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进去之后,张一鸣忍不住好奇,也顾不得刚才还跟欢欢生着气,问道:“你刚才自称弟子,你是法能大师的弟子吗?”
“算是。”
虽然只两个字,但张一鸣明显感到欢欢对自己的态度好了许多。
“你刚才还说不信佛。”
“我是不信。我只是法能大师的记名弟子。”
“为什么会这样?我去年来这里,想拜在法能大师门下,他怎么也不肯收我。他却收了你这样一个女弟子。”
欢欢犹豫了一下,说道:“是大师主动要我做记名弟子的。他说我的孽太重,希望能渡我于劫。”
“孽太重?”
张一鸣回味这这句话。虽不明法能的天机,却愈发感到这位大师的高深。
这时,小沙弥出来,合掌一礼,先对欢欢说道:“住持请师姐先进去。”
然后转身向张一鸣道:“施主请在此稍候。”
说完,领着欢欢去了。
到得方丈室外,小沙弥站住对欢欢道:“师姐请进,住持在里面等你。”
说完就原路返回了。欢欢轻轻推开方丈室的房门,径自走了进去。
法能大师坐在蒲团之上,面前放着一本经书,听到欢欢进来,抬起头微笑道:“来了。”
欢欢走近法能大师,在他面前不远的另一张蒲团上跪下,合掌行了一礼,叫了一声:“师父。”
“坐下吧。”
法能大师柔声说道。
欢欢于是盘腿在蒲团上坐下来。“师父去年叫我这个时间来一次,所以弟子如约前来,不知师父有何吩咐。”
法能大师微笑着,“我没有什么要吩咐的。我希望你每年都能够来一次,有什么事情想说,就跟我说一下;没什么事情,就来坐坐,静一下心,这对你有好处的。你没有什么可说的吗?”
在法能大师面前,欢欢就像是脱去了长年裹在外面的厚厚的保护壳,她想了想,说出了心中最近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
“师父去年说我姻缘将现,可是,还没有。”
“那你心中可有期待?”
法能大师问道。
欢欢红了脸,不作声。
“真的还没有吗?”
法能大师又问。
“弟子,也不肯定。请师父指点。”
欢欢的脑海中此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不禁一阵脸热心跳。她赶紧把头低下,也不知法能大师是否看出什么。
“还记得我为什么收你做记名弟子吗?”
法能大师问道。
“弟子罪孽太重,师父慈悲为怀,想助弟子渡劫。”
“是啊。不过你我毕竟没有太多时间相处,你是很需要这段姻缘,你也应该需要一个男人,他能助你渡过命中的劫数。”
“请师父明示。”
法能大师又微笑起来,“其实是你指点了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命中的这个人是谁。你今天不是和他一起来的吗?”
果然是他!欢欢想起刚才脑海中闪过的张一鸣的身影,只觉得心瓣尖儿都颤了一下。
因为幼年时候的阴影,长大后的欢欢憎恶男人,所以才和姚静有着假凤虚凰的关系。
张一鸣的出现,欢欢的心理经过了几个阶段的变化,首先是愤怒,这促使她一定要抢回姚静和乐乐;当欢欢认识到两个姑娘的心已经叫张一鸣彻底劫走,再也追不回来的时候,她变得悲哀,自己终究是比不过这个男人的吸引力;但后来,张一鸣通过姚静的身体,和欢欢进行了一番欢爱的明争暗斗之后,欢欢发现不但输了姚静,甚至连自己也赔了进去,每回和姚静欢好,她竟越来越产生迷离的错觉,脑海中、甚至眼前姚静的脸庞都会在恍惚间变成张一鸣的面容。
特别是最后那一晚,当姚静粘满着张一鸣湿淋淋的痕迹来到她的房间,刹那间她就觉得自己小腹之中的那个部位几乎痉挛一样的抽搐了,那一晚,欢欢觉得自己像疯了一样。
欢欢觉得无力自拔,但是又不敢相信,不愿承认这种状况,因此对张一鸣陷入了爱恨交加的情绪之中,正是这种让欢欢害怕的情绪,使得她对张一鸣更加疏离。
这一切,张一鸣不知道,其他任何人也都不知道。
但是,欢欢觉得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高僧知道,此刻欢欢的眼里,法能大师知道一切,不论前世今生,还是宇宙洪荒。
“师父。”
欢欢叫一声,匍匐在法能大师的脚下。
2张一鸣在后院等待法能大师的召唤。
欢欢去了有一阵了,不知道法能大师在对她说些什么。
张一鸣回想起去年这时候见到法能大师的情景,大师此次再见到自己,又会说些什么?
命犯桃花?
现在可以确定是桃花运了吧?
