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爷子办完出院手续,再送回家,忙前忙后的就挺晚了。
陈冬跟陆涛通了个电话,也就没着急回京。
但这一宿几乎就没怎么睡,闹心,难受,憋着一股想杀人的怨气,怒火。
一大早上,陈冬浑浑噩噩的做了早餐,照顾亲爹洗漱吃药。
“打昨天你就哭丧个脸。”
“干啥啊,老子还没死呢!”陈楚南喝着小米粥,斜着眼睛看了看他,然后沉声说道。
“回头让小杰来照顾你两天。”陈冬脸上一点笑模样都没有,“我得出趟门。”
“我是不是你爹?能不能等我好利索再出去浪?”
“有正事儿!”
陈楚南撇了撇嘴,“我看你是不想要拆迁款了!”
陈冬无语,“那您自己留着花吧。”
半小时后。
陈冬简单收拾了一番,将老爷子安置好,随后开门下楼。
刚走出黑不隆通的楼道,一个看似等候多时的身影映入眼帘。
“妈?您怎么来了。”
陈冬脚步一顿,神情诧异,还有点尴尬。
“为什么不回家?”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陈冬的母亲姓杨,叫杨凤芝,是个性格很温柔善良的女人。
如今年过半百,脸上皱纹轻显,黑发夹杂着银丝,但那股端庄雍容的气质还在。
而且看得出,她年轻时的姿色不凡。
杨凤芝出身不错,早年嫁给陈楚南后,享受过荣华富贵,也经历过穷苦落魄。
大起大落,成就的是面对人生的淡定从容。
原本她可以陪着陈楚南,等他东山再起,或者共度普普通通的余生。
可男人的自暴自弃,性情巨变,不听劝的酗酒,赌博,甚至家暴,生生逼走了这个曾经很爱他的女人。
或许,当时一败涂地,还瘸了一条腿的陈楚南,也希望杨凤芝离开,带着陈曦和陈冬。
“陈冬,你有点没心没肺了吧?”
“上大学三年,你往家里打过几个电话?”
陈冬更尴尬了,就像小孩儿做错事一样缩着肩膀低着头,“也打了好几次呢吧”
“什么,好几次?!”杨凤芝一把拽住了他的耳朵。
“要不是你雪姐,隔三差五的问候一声,顺带着说一下你,我都以为儿子被人拐跑了!”
“……”
“回松江几天了?!你爸做手术,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冬也是有苦说不出,很多事根本没法详细解释。
比如陈曦还活着,但处境很危险,如果告诉杨凤芝,那她肯定是没完没了的惦记。
“妈,我错了!”
“你错哪了?”
杨凤芝表情很严肃,心里有诸多不满,但眼里对儿子的慈爱还是隐藏不住。
“以后再弄这种人口失踪的事儿,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中午给我滚回家吃饭!”
陈冬顿时面露难色,“妈,别了吧我还是不去了。”
杨凤芝双眸一凝,“必须去!”
“要不咱娘俩找个饭店吃一口。”
“陈冬!”
“行,行,那中午我回去。”
杨凤芝擡了擡手里的东西,“把这些给你爸送去。”
“您不进去啊?”
“不了。”
“好吧,那您慢着点,我呆会儿就回家。”
“等等。”
陈冬刚要转身,却又被喊住。
杨凤芝突然拉着他的手,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红色存折。
“儿子,你爸的手术费,如果是跟别人借的,就赶紧还了。如果是你自己的钱,这十五万,就算妈给你的创业资金。”
“妈!我不要,您留着吧。”
陈冬摇头拒绝。
杨凤芝很坚定。
“拿着!妈就能帮你这些了,以后都要靠自己!这事儿,别跟你爸说,你雪姐那边嗯,最好也别说。走了,中午早点回来!”
