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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三卷 第104章 挂缨岂惮,落珥不胜

  扮韩雪色玩强奸游戏后又过几日,期间双魂还轮替了一回,应风色与莫婷的相处一如既往,是相敬如宾里夹枪带棒,于彬彬有礼间舌剑唇枪,有来有往,但无论身体或心灵的契合,应风色总觉提升了不止一层,越发能从女郎的高冷淡漠中品出烈火蜜糖来,其滋味妙不可言。

  莫婷是把他摆在第一位的,但女郎日常忙碌的程度,使得时程的安排本身就是种才能。

  莫婷给他裹伤换药、洗衣烧饭,还能匀出时间来煎熬汤剂,研究心识;除采药补给,她在东溪镇里外另有几名长期病患,包括储之沁的师傅,全都得按时出诊追踪。

  言满霜找她去了两回,应与鹿希色的提议有关,但莫婷归来后只字未提,应风色总不好缠着她追问。

  莫婷知道他与鹿希色的关系,那种感觉,就像同现任妻子打探下堂妻也似,饶以应风色之聪明绝顶、脸厚舌利,也不知如何开口。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莫婷是故意不与他说的。

  扮韩雪色侵犯她实在太幼稚了,莫婷又气又好笑,可没忒容易饶过。

  事实上,这两次与会都没见着鹿希色,纯是无乘庵内部商议。

  鹿希色的计划莫婷不感兴趣,她更想带着应风色远离争端,且以为储之沁和鱼休同亦该如此,但言满霜则有全然不同的见解。

  “降界首脑一日不除,谁能置身事外?”

  女童嘴角微扬,声音语气是超越外表的成熟,甚至该说深沉,违合处宛若千年老妖寄体。“况且,你母亲若插手,我们是打还是不打?身为历代素蜺针使中难遇的武材,莫执一非是好相与的。

  “我不勉强你参战,只求你两件事:为我们取出颈后的机关,再不受召羊令挟制,此一也;其二,带莫执一远离此地,我会替你们在佛前祈愿,保佑你们顺风顺水,一路平安。若她现身此战,我不会留情,望你谅解。“至于”窃占大位的毛族杂种“,她提都不想提,仿佛怕出口脏了嘴。

  能说出”素蜺针使“四字,令莫婷颇感诧异。况且母亲行迹隐密,很少有人知道这代的”莫执一“武功高强,言满霜一语道破,便由其师”三绝“惟明师太处听得,也难为她牢牢记住。

  九渊使身上的”连心珠“莫婷不曾经手,听莫执一说是嵌于颈椎,运作之理不明,无法答应为三姝执刀取出。协商的结果,由莫婷负责联系并说服其母,但言满霜暗自打定主意,若不幸谈崩,便出手制服莫执一,逼问取珠的法子,再由莫婷施行。

  因为言满霜不信任鹿希色。

  按鹿希色之说,连心珠是取不出的,如此精密而牵涉人身中枢的秘术,即使是莫执一也无法在同一人身上进行第二次,失败致死的风险极高,最少也是个瘫痈的下场,龙方飓色等人皆未取出。

  “……而那厮没有召羊瓶。“鹿希色对众姝道:“就算羽羊神亲临,用了召羊系列的道具,也只会让所有九渊使一齐昏倒,谁也动不了。”

  言满霜冷道:“除了你和羽羊神,以及不属降界之人。”

  “对我们来说,那就太好了不是?”鹿希色双手环抱,托起坚挺双峰,笑得既冷蔑又挑衅。”原本只能解决龙大方,到时候连羽羊神也有机会一并铲除,一了百了。”

  但鹿希色安排的后手若连羽羊神也能除去,昏迷的言满霜等便如俎上之肉。

  女童自不能任人宰割,之后召集的两次会议不过是掩人耳目,实则想说服莫婷以她为试验对象,割颈取珠,莫婷自是断然拒绝。

  “我认识你不深,但我觉得你不是这样冲动无智的人。”

