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定疆与刘芳华分立刘冥的左右,在半空中虚虚渺纱飘飘荡荡不断的晃动着,周身似乎被一团有些粘稠、有些沉重的气氛团团围住,也不知道到底是静止还是正移动着。
两人虽闭着眼睛,但仍有一项可以揣度的地方,在那古怪氛围之外,依然隐隐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一忽儿是人马杂沓声、一忽儿是市街叫卖声,这些声音被古怪的切割,突兀的出现,又倏然消失,中间则摊开一片漫长、死寂般的沉默。
徐定疆与刘芳华两人闭着双眼,只听得那在死寂间传出的一丝丝的声息逐渐的转低,慢慢的却变成了虫鸣鸟叫之声。
莫非已经出了都城?
徐定疆心念一转,忍不住想打开眼睛,但刘冥刚刚已经交代过了,除非他说好,不然最好不要有任何动作,不然连他也保不住两人,可是徐定疆心里就疑惑了,难不成刘冥自己也闭着眼睛冲?
这不可能吧?
何况一个人再怎么稳着身子,身子总难免微微有些颤动,总不会睁开双眼就瞎了吧?
徐定疆想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微微睁开了眼睛,不过他也做了点防险,那就是只睁一只,若当真会瞎,那么也还有一只可以用。
徐定疆这么微微眯起眼睛,正巧是四周毫无声响的时候,这么一开眼,却让徐定疆心里一震,顾不得眼睛瞎不瞎,两只眼同时睁得老大,望着周身的奇景。
原来徐定疆刚刚微微睁目,马上就有一道绚丽的霞彩光影掠过眼前,那彷佛是由天际彩虹凝缩成一片曲折的丝缎,宛若实质地在他的眼前划过。
打出娘胎起,徐定疆就没见过这么美丽的东西。
徐定疆这一张开双眼,却又赫然发现,两眼所见竟似是不同,眼前的世界在一片静默中,彷佛无天、无地,自己则虚荡荡的悬在空中,刚刚右眼看到了那匹虹彩,左眼却是无数迅疾的光点在漆黑中划过,两方一重叠,彷佛都不是真实……
怪了,徐定疆脖子虽然不敢转动,眼角视野却也发觉自己身旁没人,刚刚不是站在刘冥身侧吗?这会儿自己到了哪里?
正糊涂间,徐定疆眼前的空间彷佛炸碎了般的向着四面八方飞散,眼前又是一片迷蒙,同时,一缕极淡极淡的野地虫鸣传入了徐定疆的耳际,徐定疆一楞,却见眼前突然迷迷蒙蒙的出现了一片山野,身侧的刘冥、刘芳华不知何时也跟着出现了,与自己一同悬浮在半空中。
徐定疆连忙眯起眼睛,省得被刘冥发现自己偷偷睁眼。
眼前虽然一片迷蒙,但徐定疆却隐隐看出,这似乎是都玉山的一角,果然是出了都城,刘冥这功夫足能穿墙过户,真有些像妖术了。
很快的,四面的景色又开始有些扭曲变形,在徐定疆的眼中,彷佛整个世界被一只无形的手扭转、撕扯,蓦然间眼前空间出现了一个闪炫着奇异光彩的裂口,裂口又陡然扩大,把三人一包,周围又陷入了一片死寂,眼前又是各种光怪陆离、无法想像的奇怪景色,有忽明忽灭的彩光、有透体而过的幻物、一会儿两眼见到的东西相同,一会儿却又不一样了。
在这儿,也不像前进,也不似后退,只有无数不知是真是幻的光影异物在周身毫无规律的出现、消失,蓦然间,又是一次炸碎飞散,眼前出现了一片朦胧的平野,四周的声息又重新出现耳际,刘冥与刘芳华的身影又再度出现。
虽然都是在朦胧的情况下观察,但按徐定疆揣度,刚刚这两下应该已经穿过了数公里远,倒是颇快的……
难怪两位供奉追不到人,却不知道累是不累?
