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小人得志。”
轻音少了几分暖意,在燃着淡香的房内回响着。
“王爷,您可有办法救青越出来??宰相大人舆皇上都对此事东手无策……”夏如雁好不容易在离京三日路程的小镇内寻到了六王爷,连忙将霍青越遭卢家人诬陷一事告知了云仕炀。
“我赶着回京,就是为了将消息通知皇上,”云仕炀敛起略带怒意的眼神,应道:“那通敌叛国的人,其实是卢非凡,他利用卢尚书的名号在外壮大自己的声势,表面上看来似乎是在为爹亲铺路,好使他爹坐上宰相之位,可事实上却不然……”
这阵子他藏着身份私下四处探访,为的自然是赶在卢家人下手之前,就先揪出他们的罪证。却没想到依旧慢了卢家人一步。
也幸亏他早料到卢家人狡诈。事先给了霍青越信物。否则晚了几日。只怕难得的忠臣良将,便要曝尸刑场。
原本他预计先差人前去通知霍青越,如今看来,这人力可以省了,他直接入宫找皇上还快些。
或许,直接上刑场挡下那一刀,免得霍青越人头落了地,再当众公开卢家的罪证,也是个好主意。
“王爷这意思是……卢非凡还有更大的野心??”想起那卢非凡,夏如雁又忍下庄轻颤。
“他联合了南北疆的敌军,妄想登上帝位,甚至允诺以国土作为回礼……”云仕炀低哼一声,“他还真以为当皇帝这么容易??”
“什么?他、他想称帝?”夏如雁傻了眼。
原来那卢非凡的野心,不只是得到她或使卢家人在朝中得势,而是想要取代现任皇上?
“用下着担心,我这趟回来,就是想当面拆穿他们的阴谋。”云仕炀说得轻松。却教夏如雁忧心忡仲。
“但王爷您平时不是向来不理政事吗?如今突然出面指控他们……”纵使他贵为六王爷,但能否说服朝臣及皇帝,那还是未知数。
“要证据,这手边多得是,青越的几个朋友早为他寻来救命的法宝。”云仕炀拍拍床边的锦盒。
“那青越真的有救了!”至此,夏如雁总算是放下心来。
“等下我让人备马,立刻动身。”云仕炀望向窗外,看似微阴的天色裹上了厚重云朵。看来像要落雨。
又或许,那不过是上天有眼,因而出手遮阳,带来警告!!
天子脚下京城里,可不是没王法的地方!
大雨滂沱。
该是炎热的初夏,一早开始,雨却下个下停。
骤雨令泥地难以行走,也让来往大街的马车车轮深陷其中,动弹下得。
赶着搭建的处刑台,一早便让雨水冲得摇摇欲坠。工人们只得冒雨修复。
伞与伞交叠而成的阴影下,百姓们拉长脖子往木头栏栅里望去,议论纷纷,为的自然是即将被处刑的霍青越。
将军府的书房内,成叠的通敌书信件件落着霍青越之名,来自南疆敌军的信物夹杂其中,令人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宫里,依附在卢尚书势力之下的众臣们,即使明白霍青越的清白,亦不敢多吭一声。
宰相依然是张冷睑,皇上则忧心得几乎病卧在床。
卢尚书只道皇上是遭到信赖的忠臣霍青越的背叛,气急攻心,才会忧患成疾,然而明眼人都知道!!
这不过是瞎扯。
可宫内的权贵斗争,就是这样的千古不变,斗智、斗权,也门心,因此,霍青越人头尚未落地,宫内已争夺起兵权去向。
几十万的大军、训练有素的精兵,谁不想要呢?
握有这兵权,就像是占了京内皇城一半的权势一般。
只不过以往,这权势总握在功续连连,官位升个不停的霍青越手上,所以没人能抢得走,如今卢尚书势力如此扩张,兵权该落谁家的议论,也就随之而来……
“朕不能派人暗中救走霍卿吗?”低音飘荡,皇帝云庆瑞的音调听来像地狱里的幽鬼,哀泣着痛失忠臣的悔恨。
“卢尚书派了两队人马围着刑场。想来也怕劫囚。”宰相冷眼瞧着下远处的刑场,今日的雨来得突然,就算想趁势劫人,也得有相当功夫。
偏偏……这朝中身手最好的人,就是此刻被押赴刑场的霍青越。
“可是,朕不想手刃忠良……”可是,在苦无证据反驳卢尚书的情况下,他又无法循私偏袒。这叫他到底该怎么处理才好?
