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人去床空,女孩儿已经不见了。
我在被窝里静静地躺着,不由得念叨起小珠珠,这个钟点她该起床了吧?
长这么大,──也就是从昨晚上开始,珠珠才第一次踏踏实实地睡在自己的褥上,床单上画着可爱的米老鼠或者小丸子,早晨醒来还可以赖在被窝里撒一儿娇,用不着急急忙忙地爬起来,端着茶缸站在走廊里等工友送早饭来的手推,过不了几天,她也会像其它的小女孩儿一样,拥有自己喜欢的毛毛熊和芭比娃,而不是出院病人丢掉的残旧的橡皮鸭子。
可是……,昨夜的女孩子呢?也许她的父母正在灯下苦候,她却宁可在陌生的床上借宿一宵,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我打了个哈欠,下床,检查了一下衣袋里的钱包,果然空空如也,我叹了口,还好,昨天分到的一万五已经锁进抽屉里,要不然……哼哼!
洪良准时来接班了,见我心事重重的样子取笑飞机打得太多。我笑笑,收拾东西回家。
在家里坐了不到五分钟,孙东风风火火地来敲门,拉起我就往楼下跑。
没想到他会开车,我坐在副手席上纳闷,看着他驾着不知哪弄来的“金杯”包,后面的车厢里堆着几幅作品,用毛毯包扎得结结实实。
“帮帮忙,实在来不及了,今朝下午开幕昨天才给我场地,拆那!忙了一个宵!”孙东把着方向盘骂骂咧咧。
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他,心里想着约好了季彤明天出去玩的节目。
到了地方下车,我俩把东西搬进一个小展室,空落落的厅堂里铺满深蓝色的毯,场地中间竖起了一圈屏风,外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玻璃绘画,当中围着几钢铁的焊接制品。
“不是你一个人的展览?”我一边气喘吁吁地搬动沉重的箱子一边问孙东。
“几个人合搞,场地费平摊,”他忙得汗流浃背,“等一会儿还有人来,利我这里的空间展览塑像的。”
“塑像?”闻言,我怔怔地,徐晶的毕业作品不就是塑像?“男的女的?”问。
“女的,”孙东简短地回答,忽然意识到什么,看了我一眼叹口气:“唉,弟,不要再想了,她要是心里有你,不会不回来的,天下女人多了,何必一棵上吊死呢?”
我默默地擦着墙上的玻璃画面,嘴里又苦又涩。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穿着风衣的女人,指挥着两三个搬运工又推又抬几只大条箱,我认出来在孙东的狗窝里见过。
“阿东,你的朋友啊?有点眼熟嘛…”女人笑嘻嘻地咧开涂得粉红的嘴唇,出两排白牙冲我点点头,然后趴在孙东肩头耳语。
“哎……哎,没啥关系,不要紧的。”孙东促狭地朝我挤挤眼,嘴里的话说女人听。
这时,又来了一个在小别墅里见过的任勇,吊儿郎当地,嘴角叼着烟,身后着几个女的,个个卷发短裙,花枝招展,吱吱喳喳地闹得不行,他耸了耸肩,来帮孙东的忙,路上碰到了她们,以前相识的。
三个男人快手快脚地干活,终于赶在中午之前布置完了场地,孙东锁好门,着一干人等在“避风塘”吃了午饭,各自散去。
回家洗了澡,换下汗湿的衬衣,我躺在床上呆呆地发愣。
不多久,季彤来了,身穿灰色西装西裤,衬衣的白领翻在外面,穿着一双浅黑皮鞋,头发盘在脑后,走起路来英姿飒爽。
我笑说她的衣着像个妇联主任,听了直乐,高颧骨下面笑出了深深的褶子。
她和同事在上海市区转悠了一整天,刚拜访完四处的“土地公公”。季彤洗把脸,坐下喘了口气,就拽着我坐上她开来的车。
轻轻一踩油门,黑色的桑塔纳2000窜上了内环线高架,看着她娴熟地踩合器轰油门换档,我感慨道:头一回坐女人开的车。
季彤的嘴角一撇:“哼!德性,看不起女人?”
