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过去了,警察来找过我『协助调查』,但却没有扣留我,也没有起诉我。
原因很简单,真真根本没有报警。
自从那天她在记者会上说了那些后,便没有再向外发言,也没有配合警察的调查。
真真的做法也在我意料之内。
她要是报警告我强奸,便要闹上法庭,到时候律师可以传召证人,又可以查她的背境,反而有机会让我洗脱嫌疑,还我清白。
现在她这样忽然噤声,反而会让别人认为她是受到了压力,或被恐吓,所以不敢再作声,反而更坐实了我的黑社会背景和持势凌人,令我更难为自己讨回公道。
但真真这样做却已掀起了很大的江湖风暴。
娱乐圈重新掀起一股反黑社会暴力的浪潮,所有明星,艺人等一起站出来声讨黑社会。
我这个始作俑者的黑社会大佬金坚自然不用说,可说是犯了众怒。
所谓正道一方的警察固然盯着我,从昨天开始就不断在我管理的地盘,像夜场,酒吧,KTV 等大肆查牌,让我没有一个场地可以做得成生意。
其他的黑社会『行家』也不断攻击我,说我坏了他们的规矩,让别人指责黑社会,他们也成了代罪羔羊。
好像在这件事发生以前,黑社会便很守规矩,无可指责似的。
一夜之间,我成了正邪两道众矢之的,两面不是人。
这天我坐在玉吧的办公室,阿武和芷冰进来,我看芷冰看我的表情十分奇怪。
阿武走到我身前,对我道:“坚哥,从今天开始,我不再跟你做事了。”
我心头一震,这才是对我最大的打击。
警察的查牌和其他『同行』的攻击我其实不是很在乎,我知道只要时间过去了,不管这事情是真是假,人们都会淡忘,但现在阿武竟然要走了。
我静静的看着阿武,说道:“就是为了新闻发布会上的事?”
阿武点点头,说道:“坚哥,你救过我母亲,我说过要报答你。我为你杀人,为你贩毒,这些我都可以做,但我也有底线,我父亲教我武术时说过,绝不可以武凌人,欺凌弱小,我觉得自己不可以再跟着你了。”
我看看阿武,又看看芷冰,问他们道:“你们相信我有做过这件事?”
芷冰面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摇了摇头。我明白她只是跟着阿武,我问阿武道:“你相信我有强奸她?”
阿武一愕,说道:“你没有?”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跟了我这么久,你认为我是做这些事的人吗?”
我看芷冰脸上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阿武脸上却是有点怀疑的神色。
我说道:“我是有跟她发生过关系,但她是自愿的,那时候她为了争取到这一个角色,所以主动献身给我,我没有一丝一毫强迫她。”
我顿了一顿,说道:“至于她为什么在记招上这样说,我也弄不清楚,但我现在正在找No苏去查。”
我抬头看着阿武:“我虽然帮过你,但你为我做的已远超过我为你做的,你没有欠我什么。你若要离开我,我没有话说,但你若因为这个原因离开我,我希望你重新考虑,因为我真的没有做过这件事。”
阿武沉默了一会,回头望一望芷冰,转头走出办公室,说道:“那两个夜场又被人攻击,我去找些兄弟处理一下。”
我心头一松,总算留住了阿武,只要他和我的女人们信我,我有信心可以挨过这风暴。
接到了No苏打来的电话,他对我道:“坚哥,已查到一些关于真真的资料。她生长在一个颇为富裕的家庭,是家中的独女,父母对她很好,很疼她,她与父母的关系也很好,基本上可以说是在温室里长大的。”
“大约一年前,真真大学毕业后出社会工作。她的工作是社工,常常要接触一些问题少女,那些少女有些在夜总会或夜店做的。工作了一会后,真真认识了一个男人,更爱这个男人爱得要死,但她父母不喜欢这男人。结果因为这样,真真和她父母的关系变得很差,后来更自己搬了出来。”
我心里暗叹一口气,事情已是昭然若揭了。我问No苏道:“有那个男人的资料吗?”
No苏道:“资料很少,真真的那个男人好像十分低调,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太多他的资料。只听说那男人很会哄女孩欢心,所以真真爱他爱得要死要活。”
事情一如我所料。
真真不可能与我有仇,而她这种在这么好的环境底下生活的人,也不可能是为了钱而做这些事。
唯一的可能就是为了她爱的人。
一个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少女,忽然碰到一个很会哄女孩开心,又成熟,又俊郎的男人,一定会对这个男人死心塌地,这个男人不论叫她做什么,她都会愿意去做。
能够让真真这种少女去作这么大牺牲的,只有她爱的男人。
至于这个男人是谁?在我认识的人中,能够有这样的深谋远虑,可以安排一个这样的局让我进去,而又对女人这么有办法的,那只有一个人了。
又是洪英开会的日子,这些会议最近开得颇为频繁,以前的几次是洪英受到攻击,这一次我却是被攻击的对象。
不过这次的会议,韩虎却没有参加,只有我们另外七个堂主。
会议一开始,媚姐便皱眉道:“阿坚,你也太过份了,自己玩就算了,怎么还搞出这些事?你被攻击不止,还连累了社团,现在我们都不能做生意了,你说怎么办?”
