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方面传来好消息,省国资委已经批准了轻工集团将所持有的广东家纺国有股转让给CL控股。
虽然比严总所说一个星期内就批复下来延迟了数日,但总的来说批复得还是很快的,这让张一鸣心里很佩服严总的能量。
接下来的日子,CL的人都非常忙碌。
正如钟晨所言,没有银行方面的支持,CL即使收购了广东家纺,那也是去为家纺收尸。
当然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寻求雷登兄弟作进一步的资金支持。
雷登兄弟似乎也正有此意,作为雷登兄弟在CL的代表,何凯华有意无意的询问过经营家纺的资金问题,并暗示雷登兄弟愿意就此进一步投入。
拉尔曼倒是不动生色,只是在广东方面得到转让批复之后,向CL和张一鸣表示了祝贺。
张一鸣知道,拉尔曼以及雷登兄弟公司是在等他主动开口求援,然后好和他进行新一轮的讨价还价。
看来,雷登兄弟对家纺的专利归属问题仍不死心,或许他们开始的时候没有在专利归属上跟张一鸣争执到底,就是算准了这下一步,张一鸣还有求他们的时候,这时候再来谈这个问题也不迟。
因此,张一鸣愈发感到不能去找拉尔曼。
这种情况下,搞定银行成了张一鸣唯一的出路。
钟晨此前遵照张一鸣的指示,已经拟定了一个方案,并且在工总行这个层面找了一些关系作非正式的沟通,探到了他们的一些口风。
“张总,看来我们想先取得总行的支持,由总行这边出面,要求广东省分行支持我们挽救家纺的行动,这是不可能了。”
钟晨在多方努力后向张一鸣汇报说。
“我能理解。”
张一鸣道,“家纺已经成为他们最大的坏账隐患,现在突然有这么一个具备强大外资背景的公司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对银行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此时不抓住机会收回贷款,消除隐患,反而要提供免息,谁会这样做。”
“总行这边说,现在各分行都要考核业务指标。如果他们压下去,要求广东分行支持家纺,以后真形成更大的坏账,不好交待。现在我所做到的是,总行这边已经答应我,如果我们自己能说服广东省分行支持家纺,提供免息期,他们可以不管这事。本来,这种事情就算省里的分行愿意,总行也可能进行干涉,不予同意的。”
“我知道。所以说,你的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
张一鸣适时地表扬了一句,“我们过两天一起去广州吧。无论如何,也要把银行这块硬骨头给啃下来。”
“张总,好像雷登兄弟愿意提供资金。您为啥一定要找银行?”
钟晨有些不解地问。
张一鸣笑一笑,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找他们要钱是有代价的,我不愿意。”
钟晨看了看张一鸣,似乎想再问什么,最后还是没继续再问下去。
2张一鸣的忙碌还不止家纺的事情。
乐静酒吧开业了。
就像CL收购家纺的事情,乐静酒吧的开业也是静悄悄的进行的,没有花篮,也没有贺礼。
老客户会发现,原来的咖啡馆静悄悄的换了牌子,变成了酒吧兼咖啡馆;里面的环境也有些变化,变得更有情致,更有格调;最主要的,是老板变成了美丽的老板娘。
酒吧生意一开始就不错,在一些老客户看来,乐静酒吧就是原来的咖啡馆在关门装修了几天之后又重新开业了,里面的一切跟原来一样,细节上比原来更好。
姚静在这里打理显得游刃有余而又乐此不疲,张一鸣开始无限佩服自己,给姚静开这个酒吧简直是神来之笔,每天来到酒吧,看见姚静灿烂的笑脸,他的心里也暖暖的。
能带给自己的女人幸福,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多么大的成就!
酒吧的状况让张一鸣因家纺的债务问题而郁闷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这天下班后,他又到酒吧转了一圈,乐乐也在这儿帮忙。
说是帮忙,其实是俩女在姚静的办公室里聊着私房话。
姚静在酒吧里辟了一间小房,作为办公和休息用。
有了这个酒吧,下班后也不用赶着回家了。
张一鸣现在仍开着华佳敏给他使用的那辆帕萨特,想起有一阵没去看看华佳敏了,于是跟俩女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他驾车前往天鹅山庄了。
张一鸣到达的时候,华家居然没人。
他在门口等了一会,犹豫着是不是打个电话问问,还是回去算了。
最后,他决定也不打电话,就在这里等着,正好利用这个时间安安静静地考虑一下如何取得银行对家纺的支持。
将近十点,华佳敏回来了。
她已经另外找了司机,张一鸣见她从那辆奥迪上下来,司机将车停好就走了。
天色已晚,张一鸣又站在暗处,华佳敏没有看见他。
但是,张一鸣看清了华佳敏,她今天居然穿的是一套很隆重的旗袍晚礼服,而且,张一鸣发现华佳敏竟然是如此的风韵犹存,连身材都还凹凸有致,堪比妙龄,而同时那种成熟妇人的味道更是沁人心脾。
张一鸣此前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些。
“华总”张一鸣从暗处走了出来,叫了一声。
“一鸣,你在这?”