说着,车速猛地提高了,车震得“哗哗”乱响,窗外一片呜呜风鸣,我吓得冷汗直冒,连忙陈言利害,好她也深明大义,才没有搞出人命。
她领着我绕着上海市转了一大圈,直到夜幕降临才收了车,她请我在“镇鼎”吃了晚饭才回家。
洗完澡,我坐在计算机前上网,答复两、三个问病的帖子,季彤换上新买的头睡衣,坐在一旁削苹果,她切下一块塞进我嘴里,嘎呐苹果又脆又香。
“唔,不错,挺甜的。”我一边嚼着,一边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
“哎,小军,我问你个事儿,你找没找对象?”季彤啃着手里的苹果问。
“对像?”我心不在焉地反问,一面打字。
“就是结婚对象,我说的不是章娜。”
“那倒是有一个,父母介绍的。”我贴完一篇回复,顺便存进软盘。
“啥时候结婚?”
“结婚?还早着哪。”我关了机,收拾摊开的书本资料。
“你和她办过那事儿?”季彤吃完苹果,直勾勾地看着我,表情似笑非笑。
“嗯?什么事儿?”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摇摇头,“没有,她一指头我没碰过。”
“哼,我不信,你就那么老实?”季彤嘴角向下撇着,神情却明显放松了下,她抿着嘴唇,端起盛果皮的小筐走了出去。
望着她的背影,黑亮亮的长发挽成一个疙瘩盘在头上,窈窕的腰臀在肥大的衣里若隐若现,下面露出两条白晰圆滑的小腿,举手投足间不经意地流露出少的风骚,让人怦然心动。
我坐在沙发望着书桌上的笔筒发呆,“世”字里的血迹发出阴森森的寒光,打了个哆嗦,连忙站起来走过去,拿起一张《新民晚报》盖住笔筒。
季彤在厨房里倒完了果皮回来,往床沿上一坐,抬手招呼我过去:“哎,九多了,还不睡?”
熄了灯,两人脱了衣裤,一先一后光着屁股上床。
黑暗中,季彤热情万分,她的四肢像章鱼一样地缠绕住我,不断挺起腹部,急地催促着:“快!快来呀!”
我小心翼翼地趴到她胸脯上,屁股轻轻一落,阳具没至尽根。
季彤满意地哼哼着,眯起眼看着我在她身上耸动,她的两腿紧绞住我的腰,里不停地“哎唷”,下身随着我的动作一次次向上抬高。
像往常一样,她的第一次来得很快,她一下子搂实了我,大腿狠命地夹拢,嗷!”地一声,身体在床上剧烈地翻腾。
我待她完全平息才从里面抽出,她两腿大张,无力地撇开两侧,胸脯起伏不。
我拧亮床头柜的灯,到厨房倒了杯温水,扶起季彤喂给她喝。
“射了没?”她喝了几口,身子躺在我怀里,睁开无神的眼睛看我。
“没有,干得不过瘾。”我毫不顾忌地说出大实话。
“呵呵呵,”她疲倦地笑了笑,“瞧你狂的,将来谁家姑娘给你做媳妇可受了,嘿嘿嘿……”季彤掩口窃笑。
见她恢复了精神,我把她放在床上,向前一扑,上身压在她的胸口,下身一,又捅了进去。
季彤轻声哼了一哼:“这回能射精不?”
“你还怕受不了?”我嘿嘿一笑,“上回让我操出『黄子』来了,忘啦?”
“你这家伙真坏,”季彤拧我一把,脸上笑得有点不自在,“章娜让操你就,也不问问我?”
“得了吧,那阵儿你美得都流出来了,还用问?”我嬉皮笑脸地,开始缓慢摆动身体。
“你还说,还说!”季彤笑着在我身上乱掐,“掐死你!看你还敢不敢胡?”
