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间时日便已流逝大半。
天色微暗,暮色西沉。
赵启以手支额,斜靠在神兆宫殿门之前头痛不已。
他适才与诸行烈结拜之时便已深感头昏。
二人歃血为盟,祭天完毕,赵启颇废了一番唇齿,这才将诸行烈与万象门中数万悍匪堪堪打发走。
好不容易送走众匪,鹤青阳又率领着神鹫峰一脉势力相关的门主前来恭贺,赵启无耐只得强打起精神与着鹤青阳等一脉耋宿虚与委蛇。
此次前来观望赵启与诸行烈决战的神照峰门人颇多,几达数千上万,赵启这一路拜别接待下来竟连一丝运功恢复调养的机会也无。
待到日落之时,赵启终将神照峰诸人送走,这才觑着机会稍稍休息一二。
赵启晃了晃略微有些不清醒的脑门,反手一按那被伏月门主悍然一击刺中的背心儿处,不觉就是一阵猛烈疼痛。
赵启“嘶”地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暗自骂道:“这伏月门主下手可真狠,若非今日我多留了一个心眼穿着防弹衣出门,只怕此时尸体已然凉透!”
就在赵启方在心中暗骂伏月门主心计狠辣之时,花玉道人那张长着倒三角眼儿,不合时宜的黝黑马脸复又凑了过来,笑嘻嘻的讨好似说道:“沈师兄让我来请首尊入席,他已召集好门人,在神兆宫中摆好宴席,只待首尊驾临。”
赵启好不容易有机会独处歇息片刻,又被花玉道人言出打扰,不由心生恶烦,摆手道:“不去不去!”
花玉道人站在一旁却是惊的呆了,没有想到面对赴宴邀请,赵启竟是如此态度。
赵启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失态,不由以手掩鼻轻咳一声,遮掩道:“今日我在神兆宫中剧斗一场,消耗甚是巨大,现在却有些疲乏的紧了。”
赵启说着话脑中眩晕感仿佛又是加重了几分,当即加快语速摆摆手道:“花玉道人,你且前去转告沈神官就说今日本尊有事,先回神罚殿了,今日这携手抗敌的这份恩情本尊会记在心里,改日定有奉还!”
赵启似乎是怕花玉道人唤来沈天官再行纠缠自己,连忙强振起精神抬脚踏步,大步行下山去,一边走着,嘴里还一边叫唤着:“本尊留在神兆宫中的女子,你们须得帮我照看好了,她若有个闪失本尊定然唯你神兆宫试问!”
说罢,脚下大步不停,飞也似的行下山道。
唯独留下那在寒风中孤自凌乱的花玉道人。
“不去便不去呗,犯得着发这么大的火气,首尊大人这又是在撒哪门子气。”
花玉道人把嘴一撇,小声嘟囔着说道。
一甩手中用寸余金辉银毫重新打造出的崭新浮尘,脸露贪婪之笑,正待好生抚摸片刻,忽而眼皮一跳,瞧见了一个极为熟悉的黑色人影从神兆宫山门前的陡峭岩壁之上悄然跃下。
身影纵入赵启行过的山道中后迅疾消失不见。
“不好!”花玉道人蓦地一声惊呼,甩动浮尘正欲追上,忽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下停下脚步,稍稍犹豫片刻后忽而调头飞奔。
只是还未等他奔出数步远,忽而脑后生风,一个趔趄倒栽出去,那又矮又壮穿着一袭花青色道袍的花玉道人一头撞在坚硬的地阶之上,竟尔这般直接昏死过去。
“哼,无知小辈,你道老夫的炎阳酒是那么好喝的吗。”
少顷,一个抽着旱烟的岣嵝老者从花玉道人身后栽倒的地方缓慢显现身形。
一张干瘦的老脸之上沟壑纵横,浑浊的眼眸盯看着那黑影消失方向嘿嘿笑道:“有趣,有趣,竟然真个勾出了一尾鱼儿来,花子我倒想看看,是什么人敢对大宫主看重的人背后出手。”
一张嘴,吸溜了手中烟枪嘴儿片刻,对着半空吐出了一口浓浓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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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启的步子很沉很沉,他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一口炎阳酒的后性烈劲竟然会如此之大。
大到赵启方才行出数里路程,脑子里便晕晕沉沉的,身体打颤,脚步不稳,几十步行走下来踉踉跄跄的几欲摔倒。
此时天空之中阴雷密布,不过片刻,密密麻麻豆大的雨滴裹着劲风倾盆飘落。
“不行…下大雨了…再这样没头没脑的行着山路瞎走下去,我非摔死在这不可,不能再走山路了,我需找个地方好生调息,将腹内炎阳酒的霸道的烈性尽数化解。”
赵启如是想着,醉眼环首四顾,却未发现周身有何地方可供自己避雨调息,不由心下很是懊恼,十分后悔自己方才没有答应花玉道人一同入得神兆宫中摆酒入席。
“纵是醉死出丑也好过此时被淋得落汤鸡也似!”