“能拖就拖。”宰相低声道:“会有人来救霍将军的。”
忠臣,他不想留吗?他比皇上还想留下霍青越,可若是与卢尚书硬碰硬。情势并不会比较有利。
所以他暗中护送夏如雁前去寻找六王爷,就盼着那其实有着优秀才能、平日却不太管事的云仕炀能帮上忙。
“真的?”云庆瑞瞧了宰相一眼,眼底还是满溢的担忧。
“真的。”宰相握紧拳头,目光不停地在人群之中梭巡着。
“那……由朕来拖时间!”向来优柔寡断的云庆瑞蹙了下眉心,果断地吐出建议。
“皇上?”宰相把视线移向每回总要他三催四请,才肯做下决定的皇帝,唇角掠过一丝笑意。
“朕亲赴刑场监斩,免不了长篇大论、来个忧国忧民的一席劝言,跟着再苦口婆心地劝谏在场诸多官员,最后重新问霍将军是否颐意戴罪立功、继续为我朝效力……这些话,够拖上半日了吧?”
云庆瑞努力地思考着。
“够了。”说不定还能拖到黄昏。宰相心想。
“那么,拖延时间就交由朕来。你若想到什么好方法救霍爱卿,不用经过朕的许可就放手去做。”云庆瑞坚定地望向宰相。
“明白。”宰相微一拱手,算是接下了这道秘旨。
瞧着天边越聚越拢的乌云,黑压压、下雨下得几乎见不着前边道路的天气,让宰相更是放心了。
就算皇上拖不了多少时间,光这大雨也能令人错误百出,更别提要赶在斩首之际修复处刑台。
这是老天爷在帮忙,所以……他们就静观其变吧!
泥泞令人寸步难行,霍青越被关在囚笼里好半天了,耳边不停地听见皇帝难得的多言,只是雨声将其掩盖,令他什么也听不清楚。
处刑台的修复极为缓慢,彷佛是大雨在为他争取一丝延命生机。
这几日没能见着他那小妾夏如雁,也不知她怎么了??
虽是给了她保命的平安符。不知道是否派上用场?六王爷和封景淮、欧阳季朗那边,不知道把证据查出来没有?
他并不想死!!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有志未伸,所以不愿意死。
他承诺过夏如雁,要带她四处游走、赏景画画,他在入宫为官的时候,对天地立誓。要效忠朝廷、忠心报国。
如今,夏如雁不在身边,他还没能带她出门游走,没能多疼她几年,而边疆敌军更是虎视眈眈,随时等着来犯。
在这种情况下,他怎能安心死去??
‘如雁……’不自觉地吐出呼唤声,不是叹息,是想念。
想见她甜美的笑靥,想看她认真作画的表情,那曾经抚平他失去亡妻的淡淡忧愁。
他想保护她,而不是被关在囚笼里,想着她身边没了依靠。毕生志愿难以实现。
他的小妾啊……
“青越!”混着雨声的柔音,穿透了水气,撞入霍青越的耳里。
“雁儿??”霍青越惊讶地抬头,自笼中缝隙往外瞧去。只见人群渐渐让开了一条路,有些杂乱的刑场旁,几匹快马突然闯人。引起一阵惊叫。
“大胆!是谁敢扰乱刑场??”卢尚书见有人闯入。立刻唤来士兵想抓人。
他卢家好不容易把眼中钉霍青越推入刑场,怎能在这种时候被人阻摄?
“我来见皇上的。”云仕爆的声音透入霍青越的耳里。让他循声望去。
果然夏如雁去见六王爷了!
瞧着大雨之下的身影,只见夏如雁正与另一名姑娘同乘一骑,跟在云仕场的后头。
“六、六王爷??”卢尚书傻了眼,怎么这个平日鲜少出现在宫里的人,竟会出现在这里??
