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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第27章 梅菲斯的恐惧

  琼恩微微一怔,笑了起来,“我和艾弥薇甚么样?”他明知故问。

  凛的脸更加通红,像火一样烧起来,“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的啦!”

  “我不知道啊,”琼恩一本正经地摇头,“你说清楚点行么。”

  “你……”

  眼看凛就要发火,琼恩笑着举手投降,“逗逗你而已,别生气,”他顿了顿,“当然会感觉不错啊,否则干嘛要做。”

  “可是……你觉得享受,但女孩子不会觉得很疼吗,也会喜欢?”

  “这个问题,你干嘛不直接去问艾弥薇呢。”

  “我问了,但她喜欢你,说的话不能信。”

  琼恩用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看得凛心里一阵紧张,“你看甚么?”

  “哦,我是说,其实这种事情,问别人都没用,只有自己试过才知道。要不要过几天等你的伤好了,我让你尝尝滋味……”

  “不要!”凛吓了一跳,“那么恐怖的事情谁要试啊……”

  她说了一半,看见琼恩脸上促狭的笑意,才明白是在逗她。

  “想都别想!”她警告,“我可没艾弥薇那么乖。你要是敢打主意,我就把你冻成冰雕。”

  琼恩哈哈一笑,“不用反应这么大吧。”

  “肯定会很疼啊!”凛瞪着他,“你当然无所谓了,看看艾弥薇多可怜。”

  “我说凛小姐,你在谴责我的时候,好像忘了一件事,”琼恩提醒,“当时在阿格拉隆,是谁出谋划策,推波助澜的?”

  “是我,那又怎么了,你是想过河拆桥。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吗?”

  “不是不是,”琼恩摆摆手,“我只是好奇,既然你这么害怕,那为甚么当时要帮我呢。”

  “我怕疼。她又不怕。”

  琼恩笑了笑,“你是因为以前的事情,心里还有怨气吧。”

  凛没说话。

  梅菲斯和凛是童年好友,患难至交,感情深厚非比寻常。

  两人也曾经相约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但十岁的时候。

  梅菲斯为了压制体内的杀戮神力。

  去了迷斯卓诺加入提尔教会,通过试炼,最终成为如今的圣武士丶“神选者”。

  凛却因为家庭的关系,对圣武士极为反感,不肯同往。

  两人从此分道扬镳。

  这件事情本身,谈不上甚么对错,但就凛的立场而言。

  当时她也只是十一二岁地小女孩,被好友背弃,孤单一人在绝境东域流浪,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霜辛苦,要说心里全无半点怨恨,只怕也不可能。

  其实一开始在塞尔的时候,琼恩就已经觉得这两位少女的关系有点奇怪。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凛,回去和梅菲斯提起,梅菲斯说是“以前的一个朋友”。

  但当琼恩询问是不是关系密切的好友时,梅菲斯的回答却是“我想,我们应该是好朋友吧”,语气颇不确定——这就很让人莫名其妙了。

  当时琼恩不解,现在自然明白,是因为两人之间曾经有过那段不愉快经历的缘故。

  “是有点吧,”凛沉默片刻,笑盈盈地抬起脸,“不过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你不说,我都快忘光了呢。”

  “有些事情,本来就不用记得,”琼恩也微微而笑,“我随口说说而已,不用在意。对了,凛,我也有件事情很好奇,想问问你。”

  “甚么事啊?”

  “你怎么做到元素转化的?”

  凛偏着小脑袋看着他,“想知道?”

  “嗯。”

  “这不礼貌吧,大家都是巫师,有些秘密是不应该问的呢。”

  “但我觉得你会告诉我的。”

  凛嘻嘻笑着,抬起右手食指,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一点。“自己看。”她说。

  灿烂地灵光绽放出来,千百道魔法丝线自空气中显现,纵横交错,编织成一个细微的魔法阵,正印在凛的眉心,如果不注意的话,很可能会误认为是某种妆饰。

  琼恩启动奥术视觉凝神细看,自纷乱闪耀的符文中慢慢分辨出魔法阵的结构来。

  任何结界丶法阵之类,本质上都是魔法力量地流动汇聚,无论繁乱复杂到甚么程度,总有一个最基本的架构轮廓。

  凛眉心的这个魔法阵,中心部位是一个菱形,四个角构成了最基础的“核心结点”,而这四个结点两两联结,彼此交错碰撞,又衍生出六个“次级结点”,勾勒成一个六芒星形,将菱形罩其中,往外呈扩散状。

