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李小刀跑得很快,他一直跑的很快。
从十几年前母亲连夜抱着他挤上那狭窄潮湿散发着霉味和马粪味的破旧马车时,母亲就曾凄然对他说,“小刀,要快快的跑,跑的快才能活下去。你要一直跑下去,一直活下去。知道么?”
他点点头。
所以,几年后的那个夜晚,当那群路过的强盗劫完财后,将他的母亲轮奸凌辱时,他跑的很快,快到那刺耳的尖叫声都追不上自己。
他深信自己能活下去。
进入学院后,在一群燕兆尹的狗腿中,他跑的最快。快到其他人望尘莫及,常常被人感叹道,“你他妈这是哮天犬转世吗?”
这一回,他一样跑的最快。
熟记于心的地形,准确的路线,他在最短的时间气也不喘跑回了学院。
满脸的鲜血将他的视线模糊。
他虽然没能完成任务,但是得到的巨大情报绝对可以将功补过,在燕兆尹那里一定会得到丰厚的报酬,比如,那个他心心念的女人。
哪怕是燕兆尹玩剩的。
模糊中他跌跌撞撞的走完阶梯,引入眼帘的是几个身着青衫的男子。
还没看清长相,他抢先道,“几位师兄,救我,我们在魅惑森林被伏击了。他们。。。。。”
话还没说完,对面几人默契的一拥而上,一人从身后勒住他的脖子,一人捂住他的嘴巴,一瞬间,只听咔擦一响,他便失去了意识。
此时他才看清,那几人正是张安世学院派的得力干将。最后的一丝意识,他似乎听到对方冰冷得毫无感情的声音,“任务完成,归队。”
********************
修长如鬼魅般的男子迅速的消失在森林深处,似乎急着去追寻什么。
东方朔看了看他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众人,特别是胸口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孟主任,叹了口气,打消了追上去的念头。
他走向一旁,对着瘫软在地,两个面貌奇特两人说道,“你们俩觉得怎么样,还能动么?”
两人中一个有着核桃般凸出的前额,他一手用力的挠着,紧闭着双眼,良久才吐出一口气,“我没事,我还好。谢谢。”
另一人长着对鱼泡眼,双眼外翻,让人担心会不会随时掉下来,好帮他接住。
他此时聚精会神的瞪着眼睛看向一方,眼球微微颤抖,上面布满血丝,“我。。。我还好,多谢。”
两人悄悄的交流一下眼神。
看清方向了么?他拿到了吗?
很好。这样就不会被追上了。
东方朔望着莫名其妙的两人,道,“那好,那你们自己走哈。我还能再去帮帮忙,暂时不管你们了。话说,孟主任。”
东方朔回过头,整个人一怔,“人呢?”
地上只有一滩血,可人却没了踪影。
人去哪了?东方朔陷入了沉思。
********************
孟主任扶着墙,任由鲜血止不住的从胸口躺下,从前胸到腹部,像是一个血流的瀑布。他面色惨白,蹒跚着坐在地上,靠在轮椅旁。
“师兄啊,我的局,布好了。”他奄奄一息说道。“死在这里,就是最后一步了。这里没人能找到。”
轮椅上那人满脸通红,青筋凸起,嘴角有血迹流出。浑身上下微微抖动着,像是有头猛兽在他的身体内想挣脱出来。
“师兄,锁龙阵是老师开发出来的。当年就是用这个困住冯相如那厮。你应该知道,这个阵法是无解的。强行反抗的话,只会被它抽干精血,爆体而亡。别挣扎了师兄,陪我,陪我说说话吧。”
轮椅上的人脸色慢慢平淡下来,“小孟。。。。”
孟主任摇摇头,“师兄, 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在学院这么多年,那些师兄师姐中,只有你真心的对我好。这就是为什么要我不得不用锁龙阵,否则,让你看到我这样子,那些臭虫恶鬼们,会被你清理完的,那接下来还怎么引出更大的猎物啊。师兄啊,你就是太刚正不阿了,不懂牺牲小部分人,不懂做恶人,咳咳。。。。。”
孟主任摊开手,见自己吐出一堆内脏,声音更是微弱了,“我怎么还教训起你来了,哈哈,真是可笑。以前上学时明明是你教训我最多。”
“小孟,你是不是很恨水镜老师,没有让你成为关门弟子,没有让你成为院长?”