陈冬深呼了一口气。
望着母亲的背影,手里攥着沉甸甸的存折,眼圈顿时有些泛红事实上,陈冬自记事儿起,就没怎么跟陈楚生住。
杨凤芝再婚后,就带着他和陈曦搬到了道里区分局的家属小区。
韩清雪的父亲,韩同,原来是个很强硬的分局局长,为人刚正耿直,在任期间作风清廉,除了干部福利和基本工资,几乎没有灰色收入。
所以韩家谈不上大富大贵,这些年还要供三个孩子上学,到最后唯一能算做资产的就是这套面积比较大的房子了。
这套房子,也就成了陈冬名义上的,有点不愿意回的家。
陈冬和韩同的关系不算太好,两个家庭的重新组建,一切都充满了陌生,或许表面上礼数到位,心中却难免有隔阂。
后来又因为一系列变故,他与这个继父的感情慢慢降至了冰点。
冰到三年不回松江!
中午,陈冬开门进屋的时候,穿着围裙的母亲正在厨房里忙前忙后。
韩同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似乎很专注,也没起身。
“小冬啊,快进来换鞋,饭菜马上就好,桌子上有茶水,自己倒。”
“哎,好。”
陈冬换了鞋,把特意买的两瓶酒放在地上,随即笑着跟韩同打了声招呼。
“韩叔。看电视呢?”
韩同一开始没反应,过了好几秒,才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然后放下茶杯轻轻看了他一眼。
“呵,回家一次还得买点东西,这是把我当外人,还是把你自己当外人了?”
“……”陈冬表情有点尴尬,但也没说话,直接转身去了厨房。
五分钟后,杨凤芝收拾好餐桌,在桌面摆上了卖相不不错的四菜一汤,随即招呼俩人落座。
“儿子,都是你爱吃的,多吃点。”
“妈,辛苦了。”
韩同拿了瓶酒,入座后沉默的自斟自饮。
杨凤芝满脸溺爱微笑,心情很愉悦的给陈冬盛汤夹菜。
“儿子,这次回来,在家多住几天,陪陪妈,行么?”
“呃”陈冬端起饭碗的手顿了一下,有些为难的回道,“妈,我就不在家住了,但一定抽空多陪您。”
“抽空?”韩同突然擡头,沉声问道,“你咋那么忙呢?”
“我跟朋友一起弄了点事儿。”
“你一个毕业证都没到手的学生,能有什么事儿?你念这么多年书,就为了去华兴公司上班?还是为了混社会,为了跟人打架,跟人轮钢管片刀?!”韩同的语气逐渐加重,“跟华兴沾边的都是什么人?你才回来几天,在区分局和派出所都挂上号了!”
“老韩!”杨凤芝拽了他一下,“孩子刚回来,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我怕你没机会说!翅膀硬了,抓不着影,他回来吃一顿饭,都算赏你脸!”
陈冬眯了眯眼睛,心里也清楚,这肯定是老韩那帮徒子徒孙给报信儿了。
在区分局当过领导的人,能不知道华兴是什么性质的企业么。
“小冬没回家,肯定有他的理由。”
杨凤芝打了个圆场,随后语气温柔的说道,“儿子,有件事儿,妈想跟你商量一下。”
陈冬始终闷着头干饭,“妈,您说。”
“你现在没拿到毕业证,回松江可能也暂时接触不到太好的工作岗位。妈不知道你对对自己的末来有没有具体规划,但起码现在这个阶段不能荒废,更不能瞎混。分局刑侦大队正在招辅警,你先干一段时间看看合适不合适,等毕业证下来,再去考个试。你韩叔在分局有人脉,转正不是问题,往上走也能运作。”
陈冬还没吱声。
韩同倒是先开口,“李明的资历也熬够了,最多一两年就能提到大队长,你如果能干出点成绩……”
“我不当警察。”
“那你想干什么?”
陈冬吃菜的动作一直没停,很心平气和的回道,“这个事儿,高考的时候,咱们就讨论过。想当警察,我就报公安大学了。这个职业,没啥前途。”
“啪!”韩同顿时横眉瞪眼,手中筷子用力往桌子上一拍。
“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这个职业!”
“没瞧不起,我不是那块料,行不行?”
韩同继续沉声喊道,“我和你大姐都是警察!你怎么就不能干!”
