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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二卷 第96章 不念昔者·伊余来塈

  回过神来,他从女郎背后环抱,两人侧卧于榻,莫婷香汗淋漓的胴体上一丝不挂,至于是何时剥下女郎的肚兜罗袜,又怎么换的姿势体位,老实说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觉满心悦足,无以复加。

  莫婷的裸背紧贴他的胸膛,把男儿手臂抱在双乳间,罕见地作小鸟依人状,轻喘未歇,不住起伏的乳肉柔嫩如水豆腐,熨贴温腻酥滑,臂上的触感妙不可言。

  床前的三折屏风上,每面均镶黄铜薄板,打磨镗亮,估计日常是当穿衣镜使,也可能纯是装饰。

  此际最右侧的那块清楚映出女郎星眸半闭、鼻翼轻歙的晕红小脸,模样既是清纯,又冶艳迷人;旁边次右那块映出垂坠如瓜、夹着男儿手臂的雪乳,次左则正对着两人交合之处,只有最左的那块错开了方向,从应风色的角度难见倒影。

  一帧香艳横幅被硬生生将铡作三段,然而俱都截着最紧要的地方,纤毫毕现,淫靡不堪。

  应风色消软大半的肉棒又硬起来,动都没动,便拓开窄小的肉壁自入了半截,如撑烧火棍般。

  莫婷被顶得本能挺腰,化了似的娇躯一颤微昂,连眉心都揪起来,吃痛似的表情不知为何特别妩媚诱人。

  “疼么?”应风色微微抬起上身,凑近她颈侧。

  莫婷缩起了粉颈,像是在躲避男儿呵出的温息。

  “痒……”吐气如兰,气声听着比呻吟更销魂。

  “是疼还是痒?”她湿滑的蜜膣已毫无扞格地吞入了大半根肉棒,应风色忍不住打趣,噗唧一声搠到底,啜紧肉棍的玉蛤呼噜噜挤出大把白花沫子,扑簌簌地淌满阴囊,铜片中瞧得一清二楚。

  连磨出的乳浆都多到像失禁似的,简直不能再更骚更淫了。

  “这样……还痒不痒?”

  镜中,莫婷嘴角微扬,还未笑开就被顶得失声娇吟,抵颈薄嗔:“慢……慢点……啊、啊……”

  男儿徐徐刨刮着她,像在炫耀过人之长,每一度都是全根进没,抽出时又久又长,怎么也挨不到尽头。

  “慢点就不痒了么?”

  莫婷颤着长嘶一声,如抽凉气,半晌才细声道:“还痒……可快了,又挨不住。慢……慢点好。”

  轮到应风色噗哧笑出来,”啪!”猛顶到底:“真敢说啊,小淫妇!”

  莫婷死死咬着一声呜咽,娇躯剧颤,晕红的小脸上分明写着”美死了“四字,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闭着眼又露出”小淫妇怎么了“的神情,三分得意三分挑衅,剩下三分气壮理直,还有一丝狡黠会心。