赵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伸手紧了紧横挂在腰背之间的枪支弹药,随意在山岩下找了一块靠背大石盘腿踞坐。
少顷,赵启放下枪支,运气沉胸,方一运功,却是骇然的感觉自己的丹田好似正在被着一阵烈火猛烈焚烧一般,致命的疼痛煞是灼人。
在这阵阵灼烧的强烈痛感刺激之下。
赵启不由连忙驱散了内功,用手捂着小腹,几经吃力的大口喘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竟无法主动运功化去酒性,这炎阳酒究竟是有何等玄功修为之人才能给喝下。”
赵启一想到白日里自己曾听闻的炼制成此酒需七十七道剧毒之物,便觉脑中传来一阵眩晕,“鹤老神通是祈皇朝御下之大能者,应当不会害我才对。”
一番撤去体内玄功禁制,炎阳酒凶猛霸道的酒力复又快速袭上赵启心头。
倦意袭来,赵启几般坚持不住之下,终于一下瘫倒在身后靠背大石之上,大口大口的艰难喘息。
凛然刺骨的冰冷雨水劈头盖脸的吹打在赵启面门之上,这让赵启稍稍清醒,勉力睁开眼帘,目光透过乌云环绕,漆夜如墨的苍穹,恍惚间似乎瞧见一袭模模糊糊的诡异黑影凝身立在自己的眼前。
“是谁!”赵启悚然一惊,眨了眨眼,几疑是自己因醉酒而生出的幻像。
但旋即半空之中“磕嗤嗤”一声猛地惊雷响过。
一道亮如银蛇的闪电陡然间划过天空。
借着那一瞬间电闪而过的雷光,神兆宫下幽深寂静的峡谷山道间蓦然清晰明亮,电光映照下的一张青铜色古怪狰狞獠相端的甚是那般诡异骇人。
“是你!”
赵启看清楚那张骇人面孔不是自己眼中的幻觉,心中震撼万分,旋即便欲抬手去拿身旁被自己摆放在地的G—22式阻击步枪,可是却是发现自己此时哪有力气抬动双手!
“真是阴魂不散,这杀才赶早不早,偏偏要在这个时间!”
赵启此时已经认出来人便是此前曾两次出手偷袭刺杀自己的青铜怪面之人,在阵阵强烈酒劲的刺激下与敌强我弱的巨大的差异悬殊中,赵启无法去思考如何去抵抗,也无法做出任何的反抗动作,不觉全身上下一片冰凉,“唉,完了,不想千方斗争,最后还是逃不过……”
赵启用全身最后的力气抬起眼皮,目光越过青面怪人,看向远方那漆墨一片,灰沉沉的天际,无声叹息。
“也罢,我真的好累…也该是时候让我好好休息一下了!”
赵启的思绪渐渐淡漠,分离。一阵浓浓的倦意侵袭全身,赵启的眼帘慢慢阖下,视野中逐渐混沌一片,慢慢的整个世界始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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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启鼻间闻到一股诡异的刺鼻之味,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弹坐起身来。
却见面前一张满布疤痕的可怖脸庞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赵启吓了一跳,抬手推开呵斥道:“劫龙你又在这里搞什么鬼,平白无故吓老子一跳。”
话音说着,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伸手一摸床榻,发现G—22式阻击步枪就在自己身侧,不由心下稍安,开始打量起周围的情形。
只见偌大个华宫内中流光溢彩,装饰镶嵌各类玉石雕塑,有栩栩如生的菇毛走兽,亦有死气沉沉的枯木植雕,充满活力的同时不失郁霾。
宫殿正中隔着一道屏风,屏风后摆着两列四个巨大药鼎,黑烟袅袅,地板上鲜红的红毯铺就,与周遭环境相比不合时宜,分外刺眼。
内外各分两排,站了十数余名手捧铜盆蛊物的侍从。
卧榻之前,劫龙缓缓收回手中一截枯木焚香,吹熄了火星,那兀自尖锐的声音桀桀笑道:“还好还好,那毒火鹤姬不烈下手还是有几分眼力劲的,炎阳酒的毒性虽烈,却不至于将你毒死!”
“炎阳酒?”