  结构并不繁复,琼恩却越看越是心惊,魔法阵一道他不擅长,但基本的见识总是有的。

  那四个核心结点是四个闪烁跳跃的符文,分明是“土丶水丶火丶风”四大基本元素,而那六个次级结点他也认识。

  “烈焰-寒冰-闪电-强酸-音波-力场……四元素丶六能量——这是终极元素转化法阵?”

  “没错,”凛用力地点头,“这就是终极元素转化法阵。”

  按照现代魔法学的基础理论,魔法分为八大学派,其中塑能学派所精研的便是元素丶能量的变化塑造。

  这个世界的基本构成,是“土丶水丶火丶风”四大元素和“正丶负”两大能量。

  正负两大能量关系到生命丶死亡,甚至灵魂领域,素来属于神术和亡灵术的范畴,塑能学派并不涉猎,研究的是四大元素。

  纯粹的元素力量,凡人其实是难以运用的,塑能师所真正能够掌握操纵的,其实是四大元素组合衍生出来的六大能量。

  火丶土成烈焰,水丶风成寒冰,风丶火成闪电,土丶水成强酸,水丶火交激成力场,风丶土震荡成音波——这也就是塑能学派的六大分支。

  其中烈焰丶寒冰丶闪电丶强酸前四种较为基础,力场和音波则属于高阶,能够从掌中扔火球,指尖迸闪电皆是,但能够自由操纵力场和音波的就寥寥无几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四大元素之中,风和土对立,水和火对立,而力场丶音波恰恰是这两种对立组合的产物。

  威力更加巨大,掌控难度也就相对高得多。

  世间凡人,天赋禀性各自不同,往往各有专擅,各有侧重。

  便如同样是学习魔法。

  有些人就适合学亡灵术,有些人就适合学幻术,琼恩之所以会选择变化学派,一方面当然是自己喜欢,另一方面也是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确实比较有天赋。

  即便同一个学派之内。

  往往也有不同的分支领域,就像都学塑能术。

  凛自己就只擅长“烈焰”。

  而她的老师欣布则在“烈焰”丶“闪电”两系上极有造诣,一出手往往就是风雷震响电火交轰,之所以被称为“风暴女王”,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对于其他的塑能魔法。

  就不是那么精通了。

  战阵之上,千变万化,往往需要面对各种复杂的局面。

  太过专擅有时候反而是缺陷,需要博学兼通。

  一个塑能师就算能把烈焰操纵运用到极致,当他面临一个必须要制冰地场面时,可能就一筹莫展了。

  要克服这种缺陷,有两条道路,正途当然是努力锻炼,把魔法造诣提升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自表象入本质,真正掌握背后的规则,自然就能拥有元素掌控的能力,可以随心所欲地在六大能量中转换。

  只是正途能走通的人,往往万中无一,除此之外,就是旁门,也就是用元素转化法阵来辅助。

  塑能学派有元素转化法阵,也能够将不同地能量类型临时相互转换,只是布置起来太过耗费时间,难度和代价也太高——而且每增加一种变化,难度和代价就呈几何级数上升。

  举例来说,倘若仅仅是布置一个“烈焰-闪电”两种能量相互转化的法阵,难度和代价是“十”,如果布置“烈焰-闪电-寒冰”三种能量互相转化的法阵,难度和代价会提升到“百”;转化能量增加到四种,这个数字就会是“千”;以此类推,构建能够同时囊括转化六大能量的终极元素法阵,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十万”了。

  这还仅仅只是从数据上衡量,实际难度还要远远更高,因为法阵地等级越高,所需要耗费的材料就越珍贵,到后来已经不是有钱就能买到地了,没有十分地运气和机缘,根本想都别想。

  更关键的问题在于……没听说这魔法阵可以直接刻在巫师身上啊。

  “你这是怎么办到的?”

  “我也不知道,”凛摊开手,“这得去问我父亲。”

  “你父亲?”