  从女郎的角度,未必能见铜片倒映,况且连眼都没睁,她是以为男儿看不见,才如此放肆地显露自己。

  莫婷出身名门、教养良好,气质高贵,更难得的是冰雪聪明,精擅医术、弈道等技艺,没有一门是容易的,美貌就不消说了,堪称是完美女子。

  洛雪晴的容貌或可匹敌,但才智相差不可以道里计,连肏着都不及莫婷销魂蚀骨,只比木美人好些。

  满霜武功胜过莫婷,又兼具身子艳丽和女童外貌的妙处,却比不上莫婷好智博学,言语间有诸多机锋往复,半点也不无聊。

  储之沁和她相比,更是小家碧玉,虽然厨艺女红很不错,床笫间又曲意承欢,做为妻子也十分理想,但与高贵清冷的莫婷摆在一块,总觉稍嫌庸俗,方方面面都差了不只一丁半点儿。

  那韩雪色心仪的女子、名唤”阿妍“的,虽也有尤物般的容貌身段,明显出身高贵,气质不俗,但连武林人都不是,更非良配,江露橙和柳家姊妹这种野花草就不用说。

  他曾为鹿希色神魂颠倒,甚至想过放弃宫主之位,就算忽略背叛一节,鹿希色强悍生命力的反面其实就是粗野。

  那种无惧风霜烈日、从野地里恣意横生的强韧之姿,的确深深吸引过他,但女郎的背叛让他清醒过来,意识到那不是自己一贯的追求。

  没有人比莫婷更完美。

  应风色怎么也想不到,她是那种被干爽了、会不自觉笑出的女孩儿。

  莫婷的这点普通,反而加倍显出她的与众不同,思之令人怦然难抑。

  或许叔叔说得对。是我心动了,而不是她。

  他默不作声地挺动着,缓慢而有力,将女郎再一次送上高潮。

  莫婷抱着他的手臂剧烈痉挛,忽张口咬他手背,也许美得不知所以,顺手当作锦被的替代品。

  应风色又怜又爱,温柔地将女郎抱满怀,鼻尖刮着颈背凑近她耳畔,磁酥酥低唤:“婷儿……”

  莫婷的高潮一向来得又猛又长,如得天眷,好不容易缓过来,轻轻推开男儿臂箍,想转身却没力气,拍拍他的手臂喘道:“别……别这样叫我。我们是……你知道……”背心起伏,不知是气息未复,还是沉吟斟酌。

  他有点拿捏不定,顿时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她的意思,是说”我们不是这种关系“么?

  莫婷终于还是翻过身。

  她柔软的身子像没骨头似的,光是在臂里这么软呼呼、滑腻腻地一滚,就像玉膏化油,淌了满怀温郁,蒸腾的全是她动人的发香和肌肤气息。

  她们母女有种软腻如水的特质,腴嫩得不得了,明明身段凹凸有致,该瘦的地方没有半点余赘,浑身上下无一处是硬梆梆的,抱起来的感觉全都是肉。

  应风色微皱着山根,像要淡化尴尬似的自我解嘲。

  “我以为你欢喜我,没想到是自作多情。说好了,别拿这个笑我啊,再提要翻脸的,丢死人了。”

  莫婷的指尖轻轻按在他唇上。

  “我喜欢你。是第一眼就有好感的喜欢。这张脸很干净,而我一向喜欢高大的男子。你同我弟弟气质五官神似,这也是原因——倒不是我对他怀有情愫,那太恶心了,而是瞧着熟悉。我很怕生。

  “你很聪明,这点我也喜欢。女孩子是没法同不喜欢的人做这种事的,至少我没办法。但我们在朋友、情人,甚至是夫妻之前,已经是另一种关系了。”

  她看起来很疲倦,语声轻细,有点接不上气,却是余韵所至。只因这事十分重要,才须与他说分明。

  应风色忽然会意,方才她说“我们是”,而非“我们不是”,他完全想错了方向。纠结一去,答案出乎意料地简单。

  “……大夫和病人?”

  莫婷眯眼微笑,权代颔首。

  过去每回完事,她总是拖着酣倦的身子尽快起身穿衣,应风色总以为是矜持,或申明“这只是公事公办”之类。

  但真正的原因也许是莫婷自己明白,她舒服的时候会太放松,而显露出她这个年纪所应有的爱娇。

  好想拥有她——应风色望着女郎,忽觉迷惘,分不清这样的触动究竟是渴望,抑或是心安。

  “我是跟我娘姓。”莫婷轻声道。喃喃自语似的气音将他从绮想中拉回现实。

  “我爹据说姓吕,在江湖上很有名望,武林中人管他叫‘阎罗天子’,也有叫‘幽泉鬼医’的。我出生后不久,他就失踪了,谁都没再见过这人。我对他毫无印象。

  “老宅被他压迫了很久,敢怒不敢言,不只《燃灯续明三七经》,连少主也只能双手奉上,无法违逆我爹。我爹当初带走我娘的借口,就是要替她治病——为了炮制出完美的‘辟毒之血’,我娘从小就按照祖传的秘方和比例,被灌入形形色色的毒药,好让身体能够适应。

