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程晓瑜发现自己正躺在严羽缠着白纱布的那只胳膊上,不由得哎呦一声连忙坐了起来。
严羽就也醒了,睁开眼睛看看她,“睡醒了?”
程晓瑜说,“没压疼你胳膊吧?”
严羽动了动,“还好。”
程晓瑜哦了一声抓住被子遮在自己胸前,看着严羽露在被子外面的胸膛居然微觉尴尬的避开了目光。
程晓瑜昨天晚上太累了,没去洗澡就睡了,现在下体处还有些黏腻之感。
她套上睡裙进浴室洗了个澡,然后把避孕药吃了。
出来以后严羽也已经起来了,正背着手在客厅里转悠。
平时早上都是严羽自己吃饭上班,程晓瑜总要睡到快十一点才起来,两个人已经挺长时间没这样从大清早就开始相处了。
严羽毕竟是病人,程晓瑜只得主动表示要去买早餐,她穿了身运动服用皮筋把头发扎起来,出门买了些油条豆浆回来,两人正吃着严羽的手机就响了。
打电话的人是叶蓝,严羽看了一眼直接挂了,过了一会儿叶蓝又发过来一条短信,“怎么没来上班?听学文说你病了。”严羽就回了一个嗯字,叶蓝又问,“是感冒了吗?”严羽还是只回了一个嗯字,叶蓝就再没发消息过来。
两个人上午都待在书房里,程晓瑜玩游戏,严羽看电影。
到了中午程晓瑜叫了小区门口的一家外卖送上来,她和严羽一人要了一份盖浇饭。
严羽缝针的是右胳膊,早上吃根油条还没问题,中午吃到这要拿筷子的东西就有些为难了,他皱着眉试着用左手拿筷子夹起一根笋丝,勉勉强强的还没送到嘴边就掉到桌上了。
程晓瑜不由得笑了,严羽有些羞恼的瞪了她一眼。
程晓瑜笑着起身去厨房拿了个勺子插到他的盖浇饭里,“就不会用勺子啊。”
严羽只好拿起勺子吃,可左手即使拿勺子也不是很灵活,挖来挖去的看着特别笨拙。
严羽觉得这样吃饭非常不符合自己一贯的形象,就愤然把勺子往饭里一插,“这怎么吃啊,你喂我!”
程晓瑜愣,“我喂你?你又不是小孩子。再说,我以前胳膊受伤的时候可没要你喂我吃饭。”
严羽说,“你当时缝针的是左胳膊,我这是右胳膊。”
严羽说话的口气很是理直气壮,程晓瑜无奈,用筷子夹了些肉丝和米饭送到严羽嘴边,“啊~张嘴。”
严羽还真就张嘴吃了。
程晓抿着嘴笑道,“这么大的人还要人喂饭,你好不好意思啊?”
严羽不以为然的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不定我老了以后颤颤巍巍的连勺子都拿不好,你天天得给我喂饭。”
他这话一说两人都愣住了,他们两个……难道还有以后吗?
一顿饭以稍显尴尬的气氛结束,严羽最后还是用左手拿着勺子不太熟练的解决了他那份盖浇饭。
程晓瑜吃完饭说下午报的舞蹈班要上课,换了件衣服就出门去了。
她不想再和严羽一起待在家里。
如果他们两个的关系注定要一路坏下去,现在的好转只会让她将来更难受,就算严羽有心不计前嫌重新开始,她也没这个脸面。
那件事不做也做了,对于发生过的事情程晓瑜不想去后悔,因为她知道,再后悔她和严羽不可能回到从前。
她背叛过他,这是严羽心里的一根刺,现在不提也不保证将来不会提;而她呢,严羽这大半年来和叶蓝、和别的她不认识的女生这样那样,难道她不介意?