  “是啊,这是他留给我的遗产。”

  一问才知道,原来凛的父亲不仅仅是一位喜欢睡觉热爱园艺地红龙,而且还是一位巫师,在塑能术上有很高明的造诣。

  这倒也正常,龙本来就是天生的魔法种族,人类巫师使用地咒文都是以龙语编写的。

  凛出生以后,在火焰魔法上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天赋,但对其他方面就很平平,红龙为了女儿将来的前途,穷尽数年之功,几乎用光了自己所有的宝藏积蓄,完成了这个终极元素转化法阵,并且用了某种特殊手法,将它直接融合在凛的体内。

  “具体是怎么做的,我也不清楚。那时候我还小,父亲也没跟我详细解释,后来……”她耸耸肩,“也就没机会说了。不过听我母亲说,似乎还借助了神力呢。”

  “神力?”

  “嗯,好像是说我父亲找到了某样宝物,献祭给察斯萨(Tchazzar),得到他的帮助才最终完成了这个魔法阵。”

  “察斯萨是谁?”

  “一个神,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个神相,提亚玛特的五种神相之一,红龙神察斯萨。”

  提亚玛特是五色龙神,邪龙之王。

  所谓五色龙,就是红龙丶黑龙丶蓝龙丶绿龙和白龙这五种,一般被认为是邪恶巨龙。

  提亚玛特也因此有五种不同的神相,相当于五种化身,他在红龙信徒面前就以红龙神的面目出现,在黑龙信徒的面前则以黑龙神的面目出现,以此类推。

  凛的父亲是红龙,是红龙神察斯萨的信徒。

  “提亚玛特……”琼恩沉吟着,“怎么总觉得这名字很熟悉。”

  “是吗?大概你在哪里听过吧。不过按道理说,提亚玛特是龙神,很少有人类知道的啊。”

  “我也不清楚。”

  琼恩摇摇头,他确实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更关键的地方在于,不是“这辈子”有印象,而像是在“上辈子”的记忆里。

  “中国神话里肯定没有甚么提亚玛特。西方神话里……龙都是邪恶的大怪物,不记得有甚么龙神啊。”

  再询问凛有关提亚玛特的详情,她却也说不清楚,只得罢了。

  “我父亲说,这个魔法阵融入我的身体之后。暂时是处于封印状态,必须要等到凝成自己的真名之后才能开启。所以,”凛吐吐舌头,“正好拿你来做试验,看看效果如何了。”

  琼恩笑笑。“但我听艾弥薇的意思,好像这魔法阵不能轻易用吧。”

  “哦。是我母亲说的。”凛摆摆手,不甚在意,“她让我在二十五岁之前尽量不要尝试。”

  “为甚么呢?”

  “她是比较谨慎啦,说是身体恐怕承受不住——其实你看我现在,半点问题都没有。”

  琼恩微微皱眉。“小心点。”他说。

  “知道知道,”凛不以为意,“我也只是试着玩玩罢了。又不会经常用。”

  琼恩也只是随口相劝,并未在意。

  “不过你父亲确实太强了,居然能弄出这种东西,”他望着凛眉心的魔法阵,正在闪烁流转,熠熠生辉,“以后再遇到对手的话,你随便扔个火球,等快砸中的时候再变成冰球,谁能抵挡得住?”

  凛摇摇头,“不行的,”她说,“魔法阵有范围限制。以我自己为中心,五十英尺之内,我可以随意转换能量形态,超过这个距离就不行了。你没发现我每次攻击,都是要在半途中就做转化么,再迟就来不及了。”

  “和翔龙弩的射程一样。”

  “是啊,”凛有些惋惜,“终究是个魔法阵嘛,不是我自己锻炼出来的能力。”

  正说话间,房门突然被推开了,琼恩回身看去,却是伊莉雅蹦蹦跳跳地冲进来。“凛姐姐,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你啦。”

  凛笑着摸摸她的头。

  伊莉雅说是来看望,还没讲几句话,一眼看见床边放着的冰激凌,好奇地尝了一口,顿时就抢了过来,再也顾不上其他。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琼恩笑起来,“像个小孩子似的。”

  “人家才不是小女孩呢。”伊莉雅抗议。

  “怎么不是,你才十五岁吧。”

  “嗯,艾弥薇姐姐也才十五岁啊。”

