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回到卧室睡觉,林雪躺在左侧,背对着我,始终一言不发。我也没说话,关掉床头灯,在黑暗中各自想着心事。
这一夜,我和林雪谁都没说话,连架都懒得吵了。当夫妻之间连架都不吵,开始冷战的时候,感情基本上也就日趋归零了。
婚姻生活里,两种情况比较恐怖,一个是家暴,这是热暴力。
另外一种就是冷暴力,互相视而不见,开启冷战模式。
两种情景虽然方式不同,但效果相差无几。
家暴的男人,每打女人一次,在这个女人心里的分量就下降一分。
而冷暴力呢,有你没你都一样,温度为零,甚至零下摄氏度,这样的夫妻还谈何感情呢。
“哎,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跟你无话可说了。”在黑暗中,林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听到林雪这声叹息,我的心隐隐作痛,好像什么东西即将丢失了,而且是我曾无比珍惜的东西,与我渐行渐远。
无论我们如何努力,似乎都无法追回来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洗漱过后,我从冰箱里找出一些蔬菜和肉类,开始做早餐。
早餐很简单,吃过之后我就准备跟林雪去医院,把那个冷冻保存的胎盘取出来,在专业机构做个鉴定,看看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这回我是铁了心了,我必须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如果鉴定结果表明我和这个孩子没有物理上的血缘关系,那林雪在我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说不起话了。
我就算不离婚,以后在外面乱搞她也无话可说,是她先破坏了契约。
林雪洗漱完,我的早餐也做好了,两个人坐在餐桌旁,默默无语吃着早餐,谁也没有先说话。
这难堪的沉默,让我们的心理距离逐渐拉大,哪怕对方就在自己身边,却感觉隔得很远很远。
吃完早餐,我收拾碗筷准备去洗时,林雪站起身,拦住我说道:“我来吧,你休息一会儿。你不是指责我老不做家务吗,今天的家务活全部包在我身上了,打扫房间,清理衣物,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完了我们再去医院,你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吧。”
“好的,我不着急,这事急不来。”我点点头说道,心想她该不是心虚了,想拖延时间吧。
以前林雪也不是完全不做家务,主要是家务活本身就不多,我大部分时间在家里,不做家务也没事干,顺手就干完了。
打开电视机,调到新闻频道,我泡了杯茶看着电视新闻喝茶。
林雪在厨房里忙乎,清洗完碗筷,把厨房收拾了一番,灶台、案板、抽油烟机什么的都擦干净了。
收拾完厨房,林雪又收拾卧室、书房和客房,把窗帘、床单、被套什么的都摘下来,扔进洗衣机里清洗,自动洗衣机基本不用什么人工,打开等着甩干就可以了。
林雪又开始拿着拖把拖地,把所有的房间和客厅都拖了一遍。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我就坐在客厅里喝着茶抽着烟看新闻,完全没有搭把手的意思。林雪也没吱声,自己一个人忙前忙后。
看着林雪忙碌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她原来很美,完全可以做一个贤妻良母,可是为什么我们的感情越来越淡,猜忌越来越深,好好的日子非要折腾,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林雪忙完自己都出了一身汗,去卫生间清洗了一番,换了身衣服出来,目光幽幽地看着我说道:“好了,终于收拾完了,让你等着急了,我们出发吧。”
我站起身,跟林雪一起走出家门,坐电梯下楼,来到停车场,林雪开车,我坐在副驾驶,然后离开小区,一路往妇幼保健医院开去。
在路上,我们还是感觉无话可说,车厢里气氛有些沉闷,而且显得很尴尬。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我说:“林雪,你也别怪我疑心病太重。这事搞清楚了对你我都好,大家的猜忌也就没那么深了,要不然耿在心里头,总是个事。”
“我没怪你,我只怪我自己当初决定打掉这个孩子时没有跟你商量,这么大的事我自作主张,的确不合适。现在想想,我都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了,对你不够尊重,也不够重视。”林雪开着车说道,眼睛盯着前方,我也看不清她的眼神。
我惊讶地问道:“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当然是真心话,这个我有必要骗你吗,骗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林雪仍然盯着前方,目不转睛。