  “因为你不明白受制于人的痛苦。“言满霜倒不敢太过开罪她,冷冷一笑。

  “你知道要在我身上动这等手脚,须有什么样的本事?我好奇到恨不得立时便杀至羽羊神面前,问问他是如何办到。比起降界中的遭遇,这竟是最折磨我的一件事。”

  莫婷无法迎受她的愤恨与痛苦,只能说:“若配合鹿希色势不可免,你该尽快联系令师惟明师太,当作应对连心珠的备案。我母亲那边我会尽力劝说,但也要做好不能成功的打算。“言满霜冷冷哼笑,对话最终便止于此,但莫婷直觉她不会放弃。

  言满霜对自身修为极有信心,认为能挺过取珠的风险,此一思路太过唯心,是武者、尤其是内家高手常犯的错。

  比起内功心法,医术其实更近于匠艺,哪怕只差分许,装不进就是装不进,打不开就是打不开,与修为意志没半点关系。

  莫婷做好她会再找自己第三次的准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她在镇外为卧病的老妇人看完诊离开,中途一名女童跑来,递给她一封便笺,笑道:“姐姐,满霜让你去找她哩。“莫婷微蹙柳眉:“是无乘庵的满霜么?”

  女童只一径嘻笑,并未接口。

  笺上写着”可来一晤“,虽无落款,是言满霜的亲笔没错——结盟当夜,莫婷让众人写字传阅,熟悉彼此字迹,以免为敌所乘,正好派上用场。她问女童:“满霜在哪儿?”女童说了地点,竟是江沄村洛氏母女曾寄居的祠堂。

  莫婷收好便笺,给了几枚甘草丸子打发女童,沿镇子边走,转入了一片茂林。

  此间乃是缓丘,铺石山径蜿蜒拾级,林相错落,不是遮天的那种浓密,林树下半并着路石生满绿苔,被午后阳光一照,林上金翠浮晕,低头则是苔衣如覆,深浅之间明媚如画,对比莫婷曾居的老樗林,别若天地云泥。

  眼看将至坡顶,女郎刻意背着阳光,于一株合抱粗细的树下驻足,叹了口气。

  “江沄村忒远,我是不会去的。要厮杀或说话,这里够僻了,赶紧解决如何?

  我还有许多事要忙。“风过林梢,地面残叶应声翩起,哗啦啦地一片如鸟惊蝶舞。

  片刻万叶落地,缓坡中段转出了一条修长窈窕的青蓝衣影,头戴编笠,旅装利索,肘后一柄色近衫裙的两尺短剑,鞘尖指天,仰起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俏丽猫儿脸,杏眸微眯,似笑非笑,正是鹿希色。

  上回见面,她身上穿的还是夜行装,不想行旅装束也能兼具飒爽妍丽,融合得恰到好处,莫婷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几眼。

  “这摊牌的地点选得好。“鹿希色缓步拾级,直到两丈开外才停,露出招牌的嘲讽之色,啧啧点头。”我要选这儿动手,是尽落下风了。是便笺露的馅?”

  莫婷更想直接切入正题,闻言仍取出怀里的双折纸头,冲她一扬。

  “折痕太深,已见龟裂,显然被反复摊开折起许多次,不是新近写就。再说无乘庵近在咫尺,言满霜要寻我,叩门即至,何须远赴江沄?”

  鹿希色点头。”我也觉得哪里怪怪的,只是说不上来。人还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便是贪图侥幸的下场。”

  莫婷手扶树干,居高临下俯视她。”你选江沄村罗家祠堂,这是打算杀人毁尸了,但我不明白是哪里得罪了你。

  “说来汗颜,我是个自扫门前雪的,不爱管他人闲事,趁今儿与你说个清楚。

  言满霜她们身上之物,我不会冒险取出;我是大夫,不是屠夫,妄行不明之事不叫医治,那是杀人,就算治好了也属侥幸。你我都知贪图侥幸的下场。”鹿希色点头,忽然一笑。“看不出你斯斯文文的,嘴倒挺快利。”见莫婷无意接口,冷蔑笑道:“言满霜非取出珠子不可,我不可能说服她,你是唯一能做这事的人;到这会儿还没死人,我料是你不肯干。

  “但你不够了解她。她看起来像个雏儿,躯壳里装的却是头老妖怪,你掰不过她的,只能被逼着动手。一旦你执刀,将毁去我最重要的助力,言满霜死便罢,要成了瘫痈的残废,还得给她一刀解脱,这种蠢事我光想便窝火,只好请你死了。”

  莫婷凝视她,仿佛这样就能看透女郎似的,突然摇头笑出。

  “走不行么,非得死?”