我嘻嘻哈哈地抵挡一番,终于捉到她的两只手腕,一左一右按在枕头上。
然,我像蛤蟆一样趴着,撅着屁股上下掀动,季彤的腿盘绕住我的腰,小腿搭在面,随着起落,两脚跟不停地敲打我的尾椎。
干了不到二百下,她娇喘声声,双眼紧闭,脸别过一边,两片嘴唇像捏起的子边,狠狠地抿住,鼻孔张开,“呼呼!”地直喷热气。
我低头向下朝两人中间看去,立时热血沸腾。
季彤的下阴仰口朝天,敞开的门户内杵进一根通体黑红的肉棒,正在一刻不地自上而下猛捣,一股股白色细腻的泡沫被捣腾了出来,在阴道口越积越多,步向四周泛滥,渐渐淹没了大腿根之间的整片“峡谷”。
季彤忽地拱起腰,肚子挺了出来,“啊!”地喊了一嗓子,接着身子一落,皮又瘪了进去,腹部肌肉一阵乱颤,阴道猛缩成一团。
我的肛门不由自主地紧了一紧,类似强忍大便的射精紧迫感悄然掩至,阴茎她“咬”得死死的,欲拔不能,我趴在季彤身上,两手抄进她后背勾牢肩膀,开一切花样技巧,快马扬鞭,放开手脚猛操。
正在快乐得忘形的季彤猛然瞪大了双眼,高潮中的女阴敏感异常,肉棒的持抽插引发了接二连三的小高潮,像大海的波涛一浪紧接一浪,阴道不停收缩,嫩的肉壁变得血红,连绵不绝的白沫渐渐变得稀薄。
季彤的身体绷紧得像一张弓,头向后仰去,两眼翻白,两条粉腿在半空乱踢蹬,这是她即将抵达转折点的前兆。
我索性跪直上身,两手抄住她的屁股平端来一通急戳,她的长发拖在床单上,双手死命地揪住身子下面的毛巾毯,手指节的皮肤由于缺血变成了白色,全身打摆子似地乱抖。
只听“啊呀!”
一声,季彤两脚蹬了蹬,双腿挺得笔直,阴道里面“呼!”
冲出一股液体,热热的,淋到我小肚子上,紧接着,她身子一哆嗦又喷出一大,然后张开嘴巴“噗!……”地吐了一口长气,身体软绵绵地瘫倒下去。
我挺了最后一下,抽了出来,右手握住阳具撸了撸,龟头向前一伸,精液射了她白花花的肚皮上。
……
心满意足的季彤流露出女人的温柔情怀,她的脸摩挲着我的面颊,两只滚烫手在我后背上又搓又揉,接着,捧住我的头狠劲地吮吸我的嘴唇,她的舌尖在嘴里搅拌了一阵,把我的舌头吸过去含在嘴里,用牙齿轻轻地咬了咬,尔后,连咂吸。
女人的无限柔情是最烈性的壮阳药,连木乃伊都能起死回生。
疲软的阳具在季彤的阴道里急剧膨胀,一股热气从小肚子冲下去停在阴茎根,本已半软半硬的阴茎似乎又粗了一圈。
我暗叫不好,唯恐就此一泄无遗,慌忙停止抽送,又舍不得退出来,只得勉静止在季彤深处,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冲动,缓缓放松会阴部缩成一团的肌肉。
“累吗?”
季彤脸上桃红未退,春意分外诱人,她伸出舌头舔着我的耳廓,了嗓子喘着粗气说:“别干了,我真受不了了,咱俩先睡一会儿吧?”