陈冬饭的动作终于僵住了。
他第一次擡起头,有些猩红的双眸不带任何温度的与其直视。
尊重是礼数,不代表没有怨气。
女朋友那边的变故,导致陈冬肚子里那股邪火还没地方撒呢。
忍着怒一宿没睡,能坐这儿心平气和的吃口饭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种状态下,心里诸多负面情绪,差点被韩同这一句话点炸。
只是从小形成的良好教养,让他克制着在母亲面前拍桌摔碗的冲动。
“你还有脸提我大姐?”
“当初要不是你签字,她能去当什么鬼卧底?!”
“我大姐考警校是你选的,工作也是你安排的,去送死,人没了,也是因为你!”
“她这算为国捐躯吗?最后明面上连个牺牲的名分都没有,你脸上有光吗?!”
杨凤芝神色微变,赶紧厉喝道,“小冬!怎么跟你韩叔说话呢!”
韩同默默的干了口酒,似乎也没想到,提起陈曦,陈冬的反应会这么大。
但这事儿,确实因他而起。
或许正因为心有愧疚,所以这些年他始终很急切的想帮陈冬踏入警途,然后利用警方的资源,再查一查有关陈曦的事。
“韩叔,我尊重您,也感谢您。”
陈冬黑着脸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给自己倒了杯酒,起身朝韩同说道:“养大成人,是您对我的恩情。但以后的路,怎么走,是我自己的事儿!至于其他的这儿永远都是我的家,只希望您和我妈能乐乐呵呵的过日子。韩叔,这杯酒我敬你!”
杨凤芝皱了皱眉,“小冬……”
“妈,您放心,我一定总回来吃您做的饭。”
陈冬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冲俩人鞠了个躬,便转身离开。
杨凤芝跟韩同对视了一眼,做了个我早知如此的表情,随后起身追了出去。
单元门口,陈冬有些郁闷的点了根烟。
“小冬!”
“妈,你出来这是要劝我?”
杨凤芝小跑了两步,有点喘,站在他身边沉吟了一会儿,随即开口说道,“儿子,妈其实也不想你当警察,挣不了多少钱,还挺危险。”
“那……”
“可你换个角度想,老韩留下的人脉人情,退休之后还能维持几年?如果你到分局工作一段时间,有他帮你牵桥搭线,再加上李明那些徒弟的照顾,把这些关系接续上。那将来无论你从事哪个行业,是不是会多了些底气?路也会好走一些。”
陈冬思考了几秒,心里还是有点抵触。
“妈,可是……”
“没什么可是,接了这份工作,也不耽误你干别的事儿。”
杨凤芝柔声道,“儿子,我跟你说实话,分局刑侦大队根本没招人。老韩的性格你应该清楚,活了一辈子都没怎么求过人。可他却为了你的前途,舍出自己的老脸。他老了,退休了,又因为你大姐的事儿心有不甘,郁郁寡欢。也因为这点,才想让你走进公安系统。这些年,在其他事儿上,他把你当亲儿子一样无私对待,你心里总该认吧?”
陈冬突然抓住母亲的手,轻声问道:“妈,您希望我去么?”
“去吧,起码干一段时间,别辜负老韩的苦心最好把他的人脉都变成你自己的。”
陈冬笑着点点头,“妈,您还真是不客气。”
“自己家人,客气什么!”
“行,那我答应您。”
陈冬接着说道,“还有,过一阵,我会告诉您个好事能让咱家都开心的好事。”
杨凤芝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
“嗯,我等着。”
“对了,这次回来,妍妍怎么没跟你一起?”
“……”这一问,直接把陈冬那股糟心劲儿又整出来了。
他到现在都没想好该怎么面对苏妍,更没想好除了这种事儿之后,自己到底应该扮演哪种角色。
“妍妍在学校还挺忙。过一阵我带她回来看你。”
下午,锦绣年华。
还没到上人的时候,店里除了忙着准备工作的服务员,也就偶尔有那么几个憋到不行的客人来寻欢作乐。
陈冬给宁晨发了个短信,随后独自一人开了个包房。
借酒消愁。
“这天还没黑呢,怎么想起到这儿喝闷酒了?失恋啦?”宁晨皱着眉打开灯,踩着纤巧的高跟鞋做到了陈冬身边,然后眉宇嫣然的开了个玩笑。
陈冬没吱声,直接倒了杯酒,推到她身边。
不算明亮的灯光下,也能看清楚他那种极度烦躁郁闷,带着阴霾的表情。
“不会吧,真失恋了?”宁晨美眸微闪,有点诧异的问道。
陈冬眼角轻跳了几下,淡然回道,“没有,就突然想喝两杯。”
“行,那我陪你。”
宁晨挽了挽袖口,然后很好爽的干了一大口酒。
“对了,有个事儿。昨天我和老谭商量了一下,如果你不想接手内保经理的职位,那可以先来帮帮我。”
陈冬转头,疑惑的问道,“帮你?做什么?”