“我有证据,可以证明霍将军无罪。”云仕炀拉高了声调,为的是使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到。
“呈上来。”云庆瑞没想到出面救人的,居然是云仕炀,连忙让身边侍卫上前迎接。
一旁的宰相见云仕炀信心十足的表情,立刻暗中吩咐,要人将刑场包围起来。
他与皇上困坐皇宫,查不到卢家人的罪证,不代表游走宫外的六王爷查不到。
如今六王爷既然这么自信,肯定是握有相当的证据,说不定不只能救出霍青越,连卢家人都能一并抓住处刑,这样好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
“我查到真正通敌叛国的人并非霍将军,而是另有其人,证据就在这锦盒里。”云仕炀冷声应道。
“快给联瞧瞧!”云庆瑞感激地看着云仕炀将锦盒递上;心里真是感动万分。
原本还面露得意的卢尚书见此情况,整张老脸霎时垮了下来。
卢非凡的计画到底成不成啊??他那儿子再三保证,计昼绝对不会生变,而事实上一切情况也都如他们所料顺利进行,只是……
他们千算万算,却唯独漏算了云仕炀这个行踪飘匆不定的六王爷!
眼见锦盒被打开来,卢尚书的脖子忍不住拉得老长,想偷瞧盒中之物,究竟是些什么样的罪证舆证据。
“这……这不是朕赏给卢尚书的玉器吗?”云庆瑞虽然早有料到,里头装着的应该是不利于卢尚书等人的罪证,却没想到会见着古老的回忆。
这是他当初接纳众臣提议,重新迎回卢尚书入宫为官时,当面赐予他的。
如今,却出现在这装着罪证的锦盒里……
“什么?”卢尚书吓得一屁股跌回椅子上。
若不是左右有人伺候着,也许他已经跌到泥地上了。
那是他儿子送去跟南疆敌军谈条件的信物啊!怎会落到六王爷手中??
“这是……”云庆瑞瞧着盒里众多的往来书信,一封封写着卢尚书与卢非凡的名字,全是与敌军商量好,要暗中潜入皇城,取他这皇帝人头,然后称帝为王的信件。
“看来……这处刑该先中止,皇上。”
宰相露出一抹笑意,他瞧着皇上虽不是特别惊讶,却也饱受震惊的表情,提出了良心的建议。
“回宫仔细请人比对字迹吧,皇上。”
“在那之前,皇上是否有道圣旨该下??”云仕炀冷眼看向吓得不知所措的卢尚书,沉声道。
“来人,替朕将卢尚书拿下,并派人前去包围卢府,没有朕的允许,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
云庆瑞将锦盒盖上,交给了宰相,起身命令道:“另外,将霍将军暂且押回牢中,等侯调查。”
圣旨宛如雨中的响雷,震得卢尚书几乎失去抗辩的能力。
夏如雁则是匆匆下马,奔向了多日不见、令她挂心无比的霍青越。
“青越!”夏如雁顾不得一身湿,将一双纤手伸入笼中,抚摸着霍青越略显消瘦的脸庞。
“雁儿,你没事吧?”霍青越握紧她的棻荑,向来沉稳的声调之中,难得地渗入了几许激动。
“我没事!青越你要不要紧?这些天没能见到你,我好担心……”夏如雁说着,眼泪差点落下。
“牢瑞安全得很。”宰相令人将他的牢房看守得滴水下漏,就算有人想暗中下毒手都很难办得到。
“我很快就救你出来,青越。”夏如雁露出了释怀的笑容,“谢谢你,青越,你一直都在暗地里护着我,却没告诉我,对不对?”