我点点头,欣慰地说道:“你要真这么想,我很欣慰。其实你在我心里的分量很重,这些年我一直将你视为珍宝,可是却感觉不到我在你心里的分量。当初我之所以对你自作主张打掉孩子那么生气,就是你太不把我当回事了,我是你老公,在青岛唯一的亲人,如果孩子是我的,我就是他亲生父亲,你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都不跟我商量,那我在你心目中到底算什么呢?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不跟你商量,你肯定也是一样的反应。”
“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自己错了,我跟你认错了,你还有完没完了?”林雪突然不耐烦了,不知道哪句话又戳痛了她。
我说:“好了,当我没说行了吧。你以前不是很温柔的嘛,怎么现在脾气也变得这么暴躁。”
“这还不是被你逼的,我的耐性都被你给磨没了。你自己都没发现,现在你的性格现在越来越古怪,性情大变,跟结婚的时候判若两人。”林雪说道,扭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的性情大变了吗?我自己还真不觉得,可能身份和地位发生了改变,我的心态也变了,跟以前判若两人也是有可能的。
说着话就到了宝安区妇幼保健医院,在停车场停好车,我和林雪从车里下来,往医院内走去。
刚走进医院里,我就看到李纯从大楼里出来,往停车场走了过来。
真是冤家路窄,最不想碰到的人还是碰到了,看见我们她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话。
我已经让梁天去暗中调查李纯所有亲戚的联系方式了,只要梁天把这件事情做好,我就得让李纯这个贱女人身败名裂,在他的亲朋好友面前,再也抬不起头。
当然现在我还不能和李纯彻底撕破脸皮,因为还有林雪在场。
李纯很快也发现了我和林雪,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冷笑,走近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们说道:“哟,二位今天怎么有空到医院来了了。是又怀上了,还是来做人流的?”
这臭丫头说话可真够难听的,我真想上去抽她两个嘴巴,忍了忍反讽道:“找医生,你认识胡一凡的老婆李雅吗?我跟她是老乡,关系挺熟的,我,她也有提起你呢。”
听到这句话,李纯的脸色果然变得十分的难看,眼神一下子阴冷起来。
“李阳,你这是什么意思,胡一凡的老婆跟我有什么关系?说这些话你也不怕闪了舌头,真是的!”李纯脸色难看地说道,错身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
走到她那辆甲壳虫附近,用电子钥匙打开车门,坐进去发动车走了。
林雪一直没吱声,直到李纯开着车离开之后才问道:“你跟她很熟吗?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我解释道:“我和他并不是很熟,但是这个女人是赵卓的人,赵卓不光买通了我的同事梁天来监视我,而且还暗中买通了李纯以此来破坏我俩之间的关系,不过我并没有上当,因此和她闹得有些不愉快。”
现在赵卓已经被我岳父调回南华,估计不可能再有机会来青岛了。
赵卓和胡一凡双双倒台,李纯在青岛就没有了靠山,我在想收拾这个贱娘们可就简单的很了。
“这么说你还挺有正义感,特别维护我喽。你不是一直怀疑我在外面有别的男人,连孩子都是别人的吗,干吗还要维护我,像我这样作风不检点,没有廉耻的女人值得你全力维护吗?”林雪反讽道。
我没好气地说道:“你说什么呢,你现在名义上还是我老婆,我不护着你难道护着别人吗?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入目啊。”
“切!花言巧语,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反正嘴巴里现在都没实话了。”林雪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道。
我说:“我说的都是真话,只是你现在不信任我罢了。”
走进医院大楼内,来到生殖中心的主任医师办公室门口,林雪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我们两个迈腿走了进去。
主任医师办公室内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穿着白大褂,戴一副眼镜,看起来很有涵养,一看就感觉是个专业性很强的知识分子。
“张大夫,还记得我吗?”林雪走到主任医师面前,笑了笑问道。
被称作张大夫的女人抬起眼皮,扶了扶眼镜,仔细辨认了一会,说道:“有点印象,你好像在我这里咨询过吧,有什么事吗?”
