厢之间的距离分得越来越远,留在前面车厢的燕双鹰也变得越来越小,余茹萍默默地望着逐渐远去的列车不禁感慨万千,这位青帮大哥真是一个让她看不透的男人,对待歹毒的劫匪他下手勇猛果决,不留一丝余地,从外表和气质上看,完全就是一个凶狠暴戾的亡命杀手,可就这样一个青帮流氓,对待无辜的旅客却是侠胆义肝。
虽然对这个青帮大哥不甚了解,但可以肯定,他绝对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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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全小队长感到左脸还在火辣辣地痛,他率领着手下气势汹汹地直奔五号车厢而来。
来到四号车厢进入五号车厢的门口,他们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地摸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
刘全抬手做出一个手势,三名劫匪两前一后接近过去,前两名劫匪分别站到门口的两边。
只见门口左边那劫匪猛地一脚将门踹开,紧接着后面的那名劫匪配合默契地一个箭步跃进门里,并加上漂亮的前滚翻,要给五号车厢里的人来个出其不意的突袭。
然而他以为的“五号车厢”此刻却是虚无的,这人飞出车外直接重重地砸在坚硬的铁轨上,一命呜呼了。
望着门后空旷的铁轨,其他人顿时都呆住了,后面的两节车厢呢?!
那两名站在门口的劫匪还忍不住将身子探出去察看,只听见“轰”的一声,火团一冒,这两人被当场炸死!
原来燕双鹰在这道门的门框上拴了一颗手雷,刚才踹门的那一脚把固定在门板上的保险环也一起踢掉了。
两节车厢的人质没了,手下又瞬间报销了三个,可连对方人影都没看见,这简直是被耍得团团转,刘全气得龇牙咧嘴地厉声嘶吼:“他在哪儿?!他到底在哪儿?!”
“哒哒哒……哒哒哒……”
车厢里突然响起一阵冲锋枪枪响,如暴风骤雨般的子弹从刘全的身后激射过来。
只见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而手下劫匪们的身体上纷纷冒着一个个的血窟窿,接着便丧命倒地。
虽然心已凉了一大半,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刘全迅速转身举枪,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自己的两条手臂和两腿上的膝盖就被燕双鹰的子弹打穿。
刘全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手上的枪掉了,身体也跪了下去。
“还债的时候到了。”漆黑的枪口指着刘全那罪恶的头颅,燕双鹰冰冷的声音在向他发出死亡的宣判:“你准备好了吗?”
跪在地上的刘全只剩下了绝望的哭。
“哒哒哒……哒哒哒……”
又是一阵子弹从枪口激射而出,刘全的头颅被打得稀烂,这个阴鸷卑鄙的小人终于得到了正义的审判!
燕双鹰向这具无头的尸体唾弃道:“我说过,你们会付出十倍的代价!”
“呜——”
蒸汽机火车头的长啸仿佛也是为终结了这些劫匪卑鄙肮脏的狗命而发出的欢欣鼓舞。
前路再无阻挡,燕双鹰接着从容地走进了三号车厢。
只见车厢的正中间是一张大方桌子,桌子上摆放着TNT炸药、接线设备和各式工具,四名劫匪正坐在桌旁的靠背木椅上紧张地进行着装配工作。
他没有开枪,甚至在四名劫匪的面前,将手里的冲锋枪扔在了地板上。
因为这节车厢里到处都是炸药,开枪等于自杀。
“弟兄们,抄家伙!”
这四人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只见一名劫匪领头大喊一声,劫匪们便顺手拿起桌上的扳手、锤子等“冷兵器”向燕双鹰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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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列车的车头,大队长看着前方的铁轨向手下问道:“还有多长时间到上海火车站?”
负责给蒸汽机铲煤的劫匪回答:“快了,大概还有十分钟。”
“好,再快点!”大队长满意地点头并催促,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道:“我到后面去看看。”
大队长端着冲锋枪往后面车厢一路走来,刚一进入三号车厢,他就看到了车厢壁上被甩得到处都是的血迹、地板上被砸得残破不堪的桌子、木椅以及四名刚刚还在这里装配炸药的手下那惨不忍睹的尸体,当然,还有徒手解决掉他们并站在自己面前的燕双鹰。
终于看到了对手的面目,大队长忍不住称赞道:“好,好极了!真是好身手!在我的印象中,似乎没有谁能够超过你。”
对于这劫匪头子的“恭维”,燕双鹰鄙夷地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大队长将冲锋枪的枪口抬起对准燕双鹰,狠声问道:“你是谁?!共产党吗?!”