眼看着自己睁眼也没事,徐定疆自然不肯再闭上眼睛,不过话说回来,两种情境不断交错的过程中,徐定疆却也有些头昏脑胀,弄不清楚这样的奇异而玄妙的光影是从何而来。
又过了不知几十次,徐定疆懒洋洋望着前方不断重复着朦胧、怪影、破碎……
的循环,正揣度着刘冥不知要把两人带到何处,忽然间,朦胧之中彷佛传来一阵阵的呐喊,似乎有着千军万马在极遥远的地方鏖战。
别看声音还远着,以之前的经验来说,声音似乎不易传入这朦朦胧胧的气氛之中,其实应该已经不远了。
徐定疆目光隐隐见到远处在星月下掀起的漫天尘沙,是打起来了吗?
徐定疆心里微微一凛,不知老爸现在如何?
若自己父子俩都投入刘礼旗下,自己老娘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徐定疆皱眉又想,老爸当时是交代自己回南角城,如此一来,不只守稳了后路,也多了些谈判的筹码,岂知天不从人愿,自己竟被两位供奉捉住,却不知老爸的计划变了没?
徐定疆正望着远方的战场发楞,眼前却又突然朦胧起来,不久后,又换了一番景象,这次距战场近多了,远远的望去,只见场中一大团数万人翻翻滚滚的混战在一起,一边四、五万人,另一边却只有两万出头,两边却是杀的难分难解,两万多人的气势正高,而四、五万人那侧却有些混乱,看旗号,正是都城部队拼上习回河军。
都城部队中还有一队人马特别眼熟,仔细看去,领头的不正是赵才那家伙吗?
身边两个英姿勃发的女娇娘,不正是梦羽、墨琪两人?
徐定疆两眼一亮,只见他们领着近万人,在战团正中央不断的冲杀,但人数也迅速的减少,反而不如另一批队伍。
另一批都城部队则成四小团,每团率领的人马不到四千人,但却各有各的特色,有的指挥灵动、纵横来去,有的稳守着阵脚,一点一点的往前冲,有的率队闪在一旁,彷佛打游击般的一忽儿杀过来乒乒乓乓的打上几下,但过一会儿又溜了开来,更有的彷佛不畏生死的横冲猛杀,杀得习回河城部队退散奔逃。
那四个领军的将领是谁?看功夫,一个个只怕不比龙将低多少了,都城还有这样的人才?
但过没多久,那五万人便稳住了阵脚,逐渐的展开了反攻,最明显的便是一群悍勇异常的数百部队,在几个年轻高手的统帅下压着赵才他们直扑。
徐定疆凝目一望,正好看到白玫那娇嫩的面容,他心里一沉,暗叹了一口气,看来两人果真无缘。
回过头,徐定疆却又暗骂赵才糊涂,训练了这么久的阵势,他也不晓得运用一番,再这么下去,岂不是损失惨重?
“可以睁眼说话了。”刘冥有些傲然的声音传出:“他们看不清我们,我们且先观战片刻。”
徐定疆早就老实不客气的睁开双眼,刘芳华可没这么调皮,她目光一转,惊呼一声说:
“我们……怎么……浮着……?”
这时徐定疆才注意到,三人确实被一股莫名的气劲拱托在数十公尺的高空中,远远的由北面观察着战团,只不过他自己这段日子常飞,一时没察觉到异状。
刘冥却露出了几分得意,皮笑肉不笑的:“这只是‘幻灵大法’的皮毛,你以后要学的可多了。”
刘芳华要学“幻灵大法”?徐定疆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幻灵大法”听说十分邪门,刘芳华怎么会要学?莫非刘芳华就是欠了刘冥这件事?
徐定疆一转头,刘冥立即说:“别有太大的动作,否则会摔了下去。”
这话吓的了刘芳华,可唬不住徐定疆,他靠自己还飞过更高的地方呢,不过这时自然不用抢着招认,徐定疆只诧异的说:“芳华,你要学……学……”
“正是‘幻灵大法’。”刘冥横了徐定疆一眼,说:“你已转换先天真气,练不成。”
我才不要练。
徐定疆横了刘冥一眼,却听刘冥接着说:“我会依照刚刚的协议,让你避开白浪那小子……啧啧……没想到他们全都是皇族,希望那小子还是后天真气。”
刘芳华也在战团中寻找白浪的身影,她闻言脸上微微一红,轻轻一咬牙说:“其他人我不管,你别找他学。”
刘冥为了让刘芳华学“幻灵大法”,似乎十分顺着她的意,刘冥顿了顿说:“就依你……反正白家还有好几个皇族。”
这时,一直在人群中寻找白浪踪影的刘芳华,却蓦然发现徐靖被以刘礼为首的数千人围困,她一惊说:“定疆,那不是伯父吗?”