赵启心中悚然一惊,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刻看见的那幕情景,不由一把捉住劫龙单手问道:“劫龙,那袭击我的青铜怪面之人呢,还有我现在在哪?”
“你在我的药王宫。”
劫龙被赵启一下扣住手腕,满是狰狞疤痕的面皮不由微微一抽扭曲,忽而眼中精芒一闪,锯木般的嗓子阴阳怪气笑道:“袭击你的怪人被我的手下给击退了,怎么样?神照峰的大尊者赵启,为了救你我的药奴可是委实死伤不少,你却说说该当如何谢我?”
“击退?你们加在一起怕是都没有这个实力吧?”
赵启毫不留情将劫龙的谎言直接说破,他忽而明白过来,听出劫龙话中深意,不由浓眉一蹙,恼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派遣门下侍从走狗来跟踪我,莫非你忘了升仙散发作时恐怖的药力,还想再试上一试?”
影卫劫龙闻听赵启口中之言,好似蓦地一下被毒蛇给咬了一口,猛地拂袖扫开赵启紧紧扣住自己的大手,后跳一步,如锯木般沙哑的嗓音惊叫道:“别碰我。”
这些时日以来,饱受冰毒毒瘾磨难发作的劫龙除了执行神殿的日常的巡山职责外,所剩其余时间都在药王宫中偷偷研究着赵启手中的白色粉末。
途中历经多次尝试,试图彻底解析药性,但不想均是无一例外的失败了。
更且他的这一系列行动不但没有成功破析成分,反倒白白浪费了大半,这让享受其中而又深恶其痛的劫龙心中暗自痛惜不已。
在手中升仙散几经告罄无奈的情形下只得派遣座下药人前去跟踪赵启,试图找出制作升仙散的主要秘诀。
而却不想刚巧不巧遇见了炎阳酒药性发作昏死过去的赵启,并之将其偷偷带回行宫。
此刻的劫龙深深畏惧着升仙散那不可抵御的药性,双手握拳,缩在角落,如惊弓之鸟般高度严防戒备着赵启途中发难。
“告诉我,是究竟怎么一回事,作为答谢,我会告诉你这升仙散的最大机密!”赵启眼中光芒闪动,沉声说道。
“是神火鹤姬不烈,昨日的事是他布的局,也是他出手救得你!”劫龙一只猩红的独眸紧紧盯着赵启,踌躇片刻后说道。
“鹤老神通?”
赵启闻听此名,略微一想便明了了前因后果,心下了然道:“原来是鹤老神通,只是为了抓捕那怪面人与我说便是,却为何要我饮下那炎阳酒?”
赵启百方思量也想不出其中关键,忽抬眼说道:“未知鹤老神通此时身在何处?”
“伤重,不治,天机宫的神庭真人正在延其性命!”回应赵启的却是影卫劫龙那快速而尖锐的声音。
“什么?”
赵启心中大吃一惊,他本以为以鹤神通的无上神通手段对付那青铜怪面之人定是绰绰有余,却不想一场剧斗下来竟是落得个险些陨命当场,不由心中一凛,暗道:“鹤老神通境压千人,那日显现出来的手段何其恐怖,昨日竟被那青铜怪面之人打成重伤?”
“不对,如若那青铜怪面之人有这等手段我也定然活不到今天。”
赵启心中一念想过又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心道:“那青铜怪面之人曾与我交手,并没有能够击伤鹤老前辈的骇人手段,这打伤鹤老前辈之人定然另有其人!”
赵启怔怔沉思间,却听一旁劫龙催促说道:“好了,赵尊者,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那升仙散的秘密快告诉我吧。”
赵启被打断思绪,浓眉一挑,看着那劫龙满布疤痕的可憎嘴脸,不觉心中厌恶,本欲言出讥讽,忽而心念一动,脸上露出恶趣味的笑容道:“升仙升仙,你可知此药为何名为升仙?”
“你却说说。”劫龙那只猩红的独眼机警的看着赵启眼眸,好似生怕被赵启哄骗。
“所谓升仙便是飘飘若仙,行那快美之事!”
赵启瞥了那过度紧张的劫龙一眼,好整以暇笑道:“这既然是极为快乐之事那便没有停留下来的道理,是故这升仙散最大的秘密就是没有解药!”
说罢仰头哈哈一笑,背起枪械,站起身形走至劫龙身前,伸手拍了拍劫龙那因愤怒恐惧而不住颤抖的肩膀,笑道:“这升仙散一经服用便深入骨髓,深入灵魂,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再摆脱,所以本尊劝你还是别再寻找什么破解之法了,因为那根本没用的!”
