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摇真正见到秦桑是在十日后。
她双腿重新接上后,每次走路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右腿的伤比较重,走起来的姿势还有些一瘸一瘸的。
林羽和每日都会去她的院子里陪她走上一圈,两人很默契地都闭口不谈婚事。
已是深秋时分,秦桑前日在软塌上看戏本时开着窗户,受了凉。
于是这日林羽和便在自己的院里留着,没去看孟扶摇。
孟扶摇便让着伺候的丫鬟扶着自己,慢慢走到了林羽和的院子里。
她想见秦桑很久了。
走进院子后,孟扶摇便听见林羽和哄着秦桑喝药的声音。孟扶摇从未听过林羽和用那样温柔的腔调对自己说,不禁鼻头有些泛酸。
秦桑最后被林羽和哄着喝了药,还有些不满,细声细气地埋怨着林羽和。林羽和在一旁应和着,也不生气。
孟扶摇突然觉着秦桑的声音有些耳熟。
“羽和哥哥。”孟扶摇站在屋外檐下,轻轻唤了一声。
林羽和其实一早便知孟扶摇进了院子,只是觉着让秦桑喝药是更为重要的事情,便也没有分心去招待。
此刻孟扶摇开口,他起身打开屋门,“扶摇,你怎么来了?”
孟扶摇有些委屈,“你不去找我,我还不能来找你吗?”
林羽和表情有些僵硬,他生硬地回道,“不是,只是扶摇你腿脚不便,走了这么远,不累吗?”
“累呀,”孟扶摇睁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林羽和,“所以羽和哥哥能让我进去坐坐吗?”
秦桑本来在床榻上靠着,听了两人的对话,掀开被窝下了床,随手披了件外衣,深吸一口气,便往屋门口走去。
林羽和正觉着为难,秦桑就已走到了他的身后,微微侧身,探出了个脑袋,“有人来了吗?”
孟扶摇转头看向秦桑,只一眼,便觉着心肝俱裂。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张脸。
“妖女!你怎么会在这里?!”孟扶摇尖叫着,要朝秦桑扑去,却因腿脚不便一个踉跄。
林羽和连忙将她扶住,皱起了眉头。他转头看了秦桑一眼,发现秦桑正一脸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扶摇,你在说什么?”
“羽和哥哥!”孟扶摇紧紧抓着林羽和扶着自己的手,她声音颤抖,表情惊恐,“这个妖女是魔教的人,当日,当日就是她把我推下山崖的!”她想起林羽和口中的那些事,心情突然轻松了起来,“羽和哥哥,你跟她的事情一定也是她设计的!”她转头狠狠地瞪着秦桑,“你这个妖女,潜入我曦和山庄到底有什么目的!”
林羽和眼神也慢慢冷了一下,他本想呵斥孟扶摇,但见孟扶摇面上的惊恐不似作伪,他回头看了秦桑一眼。
秦桑看着两人,表情有些莫名其妙。
她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是想离孟扶摇远些。
“姑娘,你到底在说什么?我跟你素未谋面,你为何要如此陷害我?”她看了林羽和一眼,发现林羽和正直直地望着自己,眼神不禁变得有些委屈,然后低下了头。
林羽和一下便心软了,他开口,“扶摇,你在说些什么胡话?”他抽出自己被孟扶摇握住的手,凛声道,“你若是再出言不逊”
“你待如何?”孟扶摇擡起头,她在林羽和开口护着秦桑时便控制不住落了泪,“羽和哥哥,是这个妖女把我害成这样的,你如今还在护着她?”
林羽和心生不耐,烦躁感慢慢涌了上头,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不愿意去深思。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扶摇,秦桑她是京城皇商秦初宴的女儿,同魔教一点瓜葛也没有。”
秦桑吃惊地看着林羽和,像是惊讶他竟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看你是受的刺激过大,开始胡言乱语了。”林羽和垂过眼,不去看孟扶摇,“以后你就呆在你的院子里,好生修养吧。”
“羽和哥哥?!”孟扶摇一脸惊骇,“这个妖女是魔教的人,怎么可能是皇商的女儿。她的功夫甚至在你我之上,你难道没有发觉吗?!”
