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燕无双轻轻的敲着桌面,意态悠闲,说不出的洒脱,在喧嚣的酒楼中显得鹤立鸡群。
清脆的声音始终保持着恒定的节奏,仔细体会却发现那与人的心跳惊人的一致。
“噗噗噗”一阵轻松的脚步由远而近,似和着燕无双的节拍,相映成辉。
一袭黑色的紧身衣勾画出雄健的曲线,一头乌黑的长发束在肩后,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邪异的微笑,形成一种奇特的魅力,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
瞬间,原本喧嚣的客栈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神都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几个少女脸上散发出幸福的容光,婀娜多姿地向他走去,像迎接久归的情郎,显示出如海深情。
“砰”燕无双轻轻的弹了下桌面,打破了这异常的寂静,这小小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如五雷轰顶,清醒过来后都汗流浃背,那几个少女更是羞愤欲绝。
浪情俊美无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邪异的微笑,“小弟只是随便玩玩,燕兄何必动怒。”
“浪兄随便玩玩就几乎毁了人家姑娘名节,若浪兄真要玩玩那又当如何?”
燕无双端起茶杯,轻轻一吹,水面顿时形成一道氲氤,“依我之见,浪兄不若改个名字更为合适。滥情,这个名字浪兄以为如何?”
“浪情也好,滥情也罢,终是情字缠身,燕兄当知美人恩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燕无双微微一叹道:”
浪兄果然是性情中人,千里迢迢竟是来教化小弟以风月,小弟真是不胜感激。”
浪情俊朗的面孔出现缅怀的神色:“自三年前,小弟领略燕兄风采后,便未曾有丝毫忘却,如今燕兄好不容易再现萍踪,小弟自是不敢怠慢。”
“相公,雁儿好累。”
楚云雁俏脸上呈现出令人心揪的疲惫。
“乖雁儿,那我们回去休息吧。”
我起身搂着她,往房间走去。
蓦地,燕无双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兄台且慢。”
说话间迅速走了过来,伸手握住雁儿的手腕,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欲言又止。
须知,天山燕家是武林中有名的医药世家。
我猛然间有股强烈的不详预感,那团阴影在心中急剧膨胀,越来越大,我将雁儿扶回房内,轻轻的吻了吻那张洁白无暇的小脸再退了出来。
“燕兄,雁儿她她是什么病?”
我发现我的嗓音不再受我控制,竟有些颤抖。
燕无双一声长叹,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怜惜,“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不是病,而是一种慢性毒药。”
“忘忧草的名字不知兄台听过没有?”
“什么!忘忧草?”
我顿觉气血翻涌,一团积血喷口而出。
我虽不通医道,但忘忧草的大名我还是有所耳闻,西域第一奇毒,中者无救。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抑郁成疾,过段时间心情好了自然不药而愈,没想到竟是身中剧毒。
“不”我凄厉的一声大喊,忍不住泪流满面,“你看错了,肯定是你看错了!”
我冲进屋内,想抱起雁儿别处寻医,心中却是一片死灰。
天山燕家,杏林国手,会看错吗?
“兄台,冷静点。”
在踏进屋子的一刹,燕无双把我拉了回来,“她体内的毒本来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发作,但是临逢大悲,身心憔悴,露出了可趁之机,导致提前发作。楚小姐身体此刻已经极其虚弱,你还想让她劳累?她的时间不多了,还是好好珍惜剩下的时间吧。”
言罢,转过身去,一声喟叹。
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清晰起来。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屋里的,只是紧紧搂着她,生怕一松手她就消失不在。
一声轻微的闷哼将我惊醒,却见怀中的她面色苍白,柳眉微蹙,虽无言语,却让我分明感受到她的痛苦。
“雁儿”我只喊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感觉到自己的软弱和无力,我刚发誓要保护她,不要让她再受一点伤害,可是现在难道真是苍天故意给我的莫大讽刺?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不自觉溢出了眼眶,沿着双颊,淌过嘴角,这时我才知道眼泪原来真的是涩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拭干我眼角的泪水,微微喘了口气,艰难地露出一丝笑容,“相公不要再流泪了,好吗?看见你难过,雁儿的心好痛,真的好痛,雁儿希望看到的永远是相公那一张笑脸。”
我用袖角擦拭干脸上的痕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双手捧着她的俏脸,慢慢舒了口气,“乖雁儿,看相公不是笑了吗?”
“相公真讨厌,笑得比哭还难看。相公抱紧些,雁儿好冷。”
我把她的脸紧紧贴在我胸膛,让她聆听我心跳的声音,让她感觉到我的温暖。
她挪了挪身体,喘着气道:“相公能原谅雁儿吗”我紧了紧她的手,哽咽道:“不管雁儿做了什么,相公都不会怪她,相公知道她无论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理由,相公相信雁儿无论做了什么都对得起她的相公。”
“原谅雁儿不能再陪相公走下去了,雁儿也曾想一生一世再也不离开相公一步,到一个没有人打扰我们的地方,生很多,很多的孩子,和他们一起爬山,一起嬉水,雁儿也曾想每天都在相公身边,陪相公看日出,看晚霞。”
说着说着,她苍白的脸上闪现出一种梦幻般的光泽。
“相公什么都答应你,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就生很多小胖子,一起看日出,一起看晚霞,所以现在你要好好歇息,知道吗?”
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心酸和痛苦,不敢让她发现。
她像没听到我说的话一样,自顾道:“只是雁儿自始就知道那只是一种奢望,雁儿知道自己不能长陪相公,所以雁儿非常珍惜在相公身边的每一刻,雁儿感觉到在相公身边的每一天都胜过人间的一万年,雁儿真的觉得好幸福,好幸福。”
“雁儿”我想喊她,可只是嘴角动了动,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任凭泪水滑落。
“雁儿其实也很自私,雁儿承受不了失去相公的痛苦,所以只有先走一步,却又将这种痛苦抛给相公,相公,雁儿是不是很坏?”
我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痛到极处已是麻木,只是拼命的摇着头。
“相公,再抱紧一些好吗?雁儿好冷,真的好冷。”
我咬着下唇,闭上上目。
原来我对她的了解竟如此肤浅,原来我看到的始终只是她的侧面。
一阵夜风袭来,纱窗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声音,窗外一片片嫩绿的树叶万般留念地脱离了枝头,随风飘舞,凄然而下,清冷的月光使这不应寒冷的夜晚充满了莫名的寒意。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也许它早已见惯了人世百态,早就无所谓了。
她走了,她轻轻的走进我的生命,却又悄悄的走了。
她走了,在一个宁夏的夜晚带着一身密走了,虽然她看似平静,可不难从她柔和的眼神中看出对生命的眷念,那碧波似的明眸中始终倒影着一个模糊而又清晰的影子。
她依然美丽如昔,额前的刘海在微风中有些散乱,凝脂似的肌肤,依然洁白无暇,唯一不同的是那美丽的双眸已不再明媚。
理清她额前的刘海,抚平她衣服上的皱摺,抬起她隽秀的脸庞,轻轻吻上她的香唇,依然还是那么柔软,只是好冷,好冷。
朦胧中,那个我初识的雁儿,那个蛮横的雁儿,那个娇憨的雁儿,那个温柔的雁儿,都一身盛装向我走来,却又一个个消失,我伸手想抓住她,却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最后一个雁儿即将消失的那一刹,我一声狂喊,伸手拉住她的衣襟,嗤的一声,手中只留下一缕丝带,而她却消失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