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山当天下午就兑现了诺言,一纸公文发到江南毛纺一厂,王大年被调离原岗位。
不过却不是平调而是去到毛纺二厂任职一把手,算是又上升了一步台阶。
柳思慧党集合了党组委和厂长双职务与一身,最起码在毛纺厂内已经做到了大权独揽,紧接着便雷厉风行的开始了大清洗,立刻将王大年的铁杆调到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职,又拉拢了一批骑墙派稳定军心,这手段是没得说。
待内部局势稳定,再次商讨改革问题,已经无人再敢捋其虎须了。
会议一致通过成立“企改小组”,由柳思慧亲任组长,副组长则是陈秋实来担当,并且抽调各科室的人员集中起来办公。
看似由一把手亲自挂帅,但明眼人也能瞧出来必然是这位助理做主了。
尽管心里不服,但也得憋着,柳思慧这么力挺他,又委以如此重任。
搞不好还真就是面首,那可是厂长跟前的红人,巴结还来不及呢,公开场合下哪敢有怨言。
“这是成员名单,一共15人。都是挑的文化水准高,能力突出也比较年轻上进的科室精英,您过过目!”
陈秋实递上一份档,交给柳思慧,等她批示之后就可以去要人了。
“嗯?怎么若云也在里面!”
柳思慧皱了皱眉头道,“这个丫头书读得不好,脑子也不灵光,让她进来就是拖后腿。我虽然是厂长,但在工作中从来不会任人唯亲!”
陈秋实听她如此贬低周若云,心里一阵厌烦,不动声色道“我调了财务科的报表和帐目看过,整个科室就若云所经手的最详细,误差也最小。其他人很多账目不清,这对我执行下一步的方案有很大影响。就算不会,我也可以教她,毕竟若云她也是自己人啊。”
“但我提前跟你说明,如果她哪里做的不好,丢了我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客气的!”柳思慧冷着脸严厉道,好像跟谁欠她两百万似的。
靠,这还是亲生的闺女吗?陈秋实心里默默地给她竖了个中指,拿过签好字的名单就退出了办公室。
调人这种小事可以直接交给厂务办或者人事科来完成,不过他又怎么可能放过接近周若云的好机会,便兴冲冲地前往财务科。
“陈助理大驾光临啊,是不是厂长有什么安排?”
在走廊中就遇到了财务科长,这邱成庆看着斯斯文文,鼻梁上还架着厚厚的镜片,可满脸堆着笑都快变成包皮……
啊,不对,是包子皮!
一字之差却谬之千里。
“邱科长客气了,我就是来借个人而已,顺便通知下将近5年的财务报表汇总尽快做出来。”
“报表是小事,我这就安排人员加班加点的统计,绝对不耽误柳厂长使用。”
邱庆成拍着胸脯打包票,又问道“不知陈助理是看上我们科室哪位英才了?”
“就周若云吧。”
“陈助理的眼光真毒辣啊,小周可是我们科室的业务能手,你这大手一挥,我们财务的半壁江山就没了,这以后可就苦了我咯……”邱庆成戏精上身,表情做作,略显浮夸的演技相当搞笑,只可惜这马屁柳思慧听不到,就算听到也没用,娘俩的关系本身就不咋滴,你就算再关照那也不过都拍在了马蹄铁上。
“呵呵,邱科长放心。咱们厂改革之后,可不止是员工得利,这有功之臣自然都得动一动。”
陈秋实先给他画了张饼,别到关键时刻掉链子。
这所谓的改革,谁心里都没底,表面上虽然和气,心里有各自的小算盘精着呢。
他只说了动一动,但可没具体说怎么动,他这个“企改小组”的副组长,当然有不少决断权。
“你这话我爱听,晚上有空咱们兄弟喝两杯?”邱庆成得了信号,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勾着陈秋实的肩膀就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老哥客气了,兄弟我初来乍到该当我做东,你可别跟我争!”
陈秋实也是无利不起早的主,便借机和邱庆成攀上了交情,财务科毕竟是实权部门,维护好关系日后干什么事情也都方便。
俩人靠着走廊的视窗点上一支“南京”,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热络地攀谈起来。聊到最后恨不得立刻斩鸡头、烧黄纸拜过关二爷结为把兄弟。
“老哥,跟你打听个事儿。若云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待到最后陈秋实才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哦?”邱庆成眯缝着一双小眼透过厚厚的玻璃片用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他道:“怎么算异常呢?”