说到一半,刘芳华却咽住了声息,却是在刘礼的身侧,她发现了自己一心记挂的白浪。
徐定疆一楞,这才发现自己老爸正被数千枝箭矢团团围住,刚刚远远望去没见到拼斗,还以为是谁的队伍停在那儿呢,怎么会变成这样?
而后方数万部队为什么不救援前军?
徐定疆目光扫了开来,看清后军是陈康领军,虽然还不知前因后果,但现阶段的整个情势他却已明了了十之八、九,也恰好听见徐靖那番义正辞严的话。
徐定疆咋舌心想,老爸这么视死如归,却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无论真假,作儿子的本不该看着老爸出事。
不过既然陈儒雅、陈儒庸兄弟在一侧,刘礼也不该会真的放箭,但若合刘礼、白浪、白炰旭三人之力,说不定足以与自己老爸一搏……
老爸是不是打算演一出戏投降呢?
作儿子的可不能闹场,还是乖乖看戏稳妥。
蓦然间,后军一声炮响,三万生力军突然呐喊着往前直冲,向着包裹着徐靖的三千部队杀去,这一下,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早该动的陈康部队当时不动,现在万万不该动的时候居然动了?
徐定疆两眼圆睁,顾不得身在刘冥的控制之下,大喊一声:“糟了!”他手脚挥动起来,挣扎着要脱开刘冥的劲力,想向下方冲去。
刘礼本与徐靖面面相对,正在僵持,没想到却见到那三万人策马狂奔而来,刘礼面容一变,脸上微现迟疑,目光迅速的望着场中被围的三人,似乎十分难以决断。
刘礼的迟疑只是短短一霎,徐靖在这一瞬间面色一凝,不待刘礼发令,他一个腾身,有如一枝疾箭向着北方掠去。
这下刘礼顾不得心乱了,他一挥手,数千枝箭同时瞄着徐靖激射。
徐靖面色一沉,半空中一个回身,长剑半空一旋,左掌往空一推,狂啸生起的同时,只见他长剑的精芒突然大盛,蓦然间,一朵向着四面发散的剑屏随着啸声往后激冲,与那数千枝箭矢相遇,空中一声炸响,数千箭矢四面激散,但徐靖的身形不得不慢了下来,落到了人堆之中。
徐靖虽然下落,但威势不改,刘礼的亲兵队彷佛纸扎的般四面乱飞。
刘礼见状,双眉一皱,蓦然从龙马鞍上拔出一柄大刀,大喝一声:“拿下徐靖。”身子腾起的同时,向着徐靖飞掠而去。
白炰旭、白浪两人见状不得不跟,两人只好展起身法,追摄着刘礼身后,在一刹那间,三人已经逼到了人堆中的徐靖身侧。
徐靖剑掌狂舞之际,见三人分三向扑到,徐靖目光转过,见刘礼手中的武器未到,一股沉凝的刀气已经扑面而来,徐靖脸色一惨,一掌推出轰飞了三、四个人,一面大声说:“卫国使手中可是‘裂地刀’?”
“正是。”
刘礼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他不多说话,手一沉,长刀挥起处,刀芒突然炸起,一股上宽下锐的锥状刀气由上而下的劈下,挥动之间,刀芒陡然暴伸三公尺余,直向着徐靖劈了过去。
在刘礼手中的皇族至宝──“裂地刀”,威力岂容轻忽?
徐靖猛一个翻身,点地间急腾八公尺,这才险险闪过这一击。
徐靖这下额头不禁冒出了一些汗珠,刘礼有裂地刀在手,只怕不能力敌了。
半空中的徐定疆眼见下方局势丕变,心里亦是一急。
陈康这么一冲,简直是坑了自己老爸,刘礼没空慢慢与徐靖耗,等三万人逼近徐靖非脱困不可,这么一来,刘礼除了在短时间内搏杀徐靖,就只能任徐靖重回都城。
刘礼怎么可能这么放过自己老爸?
徐定疆心急如焚,他一时却又挣不脱刘冥的控制,只听刘冥冷冷的说:“二皇子要老夫带你来,可不是来让你搅局的,再乱动,摔死我可不负责。”
眼看着父亲闪过一击,白浪与白炰旭却已先行绕至后方,分头向着自己父亲逼近,若被这两人挡住片刻,裂地刀一轰过去岂还有命在?
