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先睡一觉,睡醒再说。”
张一鸣婉拒了老板娘的好意,他并未真醉,知道四楼是老板娘自家使用的浴室,去那里洗澡似乎不太合适。
老板娘也不勉强,只说要是需要尽管上去。
这时张一鸣忽然发现老板娘脸上有一块瘀青,忍不住半开玩笑问道:“你脸上怎么了?也掉河里了?”
老板娘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似有难言之隐,滞了一会方挤出一个笑容,道:“你真会说笑,不过也差不多,这是昨天不小心自己磕的。”
张一鸣呵呵一笑,也没在意。到了三楼,送张一鸣回到自己房间,老板娘便下去了。
一夜无事。
第二天,莫老板并未如约着人来找张一鸣,张一鸣不知有什么变故,但只能耐心等了一天。好在第三天,莫老板终于有请。
“老弟,不好意思,昨天有点事情,没有时间找你了。”
见到张一鸣,莫老板笑容可掬地首先解释。
从莫老板的态度看来,他已经不把张一鸣当成是落难之后跑来求助的丧家犬一样看待了。
这令张一鸣心中又笃定几分。
管你有什么事情,只要终于上钩就好,张一鸣心想。
然而张一鸣并不知道,其实昨天莫老板遇上的事情恰恰与他有关,并且那件事情最终打消了莫老板心中对他的最后一点疑虑,而下定决心要将他这个无意中碰上的得力的马前卒招揽入伙。
正因为莫老板心意已定,所以去除了伪饰,此刻面对张一鸣,不论是笑容还是态度便都坦率而直接了许多。
“老弟,明人不说暗话,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共同发财的生意。”
“共同发财?”
张一鸣立刻显出有浓厚兴趣的样子,随即又由晴转:“要是你那旧电器的买卖就不要再提了,做那个一辈子也发不了财,我已经料死了。”
莫老板哈哈一笑,“当然不是那个,而是……”
莫老板停顿一下,“是你那天帮我救回的那个包里的东西的买卖。怎么样,敢做吗?”
莫老板眯起眼睛,观察张一鸣的脸色。
不愧是老奸巨猾之人,莫老板不问“有兴趣做吗?”
却问“敢做吗?”
因为他这些日子对张一鸣的观察,发现张一鸣虽然此时落魄,却毕竟曾经辉煌,最要的就是面子,最怕的就是被小瞧。
就像一曾经的贵族,虽然早已落入顿顿喝粥的窘境,但每天傍晚的饭后时光却仍然要站到窗前,装模作样地拿一根牙签,剔着空荡荡的牙缝,一如当初刚刚吃过山珍海味时的模样,向世人昭示那锦衣玉食的生活仍然存在。
可怜的落魄贵族,可怜的面子,可怜的心态!
2张一鸣不是这样的落魄贵族,但他演出的是相似的角色。
“我操,不就是……那个嘛,有什么不敢。”
张一鸣愤然说道。“不过,莫老板,我也明人不说暗话,我现在没钱,干这买卖是要大本钱的。”
“没钱没关系,你可以先出力。”
见张一鸣这么快上钩,莫老板很为自己的说话策略得意。
“又是出力。莫老板,你那旧电器的买卖我也是出力,而且现在看来风险也不算小,可你一趟才给我一百块。现在要干上这个,那是赌命的事情,你能给多少?”
张一鸣必须时刻紧扣要钱的主题,他知道越是这样,莫老板越会放心。
“嗯——”
莫老板沉吟一下,道:“说实话,一开始不可能给你太高,但肯定比你送电器过河要好得多。具体看事情来,不过我保证不低于百分之一,怎么样?”
“什么意思?”
张一鸣不太明白。
“你先帮我做送货的事情,把货送到指定的地点,每次给货品价值的百分之一,当然还看路程的远近。例如前天那一袋货,总价值五百万,你安全送到南宁,给你五万。”
莫老板欺张一鸣不知行情,把他救回的那袋毒品的价值打了对折。
张一鸣确实不知海洛因的具体市价,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莫老板的报价肯定打了折,那一大袋货,怎么也不止五百万才对。
但这无所谓了,张一鸣并不是为钱而来。
张一鸣做出低头沉思的样子,莫老板又鼓动道:“不错了,老弟,从这里到南宁,开车几个小时,送一趟货也就是一晚上的事情,跟你送电器过河差不多,可这收入的差别,说天壤之别不为过吧?”
这倒是真话,如果真为赚钱的话,送电器过河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送一趟,一年下来也才三万多块,哪比得运送海洛因来得爽快。
3“操!干了!”