  鹿希色微微一怔,才发现她笑起来极好看。

  不只是貌美如花,便逆着光,那笑容也是闪闪发亮的,令人忍不住跟着微笑。

  这种浑无垢腻的光明疏朗正是她深深向往,却不可能、也给不了他——女郎胸中莫名刺痛起来,强抑着狂躁不耐,杏眸一眦:“走?走去哪儿?走得了么?”

  莫婷敛起了笑容,一本正经道:“逃亡我有经验。羽羊神不是神仙,找人很麻烦的,这点上逃亡者有其优势。龙方等人要下山挑事,最远能追到哪儿?奇宫由着他们想离开便离开,要多久有多久?我就不信逃到了南陵境内,他们还能追过来!

  “我想让你们跟我一块逃,却没人肯听我说。杀人毁尸更简单么?怎么你们遇事就只剩下这一种处理法儿?”说着都有些火了,虽仍是轻声细语,白皙的脸蛋却浮起了淡淡绯红,更增娇艳。

  鹿希色“噗哧!”笑出来,连自己都意外,急急抿住。莫婷似乎是习惯了在这种事情上被嘲笑,瞧着也不生气。更多是无奈罢?

  她端详着黑发雪肤的女大夫,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想掉头走下林丘,就当没这回事;不知为何,她直觉莫婷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她就是知道。

  直到林丘后飕的一声,传来控弦的破空锐响。

  鹿希色身体先于思绪,本能地抽出半截剑刃,靴尖一点,以拔刀之姿掠出,按照先前的计划朝莫婷扑去!

  (是……陷阱!)

  脑后劲风声起,莫婷闪身树前,却没见是何物射至,心中一凛:“不好!”

  回头被映得满眼刺亮,鹿希色以剑刃反射艳阳,瞬间夺去了她的视力!

  两人相隔约两丈,莫婷是经推算后才拿捏的距离,鹿希色在满是绿苔落叶的上坡路上,须经一个起落才能到身前;见她有动手之意,莫婷便以树干为掩护,争取更多的应变时间。

  岂料鹿希色靠某种声东击西的机关,以及反射阳光这两手,将莫婷逼出有利的位置,形势瞬间逆转。

  遮眼的同时,莫婷察觉劲风呼啸贯至,当中除了鹿希色冲上山径的跫音,还挟着嗤嗤两声轻响,不假思索扔出药箱,矮身欲避,不料一脚踩空,坐倒于错落的盘根之内。

  颈颔间寒毛直竖,睁眼赫见锐芒映目,鹿希色维持着拔剑的姿势袭来,斩剁般将擎出的一小截剑刃,猛朝莫婷雪颈压落!

  莫婷只来得及架住她分持柄鞘的双手,被这股疾冲之力推撞树干,背脊一疼,胸中空气仿佛被挤压一空。

  寻常武人至此,只能由剑刃铡断喉管;冲击过猛,断首亦非不能。

  然《冥狱十王变》非是寻常内功,千钧一发之际,血髓之气发动,雪酥娇润的莫婷似成棉花丝帛,软绵绵浑不受力,其薄如纸,千娇百媚的脑袋连同如瀑浓发,一霎“滑”出剑底,绕着鹿希色的柳腰翘臀一转;剑刃“笃!”斩入树干的同时,莫婷双掌轻飘飘地往她背门一拍,已然借力后跃。