赵启一语说完,伸手又拍了拍劫龙那扭曲的吓人的鬼脸,面带微笑道:“重新做人,好好学一学怎么去做一条不咬人的好狗,乖!”
一紧手中枪械便欲离开,却猛地听闻身后劫龙一声凄厉尖吼:“——赵启赵姓尊者!”
“怎么?乖狗儿,你还有话说?”赵启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戏谑的眼神看向脸色煞白不住扭曲变幻的劫龙道。
“我有情报要跟你交换!”
那劫龙的心理似乎是经过一番猛烈斗争,忽而一伸手捏破了手中一个紫色药囊,瞬见在场宫殿内的十数余个手捧铜盆蛊物的侍从俱都七窍流血倒毙在地,劫龙却丝毫不为心痛,那如夜枭般的嘶哑嗓音低沉说道:“老殿主冲击大乘圣境失败,唯恐寿元无多!”
“不可能!”
赵启乍闻惊雷,心中下意识的否定了这个想法,神念最多不过七八十岁的年纪,便算是冲击大乘圣境失败,那以他合道仙境的修为亦有两个甲子寿元,多多少少也能有着余下三四十年的寿命,怎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燃尽生命?
劫龙在赵启怀疑的目光审视中,微微靠近,附耳说道:“昔年老殿主与重紫神君在大诸峰上一战,已损了半甲子多的寿元!”
“原来如此!”
赵启点了点头,心下略加回想这才驻定了劫龙所言非虚,当即点了点头道:“很好,你的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很有意义,待我折返我会差人将你一季所需用度送来!”
“一季不够,至少也要半年!”劫龙恶狠狠的语气对着赵启说道。
“你敢和我讨价还价?”赵启抬眼一瞪,怫然不悦道。
“我今日既告诉你这条消息便已经放下自己的身家和你一起豪赌,你不必担心我之反水!”
劫龙气喘吁吁说着,忽而阴狠的神色一变,转而眯起一只独眼促狭笑道:“更况且老殿主冲境失败,定要赶在寿元耗尽之前奠定神州铁律,定神州开祭在即,赵尊者你便不想尝尝你那心中朝思暮想的那盼小娘吗?”
赵启闻听劫龙提起内心柔软,不由脸色一变,喝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半个时辰之前,杨神盼那小骚妮子曾来此处看过你。”劫龙淡淡然说着,一张丑脸之上露出如有深意般的诡异怪笑。
“所以然后呢?”赵启不愿在劫龙面前露出心境破绽,强自装作毫不在意道。
“然后杨神盼那小骚妮子让阗亲王那老色鬼在这给撞见了,见实在纠缠不过,便让其褪了裙袜,抱到床上去给玩了大半天的白嫩长腿儿。”
劫龙一边说着独目中精光闪动,那可怖的脸庞之上皱起了一阵令人作呕的恶心笑容。
“居然又是这群该死的庆氏皇族子弟……我恨……总有一天我会……”赵启听闻心中女神再度被人恣意侮辱,心头无名业火不觉烧起,沉声问道:“那现在呢,盼儿姑娘身在何处?”
“这还用的着问吗?阗老色鬼那一伙宗族贵戚来我这药王宫中本来就是为了取药壮阳助乐,既然碰见了那千娇百媚的盼小娘子又怎肯放过,在这床上赏罢了穴儿,玩罢了腿儿,自是一路痴缠着盼小娘跟回寝宫去抓奶儿,操嫩屁眼了。”
劫龙说着嘴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道:“我道杨神盼这小骚妮子在床上有多矜持呢,不过是让那几个老色鬼在床上掰着腿根儿多看了会穴,便春潮荡漾的往外泛水,若非我今日事急,非让杨神盼那小浪蹄子在这床榻之上被人多日上几回小嫩屁眼儿不可!”
药王宫影卫劫龙恨恨说着,瞥了一眼赵启笑道:“怎么样赵尊者,你我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满足了我的要求,我便设法帮你达成夙愿,开祭之时让杨神盼那妮子挺着大白奶儿跪在你的面前,让你第一个玩奶儿开苞操穴!”
赵启强自压制住内心中几欲噬人的狂烈愤怒,一双虎眸中寒光绽放,冷冷道:“待我忙完了山门内事便差人与你联络,这些时日你且看好了神念老儿,其间如若出了些许差错我决饶不了你!”
说罢不再多言,当即掉头便大步行出药王宫。
劫龙薄薄的嘴唇微一撇动,如有算计:“赵尊者,你若真个想在神殿中第一个品鉴品鉴那盼小娘的小嫩穴儿,便请加快速度,留给我们的时间就要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