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道身影瞬间冲出,气息皆是不弱,距离宗师之境也不过咫尺。
可终究差了那么点意思,尤其是此刻手握残虹这等凶器的荆轲,当一个为了刺杀只磨练一剑的剑道宗师打算拼命的时候,那等杀伤力堪称骇人听闻,至少单凭普通的一柄长剑根本阻拦不了。
荆轲目光一寒,感受着四周迅速靠近的十数道气息,近乎都不用眼睛去瞥一眼,便知道自己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为了这一剑,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他岂能为了儿女私情而止步,如此岂能对得起墨家!
荆轲终究是一个讲义气的人。
“让开!”
荆轲怒喝一声,主动爆开体内的积蓄的内息,化作一道凌厉的剑气,直接逼退了盖聂,甚至因为剑气过于强悍,手中长剑都是被崩裂出一道裂纹,趁着这短暂的空闲,人剑合一,化作数道残影,对着嬴政刺去。
这一刻,那面不改色的嬴政,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慌乱和恐惧。
原来你也知道恐惧……荆轲心中冷笑一声,身形更快了几分。
盖聂目光一凝,瞬间在残影之中捕捉到了本尊,动作比思绪还要快,一剑对着荆轲背心刺去,欲逼他撤剑,因为这一剑他拦不住。
“噗嗤~”
荆轲一剑刺入嬴政的心口之中,顿时鲜血洒满王座,嬴政眼中更是浮现出了绝望之色,还有几分难以置信,似乎不敢置信自己真的被刺杀了。
同时盖聂的一剑也是刺入了荆轲的胸口之中,贯穿而过,鲜血溢出。
荆轲反手一剑将贯穿胸口的长剑蹦断,身形一闪,自王座上跳开,而他周围已经被六剑奴和章邯所率领的影密卫包围了。
“大王!来人,护驾!”
昌平君惊怒地叫道,这一刻犹如戏精附体,恨不得扑上去将嬴政的尸体保护起来。
其余的文武百官看到这一幕已经惊呆了,嬴政竟然被人刺杀了,瞬间整个大殿哗然一片,而在这个时候,秦舞阳也是动了,他瞬间锁定了身份最为特殊,看上去最软弱无力的洛太傅,冲上去便是欲与洛言同归于尽,死前也要拉个垫背的。
他知道自己活不下来,他缺乏胆魄,但他从来不缺乏鱼死网破的勇气。
洛言看着向自己冲过来的秦舞阳,一把拉住身边戏精附体的昌平君,惊慌失措地叫道:“君上,救我!”
至于嬴政,死了一个替身,没啥好担心的。
我!
尼玛……昌平君一个踉跄便是被洛言拉到了前方,迎面而来的便是赤手空拳的秦舞阳,顿时瞳孔一缩,心中怒斥洛言贪生怕死,紧随其后,一个沙包大的拳头便是向着他的面上砸了过来。
昌平君本能的闭上了眼睛,下一刻,半边脸麻了,整个人被砸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数圈才止住,生死不知。
鲜血在地上拖行,看上去极为刺眼。
嘶,好疼……洛言也是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不忍直视。
秦舞阳却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依旧打算冲上来与洛言拼命,至于昌平君,他并不认识,在他心中,杀了洛言才够本。
至于吗?多大点仇……洛言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自己,自己都将昌平君送上门了,这厮都不知道杀,白瞎了一个杀手。
因为昌平君的阻拦,影密卫也是冲上来将秦舞阳包围了,实力一般又无长剑傍身,岂是影密卫的对手,瞬间被打的连连败退。
另一边。
荆轲手执凶器残虹,火红色的剑气犹如火焰一般暴虐,胸口鲜血溢出,面上毫无惧色的面对六剑奴以及盖聂等人,甚至还露出一抹笑容,低声说道:“大事已成,我死而无憾。”
几乎就在他话语说出的瞬间,后殿位置,嬴政在赵高的陪同下缓缓走出。
荆轲瞬间瞳孔一缩,难以置信,替身,怎么可能是替身!