燕双鹰开口反问道:“这有什么分别吗?”
大队长说道:“当然有。如果你是共产党,我就开枪打死你!”
燕双鹰又问:“如果不是呢?”
大队长露出一丝阴险的笑意说道:“如果你不是共产党,那我们之间就没必要你死我活。你可以开个价,或者谈谈条件。”
燕双鹰说道:“我的条件很简单。”
大队长问道:“是什么?”
燕双鹰平静地告诉他:“你死。”
大队长沉声道:“看起来你不是个聪明人。”
燕双鹰说道:“不错,你的确是个聪明人,不敢跟共产党明刀明枪地干,只敢拿无辜的老百姓出气。看起来在你的心里,聪明人与懦夫的意思是相同的。”
大队长狠声道:“小子,那就怨你自己命苦吧!”
话音未落,他平举在胸前的冲锋枪枪口突然吐出火光,子弹呼啸着就向燕双鹰激射过去。
燕双鹰早就料到对手的阴险狡诈,只见他低头团住身子,左腿发力往右侧一蹬,腾空窜到车厢右侧的墙边。
不待身体与墙壁碰撞,腰腹发力,整个身体在极小的空间做出一个翻滚,脚尖借势在墙上一点,如飞檐走壁一般从右侧的墙上横着向大队长飞过来。
大队长射出的子弹一路追踪着燕双鹰的身体,从地板扫到车窗,再到车厢墙上,却完全跟不上燕双鹰这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
只见燕双鹰在空中右腿一个横扫,大队长紧握的冲锋枪便被踢得脱手飞了出去。
燕双鹰动作连环,落地反身左腿再踹,正中对手胸膛,大队长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到车厢墙上,接着跌倒在地。
被这迅猛而凶狠的一腿踢得体内气血翻涌,大队长脑袋里也是金星乱蹦,他晃晃悠悠地挣扎着爬起身子,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对手正向自己走了过来。
燕双鹰右手拾起地板上木椅残离的椅脚,向大队长喝道:“像你这种不讲江湖道义,只管草菅人命的畜生,应该怎么去改变呢?啊?!回答我!”
“啪”的一声,那粗大的椅脚犹如一根坚硬的木棒,燕双鹰用它从右至左狠狠地甩了大队长一个耳光。
只见大队长的脑袋跟随着椅脚的方向一甩,鲜血混着几颗牙齿从嘴巴里飞溅到车厢墙上。
燕双鹰接着大吼道:“除了当个懦夫,你还会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啊?!能说得出来吗?!”
“啪!”
又是一记用椅脚甩出的耳光,不过这次是反方向的,估计大队长另一边的牙齿也保不住了。
燕双鹰发了性子,继续大吼道:“你不是要给共产党点颜色看看吗大英雄?!你连我都对付不了,凭什么对付共产党,啊?!”
“啪!”
椅脚从上至下再给大队长一记当头棒喝。
大队长吃力不住,双膝一软,耷拉着脑袋跪在了燕双鹰面前。
燕双鹰扔掉那已被砸断的椅脚,向下跪之人恶狠狠地说道:“你不是喜欢吹牛吗?再吹啊!还有什么能耐就使出来,别让我就这样杀了你。”
仅仅就是刚才这几下,大队长此刻却已经被椅脚教训得认不出原来的模样,一边脸被绽开的血肉模糊得成了一团,另一边青紫的脸上,肿起的脸颊甚至与原本高挺的鹰钩鼻齐平,眼睛也如鼓胀的馒头上划开的一条缝,无法合拢的嘴角更是不住地往外滴淌着混在一起的口水和血液。
他生怕燕双鹰再有动作,连忙高举起双手不住地求饶:“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吧!别杀我,求求你,饶了我吧!”
