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恍惚间便已悄然流逝,似手中沙粒一般,任你如何紧握也留不下分毫。
不过这六年,天下却是变化极大。
首先是秦国一统天下。
当初随着楚国灭亡,六国之中便只剩下齐燕两国,而燕国已经名存实亡,无需理会,所以秦国唯一需要对付的便是齐国,以齐国的兵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齐国根本不可能挡得住秦国的兵锋,被灭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对此,秦国也是如此认为,甚至不愿对齐国出兵,以劝降为主。
洛言先是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了齐相后胜,希望他能帮帮忙,事后允诺他荣华富贵等等,却不曾想到后胜突然像脑袋坏了一般,竟然直接拒绝了洛言,更是骂洛言和秦国背信弃义,喝斥秦国乃虎狼之国,齐国与秦国交好简直是瞎了眼睛。
甚至后胜还骨头很硬的在齐国朝会之上,铁骨铮铮的表示要与秦国死战到底,决不投降,更是劝说齐王与秦国开战,哪怕战至一兵一卒!
这般操作不但看傻了洛言,也惊呆了齐鲁之地的齐人。
齐国那些文武百官更是人都傻了。
早不打晚不打,这个时候与秦国开战,你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洛言也是完全搞不懂后胜的脑回路,你说他骨头硬吧,他事先卖国卖的那叫一个果断,为了一些金银珠宝,根本不理会齐国的得失,更不在意齐国的处境,可事到如今,秦国都打算收尾了,他却突然幡然悔悟,来了这么一手。
就特么离谱,反正洛言是看不懂,既然看不懂,那就打吧。
秦国还怕打仗吗?
第二年年初,秦国派兵三十万攻齐,耗时一个月,俘虏齐王,沿途甚至没有遇到象征性的反抗,整个齐国从上到下都散发着一股萎靡的气息,军心懈怠,无人敢战、愿战,除了喊口号的后胜。
事后,洛言也见了后胜一面,询问缘由。
后胜一脸平静地说道:“你给的太少了。”
“相国不怕死吗?”
洛言哭笑不得的看着后胜,世上还真有这种嗜钱如命的人,都快死了,还惦记这些。
后胜轻叹了一声,幽幽地说道:“老夫自然怕死,可老夫更怕失去曾经的富贵,只是老夫没有料到,齐国近五十万大军在秦国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连一个月都不曾抵挡住。”
齐国沉迷享乐之中二十几载了,您老没有逼数吗?
洛言没有继续聊下去,他大致明白对方的意思了,比起死,后胜更怕自己失去曾经的一切,曾经六国权贵都需要哄着他,而日后,他却要成为无权无势的人,这落差他如何能忍。
终究是相识一场,洛言让人给他准备了一杯毒酒,送其上路。
后胜也并不畏惧,坦然赴死,对于他而言,活着比死了还痛苦,因为他失去了一切。
后胜贪污了大半辈子的财富也是被洛言接手了,那是一笔天文数字,堪比齐国国库十年的积攒,当真是一只肥硕的大耗子。
齐国灭亡之后,燕王喜也是很识趣的听从秦国的安排,燕国至此也灭亡,一同并入秦国版图。
六国至此全部灭亡。
同年,秦国开始从上到下的改革,废封国,立郡县,废除各国的文字,统一以小篆为各地标准字体,统一度量衡、货币等等,同时正式采用三公九卿制度,后在洛言鼓吹下,嬴政更改称号为皇帝,自称始皇帝。