林雪从包里拿出一份契约合同,放在张主任的桌面上,说道:“一个月之前,我来你们医院做过引产,打掉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舍不得丢弃,就在你们的冷冻中心把胚胎保存了起来,这件事您应该有印象吧。”
张主任拿起合同看了几眼,点点头说道:“嗯,是有这么回事,我还记得。保存胚胎的人并不多见,你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这次来你是要看看胚胎呢,还是别的什么事?”
“我想看看,同时再跟我丈夫做个亲子鉴定。”林雪脸色阴郁地说道。
张大夫眼睛从我脸上划过,目光有点不善,冷哼一声,反问道:“为什么这时候才来做鉴定?是你丈夫猜疑你,还是别的原因。”
“当时引产时是我自作主张,没有跟他商量,这是我的错。”林雪坦诚地说道:“我们结婚五年多了,家里人一直催着想抱孙子,他也想要个孩子。可是我们的事业都很忙,又都处于上升期,家里车贷房贷压力很大,所以我不想这个时候生孩子。怕他不同意,也没告知她我怀孕的事实,就自作主张把孩子打掉了。现在想想真的有些任性,很后悔,所以他总猜疑孩子不是他的,这才来做鉴定,还我一个清白。”
张主任认真听林雪说完,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毕竟都是女人,也都能互相理解,但对我多少还是有点冷漠,态度不是很友好。
站在女人的立场上,她能理解林雪,但并不代表能理解我的心病所在,而且还因此对我有点成见,觉得我这样的男人心胸天狭隘,不体贴理解老婆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好吧,你们跟我来,我这就去冷冻中心把胚胎拿出来,给他们做一次亲子鉴定,除了他的心病。”张主任说完瞥了我一眼,有些轻蔑,说道:“如果证明孩子是你亲生的,希望你对老婆好点。这么优秀漂亮的老婆你都不珍惜,不知道你想找什么样的女人。男人啊,一定要对老婆好,老婆是这一世来给你报恩的,有负妻子的男人跟人渣有什么区别。”
一句话说得我无地自容,我真的很渣吗?以前我对她多好啊,可是结果呢?跟胡一凡这样的垃圾眉来眼去的,哪个丈夫能受得了。
出了主任医师办公室,我们往冷冻中心而去。在冷冻室外,我和林雪被拦住了,张主任换了套消毒的衣服,让人打开门,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我和林雪在外面等待,互相都无言以对。
林雪如此镇定从容,其实已经证明了她心里没鬼,或者说她有足够的自信。
可是已经到了这份上,这个鉴定不做也不行了。
做完了,我留下话柄,林雪以后会变得更加有恃无恐,吃定我了。
等待了十几分钟,张主任捧着一个容器从里面出来,容器上还盖着一层白布,遮挡住里面的东西。
“跟我来,这东西不能在外面停留太久,看过一眼,取出就必须放回去,否则无法冷冻了。”张主任说道,端着容器往一间化验室走去。
我们跟在后面,进了化验室,张主任将容器放在桌面上,伸手摘掉白布,露出了下面的容器。
容器是一个玻璃瓶子,里面用液体泡着一个刚刚成型的胚胎,只能看出是个没有发育的胚胎,别的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孩子的胳膊腿都还没长出来,更谈不上面目了,只是一坨不明物。
“这就是你流掉那个孩子?”我看着容器里的胚胎问道。
林雪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用力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三个月,都快长成人了。流掉它的时候,我的心都快死了。”
“是个男孩,哎,可惜了。在青岛生存不易啊,夫妻间更应该互相关爱,互相珍惜,猜来猜去的,你不累吗?”张主任看着我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对我的成见毫不掩饰。
我无言以对,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
张主任打来容器,从胚胎里取了一点皮肉,放进一个瓶子里,然后对我说道:“你也抽点血吧,完了我给你们做dna检测,几天之后就会有结果,到时候你们一起来取化验报告就是了。”
取样之后,我交了钱,然后跟林雪从生殖中心走出来,一抬头看见耀眼的阳光,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就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