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方亦礿这一觉睡得很香,第二天醒来时浑身舒爽。
他看了天花板有半分钟,才感觉有个温热的生物正紧紧压着他左肩,不是沈宗是谁。
对方睡着的样子干净纯真得不要不要的,不知道骗了多少无知的人民群众。
“姓沈的,给老子起来。”
方亦礿用肩一撞沈宗立即惊醒了,瞪大眼睛一脸懵逼:“亦、亦礿?”
“你脑袋是铅做的吗?”方亦礿瞪了他一眼,揉了揉被压得发麻的手臂。
“压着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沈宗连忙直起身帮他按揉,一脸紧张兮兮。
按完后他跪坐起来,愣愣地看着像大爷一样躺着的方亦礿,半晌后不可思议道:“亦礿,你知道吗?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你居然会在我的床上,我为此幻想了好多年……唔!”
“关上你的脑洞给老子起床!”方亦礿把枕头糊到他脸上命令道。
沈宗赶紧听话地一溜烟下床,扶着腰打开衣柜找运动服:“你等一下,我穿好衣服就去弄点吃的……”
“你这腰还跑得了吗?”方亦礿好笑地看着他的动作问。
“跑?跑得了啊。”沈宗似乎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嘲笑,火速穿上衣服就出了房间。
方亦礿来到厨房时只见沈宗已经弄好了面包和牛奶,正在把狗粮倒进狼烟旁边的小碗里,看见他后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先吃点简单的吧。”
方亦礿应了一声,坐下来开始动手。
虽然隔音是差了点,但沈宗的公寓很安静,阳光洒在亚麻桌布上,符合极了文艺男青年的品味和情调。
“亦礿,你是本地人吧?”
“嗯。”对于沈宗的情报灵通这一点,方亦礿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你过年会不会要加班啊?”沈宗露出担忧的表情。
“公司还不至于那么没人性。”方亦礿嚼着面包回答。
沈宗一下子转忧为乐,“那太好了啊,过年我也留在这,到时可以去找你吗?”
方亦礿斜了他一眼:“你想干嘛。”
“我想见见你父母啊。”
方亦礿一口牛奶差点喷到他脸上,“姓沈的我警告你,我父母可受不了你的惊吓。”
“我怎么了?”沈宗一脸委屈,“我会像上次跟你去打台球那样,表现得很好的,而且长辈们都很喜欢我的……”
方亦礿觉得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你到底想干嘛?”
“就是,作为朋友到你家坐坐呀,”沈宗一脸无辜:“过年不都是要走亲访友的吗,我顺便买点礼物去孝敬你爸妈……”
“不需要。”方亦礿翻了个大白眼。
“亦礿,”沈宗似乎想到什么地严肃起来,“你父母……不会还不知道你的性取向吧?”
“废话,他们当然知道。”
方亦礿的父母属于观念开放的知识分子,自从知道了自家儿子豪放的性取向后并没有多加干涉,而是积极地给方亦礿传输各种性知识。
但跟天下所有父母一样,二老也开始操心方亦礿的终身大事,希望他能早日安定下来,无论是跟男人还是女人——这就是方亦礿不想让沈宗去他家的真正原因。
如果沈宗知道他父母的心思,绝对大年三十提着彩礼冲过去磕头大喊爸妈。
“那你担心什么啊?这不很好吗。”沈宗笑眼弯弯,期待满满,“叔叔阿姨一定是很开明的父母吧,我特别尊敬这样的长辈。”
方亦礿看着他的笑容一阵鸡皮疙瘩,“那你就默默地尊敬着吧。”
“真的不能去吗?”沈宗穷追不舍地问。
“你他妈要我说多少遍?”
“好吧。”沈宗失望地垂下头,“那出来玩玩总可以吧?”
