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醒醒……快醒醒!
突然的声音,让睡梦中的许翰林睁开了眼睛。
自从因为辑妖司的事情与娘亲书斓曦大吵了一架之后,母子两人便再也没有说过什么话,这还是许翰林第一次和自己的娘亲产生缝隙,他不理解,为何自己的娘亲始终不让自己去,他更无法说服自己,有什么理由可以不去!
胖子临死时的场景,不停地在自己的眼前回放。
许翰林说服不了自己,他一定要去!
天亮之后的他从床头爬起,如往常一般穿衣洗漱,整理好一切。
明天,便是辑妖司的第二轮考核,之前的第一轮,许翰林已经达标,现在他需要做的,便是偷偷瞒着自己的父母,去参加辑妖司的第二轮考核,虽然自己与娘亲发生争吵,且因为这件事情,母子两人意见不和的大吵了一架,但是许翰林还是想着趁娘亲不注意偷偷去参加第二轮的考核,可谁知道当他走到大门前的时候,却是发现大门竟然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他拉扯着门栓,大力喊叫着。
许久后,娘亲书斓曦的身影,才出现在了房门外面。
隔着厚重的房门,从那门缝当中,许翰林能够依稀看到自己娘亲的身影。
“娘亲,你开门,开门!”
许翰林双手紧握着门把手,费力的摇晃着。
站在门外的书斓曦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开口:“今日你不用去上学了,就在家里好好反省一日,晚上娘亲自然会放你出来!”
书斓曦知道了今日是辑妖司第二轮考核的日子,因此并没有放许翰林出来,反而是在说出这番话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被关在房中的许翰林,无助的拉拽着房门,却是无能为力,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娘亲会如此洞悉自己,竟然将房门都锁上了,只为了将自己关在内中。
虽然知道这是下下之策,但书斓曦并不后悔,她清楚,自己儿子的倔脾气绝对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减缓,他认准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哪怕自己不允许,他也会偷偷摸摸的,没有办法的书斓曦,只能用这个最笨却也最有效地方法,将自己的儿子锁在了房间里。
自己和夫君,还有药堂要打理,不能时时刻刻陪在自己儿子的身边,稍有不注意,他一定会去跑去参加那个什么辑妖司的考核,自己太理解了他了,想要阻止,唯有这个办法!
虽然听着儿子拍门的叫声书斓曦也于心不惹,但一想到那王家小子的下场,书斓曦还是坚决的转头,不听之任之。
她相信,终有一天,许翰林会明白自己的苦心!
“娘亲,开门!开门!”
“我不是去辑妖司,我是去上学!”
“开门!你把门打开啊!”
房间里的许翰林,拍打着房门“咚咚”做响,可那紧闭的门扉,没有丝毫的动静,铜锁晃动,诺大的院子,却是没有一个人。
透过紧锁的门缝和窗户缝,许翰林清楚的看着自己的娘亲和父亲去了药堂,被锁在家中的他,任凭如何嘶喊,都无济于事,尤其是随着日头上升,许翰林更是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他在屋中来回渡步,焦急万分,日头已经慢慢上升,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就是真正的弃权了,想要再进入辑妖司,就万分困难了。
就在被锁在屋内的许翰林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的同时,房间外面,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许翰林?许翰林你在吗?”
原来,是曲悠悠!
许翰林黯淡的眼神一亮,像是看到了希望似的,他拼命地拍打着房门。
曲悠悠没有独自一个人去辑妖司,反而是在迟迟见不到许翰林的时候,想到了来许翰林家里找许翰林。
终于,她注意到了许翰林的房间,也听到了许翰林拍门的声音。
“你怎么被反锁了啊!”
曲悠悠一脸的意外,隔着房门看着许翰林。
“你别说了,快想办法给我开锁,快要来不及了!”
许翰林最担心的就是错过了辑妖司的第二轮考核,而曲悠悠闻言,则是满脸坏笑的看了一眼被锁在房间里的许翰林,抱着胳膊,站在外面,一脸的趾高气扬。
“你求我呀,你求我我就帮你!”
“求求你了,姑奶奶,帮帮我吧!”