“就是心情啊,工作状态啊,有没有谈恋爱之类的。”
“这个还真没怎么注意,倒是听说相亲相了不少,都是市直机关的子弟。虽然在科室内文文静静,挺受同事喜欢,但这丫头心高,好像都没看不上眼。不过兄弟你近水楼台先得月,柳厂长如此器重……”
“咳,八字没一撇呢。”陈秋实提醒他道,“这话藏在肚子里。”
“我晓得,晓得。”邱庆成一脸猥琐的笑道,心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龌龊事。
陈秋实并不是脸皮薄,也不怕被别人知道自己的用意,现在担心的是她们娘俩之间冷淡的关系会造成变数,还是小心为妙!
这和出去勾搭床伴炮友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失败大不了换个人在来过,但周若云只有一个,心里越是在乎,行动便愈发谨慎。
邱庆成很会来事儿,走进会计办公室将其中的一位大姐给支开,这样屋里也就剩下了一个孤单的身影。
“若云!”陈秋实怀揣着激动的小心情迈了进去。
“你来干嘛。”周若云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平淡地回道。
“我当然是来给你送调令来了。”
陈秋实拿出准备好的文件放到她面前道,“毛纺厂顺应时代发展潮流,积极回应国家号召在未来将会进行大刀阔斧的企业改革,这个”企改小组“就是专门负责这项重任而成立。”
“改革?”
周若云皱了皱眉头道,“我听说隔壁市的钢厂从去年改革之后,那些当官的吃香喝辣,苦了下岗的普通工人连个着落都没有。你们也要这样做么?”
“瞧你说的,现在所有国营企业都要和财政脱钩,厂内什么情况你做财务的比我还清楚才对。不改所有人都得饿死,这才是管理层的失职。还有你爸、你妈可都是当官的,都是党员呐!”
“哼,就是因为他们都是当官的,才不管是工作还是家里都摆着一副臭架子!”
陈秋实没料到这亲妈还挺愤青,一张白皙的俏脸上即便面带愠色也是那么美。
“咳,那些先不说。我呢,虽然没什么大才,但现在就负责整个改革的事情,就缺你这样的专业人才来帮手。如果计画实施得当,不仅无需裁员,还能带领咱们厂重新走上辉煌!”
“真的?”周若云狐疑地问道。
“比珍珠还真!我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嘛!”陈秋实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嗯,是!”周若云这补刀技差点捅得他口吐鲜血而亡。
“那你来呗,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的工作可以挽救数千名普通工人啊,多伟大啊!!这个名额有限,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帮你争取到的!”
“不去!”周若云板着脸一口回绝道。
“为什么啊?多少人挤破脑袋想来都没机会呢。”陈秋实急道。
“我在家就已经受够她了,不想在单位也天天面对她挨训!”
好嘛,这真是亲娘俩,各自看对方都不顺眼也真奇了。
“这个你们母女俩的问题呢,我一个外人暂时不方便评论。但我知道有这么一个道理,就是想让别人看得起你,那你就得付出百倍努力的还击回去,证明自己的价值。横眉冷对那都是懦弱的逃避行为,为什么不把你们之间的不开心视作一种挑战呢?女强人不止她一个,你可以变得更强!”
周若云默不作声,似乎在思考,又或者根本没有听到心里去。
“我再送你一句话: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好好想想,是继续躲在财务科自怨自艾,还是走出去迎接挑战。而且你们做的这些帐目,在我眼里全是小儿科,不仅漏洞百出还无法体验资料的真正价值!”
陈秋实不光是鼓励、激励甚至用上了激将法,这涉及到周若云的专业,只见她果然上当,立刻道“小儿科?我可是专业的财会人员,而且从来没人觉得我做的帐目有问题。”
“不好意思,我也有会计证!”陈秋实嘿嘿一笑道,“我还会用电脑来做账,如果你过来的话,我向厂里申请采购几台电脑,顺便教教你。”
陈秋实并没有告诉她,不仅有会计电算化的资格证,还有注册会计证。不然拿什么技能帮企业剥离不良资产,优化财务报表以达到上市的资格?
这回周若云是真的动了心“但如果你说到办不到我就回财务科来!”
“行,到时候我弄个八抬大轿,敲锣打鼓的把您送回来,怎么样?”
“真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