张一鸣想起了乐乐的调皮,姚静的柔顺,刘红的刁蛮,还有陆婉,还有师姐,甚至,还有赵敏,等等。
“施主,住持请你进去。”
小沙弥一声召唤打断了张一鸣的思绪。
跟随小沙弥穿过后院,又过了几个院落,来到方丈室,小沙弥亦指点说法能在里面等候,让张一鸣自行进去。
推门进屋,法能大师仍旧坐在蒲团之上,欢欢已然不在。
“大师,您好。您还记得我吗?”
张一鸣向法能大师行礼后问道。
法能大师一笑:“出家人心无杂念,所以可以过目不忘。”
“谢谢大师上次的指点,我受益匪浅。”
“谢我干什么,命里的有无,不是我定的。”
“不知大师这次可有什么指点给我?”
张一鸣问道。
“你们为什么总要我指点什么呢?如果你们能够正视自己的内心,自会看见一切,不需要旁人指点的。我且问你,你想要什么指点?”
张一鸣愣了一下,仔细回味了法能大师的话。
这次是为何而来?
张一鸣回想了一下,是因为师姐生下了自己的孩子,是因为那天和姚静躺在床上,谈起了乐乐、谈起了刘红,这些女子们,让张一鸣心里很温馨。
是了,张一鸣想到,我是为她们而来的,我想知道我这桃花运还能走多久,我不想让这些女子们因为我而不幸。
“大师,我想问问,关于桃花运的事情。”
“桃花运?”
法能大师深深地看了张一鸣一眼,“我只说你命犯桃花,没说你会走桃花运。”
“大师,这一年来,我认识了几个女子。我很爱她们,她们也很爱我,我自己都觉得很惶恐,怕负了她们。这难道不是桃花运所致?”
“真走桃花运的人,怎么会有惶恐呢?”
“大师,您的意思是……”
法能大师的话让张一鸣忐忑起来,如果不是桃花运,难道是桃花劫?
那这到底是怎样的劫数?
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落到谁的头上?
如果注定是一劫,张一鸣宁愿应在自己身上,可千万别伤害了身边这些女孩子们。
法能大师摆摆手,“你不用问太多,你命犯桃花之相还是没有改变,我观你面相,远不是你现在说的几个女子。至于运或劫的问题,既然你有惶恐之心,就说明劫数是有的;但是,你既然能为她们而惶恐,若你闯过劫数,其后必将是桃花绚烂。若能平安渡劫,你在这上面的福分不浅。”
“谢谢大师指点。”
张一鸣诚惶诚恐地说。
“我上次给你的内功心法都练了吗?”
法能大师问道。
“练了。我知道了,那不只是养生功。”
“叫什么功都无所谓,你不必执着于这个。你用来养生,它就是养生功,你用来对敌,它即是武功。我送你此功法,是希望助你一臂之力。今次你来,我看你似乎前面还有些凶险。你这次可有时间多住几日?我有套拳脚招式,也一并教给你。平时可以用来活动筋骨,关键时候,也许能派上其它用场。”
“谢谢大师。”
张一鸣再次道谢,心里亦喜亦忧。
喜的是法能大师将教给他一套拳法,练了密宗太极心法之后,张一鸣一直遗憾没有配套的拳脚套路;忧的是大师说他前面还有些凶险,却不知究竟是何凶险。
“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叫人给你安排一个住处。你可以先去休息了。”
张一鸣想起欢欢,不知她在何处,于是问道“大师您刚才那个记名弟子呢?我和她一起来的。”
“她已经走了,你不用担心。”
“哦。”
张一鸣应一声,心想,欢欢竟已经走了,那肯定是从另一条路走的,不然他等在外面一定看得见。她是有意避着自己吗?
3欢欢下山后,在台怀镇上住了下来。
她心想,法能大师说可能留他几天,只叫我独自下山,不用等他一块了,可是大师并没有叫我下山后马上离开。
宿命论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有时候,相信宿命的人是幸福的。
现在欢欢相信张一鸣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心里忽然间就觉得很充实,人也轻松起来。
三十年来,她从来就没有这样地轻松过,从来就没有觉得有了一个依靠。
她忽然间也就明白了乐乐和姚静为什么像飞蛾扑火一样义无反顾,她曾经不懂乐乐和姚静,特别是乐乐,为什么在这样一个自己一招就可以打倒的男人面前变得像个小女人样,这种男人有什么可依靠的?