徐定疆猛叱一声,浑身红雾瞬间爆起,随即在一刹那间凝结成网,徐定疆吐气开声的叱了一声说:“放我下去。”
话未说完,右拳没然爆出红色光华,一拳向着刘冥轰去。
当红雾一爆,刘冥就发觉不对,身旁这小子的气劲十分古怪,等徐定疆一凝劲,刘冥马上知道不可对敌,他连忙带着刘芳华一闪,一面放掉了控制住徐定疆身躯的浮劲。
徐定疆不为己甚,若是打翻了刘冥,刘芳华非摔不可。
他拳劲未吐即收,应声落下,在这一瞬间,徐定疆心念凝住在体外气劲上,下坠的势子蓦然一折,斜刺般朝着被围攻的徐靖冲去。
这一下,半空中突然出现一个红色发光大怪物斜掠而下,一大半的人都不自禁的抬头上望,而被徐定疆这么一搞,刘冥也掩不住身形,他与刘芳华悬在半空中的模样,也被看得一清二楚。
见到这红色大光球,正与满身伤疤、赤裸上身的唐灵狠拼的白玫心里一紧,手脚不自主的停了下来,只楞楞的望着红光中的人影发呆,猛听眼前一阵砰砰乱响,白敏跟着求救般的大喊:“玫姐!”
白玫才发觉白敏刚刚替自己挡掉唐灵的一次猛攻,正手忙脚乱的后退,白玫一咬牙,不再关注那红色光影的去向,转回身与白敏联手,又把唐灵迫了回去。
不只白玫、白敏对上了唐灵,孟启、南苏、杨失也与白家众人分别捉对厮杀起来,虽说白彤的手伤尚未完全痊愈,但以白汉、白彤、白垒的功夫来说,孟启等人还是十分的辛苦。
而另一边,以赵才、墨琪、梦羽三人合力对付何威凡本稍占上风,但风紫婷却于此时率队穿入了战场,两人一合力,便算是赵才近日功力大进,三人依然是节节败退,若不是众人周身都有士兵支援,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虽说这两面都是节节败退,总还勉能支撑,但唐赣与关胜男两龙将却已无人可以抵挡,两人一根黑枪、两条青戈,把都城部队杀得鬼哭神嚎、血肉四溅,不得不四面奔逃。
还好空中徐定疆这么一闹,南角城部队大多知道小王爷有那身红雾怪功夫,现在虽然不起雾,但从网中所透出的形貌,怎么看怎么像小王爷,南角城部队士气又涌了起来,奋力的抵挡着习回河军的攻击,不过其余的都城部队却不大明白那怪东西是哪儿来的──战况依然不大乐观,何况还有一个闲着没事的徐苞呢?
虽然许多人向空中望,但徐靖周身的人都没有这个时间,徐靖剑掌齐施,有若怒龙,只避开裂地刀的攻袭,就见他身周士兵不断的向四面翻飞,痛呼哀叫之声不断的传出,而他也不断的向着南面冲杀。
白浪被裹在战团,不得不挥爪向着徐靖攻击,他心里有数,一般的爪力只怕无法抵御徐靖的一击,白浪右爪一凝,一大片青色的爪劲倏然涌出,向着徐靖直扑了过去。
徐靖却也是吃了一惊,他可没见识过“青灵爪”,徐靖一个皱眉,长剑一推,一道耀目的白色光华陡然炸起,硬生生的将白浪的青灵爪力击成粉碎,同一时间,徐靖的左掌一推,四周的气息突然一重,一股无声无息的阴柔掌力向着正前方推了出去。
原来这时白炰旭正由南面冲了过来,白炰旭本来只想拖延住徐靖的速度,一心以为徐靖必然会拿“掌剑合气”来应付自己,却没想到徐靖突然举掌轰来,而徐靖虽然掌出无声,但阴柔之中,无边暗劲却是汹涌而来,其中所含威势之大,直让白炰旭大吃一惊,他的两掌立即扬起,并掌急沉急推,只见青芒一炽,两片青色掌劲化成一道青虹,直直的向着徐靖冲去,正是这阵子一直不敢开张的“破天崩山气”。
这道青虹遇到徐靖那股阴柔的掌力,倏然之间,青虹消散无踪,徐靖的掌力毫无阻力的迎面向着白炰旭轰来,白炰旭心下大骇,这是什么功夫?