张一鸣狠狠说道,一幅孤注一掷的样子。
莫老板脸上露出笑容,笑过之后才又道:“不过老弟,我得跟你说在前头,如果货丢了……”
张一鸣打断莫老板,“操,不会叫我赔吧?那我可赔不起,大不了拼了性命保住你这狗屁货品就是。”
莫老板哈哈笑起来,“好,老弟,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刚才想告诉你的就是,干这一行你要人死货丢,那没话说,但你要是人跑了货丢了,两条路,一是照价赔偿,二呢,我们会有人追你到天涯海角,绝不放过你。”
莫老板并不怕吓退张一鸣,即便吓退,他还可以用其它方法要挟张一鸣,总之,话都谈到这个程度,张一鸣想退缩也退不了了。
其实莫老板的话半真半假,他先把狠话说出来,是要让张一鸣在真遇上什么事情的时候,不会轻易做出弃货而逃的举动。
在贩毒团伙内部,真正对于像莫老板自己这样的核心人员,迫不得已的时候,还是可以保命弃货的,货丢了无非损失些钱,钱是可以再赚的。
但张一鸣目前不过是个跑腿的卒子,不让他有一点压力怎么办得好事情?
张一鸣看着莫老板,似乎有点犹豫。
“怎么?不敢了?”
莫老板立刻激将,“其实做哪一行都是一样,赔了别人的钱总得有个说法吧?就像你原先拿人家的钱做股票,出了纰漏,人家不也会找你算账吗?否则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妈的,也是。”
张一鸣一咬牙,胆气又壮起来,“不说了,干。每趟先预付一半,完事再付另一半。”
张一鸣提出要求。
“30%”
“40”
“就30。”
莫老板摇头,“老弟,这还是看你现在确实等钱用。”
“操,老莫你真他妈是个奸商。”
张一鸣无奈,接受了条件。此时算是成了真正合作伙伴,张一鸣的称呼也亲热起来。
莫老板哈哈一笑,拍拍张一鸣肩膀,“以后日子还长,老弟,别在乎眼前这点小利,跟着我做这一行,保你连股票都不想再做。”
“其实这买卖跟股票真有点类似,赚钱,还刺激。可能这也是我愿意干这个的原因吧,哈哈。”
张一鸣也笑起来。
张一鸣想起前几年国内股市极其低迷,中小散户亏损累累的时候,社会上流传的一句含泪带血的规劝:远离毒品,远离股市!
妈的,现在是两样都沾了,是不是有点“自作孽,不可活”的意思?
张一鸣自嘲地想。
不可活也没办法了,股市是张一鸣赖以生存的土壤,而现在为了自己的女人,别说毒品,就是地雷阵也得趟了。
4“怎么样,会开车吗?”
莫老板又问。
张一鸣闻言两眼一翻,脸色一哂,感觉极其不爽的样子。“老莫,小看我?我有钱的时候,什么车没开过。”
“嘿嘿。”
莫老板干笑两声,“没错,没错,老弟当初一定也是驽马香车,美人环抱的公子哥吧?”
张一鸣长吁一声,随后道:“老莫,说实话,刚才你问我敢不敢干这买卖,我知道你是在激我。不过我无所谓,我敢干。我这么做不是想证明我多么了不起,我就是想证明,我失去的东西,总有一天我会拿回来。”
“好,老弟,有志气。不过,这话听着耳熟。”
张一鸣哈哈大笑起来,“‘从那以后我发誓,绝不让人再用枪指着我的头。’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小马哥,英雄本色。”
“哈哈哈。”
张一鸣和莫老板同声大笑起来。这一刻,俩人仿佛真成了一对知交。
“好,老弟,回去好好休息,我会把车和货准备好,明后天通知你。”
莫老板一边说,一边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张一鸣,“这是预付的30%。”
张一鸣惊异地看莫老板一眼,这回不是装出来的。至少从料事的准确来看,这姓莫的确实有点心机。“老莫,你早料到这结果?”
莫老板嘿嘿一笑,没有回答。
“我要今天没答应你呢?”
张一鸣问。
“有钱给你赚,你怎么会不答应?”
莫老板微微笑着,“而且,你不是都已经做过这事了?这就像女人的那层膜,一旦第一次被捅破之后,再干多少次都无所谓了。”
张一鸣这才知道,在莫老板看来,帮他救回那个包,就等于已经淌进这浑水,自己干与不干,其实已经掌握在他手里。
“老莫,算你厉害。以后跟你打交道我得留个心眼,不然不知怎么就被你算计了。”
张一鸣亦真亦假地说道。
“哈哈,别这样说老弟,我不会算计自己兄弟的。”
张一鸣借机也哈哈一笑。苦心经营多日的计划终于有了成效,他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