华佳敏露出惊喜的表情,“等了很久吗?”
“也没多久”开门后,两人进了屋里。
灯光下,华佳敏的风韵更加迷人,她今晚肯定喝了点酒,脸颊略有红晕,眼波流转,眼神比作为总经理这个角色的时候,要显得活泼,甚至是妩媚的多。
“华总,您今天真迷人。”
张一鸣忍不住赞了一句。
华佳敏愣了一下,露齿一笑道:“一鸣,别恭维我了。今天是有个商务晚宴,不然我一把年纪了,哪里还会这样打扮。”
“岁月会给人的内在增加一些美丽的东西。您年轻过,但姑娘们却还没有成熟过。您有着姑娘们没法比拟的内涵。”
张一鸣由衷地说。
华佳敏看着张一鸣,突然在他脸颊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
华佳敏的嘴唇出乎意料的柔软,给张一鸣的感觉就像是小姑娘。
对华佳敏的这种心理认知和感官认知的反差,让张一鸣不由得心里一荡,竟生出一种想进一步探求的欲望。
“一鸣,你真会体贴人。小敏最后要是能跟你在一起,算是有福了。”
华佳敏的话让张一鸣回过神来,他在心里暗叫一声惭愧。
3“你们收购的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我听说有点不顺利是吧?”
这回居然是华佳敏主动问起了这个事情。
“您听谁说的?收购的进展一直是保密的。”
张一鸣有些吃惊。
“也就是商场上一些朋友说的。”
华佳敏似乎不愿细说消息的来源。“还需要我再支持一下吗?”
她又问。
“不,不需要。”
张一鸣一口回绝了。
华佳敏已经给了他很多支持,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赵敏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信任他的能力。
如果张一鸣一而再,再而三地寻求支持,又怎能让华佳敏继续相信他?
“一鸣,我希望你不要跟我客气。虽然我们的年龄相差没有那么大,但我真的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
张一鸣知道,华佳敏有这样的意识,主要是从赵敏的角度而来的,所谓“孩子”其实就是女婿。
于是他不禁设想,如果以后真跟赵敏结了婚,就要叫华佳敏一声“妈”对张一鸣而言,这样年轻的妈妈,他还真不好接受。
张一鸣也没接着华佳敏的话说下去,转了话题问道:“怎么没见赵敏?”
“我下午告诉她今晚有应酬,她就说正好有一要好的同学过生日,她去同学家开Party,晚上不回来了。”
“哦”张一鸣竟然有一点点失望。
不知道华佳敏是否发现了张一鸣的那点隐秘的情绪波动,就像是安慰他,华佳敏解释说:“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小敏最近很用功,我都怕她累坏了。今天她说去同学家玩,我赶紧同意。她好久没这样去玩了。”
“她是懂事了,这样不挺好吗?”
张一鸣笑笑说。
“唉,你是不知道我这做妈的,小敏以前那么野,一天到晚在外面和些乱糟糟的人接触,我很担心;现在呢,每天就是学校、家里,家里、学校,一门心思好好学习,我又担心了。你说才十几岁的孩子,闷坏了,累坏了,那可怎么办。更难办的是,以前她是不学好,我还可以管她、骂她,现在她这是好好学习,我还不好太拦着她了。一鸣,你以后有时间就多往这来,你来了她准会放下功课。我说了,她考不考得上大学我不在意,只要她以后能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我就满意了。”
华佳敏这一通心思,说得张一鸣是又感动又为难。
感动当然是因为华佳敏那颗慈母之心,为难的却是华佳敏多次流露的,似乎要把让赵敏快乐这副担子交给他,可他实在没信心担得起啊。
但不管怎么样,尽最大努力的承诺还是要做的,不然也对不起华佳敏一番信任和错爱。
“华总,您放心,我以后会多来看看您和赵敏。另外,高考过后,赵敏上了大学就会轻松些,您也不要太过顾虑。”
然后又聊了一些别的话,张一鸣看看时间已经不早,遂起身告辞了。
4两天后,张一鸣和钟晨飞赴广州,展开了游说当地各大银行的旋风式外交。
何凯华和乐乐则与家纺的大股东轻工集团秘密商谈收购最后的细节,并撰写所需的各法律文本,为最后的签署做准备。
历时半月,张一鸣精疲力尽,却一无所获。
各银行原本只恨不得立刻收回对家纺的所有贷款,甩掉这个包袱然后各奔东西。
张一鸣简直是苦口婆心,又是晓以利害,又是倾诉苦衷,只可惜各家都表示理解,却爱莫能助。
“怎么办?”
