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萧明明觉得轻松许多。
可能是因为他走的时候特别狼狈,也可能是因为她终于在和他相处的时候占据了主动权。
有意思的是,他来的时候她生怕室友发现带了人回来,他走的时候她反倒无所谓。
其实就算有人看到又怎么样呢,说清楚就好了。
对,说清楚就好了。
他把门拉开的时候发出“吱呀”的一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显得有些突兀。
她裹着被子,屈着膝盖,抱紧了自己的双腿,整个人摆出防御的姿势。
有人说爱上一个人,就是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对方,让对方有伤害自己的可能——她不想让他再有机会伤害她了。
萧明明循声望去,他欲言又止。
两人对视片刻,他低下头,好像话音被堵在咽喉里,再也说不下去。
“小心着凉。”他终于挤出这么一句话。
门被轻轻合上,锁舌叩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天晚上,她睡得很香,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手机上多了两通未接来电,来自陌生号码。
一通时间在十一点多,一通在三点多。
萧明明觉得应该和工作无关,所以干脆当作没有这回事。
她当然好奇,但问题在于,好奇又能怎么样?
感情的事情原本应该是简单的:天长日久,互生情愫。
这种平淡无奇的过程,才是大多数普通人习惯和接受的步调。
而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个普通人。
不管是先性后爱还好,或是这种霸道强势的予取予求也好,其实并不是那么对她的胃口。
只是有些事情你越是想它过去、它就偏偏不会如你的意。
何曾似乎消停了几天,除了偶尔的工作邮件之外,两人极少有交集。
即便偶尔碰到,她也是急匆匆走开,并不想给他制造说话的机会。
他后来在午间和下班后打过电话到她手机上,萧明明选择冷处理。
至于袁谦这边,两个人上班下班,短信不断。
“现在的女孩子是不是会觉得送花很老套?”
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萧明明心里一动。
“不会啊,至少我不觉得。”
“那……要是收到不喜欢的花,会不会不开心?”
萧明明在这头想着袁谦发这条短信的时候,是不是皱着眉头,揉着因为戴眼镜太久而有些发红的鼻梁。
“听花店的介绍,大概不会出错吧?”
其实比起花束,她其实更喜欢养盆花。
小时候还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他们老两口住在底楼,背后有个小花园,一年四季鲜花不断,每个时节各有景致。
所以萧明明就在家里养了一盆茉莉,她喜欢那种幽远的香气,夏天正是茉莉花开的时候,再闷再烦,回到家冲个凉再闻闻茉莉花香,心情就好了很多。
而她突然想到,上次何曾在自己家里的时候,辨认出了这种香气。
她发了一会儿呆,决定不再去想。
寻常花店都是不卖茉莉的,最畅销的依旧是明艳动人的玫瑰。
所以她在收到第一束玫瑰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惊讶。
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选鲜艳如火的红玫瑰,袁谦选了粉红色的玫瑰送给她。
随着这束玫瑰送来的,还有一张小小的心形卡片,字迹挺拔规整。
“原来你心目中那个麻烦的女孩子是我?”萧明明摆弄着那张卡片,发了条短信给袁谦。
“没……不是那个意思。”透过短信传来了一阵慌乱。
“对了,这家花店的字还挺好看的,感觉练过?”
“哦,你说那个啊,那是我写的。”
哦?袁谦还有这一手?
萧明明不由得仔细端详起来,没错,落款确实是他。
可是自己为什么刚才没有注意到呢。
或者说,为什么认识了两个多月,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字写得好?
“一手好字,字如其人。”萧明明看了看这句话,觉得好像不太妥当,又把后面四个字删掉了。
虽说收到花的人没有不开心的,但是下班的时候萧明明却看着这束花犯了愁:这束花带着花泥,很有些沉。
抱着挤地铁显然不太好,但是今天又是周五,难道就放在公司等它枯萎?
“他送你的?”
萧明明转头看了他一眼,敷衍地点头表示确认。
周五的下班时间,人人都忙着赴约或者回家,因此他的出现就显得越发不合时宜。
“不好拿回家吧,要不要我送你?”
何曾走过来,看着那束花。萧明明原本以为他会说什么,但他偏偏一言不发。直到有人从旁边经过,和他打招呼,他好像才回过神来。
“就当我赔礼道歉,好不好?”
萧明明看了他一眼,她摇头,拿起那束花就要往外走。
就要走过的时候,却发现有股力量拉着她。低头打量才发现,何曾拉住了她的袖子。
“有事吗?”她是真的没有任何情绪,客套生疏,就像对待陌生人一样。
而现在的他,像极了做错事被抓包又央求对方原谅的小孩子。
他明明是那么自信甚至自负的一个男人,为什么这时候突然成了这个样子?
萧明明倒是情愿他和以前一样,说着轻浮的话或者满不在乎地调笑。
这样的何曾她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应对。
但直觉告诉她,还是赶紧走开比较好。
所以她低低说了一句:“你放手吧,我要走了。”
她看到他的手像触电似的缩了一下,又紧紧抓住她的袖子。
萧明明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
她的眼神里是疑惑和不耐烦,他的眼神里是执着又不知所措。
“你放手吧。”她轻声重复了一遍。
然后她就看着他的手慢慢地松开了她的衣袖。
“我只是怕你辛苦。”
他的声音也很轻。
如果不是因为办公室现在还算安静,这句话多半就没法听见了。
萧明明本来想说,再辛苦也是心甘情愿。转念一想,为什么要理他呢?
她跨进电梯的时候,正好差点超载。一帮人急着下班,吵吵嚷嚷,意见很大。
何曾跑过来,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想干什么呢?他想说什么呢?
萧明明低下头,不去看他的眼睛。