但他低垂的脑袋上,馒头缝里的眼珠子却在贼溜溜地乱转,一下子就瞟到燕双鹰脚边不远处的冲锋枪。
大队长一边哀求,一边等待着出手的最佳时机。
“求你饶了我吧,我马上让火车停下来,拆掉炸药的引线。我一定改,求你,饶了我吧。我改……”
“改”字还未说完,只见大队长收起身子就地一滚,如滚筒一般压过那地上的冲锋枪。
武器得手,大队长迅速站起,转过身来就要开枪还击。
燕双鹰却早已料到此人的诡计,他冷笑一声,一个箭步欺身上前,不待大队长扣动扳机,伸掌在他持枪的肘关节上反向一推,只听见“咔嚓”一声,那条上臂竟被生生折断,大队长立刻发出痛苦的惨叫。
燕双鹰将冲锋枪顺势一带,武器来到了他的手上,接着便是一梭子子弹倾泻而出,全部打在了大队长的胸口,这名阴险歹毒的匪首应声倒地。
燕双鹰看着地上已经一动不动的大队长狠狠地说道:“你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只有死!”
“呜——”
火车头发出的长啸提醒着危机还未解除,燕双鹰又迅速向前面车厢跑去。
当他飞身跳进火车车头,就听见操控机车的劫匪正在叫唤同伴:“弟兄们,快跳车!”
此时列车已经接近上海火车站,为了保证列车运行与车站的安全,也为了防止其他事故的发生,按照平时的情况,列车在这个距离应该开始减速了。
“想跑?没那么容易!”
燕双鹰抬手几个扫射,干掉了最后两名准备跳车逃跑的劫匪。
车头的前方已经能隐约看出上海火车站的轮廓,必须马上通知车站的人员疏散,燕双鹰赶紧坐到驾驶位,用力推动档位,将火车的速度提升到最大一档,希望用进站的速度引起前方车站的注意,接着他又拉响一声长长的汽笛用来示警。
不想这声车头的长啸却将三号车厢地板上昏厥中的大队长唤醒了过来,这名凶悍的匪首居然还没死透,他慢慢地睁开双眼,竟在地板上散落的炸药中看到了那个已经接好线路的引爆开关装置。
丧心病狂的悍匪决定要和这列火车同归于尽,他撑着还能活动的左臂,挣扎着向那引爆开关装置爬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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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不断地汽笛声终于引起了站台上的旅客的注意,他们注意到行驶过来的这趟列车速度已完全失控。
“怎么回事啊这火车?!”
“这火车怎么不减速啊?!”
“火车怎么跟疯了一样,你看看!”
……
有人立刻将值班的站长和解放军战士喊了过来。
“情况不对,肯定是出事了!”站长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指挥身旁的战士:“拉警报!疏散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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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双鹰听到火车站里的警报声,知道车站已经采取了措施,便立即扳动紧急制动阀。
强大的制动力顿时使车轮和铁轨摩擦产生大量火花,并发出刺耳的啸叫声。
终于在距离车站几百米的地方,这列危险的列车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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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大队长也爬到了那引爆开关装置旁,左手使出最后的力量在那开关上狠狠一扭。
“轰……轰……轰……”
威力巨大的爆炸如连锁反应般,从最后一节的第四号车厢向火车头迅速传导而来。燕双鹰在爆炸前的刹那纵身一跃,飞出了火车头。
停在铁轨上的列车在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后燃起熊熊大火,滚滚浓烈的黑烟升腾而起。
爆炸产生的气浪、冲击波和碎片将列车附近的信号灯、配电箱等设备全部摧毁,铁道两旁的树木和附近的房屋也被震得支离破碎,现场一片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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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
这首家喻户晓的歌词足以体现出上海滩的繁华,自从一八四三年开埠成为通商口岸以来,上海就已经发展成为东亚的时髦之都。
繁华的街道上涌动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各式豪华的车辆也在来往穿梭。
随处可见的银行、饭店、舞厅、咖啡厅都告诉着人们,这里正是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好地方。
刚刚解放不久的上海滩和以前一样,满眼热闹繁盛的景象,不同的只是随处可见的宣传标语和五颜六色的宣传旗帜,以及时不时在马路上巡逻的解放军车辆。
一辆黑色的轿车正行驶在南京路上,车厢后座坐着两个人,左边穿着中山装的年轻人正在给他身旁那名气宇轩昂的大军同志汇报着工作。
年轻人说道:“经列车上获救旅客多方指认,已经可以确定,就是这个人只身闯进车厢,击毙了十几名歹徒,营救了那些被劫为人质的五百多名旅客。之后,他又将车厢之内的挂钩摘掉,使人质车厢脱离了列车。”
大军同志似乎不太相信,说道:“有这样的事?”