我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后背,自己也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怏怏地说:也好,你开一下午车,该好好歇歇。”说完,扶季彤躺好,扭熄床头柜上面的灯,拉过被子盖住两人,搂着她睡了。
秋夜,漫长而漆黑,由于窗户紧闭,房间里有些憋闷,我半夜醒来便难以入。
暖烘烘的被窝里,季彤匍匐在我怀中,双臂缩在胸前,温热的身子随着均匀呼吸微微起伏,我轻抚她玉石般光滑、柔软的后背,心中无限感慨:这样的天尤物被弃若敝帚,那人可谓身在福中不知福。
“嗯,几点了?”季彤被我摸醒了,她嘟囔着,一条腿横压到我身上。
“不到三点,睡吧,还早呢。”我吻了吻她的秀发,洗发水的馨香沁人心。
“唔……,”她揉揉眼皮,打个哈欠,“啊喔──,你还没睡呀?”
“我睡半觉就会醒,医院值班熬出来的坏毛病。”我跟着也打了个哈欠,睡却无,大脑异常清醒。
“你要是晚上睡不着咋办?”季彤灵巧地爬到我身上,脸对脸地端详我,伸椒舌舔弄我的鼻尖。
“小时候父母教我数绵羊,一只绵羊…两只绵羊……这样数下去挺有效,后就不管用了,只能瞪眼到天亮。”
我的手顺着她背部滑下去,从后面摸进大腿。
季彤顺从地分开两腿,她体内的液体一下流出来,热乎乎地淌在我肚子上。
向后撅高屁股套住我,然后一点点下沉,越套越深:“干吧,天就快亮了。”
着,她身子往下一趴,脸颊在我胸口上,不停地亲吻我赤裸的胸膛。
我搂紧了季彤的后腰,开始向上挺送。
“嘿嘿嘿……”季彤边笑边喘,“你……你说干就干哪,哎……轻点儿,哎……”
她闭着眼满脸绯红,娇喘阵阵,两只手使劲掐住我的肩膀,雪白的屁股一撅沉,迎合着我的进退。
不一会儿,季彤挺直了上身,脊梁僵硬地朝后弯曲,一连打了几个冷战,然用力地叹了一口气,胳膊松弛地荡下来,我赶紧抱住她,让她扑倒在我身上喘。
季彤累得散了架,顾不得自己体液肆流,趴在我身上迳自沉沉睡去。
我在她体深处依旧硬如铁杵,欲射不得,只好咬着牙,翻身把她压到身下,草草地干了事。
一觉睡醒已是第二天上午,季彤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赶回公司宿舍去了,行前说这几天还要出去拜访客户,让我等她的电话。
我无聊地躺了一会儿,手机忽然响了,是庄晓春打来的,要我领她出去转。
我开着助动车来到她楼下,没精打采地叩响了她的房门。
“等一会儿!别进来!”她的叫声隔着门板传来,又尖又细,彷佛里面失火。
等了几分钟,庄晓春打开房门站到我面前,手里提着个大大的花皮包,一身仔衣裙,脚穿运动鞋。
“嘿嘿……里面还有其它人住,所以不请你进去坐了,”她歉意地笑了笑,大皮包往身后一背,“走吧,你说去哪儿?”
“去新开张的博物馆好不好?听说有个古钱币展览值得一看。”
“行!”她爽快地答应了,和我快步下楼。
在地铁车厢里,庄晓春忽然问我昨天晚上在聊天室里为什么不向她打招呼?
愣了一下,没想到她注意到了我的网名,只好告诉她我上网完全为了工作,聊室只是偶尔一瞥而已。
她审视了我半晌,没出声,望着车窗外隧道黑乎乎的墙发呆。
“我觉得……”她自言自语,“在上海交个朋友真难,人人都防着别人,就吃亏,”她抬起眼征询地看着我,“我说得对不对?”
我闻言无语,默然地点点头:“别说你刚来上海,有些人在上海住一辈子都有几个真心知己,我老爸就是。”
她幽幽地笑了:“那你呢?有几个知己?”