“能做的太多了。”
宁晨认真解释道,“老谭名下的资产比较多,也不怎么在店里呆。他媳妇只负责公司财务,其他的事都不管。招聘,采购,宣传,给大客户送礼,甚至还得处理内部人员那些烂事。你别看总经理官衔挺大,什么狗屁倒灶的活儿都得我亲自负责。”
“你能力强呗。”
“够用。”
陈冬继续问道,“具体要干什么?”
宁晨抿了口酒,“没有具体,听我指挥就行。”
“就是给你当小弟呗?”
“哈哈,你要能摆正自己的身份,姐姐肯定不能亏待你。”
陈冬思考了几秒,随后双眸微微凝视,“晨晨,老谭不会轻易改变对我的定位,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吧。”
“别废话,你就说干不干吧。”
给老谭当内保经理,给宁晨当助理,看似都在锦绣任职,但却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性质。
内保经理更像一种身份,意味着你要面对某些不可避免的勾心斗角,江湖纷争。
宁晨不想让陈冬早上这条无数人万劫不复的路,甚至冒着违背老板意愿的风险,也算用心良苦。
“我考虑考虑吧。”
杨凤芝让他去当警察,宁晨让他当助理,吴鸿雁那边也不放弃,总打电话让他去店里。
可这些都不是他想干的事儿。
二十来岁的年纪,陈冬也难免心高气傲。
憋着那么一股劲儿,又难免迷茫。
而且,陈冬现在的心思,根本就没在工作上。
酒是一杯接一杯,俩人越聊越深,话题也从事业转变到过往经历,再到情感心声。
陈冬又喝断片了,根本不知道都说了什么,最后搂着宁晨死活不撒手。
心里的愁怨,冲淡了酒的辛辣,像水一样往肚子里灌,但身体却承受不住酒精的侵袭。
晚上的火车票算白订了。连怎么回的出租屋都不知道。
第二天,清晨。
酣睡中的陈冬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小杰的名字。
“喂?”
“冬哥,我去照顾老爷子,咱家来人了,你赶紧起床吧。”
“啊!谁来了?”
“呃,你自己看吧,挂了。”
“什么鬼?!”
客厅里一点动静儿没有,陈冬脑子里对小杰的话都没什么反应,迷迷糊糊的起床,半眯着眼睛去冲了会儿澡。
等他光着膀子走出卫生间时,才惊醒似的发现,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少女,正安然恬静的坐在沙发上。
两双美眸,直勾勾的盯着他!
“我去!”
“妍妍?你你俩啥时候进来的?”陈冬现实惊讶,随后便是心疼。
才几天没见,原本像小仙女一样娇艳动人的苏妍,现在脸上写满了憔悴,整个人都好像瘦了一圈。
那双曾经无比明媚自信的美眸里,他只看到了黯淡,忐忑,惶恐,以及如潮的悲伤。
何雨霏皱眉问道,“两个大美女坐这儿半天了,你没看见?”
陈冬尴尬的笑了笑,“睡迷糊了。”
“能不能把衣服穿上再说话?”
“……”五分钟后,陈冬穿戴整齐,斜靠着客厅窗户,沉默着不知道说啥。
他还想着去燕京,苏妍却先一步回了松江。
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之后,还是何雨霏摔下开口问道,“陈冬,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嗯?什么?”
“矫情!”何雨霏一看他那种别扭的神情,很明显就是知道了这事儿,于是直接挑明了话题。
“妍妍被强奸了!”