年轻人点了点头,又说道:“哦对了,最后冲向火车站的几节车厢中,除此人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幸存者。但从现场的情形来分析,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正是这个人在危急关头,将爆炸的列车刹停在距车站五百米之处,这才令北站免遭破坏。”
“今早接南京军管会来电,说他们……”大军同志微微一怔,他似乎突然想起什么,问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年轻人答道:“就是这一点非常奇怪,不管我们问什么,怎么问,这个人就是一言不发,始终只说过一句话,他说『让我洗把脸可以吗?』真是个怪人。”
大军同志听得眉头紧锁,说道:“这倒真奇怪。”
年轻人又补充道:“对了,据六号包厢的旅客们说,此人是由南京军管会的同志武装押运上车的。”
大军同志脸色一变:“哦?!”
年轻人说道:“旅客们还说,押运的军管会干部曾在闲聊中对他们说起,这个人是从上海到南京贩卖毒品的青帮大哥。”
大军同志更加惊讶了:“青帮大哥?!”
年轻人点头道:“正是。”
大军同志没有再说什么,侧过脸去陷入了沉思,他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不禁在心里说道:“难道,真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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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这次性质恶劣的爆炸事件后,上海火车站已被军管会临时管制起来,候车大厅里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战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气氛显得十分紧张。
而车站大厅中央也挤满了人,除了大量滞留的普通旅客,还有不少赶来采访的记者。
拥挤的人群中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那穿着列车员制服的美貌女郎余茹萍,她努力地挤到人群的前面,密切地观察着车站里发生的情况。
“来了来了!”
车站大厅里突然一阵喧哗,原来是保持着职业敏感的记者看到站在大厅门口的战士们纷纷立正敬礼,知道肯定有负责同志来到,他们立刻向这边挤了过来。
“你好,大军……大军同志,请问这次爆炸是怎样引起的?”
“说一说吧,大军同志。”
……
刚才那位在轿车中的大军同志进入了火车站大厅,他没有搭理这些记者,和那名穿着中山装的年轻人在火车站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径直通过了大厅,直奔爆炸后的列车残骸而去。
爆炸后的车厢里处处是残破样子,可见炸药威力之大。
大军同志一走进车厢就不禁感概道:“好厉害啊!如果让列车冲进站台,后果不堪设想啊!”
“是啊,您没看到当时的情形,真是令人触目惊心哪!”
年轻人也有同样的感受,他又指着地上的一具尸体说道:“这些尸体,应该就是劫持列车的歹徒的。”
大军同志来到车厢中间,蹲下身去仔细地观察着尸体,片刻后他说道:“这些人不是被炸死的,从尸体的状况来看,应该是在火车爆炸前便已经死去了。”
年轻人不禁好奇地问道:“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大军同志站起身解释道:“如果爆炸发生时这些人是直立在车厢中,那么他们的身体绝不会保存得如此完好。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会将尸体撕裂、抛起,与车厢的墙壁一样变成碎片。可你看看地上这些人,每一具尸体都保存得非常完整,只是被烈火烧焦,这就说明在爆炸发生时他们已经死了。”
“是这样啊。”年轻人一脸敬佩的神色,称赞道:“张主任,您真了不起!分析得太精确了!”
叫张主任的大军同志微微一笑,说道:“小鬼,我参加革命前曾是法医专业的高材生。”
年轻人说道:“我说您怎么懂这么多呢。”
张主任看着这些尸体,眉头又皱了起来:“那么,是谁在爆炸之前杀死了他们?”