以“破天真气”为基的天玄掌最后绝招竟是这么脆弱?
多亏白炰旭经验丰富,他顾不得体内经脉受挫,劲力急纳回吐,猛一个翻身向旁急闪,在劲力回挫己身的同时,白炰旭的侧身同时被徐靖的掌力偏锋击中,白炰旭身子一震,整个人翻身倒地,一时竟是爬不起来,还吐了一大口鲜血。
“青灵爪”刚被击散的白浪不由得大惊失色,这是什么功夫?
威力如此之大?
眼见徐靖跟着向南扑,去向正好向着白炰旭,白浪心里一沉,白炰旭已经重伤倒地,徐靖只要随便轰上一掌,白炰旭非死不可。
白浪正急急往前扑的同时,却见一道锥形刀气由侧面扫来,正好迎着徐靖的去向,却是刘礼适时的发招拦阻。
徐靖一个腾身疾跃,半空中一个扭身发招,一道掌劲揉合着剑气向着刘礼攻去,同时身子在半空中蓦然一凝,倏然向着南面急掠,看样子打算划过这百余公尺,直接冲出重围。
白浪本来也不怎么想拦阻徐靖,但见徐靖却正面冲了过来,白浪心里一沉,若徐靖再来一掌刚刚的功夫,不只白炰旭必死,自己也未必接的下来,这一瞬间,白浪一直不敢施用的左臂立即抬起,凝目望着掠来的徐靖。
刘礼自然也不能放徐靖走,若让徐靖重回都城,岂不是纵虎归山?
他刀芒一劈,不但将徐靖的“剑掌合气”击散,还把地面劈开了一个长达数公尺宽的大裂口,这才腾身飞掠向徐靖后方急追,但他纵然凭藉裂地刀得与徐靖过招,徐靖的功力毕竟不是他能比得的,这么一让徐靖找出空隙,怎么还追得上?
徐靖自然知道,这时只有投入南面大军才有生路,不然刘礼裂地刀一挥,想留住自己的性命也不容易,但他掠身之际,眼见白浪挡在白炰旭身前,正举臂向着自己,徐靖心中一凛,白浪的功力看似不弱于白炰旭,若掠过之际他从下而上一个暗算,自己只怕非给刘礼追上不可,到时想再闯出活路岂不是更难?
这时顾不得他与儿子的交情了,徐靖牙一咬,这五十年来所独创的绝招“化玉劲”再度推出,向着白浪与白炰旭挥去。
“化玉劲”,是这五十年间,徐靖自创的一门功夫,因徐靖精研白、刘武学,又能别出机抒,所以除了“掌剑合气”之外,他终于凭借着阳极生阴的境界,创出无声无息却又威力惊人的“化玉劲”,能在看似阴柔的掌劲之中,蕴藏了极大的破坏力量,顾名思义,便算是坚如玉石,遇到了这样的劲力也只有散化无迹。
而这个功夫,与恰巧与白氏不传之密──“阴爆掌”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毕竟两者出于一源,却也不足为奇。
徐靖这样的掌劲一出,劲力还没涌至,白浪已经感到那股无边无尽的压迫感,白浪心里一寒,事到如今,只有凭借着前些日子练的左臂功夫了。
白浪心一横,终于不敢再保留,他左臂直直伸起,右爪一扬,浑身功力急催,心中同时闪过“长虹吞吐,脉聚合凝,气冲斗牛,破天裂地”四句话,却不知有没有这样的功效?
