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救护车啊!”
张一鸣对周蜜大叫。
周蜜从短暂的走神中恢复过来。
无论如何,即便是罪犯,即便是害死姐姐的仇人,也要先救关玲一命,何况她还救了自己一命。
周蜜取出手机向警方呼叫救护车。
钟晨此时回来了,见到周蜜呼叫救护车,看了看关玲的情况,道:“山上这么远,救护车恐怕来不及了。”
“不行,一定要验救她,一定要救她。周蜜,你姐姐也是这样、也是这样就……我不能再让一个女人这样死在我怀里。”
张一鸣近乎抓狂,周蜜和钟晨被他说得也难过起来,尤其是周蜜,想到姐姐,眼眶看着就红了。
“有了,有了,飞机,我要飞机。”
张一鸣叫起来,他想起广州有家航空俱乐部,提供飞行培训和直升机租赁服务。张一鸣立刻掏出电话,拨打114查到这家俱乐部的电话号码。
电话打过去,对方回答道:“飞机离开我们的培训空间范围,需要事先向航管局申请航线,我们不能随便地私自飞行。”
“现在马上申请不行吗?”
“我们可以试一试。”
“那你们赶快试,多长时间能有结果?”
“我们跟航管局一直保持良好的关系,如果……”
“别说废话。”
张一鸣大声道,“多长时间?”
“不能确定。争取作为特殊情况,一个小时之内申请下来。”
一个小时才申请下来?
操你妈的航空管制!
张一鸣心里怒骂,却也无可奈何。
“我给你们三倍的价钱,但是要最晚一个小时之内到达这里。而且,你听好了,每提前一分钟,我多给你们十万块。”
张一鸣吼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变得压抑不住的兴奋,“好,好,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请……”
张一鸣拇指一按,切断了电话,这个时候还哪里有时间听她废话。
“再找,一定还有这样的公司,一定还有租飞机的,多一家更保险。”
张一鸣自言自语,又拨通了114。
钟晨似乎受到张一鸣的启发,她拿出自己的电话,不知拨了谁的号码。
电话通后,只听她急迫的说,“乔伯伯,我是晨晨,我们执行任务,有人受重伤,需要直升机,不然来不及了……嗯,带上医务人员一块来,您查我这个手机的位置就行。”
钟晨挂断电话,张一鸣还在对114的人员大喊大叫,钟晨从没见过他这样失态。
“有飞机了,马上就到。”
钟晨柔声平抚着张一鸣的情绪。
张一鸣看着钟晨,也顾不得去惊讶,只是道谢:“谢谢你,钟晨,谢谢你。”
不久,外面的行动已经结束,大柱来到房内,跟在他身后的,竟然是乐乐和武清扬。
看见张一鸣怀里的关玲,乐乐赶紧对周蜜叫道:“周警官,她、她不是你姐姐的朋友。”
武清扬也认出了关玲,她曾经被关玲打伤,如果没有张一鸣,她现在还在轮椅上,此前她一直不知道张一鸣就是潜伏在关玲身边,此时见张一鸣抱着关玲,也对张一鸣惊叫道:“她就是打伤我的人。”
出乎乐乐和武清扬的意料,无论周蜜还是张一鸣,都没有对她俩的话有多大惊讶的反应,张一鸣仍旧关切而焦急地看着怀里的关玲,一只手死死捂住她流血的胸口。
反是钟晨对乐乐和武清扬的出现,以及对她们的话有着不明所以的疑惑表情。
“你们……这是怎么了?”
乐乐感觉不对劲。
这时,隐隐听见空中传来直升机螺旋桨嗒嗒嗒的旋转声,张一鸣脸色一喜,“来了。”
便抱着关玲冲到了外面的草坪上。
2看着涂迷彩伪装色的军用直升机接了关玲之后拔地而起,在空中略一停顿,机身微微一斜,掉头向广州市的方向急速飞去,张一鸣暗暗祈祷,上帝保佑、菩萨保佑、真主保佑、所有的神和主都保佑,千万不能让关玲出事。
钟晨也上了飞机护送关玲而去。本来张一鸣想去,钟晨拦住了。“这边的事情还没完呢,我去你还不放心吗?你今天……不太冷静。”
张一鸣愣了一下,看了看钟晨。
是的,作为女孩子,尤其像钟晨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她处事可以说是相当冷静的,她习惯性的情绪内敛甚至于有时候让人觉得不是冷静,而是冷淡。
周蜜也是内敛的女孩,但钟晨跟周蜜还不同,周蜜是天性中的内向和腼腆,钟晨则明显是控制自己的情绪,而这种自我控制在她身上也几乎成了天性。
就像现在,因为跟她一起共事这么久,张一鸣才能明白她说的话其实表达的是关心而非责备。
一直以来,钟晨对于张一鸣而言是一个谜,而今天的一切将这个谜团推向了极致,可惜此时此刻不是将这个谜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时候。
钟晨的话也确实提醒了张一鸣,事情还没完呢。
“向后面逃走的摩托车翻到山下去了。你和警方的人下去看看。”
钟晨说完这句,一头钻进了直升机舱门。
3洪三宝还是跑掉了。
当张一鸣和警方人员费力地慢慢下到后山脚下,只看见仍在燃烧的摩托车和不远处受重伤动弹不得的骑车人,洪三宝则不知去向。
骑车人还戴着头盔,张一鸣上前将他的头盔取掉,才认出他居然是赖皮。
赖皮一向胆小,也没什么本事,但洪三宝一直留他在身边,看中的就是他最大的优点——忠心,今天,洪三宝为自己的眼光收获了回报,胆小而没本事的赖皮在最关键时候舍命救了自己的老大。