她当然介意,她对不起他一次他就十倍还给她,程晓瑜脸上可以表现得毫不在乎但心里难受的要死。
所以,这样两个人还说什么和好,是不是太可笑了。
程晓瑜今天穿了件卡其色的长风衣一条窄腿磨砂牛仔裤和一双材质很舒适的小牛皮平底靴,出了门才想起今天没化妆。
程晓瑜现在很少不化妆就出门,她已经习惯用化妆品把自己的脸庞修饰的更精致,以前那种素面朝天的日子,她都快忘了是怎么过的了。
程晓瑜出了小区,沿着马路一旁的十字花纹青砖路慢慢往前走,今天天气不错,地上有些枯黄的落叶,暖暖的阳光撒在行人身上。
程晓瑜打开mp3戴上耳机,到了现在她还是最喜欢五月天的歌,五月天这两年都没出新专辑,她就继续听他们的老歌。
那首《突然好想你》刚发行的时候红过一段时间,现在就渐渐听不到了,可她依然喜欢,珍爱如初。
程晓瑜走累了就到一个公交站牌前面看都有去哪儿的车。
673路能到榕城植物公园,榕城是旅游城市,各种公园挺多的,植物公园程晓瑜还没去过,她决定今天下午就去那里。
坐了四十分锺车以后程晓瑜到了目的地,榕城植物公园依山傍水植物繁盛,今天天气又好,公园里的游人挺多的,有人在散步有人铺了报纸在草地上打牌或者玩三国杀,老爷爷们在石桌上下象棋,老奶奶们聚在凉亭里尖着嗓子练合唱。
程晓瑜多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了,突然觉得这些人全都活的比她有滋有味多了。
程晓瑜最喜欢植物公园里的一片竹林,清清静静的绿色还有窄窄的青石板路,程晓瑜觉得特别有味道。
出了竹林是一条清澈的小溪,一对男女正站在水面的石头上拍婚纱照。
那女孩穿着抹胸式的婚纱也不嫌冷,笑得甜蜜蜜的,那男孩动作有点僵硬总是摆不好姿势,摄影师上前纠正了他好几次,看得程晓瑜都笑了。
不管怎么说,洁白的婚纱总是美的,程晓瑜想自己这辈子到底会为谁披上婚纱,不可能是楚辰,大概也不会是严羽。
公园里有几座不高的小山,程晓瑜随便选了一座顺着台阶往上走。
爬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半山腰,程晓瑜坐在台阶上抽根烟休息了一会儿。
这里已经没什么游人了,安安静静的很舒服。
程晓瑜坐了一会儿就听得似远似近的传来一阵吉他的声音,她凝神听了一下,弹得居然是五月天的《时光机》。
程晓瑜好奇心起,站起来顺着琴声找了过去。
这座山不高,但七转八转的岔路特别多,程晓瑜花了十来分锺才找到弹琴的人。
那人坐在一间有点破败的小亭子里,靠着根黑漆柱子低头弹着吉他轻轻的哼唱,“……。全剧终看见满场空座椅灯亮起,这故事好像真实又像虚幻的情景,只是那好不容易被说服的自己,借口又顶不住懊恼的侵袭,我愿意付出所有来换一个时光机……”
他还是那个样子,不喜欢穿太正式的衣服,十月底的天气还是一件薄薄的灰色套头卫衣一条泛白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球鞋,程晓瑜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鞋底那两个大大的“NIKE”标志。
楚辰弹着弹着感觉到有些异样,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程晓瑜,楚辰勾在吉他上的手指一抖,琴弦振出一个颤音琴声戛然而止。
楚辰站起来看着程晓瑜,除了之前有几次程晓瑜逛街的时候他在远处看过她几眼之外,这一年来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楚辰放下吉他,几步从亭子里跑出去来到程晓瑜面前,程晓瑜只默默看着他,楚辰伸出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晓瑜,别哭。”
程晓瑜这才知道自己哭了,她想朝楚辰笑一笑,可眼泪却又掉了下来。
楚辰的食指还在她脸颊上,那样的触感太过温柔。
她知道这种温柔最最贪恋不得,强狠下心扭过头说了句“我走了”就要离开。
楚辰连忙在后面叫住她,“晓瑜,这一年我已经没去找你了。就算是最普通的朋友,偶尔碰见了,也可以说几句话吧。你说永远不能在一起,我已经知道了……你先别走。”
程晓瑜抽泣着转过头来,“楚辰,我们又能说什么呢?”