这时徐定疆已经从半空中掠到,眼见徐靖一掌轰垮白炰旭,徐定疆不禁微微一喜,只有白浪与刘礼两人,不易拦住自己老爸。
但见徐靖挥掌向着白浪轰去,徐定疆心里随即一沉,整个人的速度慢了下来,他心里有数,自己老爸近年来练出的“化玉劲”威力极大,白浪无论如何是挡不住的,徐定疆暗叹一口气,希望白浪功力再高一些,能在自己父亲的一掌下存活。
就当徐定疆这么思索的时候,却见白浪整只左臂由肩至掌突然冒出较阳光还炫亮的炫目青亮光华,在那一瞬间,一条有若狂龙般的爪形气柱粗有一公尺,前端一张足有三公尺大的巨大青色巨爪撕裂空间般的向着徐靖猛冲,而一面冲,那股气柱越形增大,巨爪也跟着扩张,却似是无穷无尽。
徐靖的“化玉劲”一遇到这股劲力,两方相持之间那股青色巨爪迅速的被磨蚀殆尽,徐靖的劲力也同时消散,而后半段那股青色气柱却依然毫不停歇地向着徐靖疾冲。
眼见那股气柱已经宽达两公尺余,徐靖想闪也没处闪,何况徐靖本自忖天下就算有人能接得下“化玉劲”,也不能同时伤了自己,眼见白浪一举手便破了自己苦修五十年的功夫,徐靖一楞,连闪避都忘了,就这么让白浪的劲力直轰全身。
徐靖惨呼一声,随着那股有如冲天气柱般的劲力向着后方飞射,同一瞬间,一股极为强烈的气爆声响才轰然炸出,向着四面八方轰传出去。
这样的变故是谁都没想到的,徐定疆惊呼一声,迅疾的向着徐靖向后飞摔的身形直射。
而同时这股劲力也没头没脑的向着追来的刘礼轰去,刘礼自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眼见白浪的劲力带着徐靖撞来,距自己虽还有七、八公尺远,那股无穷无尽的压迫力却已先行涌至。
同时,那股青色气柱已经扩大到了宽达五公尺余,依然威势不减的往前直轰,沿途数十名士兵遇到了那股劲力,也一个个应声倒地。
刘礼眼见无法闪避,他蓦然凝停在半空,裂地刀挥舞成一大片光屏,整个人藏身在那大片光屏之后。
这时那股劲力正好带着不知是死是活的徐靖撞来,在裂地刀的光团舞动下,青色气柱一面消散,一面仍将徐靖往光屏急送,徐靖的身体一撞上了那大片光屏,整个人爆散成无数细小的血肉碎块,爆散到了方圆数十公尺之间,一代英豪,就这么血肉飞散、尸骨无存。
“不!”徐定疆撕心裂肺的惨呼一声,他双拳陡然爆出红光,向着飞退的刘礼背面就轰了过去。
这么一前一后刘礼可吃不消,何况刘礼虽然借着裂地刀拦住白浪的劲力,整只右臂已经震荡的彷佛不是自己的手臂,怎么再接徐定疆这一下?
他总算机变过人,裂地刀挥出的光屏微微一斜,不再正面接劲,果然立即被飞激而出的劲力向下急甩,轰的一下硬生生的摔撞到地面上。
这么一来,徐定疆两团火红似的拳劲正面向着那股青色气柱直轰,两方一接,又是另一声足以撕裂天地的爆响,震的整个战场数万人几乎部不自禁的停下了手,脸色发白的望着这一方。
眼见尘沙飞扬,劲流四射,同时激起了一阵炽热狂风向四面激散,半空中更有一股回流气劲直上云霄,轰隆隆彷佛雷震的声音不知由天还是由地响起,紧随着狂风向着四面散去。
徐定疆的两拳,终于还是把那道肆虐天地的青色狂龙击散,但说老实话,白浪这一击,等于是先破了徐靖的“化玉劲”,跟着又与刘礼手中的裂地刀缠斗了片刻,这才被徐定疆的“红骨拳”毁去。
但徐定疆想不到这些,他虽然浑身气劲也是大为波动,但他依然毫不迟疑的向着白浪急掠,一面大声怒吼:“白浪!你竟……”
白浪一击既出,全身的精气神彷佛同时脱体,他浑身一软,向着后方便倒了下去,但刚刚整个过程只是一瞬间事,徐定疆冲到时,他却只倒了一半,白浪自知现在连一根小指也抬不起来,徐定疆要杀了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何况自己杀了他父亲?
白浪心中满怀歉疚,两眼一闭,等着徐定疆击杀自己。
徐定疆本待一拳轰出,眼见白浪这么闭目待死,他的拳头却是怎么也轰不出去,徐定疆一咬牙,满怀悲痛的仰天长啸一声,倏忽间腾空飞起,整个人划过数百公尺,急急向南面已经吓傻了的都城后军冲去,一面哑着嗓子大声嘶喊:“陈康!你拿命来!”
