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宫。
朝会过后,洛言自然被留了下来,如今的群臣当中,能够和嬴政随心所欲闲聊的估计也就洛言了,至于其他人,君是君,臣是臣,外人终究是外人,和洛言是不一样的。
洛言从嬴政“一无所有”之时开始跟随,这份宠信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
“先生觉得该不该攻打魏国。”
嬴政看着洛言,旧事重提,再次询问道,他知道有些话,洛言无法在朝堂之上说,但私下里,却并没有这个负担。
我真不会打仗,我这种人只擅长打炮。
洛言心中有些无奈,被嬴政重视是好事,但他也不是全能的,至少领兵作战绝对不是他的强项,但这些话显然不能这么和嬴政说,这会降低自己在嬴政心目中的地位和形象。
沉吟了片刻,洛言缓缓地说道:“秦国尚未稳定,学宫,修渠,官员调度等等都需要时间缓冲,所以此时不可能发动灭国之战,正如上将军王翦将军所言,若只是攻城略地,得看得失,有没有这个必要。”
“所以,先生觉得此时不该出兵?”
嬴政颔首,目光透着一抹锐利,沉声的询问道。
“正面交锋,为了些许城池损兵折将并无益处,秦国的对手从来不是魏国,而是东方六国,想要一举灭了六国绝非易事,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秦国如今的国力强盛,更加不能给六国机会,每一步都该仔细考虑。
臣以为,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相比起出兵魏国攻城略地,不妨用计!”
洛言抿了抿嘴唇,心中一个想法浮上心头,不待嬴政询问,便是直接说道:“魏王病重,近一年不理朝政,期间魏国政务由龙阳君代为执掌,有消息传言,魏国太子和龙阳君并不合,这也许可以利用。”
说到龙阳君,洛言心中也是有些好奇。
这位历史上令男人心动的绝美男人究竟长成什么样子,竟然能让老魏王爱的如此着迷。
虽然其中谣言有些,但无风不起浪,有些被记录下来的东西肯定是有迹可循的,而且好男风本就是贵族的一种独特的癖好,历来皆如此,就和人吃惯了海鲜鲍鱼一样,总喜欢寻找刺激。
“先生的意思,离间这二人?”
嬴政听明白了,询问道。
“龙阳君的能力不亚于文信侯,此人在信陵君死后能稳住魏国局面,便可见一般,此人活着对秦国而言不是什么好事,若要灭了魏国,此人必须除了,其次,未来的魏王最好昏庸无能,如此才能令魏国局面更乱。
六国当中,韩国和燕国不足为虑,齐国可放在最后处理,最难对付的便是赵国魏国还有楚国!
赵国与秦国有着血海深仇,绝对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想要靠兵马取胜,难度太大,但赵国有一个缺陷,那便是赵王宠幸权臣郭开,此人能力不足,见利忘义,可利用。
魏国,曾经的中原霸主,靠着强悍的魏武卒横行无忌,如今虽然远不如曾经,但与秦国尚有一战之力。
至于楚国,权力分散,只要不到绝境,必然不会团结一致对外,可分化,逐步瓦解。”
洛言脑袋之中的视屏逐一浮动,很快心里便有了数,对着嬴政大致分析道。
说实话,六国当中,最难处理的反而是魏国。
赵国被郭开坑死了。
韩国燕国不用谈,自身本就弱的一笔,君王更是软弱不堪,偏偏一个比一个长寿。
齐国安逸太久了。
楚国,防着一手昌平君,收买一波楚国各方势力,灭国之后保证他们的利益,足以将楚国玩死。
对比之下。
魏国就很麻烦了,它正好处于正中央,可以等到各国的援军。
而且魏国的王都大梁很能抗,历史上若是没有王贲水淹大梁,最终胜负难料,秦国甚至都有可能被拖垮,让魏国等到他国救援的军队,最终估计又是另一个走向。
水淹大梁看似简单,但太过有伤天和,和当年白起坑杀赵国数十万降卒一个意思,而且更狠,因为淹死的都是魏国的平民百姓,而且数量绝对不少。
并且水淹大梁过后的后遗症也会极多,会留下一片烂摊子。
秦国想要重新治理绝非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这个年代。
如此一来,仇恨的种子必然埋下,这也为未来秦国的灭亡埋下了伏笔。
一旦秦国压不住,各方起义军便开始蹦跶了。
嬴政在世的时候压得住,可一旦去世,瞬间土崩瓦解,强盛的帝国瞬间土崩瓦解,崩塌的速度之快有点令人瞠目结舌。
洛言如今仔细想来,突然发现就算历史上的扶苏没有死,也极有可能压不住后面持续不断的暴动。
扶苏不够冷血,有些人不杀掉一批,永远也消停不下来。
越想越多了。
洛言连忙止住开始飘荡的思绪,将目光看向了沉默的嬴政,此刻嬴政正在思索洛言的话语,对于洛言所言的这些东西,嬴政自然也是知道一些,不过比起洛言的关注点,身为帝王的嬴政,他关注更多的地方是他国的王以及名将,还有军队的数量。
国家与国家比拼的永远是国力,像洛言这种用计谋玩杠杆的方式,嬴政以前考虑的不多。
嬴政喜欢的一直是霸道,直接碾压过去,但这不代表他不接受这些阴谋诡计,他可不是那种迂腐之辈。
“先生打算如何做?”