楚辰最见不得程晓瑜哭,着急的说,“小白兔你别哭了,那就不说话,我给你弹琴,你以前不是就喜欢听我弹琴吗。”
程晓瑜哭着点了点头。
楚辰拉着程晓瑜回到凉亭里,给她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拿起吉他问她想听什么。
程晓瑜说,“就听刚才的《时光机》。”
楚辰定了定心神拨着弦重新唱了起来,“那阳光碎裂在熟悉场景好安静,一个人能背多少的往事真不轻,谁的笑谁的温暖的手心我着迷,伤痕好像都变成了曾经……”
程晓瑜哭得越发厉害了。
楚辰一看这样不行,琴弦一扫连忙又换了一首,“绿色森林里有树又有花,没有盗墓者也没有警察,我是个大盗贼什么也不怕,生活多自在,成天乐哈哈~”
程晓瑜扑哧一声笑了,这个楚辰,居然唱她的经典曲目。
楚辰见她笑了这才放下心来,看着她犹挂着泪痕的小脸,楚辰心中一时多少往事翻涌,怔怔的望着程晓瑜连琴都忘了弹。
程晓瑜擦掉脸颊上的眼泪说,“你继续弹啊。”
楚辰又拿着吉他清弹了几首,他还弹了那首《突然好想你》,程晓瑜低头看着自己悬空晃动的脚,轻声跟着楚辰哼唱。
楚辰一曲弹完笑了笑,“以前不觉得,原来这首歌这么伤感。”
程晓瑜没说话。
楚辰又问,“晓瑜,你这一年过的怎么样?”
程晓瑜说,“挺好的。”
“严羽对你好吗?”
程晓瑜点点头。
楚辰说,“干吗要骗我,他外面有别的女人。”
“不是骗你,是不想你担心。”
“晓瑜,如果你想离开他,我要跟我说。”
程晓瑜叹了口气,“就算要离开,我也不要你帮我,越帮越乱。楚辰,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别担心我。”
楚辰揉了揉程晓瑜的头发,“是,我的小白兔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女孩了。”
程晓瑜看着楚辰,两人四目相接程晓瑜的心头一时涌出一股难言的苍凉酸痛之感,只得连忙把目光转向了一边。
那把原木色的吉他静静的靠在黑漆柱子上,还是他们以前在一起时楚辰弹的那把,他把它从青城一路带到了榕城,楚辰这个人,就是太念旧。
程晓瑜在心里叹了口气,问道,“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么不去公司?跑到这里来弹琴。”
楚辰笑了笑,“公司那几个人都还信得过,再说,成天那么忙干什么,我做一单严羽抢一单,我怕他累着了。”
程晓瑜沉默了一会儿,“你们榕城分公司现在究竟怎么样?”
楚辰说,“总还开得下去,生意也不是只有榕城才有,这事你不用操心。”
程晓瑜想了想又说,“不如你回青城吧,这边的总裁叫别人来当,严羽也就不会再怎么样了。”
楚辰低下了头,“你什么都不让我做,那我就不做。我只在这里看着你,这样你还要我走?”
程晓瑜亦低下了头,“楚辰,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以前的事,该忘就忘了吧。”
楚辰看着她,“那你忘了吗?”
程晓瑜无言以对,沉默半晌她站了起来,“那边有个厕所,我先去一趟。”
楚辰抬头看着她,“晓瑜,你先别走。我们这样遇见一次有多难,我倒是常常来这里,可是你,以后一定再也不来了。”
程晓瑜不肯看楚辰,还是说她要去上厕所,转身就往台阶下走,楚辰一急就在后面拉住了她的手,“晓瑜,别走。”
程晓瑜没有动也没有回头,“楚辰,我死过一次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很难受也很可怕,我不想再试一次了。所以别再叫我,让我走吧。”
程晓瑜轻轻挣脱楚辰的手,顺着山路渐渐走远了。
她一直没有回头,她不能回头,程晓瑜以为这一年来她的心已经磨成石头磨成铁了,可它终究还是血肉做的,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心疼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