现在欢欢体会了乐乐她们的感受,没来由地就明白了。
当她从心里一接受这个人后,突然间就觉得有了依靠,虽然其实张一鸣什么也没变,自己还是可以在数招之内打倒他,但是欢欢还是有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大的安全感。
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有自己的男人,他会帮我搞定的。
所以,欢欢在台怀镇上的日子,是闲适而惬意的,她一边等着张一鸣下山,一边每日里在镇上转转,看看各种各样的游客,逛逛各种小摊小店,她甚至买了些小饰品,以前欢欢是从不买这些东西的。
欢欢不担心错过张一鸣,既然是命中注定,只要张一鸣下山,他们一定能够遇见。
上山的时候不就遇见了吗?
那时候,欢欢还只是碰巧在那家店里歇脚而已,而现在,虽然张一鸣不知道,欢欢却是在专门等张一鸣,有什么理由两人会不能遇见?
欢欢甚至没来由地觉得,现在只要张一鸣出现在台怀镇,她就能闻见他的气味。
见到张一鸣后怎么样呢?
如何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说清楚?
这些欢欢都没有去细想。
她只想见到他,然后跟着他,回北京,或者其它什么地方,都行。
欢欢在台怀镇住下的第三天晚上,吃过饭后,她又去镇上溜达。
这三天里,她把附近的小商小铺都转得熟悉了,走着走着,欢欢来到了一条应该算作夜市的小街上。
街道不长,有着昏暗的路灯,这里的摊点挺杂乱,有些卖小吃的,也有些地摊,卖一些骗人的古玩或佛品。
欢欢在街头买了几个烧烤串,拿在手里有滋有味地吃着,慢慢往街中间度去。
欢欢忽然对自己这种新形象好笑,像个好吃的小姑娘一样,吃得满嘴流油。
这时她想起乐乐讲过的那句话:做个小女人有什么不好。
欢欢心想,是啊,乐乐,你比姐姐先明白这一点,是因为你比姐姐有福气,能够先遇见他。
4欢欢从夜市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就在她快出了夜市的小街的时候,一个似乎是跪在地上的小女孩吸引了她。
小女孩面前铺了一块白布,上面写着几个字:“变卖祖传佛珠,为父治病。”
字迹娟秀,不像平常见到的街头骗子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正是这一手字吸引了欢欢。
欢欢在小女孩面前蹲下来,只见白布上放了一串檀木佛珠做成的手链,现在的都市男人们有很多手上都会戴上这么一串,缓缓想买上一串送给张一鸣也很不错。
“你这个,怎么卖?”
欢欢问面前的女孩。
女孩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穿着时髦的都市女人,似乎不敢确定这会不会是一个真正的主顾。
“我要给我爸治病的。”
女孩说。
“我知道,你这里写了。所以我问你怎么卖?”
“二十……”
女孩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她此前已吓退过一些问价之人,甚至还被人嘲笑过一番,她都有点不敢报价了,但是也许真是需要钱给父亲治病,女孩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二十万,不还价。”
欢欢不是个没钱的主,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一个夜市的地摊货,开价二十万,要不是这女孩真是什么也不懂,又确实等钱救命,那就是这女孩是一个顶级的骗术大家,出手就是大买卖,不屑于去骗个百八十块的零碎钱。
可是,就算她这串佛珠真是祖传珍宝,有谁敢在这个夜市的地摊上花二十万去买这样一件东西呢?
也许是看见了欢欢吃惊的神情,女孩慌忙解释道:“值的,我们家这串珠子值这个价,要不是给我爸治病,我不会卖的。我没骗你。”
欢欢也是老江湖了,经过风浪,见过人物,也就是这两天,心里有了个男人,不觉的就有些女儿心态,才会有些闲情吃烤串,逛夜市。
女孩一番话,让欢欢恢复了江湖警觉,如果有人敢骗她,她是从来不会让那人有好果子吃的。
仔细看着女孩焦急的神情,既有对生意成交的渴望,更有对自己的货品、对自己人品的坚定表白,怎么看,这女孩不像是巧言令色的江湖宵小,而她清澈的眼神也不像是大奸大恶的江湖大盗。
“这布上的字是你写的?”
欢欢换了个话题,问道。
女孩点点头。欢欢心里又多了一层信任。所谓字如其人,写出这一笔娟秀的字,是需要一颗纯洁的心的。
“你爸爸是什么病呢?要这么多钱?”
“他要换肾。医生说要这么多。我们家欠他的恩,我一定要救他。”
“什么意思?”
欢欢有些不明所以了,“他不是你爸爸吗?什么欠他的恩?”
“他不是我亲爸爸,是后爸。”
欢欢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胸口急剧地起伏,情绪几近失控,怒斥道:“后爸也会有好人么?”
小女孩被欢欢吓得不轻,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会干出什么来,她一把抓过白布,把那串佛珠包了起来,捧在了自己的胸前。
“姐姐,阿,阿姨,不买算了,您别生气,我也不卖了,我要回去了。”
小女孩被吓得声音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