嬴政沉思了许久,再次抬头看着洛言,沉声的询问道。
洛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只是暂时有这个想法,具体还得看看魏国那边的情况,再做决定。”
这件事情没那么好做,洛言打算去咨询一下吕不韦,看看吕不韦怎么想。
比起自己。
吕不韦这个老阴比显然更适合做这些事情,而且他这些年也一直这般做的。
燕国都快被他玩废了,齐国半废。
远交近攻。
吕不韦将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此事便由先生暂且盯着,若有任何变故,便告知寡人。”
嬴政看着洛言,交代道。
“诺!”
洛言拱手应道,他知道自己没法拒绝。
不过此事可以扔给吕不韦,让他私下里做点事,这老头应该不会拒绝,本就是他拿手的东西,何况,他的封地也临近魏国,比起洛言更加方便。
……
洛言并未在咸阳宫久留,自然也不可能去找月神谈心,这几日躲着她还来不及呢,岂能去找她。
他得吊着她,等月神忍不住了来找他,如此自己才能掌控主动权。
自己送上门,那成什么了?
何况,今日还得去南离宫,为王太后效力,岂能在她人身上浪费精力。
洛言终究没敢放赵姬的鸽子,哪怕此刻囊中羞涩。
……
另一边。
王翦正亲自将昌平君送出门,今日朝会之后,昌平君便是来拜访了他,至于缘由,自然是商量对魏国出兵这件事情。
“祖父,这昌平君是什么意思?”
待得昌平君离去,跟随在王翦身后的王离忍不住询问道。
王翦却是轻抚胡须,眯了眯眼眸,微微摇头,平静地说道:“他觉得此时是出兵魏国的好时机,想要策划此事恭贺王上,另一方面,也是想给自己建立一些功绩,坐稳如今的相国之位。”
“那祖父为何拒绝?”
王离不解的询问道。
“时机未到。”
王翦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沉声地说道,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王离。
“你即刻启程,领兵前往你父亲那边,若秦魏一战,你父亲所驻扎之地必然是最前方,好好把握。”
“诺!”
闻言,王离眼中浮现出一抹惊喜,旋即压下,沉声的对着自己的祖父王翦应道。
“去吧。”
王翦点头说道。
王离拱手再拜,随后转身向着后院走去,显然是去收拾行李,这一刻,他的心情也是有些激昂,哪有将军讨厌战争的,何况是在秦国。
“多事之秋,这昌平君有些不简单。”
王翦目送王离远去,旋即眸光微动,思索着昌平君刚才的话语,不由得低声自语。
以前昌平君一直被吕不韦压着,好不显眼,可如今,昌平君的动作却是有些大,甚至极为果断且凌厉,手段比起吕不韦来丝毫不弱,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很难料。
想到此处,王翦又想到了洛言。
这位太傅让王翦有些看不透,所以一直没有过深接触。
身为武将,领兵作战便可,与权臣接触过多容易犯忌讳,这一点,王翦很清楚。
随后。
王翦又想到了魏国,这一次,秦魏交战有可能躲不掉,他有这个预感,因为近些日子,魏国边境的兵马有些多了,似乎同样预测到了秦国的举动。
就是不知韩楚会有什么动作。
“也许可以先拿韩国开刀!”
王翦眼中浮现出一抹凌厉之色,目光微凝,犹如鹰鹫一般,声音低沉地说道。
柿子挑软的捏。
韩国的战略环境注定了它只能被他国揉捏,想要变成什么样,它就得变成什么样。
……
就在王翦想着揉捏韩国的时候,洛言也在揉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