“……”苏妍的俏脸瞬间变得煞白如纸,眼眸中慌乱恐惧之色尽显。
陈冬轻叹着握住她的手,犹豫了几秒后,又用力搂住了她颤抖的肩膀。
“本来打算今天去燕京……”
“那这两天你再干嘛?为什么不能打电话问候一声?”
陈冬皱眉回道,“妍妍没说,这种事儿,我怎么问?!”
何雨霏刷的一下站了起来,纤白小手指着他娇声喝道,“你咋想的?!明明得着信儿了,还不闻不问?你知不知道,发生这种事,妍妍有多痛苦?”
“怎么着,你还感觉委屈呗?陈冬,我告诉你,这件事,罪魁祸首就是你!还创业?你挺有能耐呗?有能耐怎么不留燕京?要不是你嘚嘚嗖嗖非得回松江,苏妍能被人趁虚而入么?!”
陈冬被质问的哑口无言。
何雨霏不依不饶,继续呵斥,“苏妍这么优秀的女孩儿,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你是她的男人,最大的责任就是保护好她,可为什么会出这种事?!”
“而且还是有一次先例的情况下!魏宁那种贱人,你打一次就能让他熄了觊觎苏妍的心思么?”
苏妍突然出声,“姐,别说了,不怪陈冬。”
何雨霏有点恨铁不成钢,这儿帮她洗地呢,瞎填什么乱?
“你也是傻!早点跟陈冬说啊,他还敢不要你么?”何雨霏就像个家长一样,给小两口训得都不敢吱声。
她这个大姐,不光是寝室排位的结果,也确实比他们年长了几岁。
多那么几年的社会阅历,也就多了几分处理变故的果断。
“按理说,这是你俩的事儿,我这个外人不该插手。但妍妍是个性子软的姑娘,感情经历也少。作为大姐,我得帮她多问两句。咱们都不是小孩儿,索性一次把话说清楚,省得在心里范别扭。”
何雨霏看了看俩人的表情。
“陈冬,你不会是那种有处女情结,而且特别小心眼的男人吧?”
“……”陈冬神色滞了一下,随即摇头。
就算有,此时此刻,他能当着苏妍的面说么?
“你爱苏妍么?”
“嗯。”
“经历这种事的女孩儿,有多脆弱,有多敏感,你应该清楚。尤其是像妍妍这样心里只有你的女孩儿。”
“我再问你一遍!你能保护她吗,能继续对她好吗?”有点像婚礼现场,主持人在提问。
苏妍的美眸中满含希望却带着忐忑不安,陈冬突然感到微微的尴尬,以及憋屈。
“我能。”
“好,记住你的话!”
“走了,你多陪陪苏妍。”
何雨霏点了点头,说完直接转身往外走。
“对了,陈冬。”
“你出来,我跟你说点别的事儿。”
楼道内。
陈冬面无表情的点了根烟。
何雨霏身姿翩然,凤眸明媚,光彩动人。
“魏宁你应该了解,他自己做不成这件事。还有其他人帮忙。”
陈冬轻声问道,“沈泉?”
何雨霏讶异的眨了眨眼睛,“蓝心不知情,沈泉收买了徐丽,半夜给魏宁开门。魏宁抢了妍妍的手机,事后沈泉又找人销毁了证据。打官司希望不大,如果你想报复,早做准备。”
陈冬表情淡漠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嗯,我走了。妍妍哪天回燕京,提前给我打电话。”
何雨霏大概下了五六步台阶。
陈冬突然问道,“霏姐,这些事,你从哪打听的?”
何雨霏身形一顿,随即回眸一笑,“没有绝对闭严的嘴,除非是死人。”
陈冬点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何雨霏知道的细节比陆涛还多,而且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视角。
他第一次听见了另一个关键人物的名字。徐丽!
陈冬再次回屋时,有点难受的看着沙发上神情呆滞局促的姑娘,不由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他走上前,温柔的将苏妍揽入怀中,口中轻声安慰着。
“媳妇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感受到男友身体的温暖,苏妍似乎渐渐镇定下来,眼神也清晰了许多。
忧郁绝美的脸蛋,顷刻间恢复了一丝曾经的光彩。
“老公,我……”
“什么都不用说。没事儿了,一切有我!”陈冬轻抚着苏妍的秀发,温声细语。
“黑眼圈这么重,没休息好?”