  鹿希色惊怒交迸,反足连环,分蹴上中下三路,快得残影未散,虚空中依稀见得三条美腿翻出裙?,正是《虎履剑》里的绝招。

  这下除了突袭,也有将对手逼开、免授背门予人之意,落空本在预料中;玉掌击树借力起身,正欲调匀气息,回头赫见莫婷仍在,适才三脚仿佛穿身而过,丝毫未起作用。

  所幸转身时拼着最后一丝余力拔出匕首,鹿希色想也不想藕臂一合,径朝黑衣女郎颈侧插落。

  莫婷翻掌格住,不知从哪儿生出第三、第四只手,分击鹿希色右肩和小腹,真力所至,打得她重重撞上树干,眼冒金星。

  那柄二尺长的绀鞘金装剑还嵌在树下,按理她背脊撞树,足胫便未被脱鞘的剑刃齐膝斫断,也得是重伤收场;半天没等到撕心裂肺的剧痛,鹿希色余光所及,才发现短剑早已不在树干原处。

  莫婷仍站在她身前不动,捧剑端详着,喃喃道:“原来是这边。”摁下剑格机括,剑首底部“飕!”射出一枚三寸长的金装钢针,与远处药箱上插的两枚一模一样。

  鹿希色非是脑子一冲的莽金刚,她从会面当晚便决定除掉莫婷,这些日子里一直潜伏在东溪镇内未曾离去。

  武林高手通医理的不少,神医中却罕有以武功名世者。

  莫婷在江湖上无籍籍之名,一个无门无派的年轻女医,身手再好也有限——鹿希色没工夫调查她的身家来历,只能凭眼力观察。

  莫婷的脚步虚浮,修为不高,偶尔在后院与青年喂招,也不是反应机敏的实战类型,女郎估算有八九成的机会能得手,才有今日之埋伏。

  鹿希色潜运内息遍行全身,体内的气血积郁迅速消退,看来莫婷未下重手。

  她那妖魔似的怪异身法、手法姑且不论,两人适才贴面相搏,决定胜负的关键其实还是内力。

  崎岖坡上一奔两丈,差不多能耗光鹿希色一次提运的真气。

  不擎全刃,上身维持拔剑之姿,除了降低风阻、提升速度之外,也考虑到挺刺对劲力的倚赖——无论筋力内力,击刺若无足够力道支撑,容易偏斜乃至断折。

  以刃斩剁,相对不易失手,全赖身量与冲撞之力,对准要害肘臂一推,十有八九能重创敌手,毋须再提内元。

  莫婷的内力甚至不及她,然而每当鹿希色力尽,莫婷却仍有一击的余裕,不多不少刚好压过她。

  这些微的差距决定了结果,使鹿希色钜细靡遗的窥视观察,变得毫无意义。

  这样的武功,普天之下鹿希色只知一门。

  “天予神功。”她静静说道,与其说心灰意冷,更像是切齿咬牙,眸底闪着寒光。“没想到,你是羽羊神的人。”

  莫婷摇头。

  “这是我圻州莫氏祖传的《冥狱十王变》,出自一部名叫《燃灯续明三七经》的武典,不是天予神功那种旁门左道,我不怕你去打听。”

  这回轮到鹿希色无意接口了,一径冷冷回望。那是盘算着如何置眼前之人于死地的眼神。

  “我方才说你依赖直觉,是有些瞧不起人的。我错了。”

  黑衣女郎将剑刃倒入绀青色的金装鞘中,迸出龙吟般激越的铿啷清响,悠悠不绝。

  “你并不真想让我到罗家祠堂,我以为是我选了这里,其实是你选的。你知我会占据坡顶,布置好机关声东击西。是……线香?”姣美的下颔比了比落在苔绿间的牛筋圈索。

  那玩意儿不知从何处飞来,让她自行出了掩护,才教鹿希色逮到发难的绝妙时机。

  林子里凉风徐徐,风停的时间一长,似能嗅得一缕幽隐的香烛气味。

  莫婷见她没有开口之意,当是默认,点头道:“由此观之,你其实并不依赖直觉,你思路缜密,计划周详,若非我祖传武学与东洲通行者太过不同,你是能成功的。

  “这使你非杀我不可的理由,显得过于牵强。这思路极不合理,至于阵前杀盟有多愚蠢,就不必——”

  “哪来忒多废话!”