嬴政冷漠的看着眼前这场闹剧以及下方群臣的表现,待看到昌平君那凄惨的模样,忍不住瞥了一眼洛言,嘴角扯了扯,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也搞不清楚,为何洛言与昌平君的关系这般差。
要不是有真凭实据,加上对洛言的信任。
嬴政有时候都怀疑洛言是不是刻意的栽赃嫁祸昌平君。
又走出来一个嬴政,文武百官也是惊了,一时间有些迷茫了。
嬴政平静地说道:“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
赵高点了点头,他刚才负责观察下方文武百官哪些有异样,这些人将会被东厂彻查,有些事情无需证据,嬴政被杀那一刻,他们的神情便是最好的证据。
嬴政看着被包围的荆轲,眼神平静且默然,淡淡地说道:“寡人昨日问过你,可你今日又要刺杀寡人,这是为何?”
“天下人皆要你死,这便是我要杀你的原因。”
荆轲失神了片刻,自嘲的一笑,缓缓地说道。
拼死一剑却只杀了嬴政的一个替身,胸口更是被盖聂一剑重创,如今更被十数人包围,这场刺杀已经走向了终点。
“天下人?你能代表天下人?”
嬴政冷漠地说道:“寡人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说出幕后指使之人,寡人可以给你留一个全尸。”
“没有幕后之人,我只代表我自己。”
荆轲握紧了手中的残虹,语气决然地说道。
嬴政平静地说道:“杀!”
下一刻,六剑奴向着重伤的荆轲冲去,瞬间双方厮杀在一起,剑气席卷,名剑之间的对碰,场面极为华丽。
洛言此刻已经出现在了昌平君的身旁,将其翻过身子,用力的晃动着昌平君的脑袋,满脸担忧地说道:“君上,你没事吧,我不是有意的,你快醒醒。”
那高频率晃动的脑袋,能隐约间看到残影,鲜血甩的很有节奏感。
可惜,只是片刻,昌文君等人也是围了上来,挤开了洛言,让洛言停止了二次残害,不然晃一个脑震荡和脊椎错位是不成问题的。
秦舞阳这一会儿已经被活捉了。
八名影密卫还不能抓住一个秦舞阳,那影密卫也不用混了。
嬴政带着赵高缓缓走了过来,看着重伤昏迷的昌平君,抿了抿嘴唇,沉声道:“传御医。”
“惭愧,遭遇险情,一时间有些畏惧生死,害了昌平君。”
洛言戏精附体,满脸惆怅地说道,他只恨秦舞阳没有剑,不然昌平君绝逼归西了。
嬴政懒得和洛言辩论此事的内幕,看向了被抓的秦舞阳,冷声地说道:“拖下去审问,寡人只要知道谁是幕后指使。”
“大王,臣以为,此事必然与燕国脱不了干系,当立刻派兵问责!”
躲在众人身后的李斯此刻蹦跶了出来,拱手对着嬴政建议道,此刻他的心跳也是扑通扑通的,他没想到真的发生了刺杀,先前洛言说的时候,他还是半信半疑。
不过现在,李斯也发现了,这一切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圈套,专门套人的。
燕国完了。
甚至不单单是燕国,就连秦国也有很多人要完了,这么大的事情必然需要有人承担,秦国内部的那些臣子自然也需要有人站出来负责。
当然,此事与李斯没啥关系,他是站在洛言这边的,政治正确,可保自身无碍。
别人就不一定了。
到了该洗牌的时候了。
“臣附议,此事必然有燕国参与!”