却是徐定疆一念之间,明白害死自己父亲的其实不是白浪也不是刘礼,罪魁祸首其实是陈康,徐定疆也不管自己向着数万人冲是不是能成功,他横定了心,今日要拿下陈康人头。
眼见场中突然产生大变化,在一击间,南角王徐靖尸骨无存,手持裂地刀的刘礼却也被轰击倒地,一时也不知是生是死,创出这等奇迹的白浪也不知为何软绵绵的倒地,而徐靖之子徐定疆,虽毁掉那有如魔神般的青色气柱,却有如疯了般的向着己方部队杀去。
四周数万官兵,尤其是在前方混战的那群部队,这时心里不禁大乱,一时间,没人还有心冲杀,竟是同时向着南方涌去。
都城部队是眼见大将徐靖阵亡,心中已无战意,尤其是南角城部队,而习回河军却是眼见刘礼倒地,更是心乱如麻,若刘礼一死,岂不是大家散伙?
无论是徐苞、何威凡、风紫婷任何一人,都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刘礼身侧。
而都城部队的后军眼见徐定疆向着陈康杀来,除陈康等少数人之外,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一头雾水,徐靖是死在叛军手中,徐定疆不趁势对倒地的刘礼、白浪补上两拳,怎么突然向着后方杀了回来?
心里有数的陈康见徐定疆居然能腾飞过数百公尺,心里也是颇为紧张,他猛一指徐定疆,大喊一声:“发箭!”
什么?
所有人心里一楞,但大半的箭矢仍应命发了出去,只不过又有一大堆的箭矢都歪了一些,毕竟射向徐定疆好像总有些那么名不正言不顺,士兵们的准度难免会出些差错。
徐定疆全身红光疾滚,理都不理箭矢,要知道箭矢其实在气劲中也穿不了多深,只不过对一般人来说,护体气劲只达肌肤表面,箭矢就算只射入体内半寸,身体毕竟受伤,但徐定疆的气劲却是在周身半公尺外,没有一枝箭矢能接近他的躯体,徐定疆毫不受阻地向着陈康冲去。
这么一来,陈康自然是老脸失色,他一勒龙马,十指同时向上急迎,十道带着隐隐焦味的指劲破空而出,向着徐定疆激射。
徐定疆眼见对方的指劲霸道,他也声如霹雳的爆吼一声,双拳左右连发,一发发红色拳劲甩脱手臂向下急轰。
这下徐定疆可是全力出击,退蛇血液及陷山老人灵药的功效首度毫无抑制的发挥,只见徐定疆的内息恍若无穷无尽,一道道红色电光凝集于左右双臂,跟着毫不停留地向下直扑,眨眼之间,徐定疆的拳劲连发七拳,这才有些内息不足的感觉,他这才缓住了拳头。
可是这么连发七拳,只有一开始的两拳还被陈康的指劲所阻,到了第三拳,陈康的指劲已经被徐定疆的拳风激散,第四拳则毫不客气向着陈康急扑。
陈康没想到自己精研数十年的“焦雷指”居然会不堪一击,他连忙一个御气急退,一面转折着方向,闪避徐定疆的攻击。
徐定疆的拳力虽然快速,但运集了全力逃命的陈康却也不慢,只见后四拳每拳都轰了个空,反把地面击出了四个数公尺宽的大洞,尘沙飞扬、碎石四射自然不在话下,而那连成一串的爆响声,更是震人心魄,在陈康周身的许多士兵倒了八辈子霉的作了替死鬼,只见爆散粉碎的血肉四面飞洒,来的及发出惨叫的也没有几个。
徐定疆发觉自己距陈康太远便发拳,才让陈康还有逃命的空间,便深深一吸气,一股股自天地涌来的能量迅速的穿过全身散发于外,本已稍稍黯淡的红色气脉又重新爆起了光华,随徐定疆心念所注,迅疾的追着陈康飞掠。
陈康可没有飞天的功夫,他这时能凭空急顿全景凭借着百多年的功力御气而飞,但这么一逃一道的飞出没有百公尺,陈康已经有些乏力,可是陈康不用回头,只凭感觉就知道徐定疆已越追越近。
陈康一咬牙,在空中绕了一个大弧,折向北面飞去。
徐定疆一时没想到对方居然冒险转向,霎时冲过了头,不过他的移动方式是以心念控制,徐定疆在半空中倏然一顿,头也没转的就往后直飞,这才一面转过身子,急追陈康。
陈康的突然转向,两人的距离本已拉长十余公尺,但徐定疆这么诡异莫测的一退转,刚拉长的距离又迅速的缩短,而陈康这时已经感到力竭,这么飞下去,不用再出招自己也会把全身功力耗尽,何况自己成名数十年,却被一个毛头小伙子逼成这样,这成何体统?