  “过程当然是很痛苦的,所以我娘说,我爹带走她的时候她很开心,虽然那时年纪还很小,但她觉得这人很了不起,能让族中长老流着冷汗不敢反口,她很喜欢他。”

  应风色明白她想说什么,莫婷指尖却仍摁在他唇上,俏皮地阻止了他的反驳。

  “我是因为错误的结合,才被生下的孩子,我知道这样长大有多辛苦。病人依赖大夫,这是合情合理的事,但大夫若不能保持清醒,对病人有过多感情,轻则影响诊断,重则在抢救的当儿失去该有的水准,换句话说,就是亲手害死了病人。我不能容许自己,发生这样的失误。”

  她眯着迷蒙的星眸,轻轻抚摸他的嘴唇。这个表情像极了她的母亲,然而外溢的非是色欲,而是她谨慎压抑的温柔和情感。

  “你对我其实了解得很少。你想像中厮守的样子,在你娶了我之后,绝大多数都会以崩坏收场。我喜欢和你做这种事,但经过连续三天三夜抢救病患,我会非常不想让你碰我,万一没能救回病人,我还会生气崩溃,做出许多令你瞠目结舌的发泄之举。你根本没见过那样子的我。”

  应风色紧了紧手臂,亲吻她的面颊。

  “我知道生气崩溃时,有种事特别能纾解压力。”

  莫婷噗哧一声,挪着雪股避开了硬起的怒龙杵。

  “你的美好想像里,有确实描绘出三天三夜没洗澡,蓬头垢面、满身血污,指缝里卡满碎肉膏脂,用胰皂洗手洗到皮皱发白,还混着各种药气……啊,软了。

  这样你就能明白,万一我想靠某种事纾解压力,惨的是你。别这样坑自己。

  “两人安静片刻,齐齐笑了起来。

  “娶大夫的坏处可多了。”莫婷好不容易收了笑声,一本正经道:“我能让你不知不觉阳痿,保管谁都治不好……等、等一下,为什么你又变得这么硬?”

  应风色用杵身贴紧蜜缝,前后擦滑,温热黏滑的液感迅速濡湿了股间,一边轻啮着女郎敏感的耳垂低声道:“我一想到‘娶你’两个字,便硬得受不了。”

  莫婷轻轻哆嗦着,将他的手臂压入乳间,整个人都快蜷成一团,忽然“啊”的一声扭腰缩臀:“不是……不是那儿!”原来杵尖一滑,蘸裹着满满的黏腻蜜膏,差点顶进了小巧的肛菊里。

  若非两者尺寸相差过于悬殊,以女郎股间泥泞,应风色要再拿下这处未缘客扫的处女地,十有八九是跑不了的。

  他将刮擦的范围,从外阴扩大到股瓣里,然而动作轻柔,令女郎安心,渐渐觉得菊门内隐有些酥痒,似也好奇起来,不知走旱道是什么滋味,才在她耳畔轻声引诱:“这儿……也给了我罢?”

  莫婷突然害羞起来,过了一下才细声道:“下回……给你。等我弄干净些。”

  她是说到做到的性子,答应了就绝不变卦。

  坦白说应风色并没有特别喜欢走后门,却知莫婷极是好洁,允他的意义重大,胸中一热,大着胆子搂紧她:“不治疗的时候,我也能干你么?”