  鹿希色狂怒起来,身形一晃,点足扑至,径夺黑衣女郎手中的绀青剑。

  莫婷收剑于臂后,明明是单手应敌,身前如有四臂同出,乒乒砰砰接过鹿希色的猛攻,双方使的全是硬手,气势之强、出招之悍不让须眉,足令那些以”好汉“自居的油腻男子汗颜。

  《六道分执》虽是绝学,实战莫婷颇不及她,混用至刚至猛的《阿须罗手》、繁复精妙的《红尘四合手》,也就扛住了头一轮,自知时久必失,招式一变,二度施展三恶道中的《驯养手》,霎时黑袖漫展,鬼影弥天,鹿希色只觉寒毛直竖,仿佛被一只阴冷鬼手穿破物限,直接掐住魂魄,感知倏地模糊起来,强烈的恶心晕眩直冲胸臆。

  修习《风雷一炁》以来,她在战斗中总能保持澄明,不受外物侵扰,修为虽然增长不多,武功却大有提升。

  这般心魔横生却是首见,蓦觉腰胁发凉,如贴寒刃;鹿希色于天旋地转之际,想起她那四手齐出的怪路数,急急抽退,落地微一踉跄,伸手捂腰,才发现两匕均已被插回原处。

  战斗顿止,莫婷退下几阶,肩起扔在草丛里的药箱,以绢裹手,拔下箱顶那两枚金装钢针,置于阶石显眼处,目光须臾未离鹿希色;再退得两阶,才又将绀青短剑搁落。

  “我考虑过带储之沁一走了之,但现在对你的牵强产生了兴趣,或许暂时就不走了。“莫婷淡道:“我不打算死,随时可以离开,等你决定坦白,你知道上哪儿找我。至于厮杀就敬谢不敏。”

  “……不知你在说什么。“鹿希色一咬牙,左手一扬,”泼喇!”一抹晶亮丝芒甩出,也不知是怎么弄的,绀青短剑就这么突然飞起来,笔直拽回女郎手中,收于臂后。

  莫婷不得不承认,反持剑鞘还是她做起来更俐落好看,自己学得不伦不类,不用瞧也知是颟顸已极。她知道她无意再战,至少今天不会。

  鹿希色戴上编笠,莫婷背起药箱,背对着背各行各路;林梢风摇,一个翻过了缓丘,一个走出林道,仿佛是在林子里擦身而过的陌生人,甚至不曾停下多瞧彼此一眼。

  …………

  应风色先在后院练了一轮《六道分执》,出得满身大汗,打水沐浴、顺便把换下的衣衫搓洗晾起,才踅进东厢修习《冥狱十王变》。

  血髓之气的练功法门相较于东洲常见的内外武功,更重视冥想趺坐,这点与性功相类,不会搞得一身狼藉。

  况且莫婷不知何时回来,应风色宁可干净齐整地迎接她。

  倒不是莫婷许他白日宣淫,而是两人相处越发自然,女郎开始让他分担家事,认为对腿伤——其实好得差不多了——有益。

  除了练功,复原需要更多的劳动,她也以为这或可解决应风色难以好眠的困扰。

  莫婷的优点之一就是不吝于赞美他人。

  他做了她很高兴的事,莫婷一定让他知道。

  把脏衣服洗晾起来,就是应风色灵机一动,用来讨佳人欢心的新点子。

  据韦太师叔说,应无用号称”百艺精通“,琴棋书画之类就不消说了,连厨艺都好得不得了。在他纵横江湖的那些年,武林中人连”君子远庖厨“都没法说了,有个武功高到可以打得你满地找牙的人,烧菜的手眼可比昔日白玉京那些个天下名厨,你是哪来的勇气敢看不起掌杓之人,老着脸皮说”此乃小道“?

  他要有叔叔十分之一的本领就好了。给莫婷烧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包管她心花怒放,决心与他厮守终生。

  可惜识海里的是个西贝货,只有外表唬人,实则毫无内涵,难比本尊。

  “喂喂喂,不带这么糟践人的罢?”冒牌货叔叔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你就没想过,叔叔听见了也是会伤心的么?”