“臣附议。”
……
洛言看着这一幕,心中感觉好笑,燕国使臣是刺客,此事自然与燕国有关系,显然群臣也挺慌的,一国大王在朝会之上被使臣刺杀,甚至差点刺杀成功了,说出去都没人信。
一帮人热火朝天的讨论如何攻打燕国。
另一边,荆轲与六剑奴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六剑奴依旧是老银币的打发,没把握之前绝对不与荆轲以命换命,选择慢慢拖死他。
荆轲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切,不过他并不在意,只是看向了并未一同出手的盖聂,一剑逼退真刚,大笑道:“未曾见识过剑圣的百步飞剑,不知今日可否让我见一见。”
话音落下的瞬间,六剑奴也是收了剑,站在了四周,他们也感觉到了荆轲的死志,对方想死在盖聂的百步飞剑之下。
章邯扫了一眼盖聂手中的断剑,抬起手,将手中的长剑递了过去,荆轲虽然是敌人,但作为剑客,他可以给对方一个尊重的死法。
盖聂沉默了片刻,伸手握住了章邯的剑,抬头看着手握残虹的荆轲,掌心,猛地用力,握紧了手中之剑,缓缓抬起,双指缓缓轻抚,百步飞剑的起手式,周身剑意开始凝练,一股可怕的剑势荡漾开来。
六剑奴也是目光凝重了起来,锁定了盖聂。
这一剑很可怕,六剑奴之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把握接住。
“多谢!”
荆轲轻笑一声,同样抬起了手中之剑,他一直想知道,自己自创的五步绝杀与盖聂的百步飞剑孰强孰弱。
可从未想过,会是如今这个场面。
“请!”
盖聂平静的说了一句,下一刻,剑势瞬间崩塌,宛如漩涡一般涌入手中之剑,似有一条无形的白龙游走周身,下一刻,手中长剑暴射而出,宛如神龙腾空,恐怖的剑势一瞬间将四周笼罩,无形的压迫力令人难以动弹,被死死的压在了原地。
那是一股势,属于剑的势。
荆轲本就是重伤之躯,又被六剑奴损耗,如何挡得住这一剑,单单是剑势就压得他动不了了,最关键,他心存死志,已经没了鱼死网破的决然。
这一剑速度很快,快的令人难以回神,便已经贯穿了荆轲的胸膛。
“噗~”
一口鲜血喷出,荆轲执剑单膝跪地,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亡。
临死之际,荆轲看着盖聂,动了动嘴唇,随后脑袋便是无力的垂了下去。
“……”
盖聂沉默的看着这一幕。
章邯有些好奇的扫了一眼盖聂,询问道:“盖聂先生,他最后说了还说了什么。”
盖聂摇了摇头,默默的走了过去,捡起章邯的剑递给了章邯,平静地说道:“多谢将军借剑,麻烦将军将他的尸体处理好。”
“还得看大王的意思。”
章邯扫了一眼荆轲的尸体,微微摇头,轻声地说道。
盖聂点了点头,没有在说什么,只是心情微微有些压抑。
天下人。
天下人在想什么,谁又知道,众生不过是在别人意愿下活着,若有的选,谁又愿意国破家亡,颠沛流离。
可世人的命运终究掌控在少数人的手中。
嬴政的意愿便是众生的意愿,这便是帝王的权柄。
未来会如何,谁也不清楚,为了天下二字,已经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了。
盖聂再次看向了荆轲的尸体,对方的遗愿,他会尽力……
……
墨家,机关城。
瀑布自高处滚滚落下,水雾升腾,气势澎湃。
岩石上,一袭白衣的高渐离坐在其上,腿上摆放着古琴,心绪不宁的弹着一首曲子,似想融入这瀑布意境之中,却怎么也融入不进去。
身着黑袍的燕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高渐离身旁,看着他的神情,默然不语,直至高渐离琴弦突然蹦断,刺耳的声音打断了这首并不顺畅的曲子。
“心不静,又如何体会山水的意境。”
燕丹声音低沉地说道。
高渐离并未回答,只是平静地说道:“他们会成功吗?”
“不知道,可我知道,他们若是成功,他们便是天下人的英雄,所有人都会记住他们!”
燕丹摇了摇头,随后语气铿锵有力地说道。
至于失败……燕丹不愿多想,因为失败的后果他也许承担不起。
天下人的英雄……高渐离不答,只是默然的看着瀑布,心中漠然,对于他而言,天下从来不是那么重要,世上最重要的是人,是情,因为这些,每个人都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荆轲做出了他自己的选择,一条不归路。
至于他的选择。
高渐离脑海之中浮现出了一道绝美的倩影,加入墨家不就是他的选择吗?
情之一字,又有谁能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