“够了!”林羽和终于动怒,“秦桑她并不会武功,你究竟要胡搅蛮缠到什么程度?”
孟扶摇被林羽和吼得一脸绝望,她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沙哑着嗓子,道,“那你就睁大眼睛,看清楚她到底会不会武功!”下一秒,孟扶摇出手成掌,运起内力向秦桑拍去。
林羽和在孟扶摇动的那一瞬本可以阻止,他微微一动,却又像想到了什么一般,动作停了下来。
秦桑怔怔地看着两人,在孟扶摇出掌的时候往后退,撞到了门框上,最后避无可避地硬生生地受了孟扶摇一掌。
秦桑手抓着胸前的衣服,喷出一口鲜血。她擡起头,看着林羽和,眼神慢慢冷却,然后靠着门板,慢慢地往下滑。
林羽和大惊,推开孟扶摇跑去抱住了就要倒在地上的秦桑。秦桑靠在他怀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服,表情痛苦,嘴角还在不停地渗着血。
“这不可能”孟扶摇大叫着,“这妖女明明武艺高强!”
“闭嘴!”林羽和将秦桑打横抱起,走进了房间,“滚。”他只给孟扶摇留下了最后一个字。
孟扶摇一脸不可置信,慢慢瘫坐在门外,大哭了起来。
“桑桑,桑桑,看着我,看着我”林羽和慌忙地找出治内伤的丹药,给秦桑扶下,又差人去叫方先生,“对不起,对不起”他不停地道着歉,伸手用衣袖给秦桑擦着脸上的血,“我以为”在某一刻,他真的怀疑孟扶摇说的都是真的,他以为秦桑或许真的身怀武艺,能躲开那一击。
秦桑脸色惨白,怔怔地看着林羽和,“林羽和”她松开抓着自己衣服的手,颤抖着伸了出去,林羽和连忙将她的手握紧,“你骗我”秦桑突然笑了,笑的同时,眼角滑下了一滴眼泪。
下一秒,她慢慢阖上了双眼。林羽和感觉到他握着的手失了力气,他顿时大惊失色,“桑桑,桑桑!”
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林羽和甚至怀疑他就要失去秦桑了。
看着秦桑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林羽和感觉像是有人在自己胸口刺了一剑,心口疼痛不已。
方先生很快便赶到了。秦桑受了很重的内伤,好不容易他才将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方先生,你觉得,秦桑像是习武之人吗?”林羽和坐在一旁,面色灰败,神情里满是后悔。
方先生撇了林羽和一眼,摇头,“秦姑娘体内毫无内息,手上也没有握刀握剑的茧子。况且,”他叹了口气,“她若是会武功,又怎会受上这么重的内伤呢?”
林羽和痛苦地闭上眼,“好,谢谢方先生。”
交代了林羽和秦桑需要好生静养后,方先生离开了院子。
林羽和坐在床榻边上,轻轻摸着秦桑的脸。
她面色依旧苍白,透着浓浓的病色,林羽和方才想起她前日便受了凉,不禁更为心疼。
他抓起秦桑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半晌,有温热落在秦桑的手上。
秦桑的指尖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之后孟叔林有过来替孟扶摇要说法,林羽和却直接紧关着院子大门,谁也不见。
孟叔林气急,去找了林正阳。
林正阳早听手下说了前因后果,也叫来了方先生,确认秦桑的确身受重伤。
他有些无奈地安抚孟叔林,说等秦桑好起来后,再让她同孟扶摇当面对质。
同时,他又委婉地告诉孟叔林,秦桑在进庄那日他便见过,的确是毫无内息。
言下之意,此事是孟扶摇无理取闹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感情这事,怕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他叹了口气,心里也拿林羽和没有办法。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林羽和还是一心向着秦桑,身为父亲他也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孟叔林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脸色一阵阴一阵晴,最后拂袖而去。
林正阳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慢慢变得晦暗起来。孟叔林最近的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