三水叔和吉叔立时附和道:“是呀,X 你老母,年轻人就爱搞这些。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你们搞你们的,不要连累了社团,搞得大家都没饭吃。”
听着他们这样说,我没有答辩。
在江湖混了这么久,我明白那句:“衰就要认,打就要企定”。
这一次我这个筋斗裁得不轻,别人说这些话我也只能够受了。
我也没有辩解说我没有强奸真真什么的。
别说他们不一定会信,就算他们信了,也没有任何分别。
在这些人眼中,事实并不重要,我做了什么也不重要,最重要的只是他们的利益。
现在是我害得他们失去了利益,就算我的道德比孔子高,他们也同样会埋怨我。
扰攘了一会,龙头倪生开口了:“好了,这次事情阿坚是有错,但阿坚以前为社团立了不少功劳,你们也不要再责怪他了。只是现在…”
转头对我道:“阿坚,现在你替社团打理的那些地盘,都被警察盯得很紧,又被其他社团攻击,这样很难做生意。”
顿了一顿,说道:“这样吧,你把现在手头替社团打理的生意先退出来,让阿进打理,待事情过了后再重新处理吧。”
我心头一凛,难道这就是进哥的目的?
不知道这是他预计到的结果,还是他跟倪生早有默契?
但我知道这时我没有抗衡的余地。
我想了一想,说道:“倪生,我这次犯了错,损害了社团的利益,社团的地盘我是应该给回公司的。只是我想,进哥已是这么忙的人了,又要兼顾社团的白纸扇职务,也有他自己在尖沙咀的地盘。不如我把那些夜场给进哥打理,至于赌档和财务公司,我觉得可以让阿飞打理,分担一下进哥的工作,你认为如何?”
倪生听了一顿,没有说话。
李永权接口道:“对呀,阿进手上已有这么多的地盘,哪里忙得过来?整个洪英也不是只有阿进一人能做事吧?让阿飞接手吧,我会帮他。”
倪生看了李永权一眼,点头说道:“这也好。阿进,阿飞,你们暂时先打理阿坚退出来的那些地盘,待事情丢淡了再看怎么样吧。”
我心头一松,至少保住了一部分的地盘。地盘到了进哥手里,能拿回来的机会不大,但在高飞和李永权手中,应该还有机会争取回来。
在发生了真真那件事和我被削了权的数星期后,我听到消息,我一向跟他买货的泰国毒枭察猜,在一次政变中被人拖下了马。
而现在新上任的另一位将军准备重新洗牌,以前与察猜交易的香港的一些拆家,包括我在内,都暂时不与交易,要待这位新上台的将军与拆家们谈判好了新条件才重新交易。
不过这事暂时对我的影响却不大。
自从把原本属于社团的地盘交回给『阿公』后,我手上只剩下玉吧和两个从重头手上抢过来的夜场,但因为常常被警察查牌的缘故,这些夜场现在也做不了多少生意,弄得连白粉的出路也没有了。
幸亏与王君合伙的西饼店生意还是十分红火,我在那儿每月得到的收入也不少。我心里暗暗庆幸,还好有这一盘正当生意。
这天早上玉吧还未开门,我只是闲极无聊的在这儿坐坐,喝口闷酒。
这时却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是那天我找过他的东青的成叔,走在他身旁的是一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样子颇为俊朗,只是眉宇间看上去十分奸诈。
我对他淡淡一笑:“难得东青龙头大驾光临,可惜现在我这酒吧还未开门,我又不会调酒,不然可以让邦少试一下我们的名酒。”
我又转头对成叔道:“上次成叔请客,我还没多谢你呢。”
那年轻人哈哈一笑,说道:“一句话没说就能猜到我是谁,坚哥果然是聪明人,难怪短短时间就能在洪英这么出位。”
我笑笑不答。我知道邦少既然亲自来这儿,便不会是来说废话的。我也不喜欢废话,所以只等他说下去。
邦少左右看了一下,见只有一两个我的手下,说道:“我这次也想跟坚哥单独谈一谈,可以吗?”
我带着邦少和成叔到了办公室,把门关了。
双方静了一会,邦少才说道:“我上台以后,本来以为可以一举把洪英打垮,谁知道你上次单人匹马的走到我们地盘,与成叔说了一席话,就逼得我们不得不对你们洪英收手。”
“你又能够查到我藏货的地点,让警察起了我一批货,还趁机『搞正』了星球。你在江湖只混了短短的一两年,便有这么出色的表现,为洪英做了这么多事,的确不简单。”
我淡淡的道:“星球可不是我『搞正』的,我只是做个顺水人情给韩虎。不过邦少硬要这样说,我也不会抗辨,邦少是想为星球报仇吗?”