不管是卢非凡的事,还是姗儿的事……霍青越都自己藏着,没让她多操心。
“我想你快乐画图,不用烦恼这些。”霍青越难得扯开一抹笑意,“疼小妾,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青越……”夏如雁被霍青越逗笑了。
这男人啊……光看外貌,还真瞧不出他会说这样甜蜜的话来。
“先躲个雨吧,皇上会还霍将军清白的。”云仕炀走近两人,对夏如雁低声说道。
“多谢王爷。”霍青越抬眼对云仕炀道谢。
“这是应该的。”云仕炀回头瞟了眼让人护送回宫的皇帝,以及大吼大叫,不停挣扎着想逃走的卢尚书,淡声道:“毕竟,这是我们的江山。”
霍青越看着云仕炀若有所思的眼神,仅是点头以对。
六王爷的想法总是异于常人,却也让人无从反驳起。
江山,确实是他们的。
是君、是臣。更是百姓的……
卢非凡与卢尚书,因妄想通敌叛国,甚至抢夺皇位,因此被处以死刑。
卢非凡虽有意逃走,但宰相早已暗中令人围住卢府,让卢非凡最后只能被押入大牢。
与卢尚书有所牵连的官员,也因而被连累,受到严惩。
其中,跟着狼狈为奸者,轻则丢官、或处以重刑;受到胁迫者,依情节轻重判刑。
朝中贪官势力在一夕之间低落谷底,而霍青越亦证明了他的清白。
姗儿在卢府内被抓到,害怕受刑的她很快地说出自己陷害霍青越的经过,那些通敌书信其实都是卢非凡派人伪造,再教她放人霍府内,而此证言,也跟着证明了霍青越是无辜的。
夏如雁让卢非凡要胁的梦魇已过,霍大将军则重新取回兵权,只是,他还来不及稍作休息、养精蓄锐,便急着请赴边疆。
理由自然是为了抢在敌军知道军情泄漏之前,便一举攻下对方城池。
而霍青越也确实不负所望,在三个月后得胜回朝!
“青越!”夏如雁一得知霍青越回家了,顾不得长发未梳理,便奔出房外,往门口跑去。
“雁儿!”霍青越一把将夏如雁搂进怀里,紧得像要把她的骨头给捏碎。
“受伤没有??”夏如雁四处查看霍青越的双臂、背上。
“没有。”霍青越把夏如雁抱起,就这么大方地住房内走去。
“你刚从牢里被放出来,就赶着上战场,我可担心死了。”夏如雁搂住霍青越的颈项,低声诉说着三个月来的辗转反侧。
“没事了。”霍青越连关门都省了,直接把夏如雁抱到床上后放下,低头便往她的颊上吻去。
粉嫩柔软的触感,像在提醒他,他确实已归乡,而过去的沙场征战,已成了梦里的回亿。
“那皇上可让你放了假??”夏如雁赖进霍青越的怀中,柔音问道。
早在霍青越出征之前,他就允诺过回来要带她外出的,不知道这话还算不算数??
“皇上让我及士兵休养半个月。”霍青越咬上夏如雁的颈项。虽说是三个月没见着小妾,他却思念得像分别了三年。
或许,是过浓的爱意,让他乱了思绪。
“那你这半个月要带我出门游山玩水,还是赖在家里让我伺候你?”夏如雁咯咯笑着。让霍青越这么一啃,痒得她直想发笑。
“你希望是哪一个??”霍青越不答反问。
不管是游走山水,还是在家休养,他身边都少不了夏如雁的陪伴,所以在哪里他都能接受。
“我吗?”夏如雁偏着头想了想,仅是露出甜蜜的笑容,“我啊……只要有青越在身边,去哪都好。”
正因为霍青越时常得出门打仗,他们总是聚少离多,所以她更要好好把握相处的时间。
“既然这样……那这两天就暂且让我赖在床上,读你伺候个够吧!”说着,霍青越已将夏如雁扑倒在床。狠狠地往她嫩白的颈子啃咬起来。
“你不累啊!”夏如雁差点笑岔了气。她没反抗,倒是笑得没力。
她这夫君啊……什么都好,就连体力都是旁人的数倍!
寻常士兵打完仗回家,早该连人带衣睡得沉,偏生霍青越遗精神奕奕!
“有你在,怎么会累??”霍青越扯下夏如雁的衣裳,亲吻着专属于他的甜腻肌肤,沉声里已透出明显的爱欲。
“不累的话,就把三个月来的事情跟我说说吧……不管你想说上多久、即使是要说一整晚,我都奉陪。”
她已经不想再当个只能等候丈夫回家疼爱的小妾。
她希望自己多少能明白夫君在外的情况,更想知道霍青越是否遇上了困难、是不是需要她的帮助。
就如同霍青越将她呵护得无微不至,她也想尽己所能,为霍青越付出一切。
守住这分得来不易的幸福,已是她毕生的志愿。
至于那游走山川美景、绘图写景的希望嘛……
只要有她亲爱的夫君陪伴,这希望何愁不能实现?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