孟主任微微的吸了两口气,缓缓道,“我从来没恨过老师。因为我很早就知道,关门弟子的真正意义和目的。”
轮椅上的人面色一变,怔怔看着他,“你。。。。。”
“我不是傻子。你断了腿,大师兄被迫消失,倪师姐卖身皇家科学院,武师兄成了那狗皇帝的屠刀,还有终生守着那半亩三分田的,和那整日敲钟拜佛的。我都晓得。”
“水镜老师,是真正爱着我的,有些事,你们不能做,不方便做,我能做。你们有你们的使命,你们的招牌。你们是光,我便是影,你们是众人崇拜的神,我便是万人唾弃的魔。这便是我对老师的报恩了。”
孟主任眼角竟流下泪来,“因为老师啊,即使到最后,也用最大的温柔来保护我。这是我这辈子,唯一得到过的爱。”
轮椅上的人已说不出话来。
他伸手试图抚摸眼前这个曾经跟他嘻嘻哈哈但是最近十年都不曾笑过的师弟,无奈身体限制,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
孟主任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黯淡,他的呼吸似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他鼓起最后的残存的力气,喃喃道,“师兄,求求你告诉我,师父,师父他,还活着吗?”
轮椅上的人沉吟了片刻,这片刻仿佛永恒般久远,他一字一顿缓缓道,“老师他,一定还活着。在某一个角落,完成只有他能完成的使命。”
孟主任抬头怔怔望着,眼里似乎有一丝光滑过,接着两行热泪流淌而下,“果然。。。。他怎么可能丢下我们不顾呢。果然。。。。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最后几乎听不见。他瘫软的倾靠在轮椅那人的腿旁。
轮椅上的人终于突破了禁制,手上的血观爆裂开来,满是血花。
他颤抖的拂摸着腿边人的头,这才发现,上面竟有了如此多的青丝,喃喃道,“你一路走好,剩下的,交给我吧。”
********************
一个线条美好的银发女子紧紧跟在戴着眼罩的少女身后。
她显得焦急而局促不安,“小蛇,情况。。。。。非常不对。我觉得这回的计划需要中止,我们回去跟其他人回合吧。”
“闭嘴!”
那少女回过头来,扯开眼罩,露出两只血汪汪的大眼睛,甚是恐怖,“今天一定要把他们杀光!一个也不能留!还有一个小婊子,刚才我感觉到了,就在这附近。涂山姐,我话放这儿了,你不来我就一个人去!”
涂山知道小蛇今天已经超负荷使用能力,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只有自己跟在身旁,或能挽救局面。
根据她的记忆,最后那个娇滴滴的少女,是个毫无武力的废物,应该不会消耗太多。
想到此处,她只好附和道,“那好,最后一人解决掉,我们就撤退!我们必须撤退!”
少女哼了一声,扭头奔走。
突然她身形一顿,侧头停顿了片刻,似在倾听什么,“等等。。。。有了,前方山坡下方,有生命迹象!”
涂山氏挟上少女,飞速奔向前方山坡上方。举目望去,山坡下不远处,果然有个少女的身影,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
两人三两步跳下山坡,来到少女身旁。少女后知后觉,这才察觉到,惊恐的站起来。
“虽然这样很残忍,”小蛇狰狞道,“但是今天我相当的不开心,你如何的死去,会决定着我心情能否好转。”
涂山氏没有说话,她默默站在后方。她可以肯定眼前这个手无寸铁的少女没有任何威胁。她只需默默守护她心中的这个小天使即可。
她难得的稍稍放松下来,安详的目光抚摸着小天使的每一寸身躯。
她眼光一闪,察觉到小天使的腿根处竟然殷红了一片,有血流出。
她恍悟,小天使每月一次的那事竟然来了。
真是可爱!
想全部舔干净!
她的内心一阵兴奋。
可是,她很疑惑,少女的经期她了如指掌,绝不可能是今天。难道提前了?
小天使狰狞的扯下眼罩,她突然身形一怔,接着捂住眼睛大声哭喊道,“好痛!好痛!痛死我了!呜哇哇哇哇!”
接着她摸着肚子喊道,“肚子疼!疼!”
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在地上打滚。
涂山氏心疼不已,连忙跪倒在地抱着她连声安慰。
阿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她怔了片刻,接着若有所思的抓紧挂在脖子上的事物。
那是李少君死前给她的符咒做成的项链。
她对着手心那事物小声念叨了几句,那事物突然发出淡淡黄色的光芒来。
最先察觉到的是银发女子。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恶心?
恐惧?
惊悚?
说不出道不明,一股强烈的心悸冲击着她的身躯。
她浑身颤抖不已,不寒而栗。
她的第六感在队伍中一向最为准确,此时此刻,她察觉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不安!