看着奄奄一息的赖皮,张一鸣忽然对他生出一点敬佩之心。
无论别人怎么看,张一鸣始终认为,选材用人人之道,首先在德,大德有亏之人,无论才干多大,决不可用,无德之人的才干将更是害死老板的利器。
张一鸣觉得在用人原则上,他跟洪三宝倒是有些相似。
“赶快把他抬上去,送下山,尽量把他救活吧。”
张一鸣对周围的人说。
有人上前开始轻轻抬起赖皮。张一鸣抬头向这一面陡峭的山坡望上去,看见摩托车冲下陡坡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
易总别墅后面小树林的尽头是这个陡坡,当时的情况是赖皮载着洪三宝开到这里,见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只好一狠心向坡下冲去,快到坡底的时候,翻车了,钟晨追到陡坡边,看见坡下一团火光冲起。
坡很陡,钟晨不方便下去,加上牵挂着张一鸣这边,便先行回来了。
洪三宝逃掉让张一鸣心里很不痛快,如果不是为了抓他,单就摧毁恶之花贩毒的广西通道而言,张一鸣早掌握了足够证据。
说起来,关玲今天落到这个结果,就是跟张一鸣一心想擒获洪三宝有关。
可是现在关玲生死未卜,洪三宝却跑掉了。
张一鸣让大柱先派人安顿好乐乐和武清扬,也没跟她俩多说话,便找周蜜和杜红羽去了。
乐乐和武清扬是在发现张一鸣的身份被关玲识破之后,担心自己男人的安危,偷偷跑来广州找到大柱的。
此时张一鸣情绪不好,她俩也看得出来,便都不敢多打搅他,既然男人平安无事,两个女人的心便放下了,大柱派人送她俩先下山,她俩也没反对,乖乖地去了。
张一鸣觉得洪三宝既然跑掉,一定会想办法潜回香港,他找到周蜜和杜红羽说了自己的想法,让警方画出洪三宝画像,派人守住各交通出口。
周蜜点头称是,又道:“还有那个女的,也一起画出来,她肯定也会出逃。”
张一鸣知道周蜜说的是易总,他有很多话在此不便明说,更不能干涉警方办案和追逃,只能无奈地点点头,“你们看着办吧。”
杜红羽此时仔细看了看张一鸣那陌生的脸,惊叹道:“真的是你?”
杜红羽的神态轻松,对她而言,今天的行动收获颇丰,逃向前院的那些人一个都没跑掉,包括黑老大那边的二当家等人,所以她能有兴致惊叹张一鸣的化装。
“谁帮你化的?”
“北京电影学院,化妆系最质深的老教授。以后有机会介绍给你。”
张一鸣只能信口答道,其实他根本连北京电影学院的门开在那个方向都不知道。
4第二天,广州白云机场出境旅客出发大厅。
张一鸣很想亲手抓住洪三宝,便参与警方一起在此守候。其它水陆交通关口警方也有把守的人员。
张一鸣隐蔽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仔细观察着各路行色匆匆的人们。忽然,他的目光跟两个女人的视线撞在一起,一下呆住了。
两个女人的面容都很陌生,但是,她们此时都看着张一鸣,尤其年轻的那一个,直直的目光中有着赵敏一样的眼神。
张一鸣知道了她们是谁。
张一鸣和化装过后的易容母女相隔不过三米,三人此时都看着对方,静静地无言着。
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易容咬着嘴唇,眼眶红了起来,“叮当”一声,一个小瓶从她手里落到地板上,又骨碌碌地滚到张一鸣脚下。
张一鸣弯腰捡起小瓶,忽然明白了这是什么。
这一定是洗去自己脸上易容膏的药水,易容居然一直带在身上,她是否也有着女孩的直觉,觉得终能够碰见张一鸣?
张一鸣走到易容母女面前。“谢谢你。”
他轻声对易容说道。
易容把脸扭过去,不看他。
“对不起。”
张一鸣又看着易总道。
易总似乎比较看得开,“我是信佛的,一切自有因果,一切都是机缘,不用多说。”
“你们……这是去哪?”
“曼谷。”
“……”
张一鸣忽然觉得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广播里提醒去曼谷的航班开始登机,易总微微一笑,“我们要走了。”
“那……保重。”
“对了,我家里有些东西,也来不及带走,我想送给你算了。”
易总忽然说。
“什么东西?”
“自己去找吧。只要找到你就会知道是给你的。”
说完,易总拉着易容走了。
张一鸣在身后看着母女俩的背影,一些伤感油然而生。
易容,那个整天无所事事、吊儿郎当的女孩,再不可能回到过去那无忧无虑的时光了。
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对易容来说这算是一种成熟吗?
即便是,这样的成熟方式,对她是不是太残酷了点?
曾经以为自己在给她铺垫后路,教她股市投资操作的技能,现在看来,这是多么苍白的自我原谅的借口?
自己一夜之间打碎了她的整个世界,教给她的这点所谓安身立命之技,在遥远的异国他乡,有用吗?
易容始终没再看张一鸣一眼,张一鸣看着她小小的倔强而决绝的背影渐渐淹没在人群之中,心头怅然若失。……
“傻丫头,哭什么呢?如果有缘,还会见面的。”
易总轻轻抹去女儿脸上的泪水,知道一夜成人的女儿虽然没有回头,可是却斩不断背后那道投进了她心里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