年末,嬴政率领百官前往泰山举行封禅大典,以和氏璧为玉玺,刻下了后世所有帝王追寻的八个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第三年,各国开始大兴土木,修建驰道、直道,加固河道,强行迁徙各地百姓,收缴兵器,推广红薯、玉米等作物等等,各地风波不断,不时有叛乱流血之事发生。
第四年,治理初见成效,各地叛乱之事降低,各地百姓慢慢接受了这一切,不再闹腾,毕竟能吃饱肚子了。
第五年,学宫弟子开始发挥了自己的特长,于各地开办学宫,传授适龄学子,同年,各郡县开始建设医馆,所有医者皆需要秦国认证才可以行医,同时上调成婚年龄于十六岁,鼓励生育等等,诸多政策开始陆续下达,报纸也开始在各地流行。
第六年,天下正式初定,开始逐渐走向正轨。
……
栎阳王府。
没错,洛言封王了,成了秦国唯一的异姓王,也是唯一的特例,此等殊荣就连王翦等人也未曾拥有,对此,洛言一开始是拒绝的,总感觉这异姓王有点危险,有点功高盖主的意味,奈何嬴政态度强硬,同时指着阿三的那一块地对洛言说:“这是寡人赐予先生的封地。”
得~嬴政自从有了这张世界地图,已经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画大饼,第一块大饼还是给自己吃的。
洛言嘴角抽搐了一下,便是答应了下来。
也许是受现代记忆的影响,他对这块地有点嫌弃,比起这块地,他还是喜欢中原这一亩三分地,这也许就是中原人的习性,就爱家里的那点东西,外面的东西有点看不上,总感觉不怎么样。
要将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这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
不过后来洛言一想,阿三似乎喜欢研究血统,整个世界哪里还有血统能比中原人更加高贵纯正的,洛言打算牺牲小我,赐福阿三,改造他们,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件事情。
……
雅致的庭院之中。
光线明媚,清风拂过,绿竹摇摆间,洒下无数斑驳光点。
屋内。
一名气度不凡的男子正在教一名少年读书,只是在这古色古香的屋子里,两人看的书并不是什么古籍经典,而是一本算数,现代学生必备课程之一,当然,也是如今学宫学子必备课程之一。
这对父子自然是洛言以及洛辰。
身为算数这门学科的创始者,洛言自然不能让自己的儿子输在起跑线,时不时就搞点超纲的数学题送给洛辰,美慕其名,锻炼脑力和计算能力。
哦~这该死的父爱。
洛辰体没体会到这份父爱不清楚,不过眼下这道数学题却是让他有些头疼,以往高冷的小表情有点绷不住了,轻咬着嘴唇,手指捏着一根炭笔,就差把笔头放到嘴巴里啃了。
呵,你老子我还制服不了你,小小年纪高冷个什么劲……洛言心中恶趣味十足,脸上却是挂着温和慈善的笑容,轻声地说道:“多思考,这道题目不难,你父亲我小时候经常做这类的题目。”
一道需要动点脑筋的奥数题,也不知道洛言从那个角落里翻找出来的。
至于这厮会不会做,那肯定是会的,小视频里面有完整的解答过程,甚至不止一种解答过程。
洛辰感觉自己的父亲在刁难自己,可他没有证据。
与此同时。
屋外传来了墨鸦的声音:“王爷,东西找到了。”
洛言目光微微一闪,伸手摸了摸洛辰的脑袋瓜,提示道:“考虑问题要从多角度去思考。”
提示完,洛言走到了门口,看到了站在门外等候的墨鸦,点了点头,向着一旁示意了一下,便是走了过去,墨鸦紧随其后。
有些事情,洛言不想过早的让洛辰接触,他还是个孩子,把握不住。
老父亲得帮他在前面遮风挡雨。
“人在哪?”