发生了什么!?
她第一反应迅速的内视了自己的全身,是什么能力么?
不可能,身体,精神都没有感觉到什么伤害。
那么到底是什么?
这种难以言喻的不安,仿佛世界末日般的不安!
到底是什么?她急躁万分,她不敢无视这种感觉。
她迅速站起身来,挥动着手刀,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少女。
既然不知道这种不安来自何处,那就把眼前的人杀掉再说!
她的直觉告诉她,必须尽快的,除掉眼前这个存在!
阿奴见状,面露恐惧,突然她似乎下定决心一般,目光坚定起来。她迅速的扭头开始奔跑。
想跑?
涂山氏飞速上前,正欲出手。
突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轰隆隆,排山倒海一般。
她惊的一回头,只见刚才两人跳下来的山坡竟在崩塌,山顶的沙石倾泻而下,如同洪流一般席卷过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涂山氏明白,此时如果继续追杀前方的少女,那么瘫软在地的小天使必然来不及逃脱。
她迅速的回身,抱住少女,迅速的跳出。
同时,她的疑惑更多了,刚才我们战斗时用了过多的地底岩石做人偶,造成了山坡基层损坏,进而坍塌?会不会太巧了?
她抱着少女跳在山坡远处的一个高地上,思绪万千。
忽然,她只觉得脚底一软,整个人连着少女跌落下去。
这里也是一块松土?
她纵身一跃,沿着树林狂速奔跑,脚底下的土地一片片龟裂,凹陷。
地上的裂缝仿佛一道如影随形的怪兽,紧紧跟着二人。
这。。。。。这到底是什么能力!
涂山氏满头大汗,她从未听闻过如此可怕的能力,竟能操控自然之力!有这股力量的话,那不是无人能敌?为什么一开始不使用?
等等!冷静下来!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将一切可能的线索串联起来。
怀中的少女,拥有着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强大能力,这份能力也伴随着巨大的制约和风险。
比如每天的使用时间和身体负荷就是最直接的限制。
通常情况下,按照她的长久观察,小蛇的能力在无干扰不放大招的情况下能连续使用一个时辰上下,之后便会短暂陷入失明,眼睛因过度充血而剧痛。
但此时小蛇的感知能力和行动力依然存在。
今天的小蛇,能力使用时间绝没有超过一个时辰,准确说,应该是历史记录中使用时间最短暂的一次,可是身体的负荷却是历史记录以来最严重的一次。
在过去那长达上万次的实验观察中,此类情况有且仅有出现一次。
而这一次,竟然这么巧发生在今天。这是何等的概率?
其次,若不是刚才的战斗中使用了大量的地底岩石,此处土质怎会松散,大地也不会龟裂,可是,为什么是此处?
这里的山川地貌广袤无比,就算有地质问题,为什么在此处?
所以这并不是什么操控自然之力!
这是。。。。能在一缸米中,闭上眼睛挑选出一粒沙砾的能力!
那个少女的能力是。。。。。
一个可怕到不可思议的念头从她脑海里闪过。
运气!
那个少女的能力是,通过某种方式,影响了我们的运气!
而且,是绝对的厄运!
再呆下去会怎样?
被土石流淹没,被大地吞噬,还是。。。。。
直接被空间消除存在?
她停止了思考。抱紧了痛的昏迷不醒少女,疯狂的逃离了战场。
********************
时间回到不久前。
森林深处,大片密密麻麻的灌木丛摇曳不止,底下似乎有成批的动物经过。
走出灌木,首先出现的是一头巨大的白色银狼。
它满脸的疤痕,配合上冰冷的眼神,看起来残暴无比。
身后陆陆续续的爬出大批的小只的灰色狼群。
啊,美丽的森林啊,这里确实比之前的地盘更加舒服。
为首的银狼望着眼前葱郁的树林不由得身心放松,它的感官格外灵敏。
所以不久前它就隐隐感受到靠近学院的地方有令狼恐怖的杀气,它很幸运自己能够躲过一劫。
这种仿佛劫后重生般的感觉,让狼首不由得开始珍惜起生命。
多亏了那个人类少年,及早的通知我们搬离,真鸡吧幸运!嘿嘿。生活啊,多么的美好!
狼首昂头,沐浴着森林里斑驳的阳光,呼吸着独特的充满绿色的芬芳空气,嘴角露出迷人的微笑。
大哥,你在笑啥。旁边一匹愣头青灰狼自作聪明道,远离了那些可怕的人类,我们是不是更好过了?