钟晨有点垂头丧气地问张一鸣。这一阵她也累得够呛,天天给人陪着笑脸,面部肌肉都快瘫痪了。
“你联络所有贷款银行,明天在轻纺集团的总部,就解决家纺的所有债务问题开个协商会,由我们、银行、轻纺集团三方参加。告诉他们,这是最后一次协商,银行方面一定要负责人参加,我会拿出一个结果给大家。告诉他们我不想再拖了,大不了我们放弃收购。”
钟晨领命去了,张一鸣又给何凯华及轻纺集团打了个电话,做了些安排,然后倒在宾馆的床上,彻底放松地休息起来。
第二天,轻纺集团总部会议室,已经超过预定的时间,十几家银行的负责人都已到齐,但是张一鸣他们和轻纺集团的人还没有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安静的会场开始慢慢变得嘈杂起来,银行的人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小姐,你们的人怎么还不来。这算怎么回事?再不来我们走了。”
有人开始向负责会场服务的轻纺集团的一个女孩子发起了牢骚。
“对不起,我们的总经理和CL的张总、何总还在紧急磋商,您再等等好吗?”
女孩子陪笑着说。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会场里已经喧闹起来,抱怨的人越来越多,人们越来越不耐烦。
本来,银行的人员惯于被人所求,如果在其他场合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们早拍屁股走人了。
问题是,银行的钱已经放了出去,现在欠钱的是大爷,家纺欠了各银行那么多钱,大家实在希望张一鸣今天能给出个方案,把钱还上,所以不能不耐着性子等。
又是十几分钟,当人们的耐性达到极限,有人真准备撤离之时,轻纺集团的人出现了,家纺公司的总经理也一同来到了会场,但是没见到张一鸣一行。
刚进来的这些人脸色都很沉重,银行方面的人看到他们的脸色,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会场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各位”轻纺集团的毛总开了腔,他的声音很低沉,清了清嗓子后继续说道:“我不得不很遗憾地通知大家,虽然我们与CL方面进行了长时间的协商,双方的态度也很真诚,但是考虑到家纺公司已经相当恶化的经营现状,CL控股已经决定放弃收购家纺公司。”
家纺的刘总这时接着毛总的话说了下去:“作为家纺的总经理,我也刚刚得知CL放弃收购的消息。说实话,我很难过,很伤心。家纺退市以后,可以说步入了绝境,CL的收购成了我们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我曾经满怀期待,以为家纺能绝处逢生。可惜,……我也不多说了,经过和我们的大股东轻纺集团商量,我们家纺公司决定申请破产。各位银行的朋友,请回去后准备材料,到时候我们会通知大家进行债权的登记确认,待家纺的资产处置变现之后,按比例向各银行偿还。”
刘总的话音刚落,会场里炸开了锅。
“什么资产变现,按比例偿还。你们家纺破产后还能变现出几个钱来,还要安置职工,你们哪里还有钱还给我们?”
有人愤怒地高声质问。
“你们不能与CL再谈谈吗?他们肯定能救活你们,干嘛急着破产啊?”
有人抱着一线希望地问。
轻纺集团和家纺公司两位老总也不说话,只以一副无可奈何的脸对着大家。
叫着骂着,会场里的人也累了,大家渐渐地安静下来。
失望甚至绝望的情绪空前弥漫。
张一鸣一行人这时静悄悄地走了进来。有人看见了他们,但是没人理睬他们。事已至此,还理张一鸣干嘛?没意义,也没心情。
“各位,”
张一鸣开言,“有谁能告诉我今天几号?”
会场沉默了一阵之后,有人没好气地答了一句:“4月1号。”
张一鸣笑了起来。
“没错,今天是4月1号,是西方的愚人节。现在都时兴过西方的节日,所以,毛总和刘总配合我们,和大家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CL并没有放弃收购家纺,家纺更没有要申请破产。”
哗的一声,会场里第二次炸开了锅。
但这次人们的情绪是兴奋的,轻松的。
在人们兴高采烈地庆幸之时,乐乐和钟晨在各位银行代表的面前放了一份文件。
张一鸣抬了抬手,请大家安静下来。
“各位财神爷,各位好朋友,刚才虽然是一个玩笑,但是,我想大家一定最真切地体会到了一件事情,如果家纺破产倒闭,对大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家贷给家纺所有的钱,都将付诸流水,化为泡影。只有家纺活着,你们的钱才有收回的希望。家纺怎样才能活下去?光靠我们CL一家不行,还要靠大家的支持。请大家明白,帮助我就是帮助你们自己。”
会场里一片安静,张一鸣顿了顿继续说:“现在各位面前都有一份文件,是我们起草的一个协议。大概的内容是,家纺欠各位所有的钱,从CL收购家纺开始,三年内停止付息,也停止计息。请大家相信我,给我这三年时间,我一定让家纺重焕青春,最终把欠大家的钱连本带利,一分不少的还上。如果大家不能答应这个条件,那我们将真的考虑放弃收购。因为仅凭CL一己之力,我们没有把握救活家纺。各位有权作决策的,我希望您能现场就签了这份协议,没有决策权的,请现在与您的上司联系。我看,今天来的大多是有决策权的,我请求您给与我们,也给与您自己一个机会。”
张一鸣又顿了顿,最后说道:“我还想补充一点,这是个多方协议,就是说要在座的每一位都签署,协议才能生效。有一家不签,协议就是废纸一张。我说完了,拜托大家,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