  “她马上就十六了。而且我们是人类,你是卓尔,不一样的。你们八十岁才正式成年,如果折算成人类的标准,你其实只有三岁——说你小孩子都已经是抬高了,其实是儿童才对。”

  这种说法其实有些强词夺理,卓尔确实是以八十岁成为成年,但并不是说八十岁的卓尔,在身体和精神各方面的发育水准真的就等同于十六岁的人类,不同种族的成年标准的制定,更多具有文化风俗地因素在内。

  如果抛去这些附加因素,单纯比较的话,伊莉雅大致相当于人类十岁的女孩子,正是处于从“孩子”到“少女”之间的过渡阶段。

  从脸蛋上看,已经有几分小美人的影子,只是身材还显得单薄,胸口更是完全平的,只好用繁繁复复层层折叠的蕾丝花边来掩饰……

  唔,蕾丝花边?

  琼恩这才注意到,伊莉雅今天穿的是一身白色连衣裙,泡泡袖,蕾丝花边,打扮得就像是个小公主似的。

  卓尔肤色黝黑,从色彩搭配上来说,衣饰风格适合黑色丶红色或者紫色之类,最忌讳的是粉色,白色也极少有人穿,除非对自己的身材容貌极有自信。

  伊莉雅还太小,身形轮廓未成,但也别有一番可爱。

  “这件连衣裙很漂亮啊,”琼恩随口称赞,“从没见你穿过。”

  “漂亮吧,上个月我生日,阿忒妮姐姐送的。”

  “不错……对了,伊莉雅,问你一个问题啊,你以前应该收到过不少生日礼物吧。”

  “是啊,很多很多呢。”

  “那你最喜欢甚么礼物呢?”

  “最喜欢的?”

  伊莉雅偏着小脑袋想了想,“嗯,我八岁的时候,姐姐送了我一个布娃娃,应该算是我最喜欢的了,每天晚上都要抱着才能睡着呢。”

  布娃娃……这主意似乎不错啊。

  琼恩若有所思,却正好瞥见凛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心中诧异,但当着伊莉雅的面却又不好多问。等小萝莉走了,他正要询问,凛却先开口了。

  “你想送艾弥薇布娃娃?”

  “唔,是有这个想法,”琼恩说,“刚才伊莉雅提醒了我,你们女孩子应该都会喜欢吧。”

  “是啊,我就很喜欢。”

  琼恩高兴起来,“你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凛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翘起。

  “确实是个好主意,”她说,“不过我另外有个建议。”

  “你说。”

  “你最好再去城里的铁匠铺定做一个铁项圈戴上。”

  琼恩愕然,“为甚么?”

  “当然是免得她晚上做噩梦,把你掐死啊,”凛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一边拍着他的肩膀,“记得做个结实点的,她力气可是很大的。”

  “你没发烧吧,凛?”

  凛格格娇笑,“不明白?那么我告诉你,艾弥薇最喜欢甚么,我未必知道,但她最恐惧甚么,我倒清楚得很。她最怕看到的,就是婴儿的脸,甚至连带害怕一切和婴儿相似有关的东西,布娃娃就是典型的例子。”

  “你是说真的?”

  “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凛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喏,你有没有觉得我的脖子特别细长。”

  “……拜托,这叫颀长,不是细长,本来很漂亮的,被你说得像个绣竿。”

  “哎呀,没差别了,反正就是很细很长对吧——其实我脖子原来没这么细的,就是被她掐的。那还是很小的时候,她来我家玩,在我床上看到两个布娃娃,当天晚上睡在一起时就做噩梦,差点把我掐死了。”

  “我说,凛,能不能别开这种玩笑……”

  “谁和你开玩笑,我是说真的,她最怕这些东西,尤其是一看见婴儿的脸,晚上肯定做噩梦,梦里说不定都会拿剑砍你。对了,这么说项圈都不保险,你最好赶快去定做一副全身铠甲吧。”

  琼恩皱起眉头,他意识到凛似乎是认真的,“艾弥薇为甚么会这样?”他问,“按你这么说,那是有心理问题了。”

  “不为甚么,她小时候看婴儿看多了。”

  琼恩沉默了半响。“凛,”他慢慢说,“你说的,是死亡的婴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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