在大是大非面前,许翰林就是这般的有眼力劲。
而曲悠悠闻言,则是如同斗胜的公鸡一样仰着脑袋,还特意的站在原地等了几分钟,就为了看许翰林着急的神情,直到许翰林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的时候,曲悠悠方才不紧不慢的走到房门前,只见她拿下了一根自己的发簪,对着锁眼比对了几下,咔嚓一声,铜锁竟然直接就打开了。
这一幕看呆了许翰林,打开房门的他看着曲悠悠,一脸的不可置信。
反倒是另外一边的曲悠悠,满脸的无所谓,开口解释道:“我以前在我们家逮到个家奴想要偷东西,我就威胁他,让他教我开锁的本事!”
“厉害!”
听着这平平无奇的赘述,许翰林冲着曲悠悠竖了个大拇指。
两人也没有磨蹭,看着日头,往辑妖司赶去。
好在,当他们二人过来的时候,第二轮的考核还未结束。
前面还有人在轮考,许翰林看了一眼,发现这次考核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在一众香囊当中,找出指定的几个,考验的竟然是一个人的嗅觉。
许翰林有些想不通,嗅觉和捉妖有什么关系。
在此之前,已经有一些先头过了辑妖司第一轮考核的人参加了考核,这些香囊虽然不多,但每一种里面都有特殊的香味,要从这十数种当中找出考核规定的那三样,还是十分的不容易的,有一些已经虽然通过了考核,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落败了。
不过好在许翰林自小时候起便随着父亲学医,经常会被父亲训练去区分药材的味道,因此也是对考官安排下的三种味道轻车熟路,没一会儿就通过了。
许翰林通过了之后轮到了曲悠悠,让许翰林意想不到的是,这位古灵精怪的大小姐,竟然也通过了考核,甚至用时不比自己差多少。
至此,辑妖司的第二轮考核,许翰林和曲悠悠,竟然如此轻易地就完成了。
接下来是第三轮考核,只不过辑妖司的人并没有说第三轮考核是什么,只是让通过第二轮考核的成员明日再来,许翰林听到这里,看了一眼通过的其余人,与曲悠悠一起,转身出了辑妖司的大门。
可刚刚出了辑妖司的大门,许翰林便愣在了那里,因为对面的街道上,自己的娘亲书斓曦,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当许翰林出来的时候,书斓曦的目光与许翰林在半空中对视,刹那间的眼神交流,许翰林从当中看到了生气、难受等等情绪,而且母子两人在隔街对视了一眼之后,书斓曦竟然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唯有许翰林,像是做错事被家长逮到现行的孩子一般,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母子两人的视线对视一眼,书斓曦一言不发,冷冰冰的转身离开。
看着娘亲离去的背影,许翰林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一旁的曲悠悠凑了过来,伸手拉着许翰林的胳膊,眼神变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回家吧!”
良久,许翰林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日上三竿,已经是中午时分,夏日的太阳,总是这般毒辣。
院子里的柳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有着阵阵清风,刮着云朵,刮着柳枝。
许翰林拖着步子回到了家,他走的极慢,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更不知道自己回到家里,娘亲会如何说自己。
虽然不情不愿,但家门已近在咫尺。
许翰林回到家的时候,娘亲书斓曦正在厨房里忙碌,即便生气,一家人的午餐,书斓曦还是得准备。
她在厨房里弯着腰,舀米、淘米、生火、煮饭,忙的不亦乐乎,按照往日十分,即便再忙,看到儿子散学归家,书斓曦都会回头冲着儿子甜甜一笑,唤声:“回来啦?”
但今日,书斓曦不为所动,脸上的神情也没有丝毫的欢喜,冷冰冰的,如沾水的抹布般阴沉,仿如轻轻一拧,便能挤出水来。
看着娘亲书斓曦忙乱的背影,许翰林低着头,站在门口,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母子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灶台里的柴火在噼啪作响,书斓曦拿着厨刀,心烦意乱,她噼里啪啦的切着菜,突然:“啊!”