“几个?”我想了想,摇摇头,“恐怕一个也没有。”
“一个也没有?”她惊讶地睁大双眼。
“曾经有过的,”我叹了口气,低下头看着地面,“而且是能和我生死与共,可惜……”
她不再多问,和我一起拉住扶手站着,两人随着车厢的晃动摇摇摆摆。
……
在上海博物馆转了一上午出来,站在街头,中午的太阳晃得两人睁不开眼。
晓春坚持要把博物馆的门票钱还我,两个人在人民广场边推推拉拉好一阵子,得旁边的行人侧目而视,最后我还是收下了。
沿着南京路走了几步,看见“张小泉”刀剪店,我心里一动,拉着庄晓春走进去。
以前徐晶时常抱怨家里的菜刀不好使,“切菜太钝,切手指太快”,打算结的时候好好地买一套,她说要“张小泉”的,我说“王大福”的好,最终依据党指挥枪”的原则,我俩一致赞同“领导的指示一句顶一万句”。可是直到徐离去,菜刀也没有买。
“哇!这么多!”庄晓春望着四周陈列的各种厨刀惊叹不已,“大大小小的有用吗?”
“有,有用,你看这一把,”我比比划划,“又窄又长的适合割牛肉,那把一些的切猪肉,”我继续胡乱指点着,“喏,这是切精肉的,这是切肥肉的,一对刀嘛,左边那把切鸡的左翅,右边的切右翅。”
“对对,”庄晓春也来了兴致,对着一排尖刀如数家珍,“这些是水果刀,苹果皮的,削生梨皮的,削西瓜皮的,削香蕉皮的,削葡萄皮的……”
她从左到右一路数下去,逗得趴在柜台上的两个店员笑不可仰,我赶紧拦住她的嘴,生怕她说出什么“鸡蛋皮、鸭蛋皮”之类的。
“先生小姐,要买菜刀是伐?”
其中一个年长的店员走了过来,笑呵呵地打呼,“我们是百年老店咧,质量绝对放心,啊,看中了什么样子的?”
我取过一把厚重的方头菜刀在手里掂着,庄晓春也要了一把不锈钢的颠来倒地看。
“哎……对啦,碳钢的切生肉,不锈钢的切熟食,生熟分开,这样比较卫。”营业员在一旁敲边鼓。
“嗯?”庄晓春听出味道有点不对,“不是不是,”她急急地摆手,“我跟不是一齐用的。”
“啊?不是一起的啊?”营业员一怔,随即大窘,“哎哟,对不起,对不,我搞错了……嘿嘿嘿……”他不好意思地搔着后脑勺。
当我俩走出店外,庄晓春终于“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你们上海的营业真可爱!哈哈哈!那么大年纪还会脸红!哈哈……哈!”
她一路大笑着朝前走,我拎着塑料袋跟在后面,望着她穿着牛仔衣裙的背影,光着白白的两截小,依稀眼熟,彷佛徐晶长发飘扬地走在秋日的街头。
“走啊,愣着干啥?”庄晓春笑着回头招呼,我紧跑几步赶上去,和她并排着。
“看我买刀你也买?”我问。
“是啊,原来我和一个朋友合租,她搬了连菜刀也拿走了,害得我只好用剪瞎凑合,前两天我又找着一个新伙伴,两人轮流做饭缺一把菜刀,正好今天赶你也买,我就想起来了,呵呵……”她说得很快,蹦蹦跳跳地跟上我的步伐,哎,这『张小泉』到底行不行啊?名牌?”
“名牌。”我边走边点头。
“老牌子?”
“嗯,老极了,跟你们的『王麻子』差不多吧。”
“你听说过王麻子?你怎么会知道的?”她惊讶地问。
“以前他住我们家街坊。”我信口雌黄。
“嘿!你可真能吹!人家早死五万年了,和你住街坊?哼哼!”
在城隍庙外面吃小笼馒头的时候,庄晓春还在数落我吹牛,我哭笑不得地制她:“别说啦,你这么念叨王麻子,不怕他老人家今晚上去敲你的门?”