  “我想要的时候,可……可以。”莫婷耳蜗发热,微微透光的小巧耳垂红若胭脂玉髓,声细如蚊蚋,仿佛体温都升高许多,可爱到令男儿快不能承受。

  应风色快乐到胸膛像要炸开了似的,是自夺舍以来,从未有过的欢快满足,把脸埋进女郎的颈背浓发间,闷声道:“我今晚想留下来。”

  “不行。”莫婷轻轻将他拱开。“就……就算不治疗的时候,我……我也刚好想要……我们也不能同睡。你知道为什么。”

  (大夫和病人的距离。)

  况且,在他入睡之后,翌日将以韩雪色的意识苏醒。

  莫婷给的是他,不是另一个男人,就算同一副身体,女郎在这点上也没有模糊的空间,不容丝毫混淆。

  ——她喜欢的,是我。

  莫婷并不知道他开心到想要手舞足蹈,像不忍心面对男儿被拒绝的失望,把小脸藏入他的颈窝里,主动握住那骇人的滚烫粗长,缓缓纳入腿心,直到完全吞没,才颤抖着长长一吁,呻吟道:“你……啊、啊……要轻点。太舒服了我会停不住,要……要破皮的……”

  …………

  应风色在浴房清洗时,果然看到裹满肉棒的白浆里有些许血丝。

  后头他又射了一次给莫婷,却非迳逞兽欲,而是她真停不下来。

  分明已泄得昏天黑地,唇舌发凉,身体还是不由自主渴望交合。

  这种理智稍一断线、就立刻向纵欲一端倾斜的性子,和母亲莫执一如出一辙,看来小孩的确不能乱生。

  莫婷满足后,累到在榻里昏厥睡死,应风色遵照和她约定,并未留下过夜,简单替女郎清理狼藉,盖好被褥闭起门窗,到后头浴房沐浴完毕,再返回东厢更衣就寝。

  他可不希望韩雪色醒来,发现身上全是淫水精斑等秽迹,意识到他和莫婷的关系,万一生出什么非分之想,应风色就再也容不得他了。

  他的身体非常疲惫。

  超过两天两夜未曾阖眼,加上异乎寻常的激烈交欢,就算马上倒地昏死,也不算出人意表。

  但冲过几遍冰冷井水的应风色浑身发烫,精神极是亢奋,他认为是确认莫婷的心意所致。

  两人虽非情侣,未来仍有许多可能性,莫婷并没有拒绝他。

  这让应风色踌躇满志,始终笼罩心头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或许……是到了往前看的时候了。

  他认真计划过复仇,毋宁说这是最初支持他活下去的理由。

  但将近四个月的时间过去,龙庭山始终没传出什么消息,龙大方那厢也未对无乘庵诸女出手,连鱼目混珠的莫殊色都被当成“毛族质子”,理所当然取代了韩雪色,西山使节居然也就默认了。

  这世界的真实面貌,远比他想像得更荒谬。

  顶着韩雪色这张脸,应风色的奇宫之路算是完了。

  就算回到龙庭山,他也知道毛族贱种过的是什么日子,还不如死了干脆。他有恨到愿意忍受地狱般的生活,只求一个渺茫的复仇机会么?

  退万步想,就算杀死龙方飓色成功复仇,乃至于除掉羽羊神一干人等,接下来他想要干什么?

  已不可能再用“应风色”的身份继续人生,现在看来,连“韩雪色”的身份也遭人顶替。

  当夜在“养颐家”廊厢的床架之下,听到的冰无叶和鹿希色对话,倏又浮上心头。

  “……真能走得了么?”鹿希色的声音回荡在耳畔。

  那是他曾魂牵梦系、不惜一命,如今只得满满心寒,听着却依然会生出沉迷眷恋,回神泪流不止的语声。他多希望时间停滞在第六轮开启以前。

  “……真能走得了么?”幻境里,鹿希色这样问他。

  (……真能走得了么?)

  你……真能走得了么?

  ——能。

  现在能。

  世上只有莫婷知晓夺舍的秘密,莫婷不会背叛他。

  奇宫那厢不在乎韩雪色的死活,龙方飓色和羽羊神也不会。

  只要他走出这座小院,朝向这些人不知道的某处行去,就能走出这个荒谬的诡局。

  带上莫婷就好。

  他不知道她为何容许他射在身子里,她是大夫,或有调配避子汤的手段,或只是高潮太甚无力推开,又或许……她并不介意怀上他的骨肉,与他共度一生,就像她不介意这张毛族面孔一样。

  “真能走得了么?”