“看老子心情。”
沈宗脸上又出现希望的笑容,甜蜜地将牛奶一口饮尽,然后又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方亦礿,像一个看着丈夫吃早餐的人妻。
方亦礿嘴角抽搐,绕过对方嘴唇边刺眼的白色液体,看向窗外的风景。
真是个好天。
真正意义上的过年到来前,整幢商务大厦里都会充满着兴奋和无处散发的荷尔蒙——各家公司的年会把整栋楼装饰得像个高级会所,来犒劳那些一年来忙得连性欲都得不到满足的社会精英。
当然,方亦礿从不认为自己属于这类人,他一点也没委屈自己在性事上的享受。
不过年会确实是一个寻找新伴侣的好机会,尤其是几家公司共同举办的场合里。
“组长,你看那边那个怎么样?身材漂亮毙了。”
“的确是你的菜,干嘛不去试试?”方亦礿瞥了一眼问。
“人家现在有主了,我正苦等着什么时候分呢。”
“你想当职业接盘侠啊?”方亦礿笑道,“人家又没结婚。我支持你主动出击,直接挖墙脚吧。”
“你以为我是你啊?”男同事苦着脸,“我要是有你这长相,早冲上去了……”
方亦礿无语地看着没自信的同事,然后换了个话题:“诶你看,那边那个,不是上次我们项目的客户吗?”
“哦,付毅啊,”男同事回头看了一眼笑道:“金融圈中出了名的基佬,据说一直单身呢,怎么,组长你想勾搭他?”
这时付毅正好看过来,于是微笑地朝他们举了举杯,方亦礿和同事也作了回应。
“我对古铜色的皮肤没兴趣。”方亦礿转过身耸肩道。
“人家那叫男人味,专门去晒的。”同事大笑。
“我喜欢皮肤白一点的。”方亦礿刚说完就停住了。
因为他脑子里想到的正是沈宗的脸。
还没有时间让他好好思考,悠扬的华尔兹舞曲响了起来,昭示着舞蹈时间到来。
“糟了!怎么办组长,我还没找到舞伴!”男同事一脸慌张:“完了完了,刚才一直在聊就忘了……”
“随便找个得了,你和我跳我也不介意。”方亦礿一脸无所谓。
“WHAT?我、我是直的啊?”
方亦礿正翻着白眼,突然就感到背后被人拍了拍,回头一看,只见唐蕊正穿着香槟色的小礼服朝自己笑,两颊还有酒窝。
“我远远的就看见你了,果然没认错!”
“小姑娘,你是从妈妈衣柜里偷了一件穿出来的吗。”
唐蕊被他逗笑了,“这的确是我妈的,她就是穿这件衣服第一次和我爸跳舞。”
随后主动伸出手,姿态落落大方:“方大帅哥,我们跳一曲吧。”
“荣幸至极。”
无视掉被自己抛弃的可怜男同事,方亦礿和唐蕊开始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唐杰,后者正用愉悦的目光看着方亦礿和自家女儿舞蹈,似乎对自家女儿参加这种社交活动感到很满意。
“我爸平时对你们很凶吗。”
“你是要我说真话,还是套话呢。”
唐蕊笑得甜美:“放心,我不会让你丢工作的。”
“唐SIR挺不错的,有时还会办个台球赛让我们玩。”
“听说你特别厉害,什么时候也教我两手呀?”
“你爹可比我厉害多了。”
“我不要,”唐蕊扬起下巴,用那种属于少女的任性目光看着他:“我就要你教。”
方亦礿笑了笑,没有也没有拒绝,也没有说任何话,直到到了第二首舞曲该换人的时候才绅士地鞠了个躬,说了声希望再会。
唐蕊也并没有任何失望或迷茫的意思,她朝方亦礿可爱地挤了挤眼,然后去寻找新的舞伴,像她这种年轻抢手的女孩并不缺人选。
方亦礿这样的抢手货也一样。
“请问你是方亦礿吗?能一起跳个舞吗?”一转身的时间,就有涵养与风度的美女向他伸出纤纤玉手。
“当然。”
在悠扬的提琴声和清缓的香槟味中,方亦礿感觉自己的思绪飘飞起来。
他向来自信高傲得不屑在伴侣方面投入太多时间,也不会为对方做任何改变,因为他从来不缺投怀送抱的人。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始终找不到能相伴一生的人,那些带着爱意扑来的飞蛾都会被他的漫不经心和冷漠所击溃,最后放弃地焚化在烈火里。
那沈宗会吗?他不禁想。
方亦礿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对方了,可能是因为那个男人有一种神经质的执着,无论自己怎么态度恶劣都是那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为他干什么都心甘情愿,就跟那个博客里写的一样,像一只卑贱的蝼蚁。
沈宗会不会有一天也耐心耗尽呢?
光影交错间,方亦礿根本没听见自己的舞伴在说什么,只是一直保持着微笑,直到下一首舞曲响起。
他知道自己已经越来越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