年轻人说道:“这些谜团恐怕只有那位一言不发的救人英雄才能够回答了。”
张主任背起双手点了点头,现在是该去看看这位救人英雄了。
张主任随后来到站长办公室,救人英雄燕双鹰正被看押在此。
他向燕双鹰走近过去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叫张桥,上海军管会治安管理委员会副主任。你叫什么名字?”
燕双鹰这位青帮大哥面无表情地坐着,对于张桥的走近,他仿佛没看到似的一动不动。
沉默了片刻,燕双鹰突然提出一个奇怪的要求:“有老刀牌香烟吗?我想抽支烟。”
张桥一听,立即朝房间里负责看守的战士们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待旁人离开房间,张桥回答道:“没有老刀牌,只有哈德门。”
燕双鹰还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对不起,我只抽老刀。”
但这次轮到张桥提出奇怪的问题:“姐夫还好吗?”
燕双鹰像触电了似的身体一震,接着马上站了起来回答道:“很好,他让我带来了你爱吃的重庆腊肉。”
张桥眼睛一亮,问道:“你是燕双鹰同志?!”
燕双鹰答道:“是的,我就是燕双鹰。你是张桥同志?!”
张桥点头道:“正是。”
燕双鹰从大衣内兜里掏出一个沾有血迹的旧布包,向他递了过去。
张桥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党员证,上面显示:
姓名:燕双鹰
入党时间:1938年9月30日
号码:094890
到此,对于燕双鹰的身份确认完毕,张桥再无疑虑,他问道:“南京军管会的老于同志呢?”
燕双鹰有些沉重地说道:“他牺牲在了火车上。”
张桥顿了顿,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到达南京的?”
燕双鹰答道:“我照重庆工委首长的指示,于二十一日化装南下,于二十四日,也就是前天到达南京。到达之后,便立刻与军管会的老于同志取得了联系。他对我说,考虑到上海斗争情况的复杂,我不能直接前往上海执行任务,受上海军管会治安管理委员会所托,他们已经给我安排好了一个江湖身份——青帮『悟』字辈的大哥、贩卖烟土的毒贩。”
张桥点头道:“是的,这是我们亲自议定的。上海刚刚解放不久,警察局中大部分都是接收的旧警察,在这里给你安排身份我怕会有泄露的危险,因此才委托了南京军管会。”
燕双鹰说道:“你们考虑得非常周到,只是没有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
张桥问道:“劫火车的是什么人?”
燕双鹰说道:“这些人行动快捷准确,动作干净利落,可以肯定是训练有素的特务。”
张桥微微一怔,马上说出了他的判断:“光复社!”
燕双鹰脸色一变:“光复社?!”
张桥面色凝重地说道:“是潜伏在上海最大的特务组织。这次我们与重庆工委协调将你调到上海,就是为了这个。”
燕双鹰点头道:“我想到了。”
张桥问道:“是你营救了车上的旅客,将人质车厢与列车分离?!”
燕双鹰淡然道:“是的。”
张桥又问:“劫车的特务是你杀死的?!”
燕双鹰以为张桥刚才没听清,便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张桥瞪大眼睛吃惊地问道:“你一个人?!”
燕双鹰认真而平静地说道:“攻入人质车厢后,有一位女同志和两个工人帮助过我。”
张桥还是一脸惊愕的表情,问道:“你们四个人消灭了所有劫持列车的特务?!”
燕双鹰微微一笑,说道:“怎么,不太相信是吗?”
张桥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收起脸色说道:“哦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有些吃惊。”
燕双鹰淡然道:“确切地说,是我一个人。他们三个虽然帮助了我,却没有杀人。”
他这么一说,张桥又被勾起了好奇的情绪,忍不住再次问道:“你一个人?!”
“好了,不说这些了。”
燕双鹰知道张桥还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不愿在这个无谓的话题上浪费时间,便直截了当地问道:“能把我的任务详细对我说一说吗?”
张桥谨慎地看了看站长室门口,说道:“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回军管会细谈。”
燕双鹰点头“嗯”了一声。
张桥向他提醒道:“刚刚我进站前,有很多记者和群众等在大门前……”
燕双鹰立刻会意,说道:“还是按照原定计划,一切像我上火车的时候一样。”
他明白,自己带手铐脚镣的照片要登上上海的报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