  滚你的罢,王八蛋!有你这样自己出来挨骂的么?

  但这话骂得是真冤枉,应无用是没法自己出来的,该说是应风色下意识把他拖出来骂。

  这是他俩最近开发出来的新技能。

  自从在识海操纵青龙漦拉连腿骨,身识间的隔阂突然清晰起来。

  既能察觉其存在,能玩的花样就多了:让冒牌叔叔穿过隔阂,沟通现实,是两人——或说一人一识——想出来的新玩法。

  要是练得好,联手驾驭赤龙漦的高速异能,也能更得心应手。

  从现实中抓取心识,似较识海中连结现实要省力,但两者皆须由应风色主动为之。

  只有他想跟应无用说话时,冒牌货叔叔才能出声,但也非百试百灵,起初十次里大概只有三两次能成,近期已练至近七成的成功率。

  “照这样下去,“应无用沉吟道:“总有一天,我是能自行在现实与你交谈,而不致损及识海的,真是令人期待啊!”

  “你可千万别。“应风色想到一事,原本的兴奋之情瞬间沉落,森然道:“你敢在我干那档事时吱一声,哪怕是赞’大爷干得好‘,我立马来个隔空移物,刷爆识海,教你死得透透的。你给我仔细着点!”

  约莫有了危机意识,冒牌货叔叔这两天特别巴结,被应风色拖出来后听说他想做菜,自告奋勇:“选我选我选我!叔叔教你一道’腊香山笋‘,保证绝不失败,连白痴都能学会,更别说是你了!”

  “……你这种语意没有、实际就是骂人的感觉是怎么办到的?”

  挨不过应无用边鼓连敲,应风色跃跃欲试,在桌顶留了张字条以免莫婷回来不见人,拿了银钱斗笠,便出门往市集去。

  东溪镇是河港码头,舟船南来北往,其中不乏毛族人,居民早已见怪不怪。

  况且水上营生不分盐漕渔,哪个不是晒得赤红油亮?

  以布巾编笠掩去异色毛发,过于分明的五官轮廓再被笠影一遮,看上去就是个身材壮硕的打鱼帅小伙,水道上每日不知有多少这样的人来来去去,本就是码头的日常风景。

  东海除开鳞族六大姓祖地,多数人就算不喜欢毛族,也就是看不起乡下人的心态,谈不上歧视仇恨,晒晒优越感罢了。

  哪怕被发现是毛族人,等闲出不了什么大事。

  近期应风色还随莫婷逛过几次街市,就连韩雪色也外出放风过,对镇集并不陌生。

  应风色听冒牌货叔叔的指示,买了新鲜猪肉、山笋以及一样不可或缺的关键食材,拎着三只荷叶包随意闲逛时,忽觉有些不对。

  “有人在后头。“他以心识呼叫应无用:“似是白色衣影,没瞧真切,赶紧确认。”

  应无用在识海中分析余光所见,诧然道:“对,是个你决计想不到的人。我建议走为上策。“说了那人的名字。应风色心念一动,冷哼道:“见不见在我,没你的事。“不由分说切断识海联系,冒牌叔叔苦口婆心的喳呼声一霎抽离,脑袋里再度恢复平静。

  男儿的心思却无法静下来,故意哼着小曲走走看看,忽闪身躲进巷里,踏墙一蹬,无声无息掠上檐头。

  不消片刻,一名白衣公子匆忙跟进来,没见有人,四处张望,不觉越走越深。

  应风色听巷外有人呼喊,暗忖:“原来不是一个人。“自屋檐跃下,一个箭步窜上前,冷不防将那人横抄在臂间,倒纵拔起,这一回用上了血髓之气,轻轻巧巧越过墙头,落于小院中。

  那人连喊都不及喊,已被捂住小嘴,瞪大一双妙目,听墙后从人们”公子——公子——“喊进喊出,好一会儿才走远;回过神来,使劲将捂嘴的手掌挥开,怒捣他胸膛一拳,恨声道:“这些时日你死哪儿去了,韩雪色!那晚……你为何没来?”正是韩雪色所心仪的、那名唤阿妍的舞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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