“嗯。”
“老公搂你睡一会儿?”
“好。”
不是没睡好,苏妍这几天根本就没怎么睡。
被强暴的痛苦,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如果不是何雨霏,她甚至很快就会被这种精神层面的摧残和折磨下完全崩溃。
或许,也只有以为在爱人的怀里,她才能卸下极度彷徨惊恐的心里负担。
陈冬的床上,不到三分钟,苏妍渐渐陷入沉睡。
“老公你还爱我吗?”“老公不要抛弃我”柔弱可怜的呢喃,轻轻环绕在耳边。
一滴无意识的泪,落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陈冬更难受了,心头仿佛压着一块由愤恨组成的巨石,越来越沉重。
与此同时,市区某饭店。
严刚表情淡然的对着一桌子菜大快朵颐,旁边的严华掐着烟,始终唧唧歪哇个不停。
“哥,到底啥时候干啊?”
“干啥?”
严华瞪眼回道,“陈冬那逼崽子啊!你不是打听清楚了,他跟市局那个没啥关系。”
严刚撇撇嘴,“你好像没长脑袋!黄战一个市局领导,没事儿往派出所溜达什么?他说碰巧遇着了,也就你这种二逼能信。陈冬跟他,指定有点事儿!”
严华喊道,“那你啥意思啊,我差点让人打死,你不管了呗?”
“管管管!我是爹啊,啥都让我管?有能耐你就自己去捅他两刀,没那两下子就憋着!”
严刚心里也烦着呢。
黄战帮陈冬平事儿,又否认了他俩的关系,肯定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大概是陈冬存在某种利用价值,却不怎么听话。
黄战想借别人的手,敲打敲打他。
难的是尺度。
严刚要真把陈冬干了,最后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但这活儿要不接,那就不识好歹,无形中把新来的市局领导得罪了。
无妄之灾!
黄战主管松江后续的扫黑除恶,想找严刚这种人麻烦,那还真是轻而易举。
“行,那以后我死外边你也别管!”
“等等!”严刚摆了摆手,喊住了往外走的严华。
“上次,你是不是找马湖的人,给陈冬他爸腿打折了?”
“啊!”
“那为啥不接着找他?”
严华一愣,“马湖还能帮我么?”
“你马哥这两年好起来了,钱包厚,手下人也应该为咱们严家出点力了。你这么跟他说……”
严刚不到三十的年纪,能在松江成千上万的混子中窜起来,那肯定不是个只会抡片刀的莽夫。
勇猛狠辣是魄力,不择手段是性格。
严华坑队友是脑子不够。
严刚则是有计划的让自己人去当炮灰。
“喂,马哥。”
“华子啊?有话好好说,你可别叫我哥,当不起!”
“马哥!在哪呢,老弟请你吃口饭啊?”
“不吃,我戒了!没事我挂了啊”
严华差点被这两句话噎死,“我大哥,让我跟你交代点事儿!”
“……”
苏妍在陈冬那儿呆了三天,又回家住了几天,终于恢复了表面上的正常状态。
她打算去燕京,把学校的事儿处理完,然后彻底回归松江。
没再提考研的事儿。
也没了那些看似很丰满却不切实际的幻想。
“老公,那下个月,咱俩还结婚吗?”
“等你回来再说,去吧。”
女孩儿清澈明亮的眼眸,突然变得有些黯淡。
即将开动的火车前,陈冬抱了抱苏妍,随后朝不远处的何雨霏点点头。
“霏姐,麻烦你了。”
“没事。”
几天时间的相处,陈冬和苏妍一如既往的亲密无间,柔情似水。
但俩人心中很清楚,他们原本完美无瑕的爱情,有了那么一丝不可避免的裂痕。
这种裂痕,或许可以在末来,通过共同的努力去修补。
又或者因为某些细小的阴霾,渐渐扩大,直至彻底破碎。
率先改变的是苏妍。
她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曾经对待这段感情的自信,举手投足间多了些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而陈冬,表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却产生了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淡漠。
卑微的不是无法改变的经历。
而是被玷污的,永远留下别人痕迹的心灵。
陈冬返回出租屋时。
小杰和福园曹飞正热火朝天的斗着地主。
还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青年,躺在床上摆弄着手机。
“呵,猛哥来了?”