邦少摇头道:“星球这人做事冲动,又只会沟女,我一向都不大喜欢。他的死我不在意,至于那些货嘛,所谓钱财身外物,而且你还帮我『搞定』了猛火,便算是处理猛火的代价吧。虽然是贵了一点,但总算也是为东青清除了瘀血,对我也未尝没有好处。”
我一征,随即明白,想起 No 苏曾经对我说过,邦少做龙头,东青内部还有几股势力不服,想来猛火就是其中一个。
我对付猛火,本来只是想为傲雪报仇,谁知间接也帮了帮少一个大忙,难怪他失去了这么大一批货也不在意了。
我说道:“那邦少今天来找我是什么事?”
邦少望着我,说道:“我很欣赏你,我想你加入东青。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只要你一点头,我立即和倪生说,我会依足江湖规矩,不管倪生开多少转会费,我都照付。”
我没料到邦少竟会提出这个,不禁一愕,随即笑道:“邦少倒看得起我,只是现在黑白两道都在对我攻击,我在洪英也被削了权,现在只在游手好闲,这样的人对邦少有什么用?”
邦少摇头道:“记招上发生的只是小事一桩,时间过去便没事了。至于你在洪英不得志,那是因为倪定山不会用人,而且我知道你们洪英还有另一个大人物谢文进,他跟你一山不能藏二虎,你在洪英很难再有什么发展的了。”
我心想这邦少对洪英的事知道的倒清楚,想来他在洪英派有卧底。
邦少又道:“在我的东青,成叔和秦叔都老了,他们早晚要退下来。我喜欢年轻的得力助手,他们有干劲有本事,想出位,我正是要招揽像阿坚你这样的人才。”
我有点疲倦的道:“恐怕邦少这次看错人了,我不是什么人才,不会帮得了邦少的。”
邦少微笑道:“你先听我说完,现在就有一个你出位的机会。你也知道察猜被推下台了,现在新上台的是一个将军叫做沙吉的,你知道他的资料吗?”
我不答,我知道沙吉推了察猜下台,接替了察猜成为控制泰国大部份毒品出口的毒枭,但其它的事我最近却没留意。
真真的那件事让我忙得不可开交,所以还没有打听那个新上台的接替察差之位的将军的资料。
邦少对我道:“这个沙吉将军听说是泰国华侨的后裔,还会说中文。他现在在泰国拥有军权,权力十分大,已控制了泰国大部份的毒品市场。”
“以前察猜卖货时,都是来者不拒,谁跟他买货察猜都卖。沙吉上台后,他觉得察猜的做法太浪费人力物力,要跟每一个拆家打交道,而且容易被国际刑警或其他警察渗透。”
“所以沙吉的做法,是准备在每一个国家或地区中,只挑选出来几个代理,他只卖货给这几个代理,再由代理在当地卖给其他拆家。沙吉认为这样做能够省下人力物力,也不那么容易被国际刑警渗透。”
“沙吉准备在香港找五个代理,只有这五个代理才可以跟他入货。他已经选定了四个了,只有一个还未定。”
说到这里,邦少对我一笑:“洪英自然也对这个代理权很有兴趣,倪生昨天已派了谢文进去泰国与这个沙吉将军接触,你知道吗?”
我一愕,我的确不知道这事,虽说我最近在洪英已被投闲置散,但这么重要的事,竟然是由邦少告诉我,我不禁感到有点惭愧,看来自己最近真的是『回塘』了。
邦少看着我道:“你也到泰国找沙吉将军商量代理的事情,但你不是代表洪英,你是代表我们东青争这个代理权。只要你为我们东青争回来这个代理权,我让你进来东青,坐第二把交椅,你在东青做我的左右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凭我们两人的智慧和能力,很快就可以雄霸整个香港的江湖了。”
我想了一想,问道:“东青也有不少人才,邦少为什么选中我?”
邦少笑道:“东青自然也有不少人才,但我觉得他们都不如你。而且你要真过来东青,一加一减,洪英的势力弱了,我东青的实力却加强了。”
他顿了一顿,又道:“而且我听说,这个沙吉将军与你一样,也是个好色之人。你对女人很有办法,在这方面可能也有帮助。”
我不再说话,静静的考虑了一会后,我抬头向天:“我明天会到泰国找沙吉将军。”
邦少大喜:“好,果然够决断。我向你保证,你转会到来东青后,所得的一定比在洪…”
我打断了他的说话:“你不用向我保证什么,我去泰国不是为了东青争代理权,我也不会转会到东青。”
邦少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为什么?你在洪英已不会再有任何发展了。”
顿了一顿,续道:“那日你故意找成叔单独谈话,想让我对他产生疑忌。我今天与你单独谈话,相信倪定山也会有同样的想法吧?而且倪定山早已对你忌惮,你以后在洪英还会得到他的信任吗?”
我心头一凛,他竟然猜得到我那天找成叔的目的,现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个邦少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我站起来走向门口:“上次在东青桑拿,多请成叔请客。今天两位大驾到来,自然是我回礼,请喝点酒再回去。”
邦少还不死心:“你对洪英这么忠心有什么用?倪定山不会再信你的了。”
我没有答话,开门离去。
我对洪英忠心?
这个我从来没有想过。
在黑社会,忠心不值钱,我也绝不会对一个黑社会集团忠心,只是我也厌倦了做别人的手下。
我想的是,我自己闯出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