  熟悉的背影走过院外竹篱,就差没驻足回眸,略显讥诮地挑眉问他。

  应风色一颤回神。

  那玲珑浮凸的身段、浑圆修长的双腿他再也熟悉不过,沐着月光快步行过篱墙的,千真万确是鹿希色,她正朝无乘庵的方向走去。

  房里并未点灯,鹿希色是看不见他的,但应风色仍是本能挨着墙,动也不动,仅透过窗格窥视着,甚至没忘记摒住呼吸。

  是冰无叶让她来的?

  不对,两人已分道扬镳,当夜她们不知道应风色在床下,演这出是给鬼看么?

  师徒俩不欢而散是真,鹿希色必不是受冰无叶的指使才来的。

  (有没可能……鹿希色竟投靠了龙方?)

  莫可名状的情感涌上心头,把他直往深不见底的恶海暗潮中拖去。

  应风色无法面对这些,但过于亢奋的精神,却使他本能行动起来,理性到近乎冷酷的程度,仿佛这样就能无视再见到她的心海悸动。

  窈窕的背影即将没入夜色,应风色确定她后头未有别人,无声无息地翻出了支摘窗,一路尾随她到无乘庵外。

  韩雪色的身躯无内功可言,即使力气再大、感知再强,反应再敏捷,也不会是鹿希色的对手。

  倘若鹿希色悄悄翻墙而入,最好的办法不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跟进去,而是在外头弄出足够吵醒诸女的动静,剩下的交给满霜来应对即可。

  但鹿希色却径直走向大门,叩动门环。

  淡淡的灯晕循声沿墙而至,咿呀一响,厚重的大门打开了一道可容女子侧身而过的长缝,灯火和影子同时流泄而出,居然是言满霜应的门。

  鹿希色微微颔首,就这样闪身而入,随后门扉迅速闭起。

  应风色无法思考这是什么情况,也许是亢奋所致,更可能是缺乏足够的推衍依据,但沿墙退去的灯晕显示她们的目的不是正厅大堂,而是后进的其他地方。

  青年飞快自树丛中起身,如豹一般发足狂奔,掠过院墙时依稀听见“我接到你的信”之类的低语寒暄,不及分辨是谁的声音,抢先抄到后门边上,蹬墙一攀,翻入院里,迅速掠上檐廊,赶在压低的女声飘进院里之前,窜进最近的一间厢房;闭起门扇的同一时间,隔邻的厢房“咿呀”地推开门,一人道:“我母亲精神不太好,须得就近照顾,只能在此处接待,请师姊包涵。”却是洛雪晴的声音。

  月余未见,感觉她似乎成熟了许多,场面话说得四平八稳,也不怕生。

  鹿希色没说话,却听储之沁道:“好了好了,都别杵着,进来再说罢。”语气中明显压抑着热切。

  小师叔甜甜的笑脸浮上心头,应风色却无暇回味,手按胸膛,以《最胜光明手》心诀调节全身各处的微小肌束,急促的呼吸心跳瞬间平缓下来。

  他不是运气好才挑中此处藏身。

  正厅里,要燃烛到能照见彼此的程度,外人亦能见得灯火通明;选一处离外墙稍远的大屋,该是更合理的做法。

  满霜、储之沁的房间都在另一侧,非是接待客人的首选,所以他才选了这侧廊厢亮灯之处的隔邻屋室,果然中的。

  韩雪色感官发达,但耳力却是一种既需长期训练、又很依赖内功的知觉,相隔太远,应风色没把握能听得清楚。

  都已决定冒险入内,自然是越近越好。

  四姝坐定,接着是一阵长长静默,他很讶异储之沁坐得住,但并无炭笔或毫尖擦刮纸面的细微声响,显然不是笔谈,那就是鹿希色的气场或脸色镇住了其他人,谁也没敢造次。

  “那个……我说应师兄……”果然小师叔还是忍不住。

  “应风色死了。”鹿希色的声音不大,咬字却很清晰,确保人人都能听明白。

  储之沁一怔,干笑了几声又戛然而止,片刻才不悦道:“不是……怎能开这样的玩笑呢?你虽是他……也不能……等等,是……是真的么?他……他……”