陈康一咬牙,半空中一个回身,两手虚捧成碗,蓦然往前一送,却是“焦雷指”全力出手。
这一招,却是陈康压箱底的招数了,十道气劲一出,同时划过一个大弧,有如一个弧形圆筒般的向着徐定疆急收,他算准了徐定疆功力再高,顾得上却顾不得下,打散右边也躲不了左面,而在他转身的同时,陈康眼角余光正见到刘礼摇摇晃晃的站起,心中这才稍稍松一口气,总算刘礼未死,大伙儿没有白忙一场。
徐定疆确实没想到抱头鼠窜的陈康忽然有这么一招,他刚刚损耗的功力虽然已经补回一半,但仍没有一开始的充沛。
徐定疆心里有数,自己拳劲虽说可以毫无阻碍的破去陈康的“焦雷指”,但他却没办法一瞬间轰出十拳,徐定疆没空对自己为何没多想两招后悔,见对方一出手,徐定疆右拳一推急轰,左拳却横置胸前,运足全身气劲往外急凝。
蓦然间,徐定疆全身红光大盛,那巨大的人形红网似乎又涨大了一些,周身空气似乎也感受到了变化,一丝丝忽现忽隐的无数电光在红网外流转个不休,直将徐定疆整个人牢牢包住。
陈康这时已无余劲再躲徐定疆这一击,只见那道红色拳劲轰的一下砸在陈康劲力全无的双手,陈康的双手猛个分开,拳劲毫不容情地接着撞至陈康的前胸,陈康忍不住惨呼一声:
“二皇子,救……”一面向着北面飞摔出去。
徐定疆却也并不好过,他的护体气劲挨得住无数箭矢围攻,却挨不住那十束有如烈火焚身的“焦雷指”,只见指劲一面发出尖锐的气劲摩擦声,一面磨耗一面钻入徐定疆的护体气脉中,虽然不断的磨耗消散,最后终于还是伤到了徐定疆的躯体。
除了体外气脉外,徐定疆的身体虽然不断的有气劲向外发散,却不具有护身的效用。
在同一瞬间,十道弧形劲力分别穿射到徐定疆的左右前额、左右肩、双臂、双腿,还有两束拐过弯,穿入了徐定疆的臀部,徐定疆身上立即多了十道焦灼的伤口,同时汨汨的流出鲜血,还好“焦雷指”穿入徐定疆气劲之后威力大减,不然不只伤口加深,那股烧灼的热度更会使每个伤口全部焦黑,连血都流不出来。
这么一下,徐定疆与陈康都受了伤,尤以陈康最为严重,徐定疆挨那几下虽然不大舒服,但毕竟只比皮肉之伤严重了一些,徐定疆一声怒吼,身形仍不停的向着陈康直冲。
陈康这时已经陷入了半昏迷,一时还没能着地,但正往前急冲的徐定疆身形却是突然一顿,浑身的红雾蓦然的颤抖起来。
原来他伤口流出的血液不知为何激化在那片气劲之中,顺着徐定疆体外气脉的运行而绕入,同时一股血腥味浓浓的泛出。
徐定疆体外气劲被这股血气一冲,猛然间似乎有另一种激烈昂扬的暴胀感涌起。
他的心念一时无法控制体外体脉,整个人在半空中抖个不停,那整片红色的气网忽胀忽缩,彷佛即将脱体飞去,徐定疆心里一惊,自己毕竟还不完全明了这种功夫的状态,眼看就要走火,但自己一死不打紧,却没能替老爸报仇,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徐定疆顾不得身体有什么异状,他强凝着心力往陈康的逃逸方向关注,但一直听话的气劲在这一瞬间却十分不乖,似乎急急的向着各处流血的伤口急窜,跟着又带着鲜血流入气脉,混入血液的气脉却是更加鲜艳。
不管徐定疆再怎么急,这时也只能缓缓的向着卧地的陈康飘行,只看他飘到了十公尺外,心想距离已经够近,徐定疆顾不得走火入魔的危险,缓缓举起了手,向着倒地喘息的陈康一拳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