洛言看着面前的绿竹,伸手摘下一片叶子把玩,同时开口询问道。
这些年为了找寻一个人,可是付出了不少人力物力,如今终究是寻到了,那一切便是值得,对于公输仇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北漠边境的一处偏僻小镇,近些年才发展起来的,所以一直未曾重视。”
墨鸦解释道。
洛言眉头微微一扬,有些惊讶地说道:“那怎么突然寻到了。”
“王爷可曾记得当年那个送出宫的孩子,东厂的人意外发现了他,而他正好与一名老者相识,对方满足王爷给出的线索,这是东厂调查的情报,老者名为吕老伯,真实姓名不详,是这处城镇最老的一批原住民,而且此人极为擅长机关术……”
墨鸦不急不缓的介绍着吕老伯的情况,同时观察洛言的神情。
洛言此刻眉头紧锁,对于这个消息有些惊讶,也有些释然,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归了原点,本以为改变了很多东西,却不曾想到天明又走上了原着的老路,当然,这与洛言没有过多干预有关系。
当初的他也没心情算计一个小朋友,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六国身上。
如今吕老伯出现了,天明也出现了,剧情似乎又对应上了。
倒是挺有意思的。
“那孩子叫什么。”
洛言把玩着手中的竹叶,追问道。
墨鸦轻声地说道:“天明。”
“呵,跑的还挺远。”
洛言轻笑了一声,楼兰之地距离咸阳城何止千里,期间更是隔绝着大量的荒漠地界,就连胡人都不愿涉及这片贫瘠无比的地界。
不得不说,当初送天明离开咸阳城的人尽力了,正常情况下,这样的孩子一辈子也不可能离开那地方,更不会出现在了中原地界。
但那只是正常的情况下,眼下的情况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首先,盖聂这些年一直在暗处搜寻这个孩子,此事洛言是知晓的,甚至对方曾经找过他,希望洛言能帮他寻找这个孩子,至于缘由,自然是源自一个承诺,盖聂这个人有时候很不像一个江湖中人,甚至不像鬼谷传人,更不像混官场的。
他的选择与利益无关,只遵循本心,认为对的,他便会去做,哪怕所有人都不认同,就像当年他选择嬴政一样,那时候无人看好嬴政!
这些年洛言也算看明白了。
比起卫庄,也许盖聂才是一个真正的剑客,一个纯粹无比的剑客。
这也是盖聂能在剑道上一往无前的原因。
“此事需要告诉盖聂先生吗?”
墨鸦试探性的询问道。
洛言沉吟了片刻,有些迟疑的反问道:“你觉得盖聂会为了这个孩子背叛秦国吗?”
“……属下不知。”
墨鸦明智的选择不答,这个问题有点棘手。
盖聂可是始皇帝陛下册封的剑圣,还是贴身剑师的那种,可见其信任,他若是叛变了,嬴政会怎么想很难说。
墨鸦可不觉得嬴政是什么好脾气的帝王,尤其是这种背叛的事情,哪个帝王能忍?
“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承诺,有时候我都有点看不懂盖聂。”
洛言轻笑着摇了摇头,评价了一声。
他与盖聂也算是朋友,可有时候,他也有点看不懂盖聂在想些什么,前些年盖聂放弃了与师弟卫庄决斗的约定,放弃了继承鬼谷子的机会。
此事将卫庄气的不轻,差点杀到咸阳城找盖聂决斗,好在卫庄有几分理智,没有过来找死。
毕竟那时候的盖聂已经成为了秦国的剑圣,地位和身份都不是卫庄所能比拟的,这场决斗盖聂若是不愿,卫庄就连逼迫都做不到。
“此事我考虑一二,暂时不要泄露出去。”
洛言沉吟了片刻,心中有了决断,此事他打算去见一见盖聂再说,终究朋友一场,他还不至于算计盖聂。
说到底,还是要看盖聂如何选择。
墨鸦拱手应了一声。
“悠闲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喽~”
洛言看着手中的竹叶,心中嘀咕一声,这几年难得过了些许安生日子,可有些事情终究会发生,也终究需要去处理。
楼兰的兵魔神关乎到大局,不容有失。
盖聂的选择也关系到一些东西,毕竟他本人的战斗力也不是假的,称得上当世最强剑客也不为过。
“发生什么事了?”
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袭素裙的惊鲵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洛言身后,双手交叠在小腹,眉目如画,面露关心之色看着洛言,毕竟洛言的现在的表情有些筹措,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洛言露出这副表情了。
“辰儿越来越像你了,我担心他长大后娶不到媳妇。”
洛言轻叹一声,转身握住惊鲵冰凉的小手,看着她那双清冷的眸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惊鲵哪里听不出洛言在岔开话题,平静的看着他,道:“真没事?”
“一点小事而已。”
洛言点了点头,轻声地说道。
真的只是一点小事,至少对于他而言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