  呜的一声,似以手掩住,只剩颤抖的急促气音。

  “死在降界内,还是降界外?”言满霜的语调很冷,有着刀剑贴颈般的森寒,罕见地不像是童声。

  “死在降界里。我在尸体边待了很长的时间,想着他会不会醒过来,但就是没有。他们砍了他的右臂,血迹从主屋流到陈尸处,那种出血量没人能活。”

  “谁干的?”还是满霜的声音。

  “很多人。”

  鹿希色语调平静,将降界的始末娓娓道来。

  严格说来,她没能亲睹应风色死亡的经过,应风色很好奇她是怎么知道的,又如何能跳过那些不可告人的关键,合理地告知三姝。

  谁知鹿希色什么都没跳过。

  她说了自己是水豕的内应,而水豕的真实身份是奇宫长老冰无叶,是冰无叶透露杀应风色的主谋是龙方飓色,其他同谋的名单则是她自何潮色和平无碧口中拷掠而来。

  她在平无碧面前活剐了何潮色,屁滚尿流的平小师叔什么都招了。

  先前她已从何潮色处得到一份口供——连少年其实是何汐色,在第三轮后顶替惨死的兄长身份都已招供——两相对照没有出入,终于确认真相。

  “……我们为何要相信你?”言满霜森然道:“最好的情况就是你所言属实,那你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

  “在这里。”鹿希色似乎指着一处,他依稀听见“唰!”的披发细响。

  “控制你们立时昏厥、决计无法反抗的机关,就是埋在颈椎里的两枚细小金属片。不取出来,恁你武功再高,召羊令前也只能引颈就戮。你在降界默默忍耐,就是为了查出这个关键,对罢?”言满霜默不作声。

  鹿希色续道:“我依约放走了平无碧,现在龙方飓色怕已知晓,我打算向他复仇,很快就会朝这里来。”

  这道理很容易明白。

  鹿希色是应风色的女人,为聚集力量复仇,必定与应风色的其他女人联手。

  龙方飓色就算不欲与无乘庵为敌,也已没有选择,先下手为强毋宁才是明智之举。

  除一处极不自然,鹿希色的做法似乎入情入理。

  “你放走平无碧。”言满霜沉道:“敌明我暗,复仇更易成功。除非你不在乎成功与否,只想把我们拖下水,一起对付龙方飓色,才断了我们的后路,非得除掉龙方不可。”

  鹿希色没有接话。

  储之沁忽道:“你……你为什么这样笑?为……为什么不辩驳?他死了,你不想替他报仇么?他那么喜欢你,偏偏选了你,他……最喜欢你了啊!”说到后来隐带哭腔,除了心痛,更不明白女郎何以如此冷漠。

  “我不想报仇,只想脱身。”鹿希色静静道:“他是你头一个男人,兴许于你充满意义,但我对疼一回就没了的贞操之类毫无兴趣,更想远走高飞,摆脱降界的那帮恶棍。这件事我一个人办不到。”

  “摆脱?谈何容易!”言满霜冷冷接口,与其说是质问,更像反驳:“龙大方不过是马前卒,杀了一个,羽羊神随手便能生出更多的替代——”

  “杀光所有人。四名羽羊神、龙方……把他们通通杀掉,一切就结束了。”

  鹿希色平静地、条理分明地,说了一个极其疯狂的计划,仿佛所有细节在她脑袋里已顺过千百遍——应风色隔墙听得冷汗直流,思路竟追之不上,只觉无比陌生。

  女郎所言漏洞百出,细思又似乎不是全无机会,不由得越想越深……直到余光里黑影微晃,窸窣有声,这才惊觉房内竟还有别人!

  那人不知何时已来到应风色背后,俯近一阵乳香温泽,难掩跃跃,压低嗓音:“你……在这儿做甚?要捉迷藏的话,带上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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