她一缩脖子,鼓起眼睛瞪着我:“迷信!亏你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医生!怕?我就不怕!”说完,骨碌着眼睛,狐疑地看看四周的空气。
“你当然不怕啦,鬼见了你这么艳光四射的美女,早就酥了半边身子,还有气害你?”
“真的呀?”她装模作样地又惊又喜,“怪不得你走路总是一瘸一拐的。”
我鼓起腮帮子,想了半天,没说话。
夜幕低垂的宛平路上,橘黄色的路灯透过茂密的梧桐树叶撒落下来,秋风吹,片片焦黄的落叶漫天飞舞,马路上积着一层厚重的枯枝败叶,就像铺了褐色地毯。
我和庄晓春在人行道上慢慢地踱着步,干枯的树叶被两人踏得“吱吱”响。
“好了,我到了。”忽然,她小声地说。
“是吗?”我抬头看看,已经来到她住的楼下,“这条路好像变短了,以前上中学的时候天天经过,那时只恨路太长,老也走不完。”
“呵呵呵……”她笑了,“你真会说话,”她停了一下,“今天…谢谢你,我走了那么多地方,我都没去过。”
“以后有空再陪你出去转转,其实好些地方我也第一次去,认认路也好。”
“你这两天放假吗?要不明后天?”
“好,明天晚上给你电话。”
告别了庄晓春,我骑着车来到父母楼下。
家里的气氛有些压抑,老爸老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相对无言,乳白色的落灯躲在角落里孤苦伶仃地亮着,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石英钟在“嚓!!”
地走动。
“军军,过来坐,爸爸有话要跟你说。”父亲面带沉痛之色,声音暗哑。
“啥事?”我坐到他对面,不安地望望侧边的妈妈。
“岚岚可能不回来了。”爸爸说了一句便住了口。
“不回来了?为啥?”我很意外。
“岚岚的爸爸被双规了,她么也就……”
“双规?”我有点啼笑皆非,为什么总是这样?每当我确定了方向准备迈步前,意想不到的变量就来了。
“双规,就是在规定地点就规定问题……”爸爸还想解释清楚。
“我知道,”我不想听废话,急着问下去,“那么以后岚岚都不会来上海?”
“那当然啦!家里出了这种事情,她回来干什么?”
老妈尖细的嗓音响起,伸出一根手指点着我,“军军哦,你不可以去找岚岚啊!引火烧身懂不懂?这时候,各人顾各人哪!”
“各人顾各人。”
回家的路上,老妈的这句话一直在耳边萦绕,我骑着车,两手机械地扶住车,发动机“噗噗”作响,宋岚噘着嘴埋怨的神情在我眼前反复晃动,像一卷没尽头的电影胶片循环放映。
我不喜欢回顾过去,除非往事值得留恋。
宋岚在我家出现的最初三年里毫不起眼,在我眼中,她不过是众多叔叔阿姨来的“小亲戚”,到后来老妈把她正式引介进入家门,我才意识到她的存在隐着“鹊巢鸠占”的危机,但我并不嫌恶她,因为那是我父母导演的闹剧。
渐渐地,宋岚走进了我的生活,融入了我家,她的纯朴、爽朗和智慧更使我恨”不起来,在我心目中,她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妹妹,直到徐晶莫名其妙地离。然而,那并不是她的错。
正当我决定彻底妥协的关头,命运却和我开了一个玩笑,它告诉我妥协毫无义。
骑着骑着,我想起来孙东让我今天晚上去拿他的画,东西虽然烂,总归是花买的,挂在墙上也算附庸风雅,犯不着打肿脸充胖子。
我在孙东租来的小屋门口停好车,看见窗户拉着布帘,透出昏暗的灯光,这子正在数钱吧?
我敲了敲门,没有人响应,又敲了一次,屋门“吱呀”一声开,孙东身上裹着床单,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口。
“喔……,是…是你呀,”他说得含含糊糊,嘴里喷出一阵酒气,“进……吧。”
我进屋脱了鞋,随他走进里间,门帘一撩,热烘烘的空气混合着浓重的酸味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