狼首一阵恼怒,瞪了它一眼。你小子在说什么屁话?老子会怕区区人类?老子只是厌倦了喧闹的都市生活,想要过一些清幽的日子,你懂个屁!
灰狼又开口道,大哥,我听到不远处有人类的声音,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看你麻痹啊!
狼首内心咆哮道,你以为老子没听到?
那股杀气谁他妈活着不耐烦了想去凑热闹?
它狠狠的瞪了灰狼一眼,我们队伍的原则是什么?
不要伤害弱小的人类!
大哥,之前你不是这么说的。。。。。
滚!狼首怒吼道。山林间传来一阵恐怖的狼声咆哮,树叶都在瑟瑟发抖。灰狼灰溜溜的闭上了嘴。
狼心散了,队伍难带啊。狼首叹了口气。一个个不是蠢就是呆,这群不争气的家伙。
众狼走了片刻,狼首突然闻到一股异味,回头一看,刚才那愣头青竟然边走边尿尿。
狼首停下步伐,怒道,老子最恨的就是你这种没有素质的狼!丢尽我们狼族的脸。你他妈不知道爱护森林人人有责么?
大哥,我们是狼唉,不这么尿那怎么尿?灰狼委屈道。
狼首吼道,尿在土里啊!掩埋啊!你有没有点素质!老子队伍里怎么有你这种耻辱!
大哥我错了,我不知道做狼还有这么多要求。你别恼,我现在就去找土堆。
滚!
灰狼悻悻的跑到一边,左顾右盼。果然发现不远处一个高立的土堆。它跑上前去,痛快的尿了起来。
它哼着小曲,呜呜呜的叫唤着,浑然没发现,它的尿都洒在了一根细小的藤曼上。
那藤蔓感受到狼尿,竟扭动起来。接着慢慢沿着灰狼的腿往上潘延。
狼首等的有点不耐烦。
没素质还不说,还他妈不守时,这就是现在的小狼吗?
现在的小狼都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吗?
他们的父母是怎么教育他们的?
我要不要接下来开办一些教育课程,帮助狼族找回失去已久的狼性?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不远处隐隐传来灰狼恐惧的悲鸣声。救命!救命!大哥救我!
狼首叹了口气,拉泡尿也能求教,你是鸡吧被土吃了吗?
等狼首带着众人赶到案发地,他赫然发现,确实是鸡吧被吃了。
一条细小的藤蔓沿着灰狼的腿爬了上去,缠绕在灰狼的鸡鸡上。灰狼上蹿下跳,又是咬又是抓又是刨,那条藤蔓怎么也不断。
狼首一阵无语。你闪开,我来!
它对着那条藤蔓撕咬了半晌,竟然纹丝不动。甚至越缠越紧。灰狼痛的满地打滚,泪流满面。
狼首满头大汗,叹道,完了,咬不断。
大哥救我!灰狼痛苦呜咽道。
狼首看了它两眼,又看了眼它的鸡吧。试探性问道,干脆,把你鸡吧咬断了吧,这样比较省事。
别啊!大哥!我是我家的独苗啊!我还没跟母狼交配过,我爸妈还靠着我传宗接代啊!大哥救我!
狼首一阵心烦。想想看,狼群队伍壮大缓慢,的确需要大量的新生力量补充。这一条小鸡吧未来就是一群小狼啊,唉,罢了罢了。
狼首向身后打了声招呼,跟众狼吼道,既然不能咬断藤蔓,我们就从根源解决问题。
这藤蔓是从土里延伸出来的,我们把土刨开,把藤蔓扯出来!
众狼回应了一声。开始干活。
片刻后,“于是我们众志成城,本着救人一命功德无量的狼道主义精神,开始了营救活动。经过漫长的挖掘和努力,成功的将大哥您救了出来。”
狼首匍匐在地,对着面前满脸灰土一脸贱样的少年诚恳说道。
“不错不错,干的不错。”
少年怀里搂着一个昏迷的美貌少女,衣衫不整,手里拿着个莫名的小果子啃着,“我的藤蔓能感应到活物,能遇见你,可见我俩相当有缘啊。”
“那是我的福气,大哥。”狼首的内心却悲叹道,老天爷啊,别让我再遇见这个鸟人了啊!
狼首瞥了眼他怀中的少女,瞧见少女模样,心里便明白过来,内心惊叹道,人类的交配行为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人钻到土里被活埋了还操逼,大哥就是大哥,老狼我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