一声轻呼,站在门外的许翰林吓得浑身一激灵,连忙跑进了厨房。
原来是心烦意乱的书斓曦一个不注意,厨刀切到了自己的手指,殷红的血液立马流了出来。
许翰林看在眼中,急忙快步上前,捧着娘亲的手,将那切伤的手指一口含进了自己的嘴里,可下一秒钟,书斓曦便直接将自己的手指抽了出来,满脸的怒火。
她没有和许翰林多说一句,只是甩了甩自己受伤的手指,然后低头,在案板间忙活着。
母子两人不发一语,沉默的气氛,反而更加让人窒息。
许翰林站在旁边,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知道娘亲生气,也知道现在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可是年少的许翰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书斓曦也没有再搭理许翰林一下,反而是继续忙碌着,母子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沉默的窒息。
许久后,许翰林悄悄地从厨房里退了出去。
即便是中午吃饭,一家三口一张饭桌上,书斓曦都没有正眼看过许翰林一下,对于许翰林偷偷跑出去参加辑妖司的第二轮考核,书斓曦很生气,甚至已经生气到了无声的地步。
这种山雨欲来的寂静,让许翰林更加不知所措。
他下午没有去学堂,而是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娘亲。
直到日落,许翰林都没有出房门一步。
这时,“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落日的余晖照在那人的背影上,将影子拉的老长。
许翰林以为是自己的娘亲,但正眼细瞧的时候,却是自己的父亲。
印象中,父亲极少关心自己,每天都在药堂忙活,他是整座城里医术最高明的医生,悬壶济世、妙手回春,每天的身影都是在药堂里忙碌,很少能够照顾到自己,许翰林没有想到,这一次进来的,竟然是父亲。
他走到许翰林的床边,看着背对着自己,正在假寐的许翰林,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被子,好气又好笑的道:“醒醒,别装了!”
知子莫若父,许翰林在装睡,许神医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看着从床上起来的许翰林,将一旁的衣服扔到他面前:“穿上,随我去个地方!”
此时,已经是申时,日落西山,许神医拉着自己儿子,两个人出了城,一路往北而去。
许翰林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被父母逮了现行一般,跟在父亲的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
直到出了城的父亲走上了自己熟悉的山头,许翰林才知道了些什么,他看着父亲的背影,觉得有些惊骇。
父亲从未真正的关心过自己,甚至从自己上了学堂开始,都未曾真正的过多关注过自己,季节变换的衣食添加,平日里的学堂留业,父亲都是不管不顾,因此许翰林也没有想到,父亲竟然会带自己来这里,上了山头,看着漫山的墓碑,许翰林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自己伙伴王胖子的身影。
而父亲许神医,则是来到了王胖子的墓碑前,他没有说话,身子站着笔直,目光紧盯着面前的墓碑,眼神当中流转的神色,无以言说。
许久后,许神医开口了:“翰林,你老实和我说,你非要去辑妖司,可是为了你的好友!”
虽然已经带着儿子来到了这里,代表着许神医已经知道了许翰林心中所想,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嗯!”
许翰林看了眼胖子的墓碑,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辑妖司是多么危险的地方?就算是那些衙门的官差,乃至军营里的士兵,都对辑妖司敬若鬼神,想着有多远躲多远。只因为辑妖司和普通的官职不同,他们是在和妖魔鬼怪做斗争,凡人之躯,岂能比肩鬼神?”
“我知道!”
许翰林再次点了点头,不过这一次,他眼神当中的神色,却是异乎寻常的坚定。
“但那又如何呢?辑妖司既然能够一直存在,说明有人一直在默默奋战在第一线,说明即便是那些可怕的妖魔,辑妖司依旧能够战胜!父亲你也曾经说过,男儿自当带吴钩,既然有人可以奋战在第一线,与妖魔拼杀,保家卫国,那我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是因为王家小子吧!”
许翰林还未说完,父亲许神医就出口打断他了。
他看着面前的王胖子墓碑,听着儿子的“豪言壮语”,他转身,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许久后,他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开口道:“翰林,你长大了!想去就去吧,但是你要记住,辑妖司的工作,那是与妖魔鬼怪打交道,危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死于非命,你的娘亲之所以如此生气,就是因为害怕哪一天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过作为一个男人,为父还是支持你的想法,既然你决定要去了,那便放开手脚去做,只要你记得,你的命不是属于你自己的,便好!你娘亲那边,为父会帮你去说和的,想不到,一场妖变,改变的真的是极多啊!”
许神医说到这里,再度看了一眼王胖子的墓碑,转身回家。
“走吧,不早了,该回家吃饭了!”
夕阳下,父子两人的身影,并肩走在一起。
余晖洒下,将两人的身影,拉的老长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