“你这忙啥呢,天天见不着人。”
曹猛笑呵呵的坐了起来,给陈冬递了根烟。
“去外地办事了,事儿没办成。让小园给我叫回来了。”
陈冬一愣,“干啥啊?”
福园随意回了句,“我跟一傻逼打起来了。”
“谁啊?”
“咱小学二班的,燕老猫。”
“因为啥?”
福园头都没擡,沉声回道,“玩拖拉机,输钱赖赖唧唧的不想给,还他么的骂我。”
“然后,你就给猛哥从外地找回来了?”
“啊,猛哥给他那个逼嘴怼了一刀,当时就跪下了。”
陈冬好奇问道,“你们玩多大啊?”
曹飞憋着笑插了句嘴,“五毛底儿,封顶十块。”
陈冬闻言,直接愣了好几分钟。
“那他一共输你多少钱?”
“不是钱的事儿,主要是他态度不对,老跟我装逼!”福园明显在回避多少钱的话题。
“园哥,我就想知道他输你多少钱!”
“三块五”
陈冬直接懵逼了,“不是,大哥!你他妈因为三块五毛钱,给猛哥喊回来,捅人一刀?”
“因为三块五,整出个轻伤?!”
福园脸上好像有点挂不住了,“我再跟你强调一遍,不是钱的事儿,是他态度不对,明白不?”
陈冬有点崩溃了,“猛哥?你咋这么惯着他?”
曹猛吐了口烟,“要不是小杰和小飞拉着,我能给他屎打出来,你信不?”
“前天谁说要合伙干点事儿的?散了吧,我撤股了,有这样的傻逼,咱能干成啥”陈冬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进屋了,过了十来分钟,才拎着个运动包走出来。
“你干啥去啊?”
“回趟燕京。”
福园瞥了瞥嘴,斜眼一看。
苏妍都走了,陈冬没跟着一起,反倒独身回京。
去干嘛,不言而喻。
“这个节骨眼,如果魏宁出事儿了,那警方很快就会查到你身上。一旦在警方上线,以后的道儿,可就不好走了。”
陈冬欣然一笑,“这么不相信哥的实力?”
福园沉声道,“你再有实力,也不能飞天遁地,万一呢?”陈冬无语。
小杰起身道,“冬哥,我去吧,那边我比较熟悉。”
“你也不行,一样在关系网之内。”
福园摇头,随后轻轻瞟了眼始终没说话的曹猛。
曹猛呵呵一笑,“怎么你这个逼样的,还装一把狗头军师呢?点我名儿昂?行,那就我去。”
陈冬皱眉,“猛哥,不用”
曹猛摆摆手,“玩归玩,闹归闹!咱们既然聚到一起了,那总得经点事儿。我现在的身份,见不了光。本来,在松江就呆不长,正好我大哥还让我去燕京一趟。这事儿,就顺道帮你办了!”
曹猛都没给陈冬拒绝的机会。
“照片发我,还得有个能定位的人,你找,单独跟我对接。其他的,你就别管了。”
陈冬站定沉思了好半天,权衡利弊之后,终于点头。
“猛哥……”
“不用说谢,说你想要的结果。”
陈冬很坚定的回道,“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生死勿论。”
曹猛目光与他直视,“可以。”
要是陈冬亲自出手,肯定就奔着干死魏宁去的。
可换成曹猛,他也不好把话说的太绝。
死人和伤人,完全是两个侦查力度。
即便,曹猛手上肯定不止一条人命。
“冬,离开松江,我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两个弟弟,我希望你能多带带他俩。别让人欺负了,连个出头的没有。流血流汗不怕,你明白么。”
陈冬认真的点点头,“你放心,猛哥。”
“你们四个争点气,我希望回松江的时候,咱们不用开着面包车去别人的地盘,再打个头破血流。”
十分钟后。
曹猛独身一人,踏上了去燕京的征途。
出租屋里。
陈冬把小杰叫到了阳台。
“你去一趟临省,这上面是地址,找一个叫徐丽的女生。照片我发你手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